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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行且歌且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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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 故乡天下飘雪 迟子建 故乡天下飘雪   不久前,作家迟子建从哈尔滨来到北京,她的长篇小说《伪满洲国》刚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和迟子建打交道是件愉快的事,她眉目爽朗、快人快语,透着一种东北人的利索。记者也就直奔主题,开门见山地进行采访。   迟子建从前的作品大多写东北的乡村生活,小说中有生活的琐碎和沉重,也有洋溢的诗情。然而《伪满洲国》是一个转变,从不知名的小村落到庞大的“伪满洲国”,从当代生活到已经逝去的历史,从对个人命运的关注到俯视东北大地上的芸芸众生,迟子建的创作在时间和空间上都发生了逆转。对此,迟子建却看得像去邻居家串门一样轻松:“我只是对那段历史感兴趣。”12年前迟子建在北京求学期间就萌生过写“伪满洲国”的动机,1990年底她访问日本,接触了一些伪满时期来过中国东北的日本老人,感到震动。回国后迟子建着手收集伪满的资料,小说的意象在心中日益丰满,直到1998年4月才动笔。迟子建似乎并未感受到历史题材的沉重:“我写作无论题材大小。并非大题材就要有相应高度,也并非小题材就不够深刻。”   《伪满洲国》是一个宏大的建构:68万字、十余个主要人物,每个人都有独立的命运线索,彼此之间又有交叉,次要人物更是难以计数。迟子建对“还原历史”没有兴趣,她虚构了大量伪满时期的“小人物”的生活,触摸历史也采用文学笔法:杨靖宇和**联军、溥仪苦闷的宫廷生活、731细菌部队……迟子建形容写这部小说是千头万绪,需要一开始就对人物、故事有具体的构思,还得画“联络图”理清人物关系。《伪满洲国》的特别之处在于以小人物写大历史,**斗争始终是一条暗线,潜伏在东北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之中。迟子建说:“战争是一场意外事故,它对政治人物而言或许有特殊意义,芸芸众生只能默默承受。日本占领东三省期间,老百姓还是得按部就班地生活,其中蕴涵着历史的伤痛和人生的悲剧。”   如同迟子建以往的作品,《伪满洲国》也弥漫着浓重的东北乡土气息,扭秧歌、放河灯,给小说增添了几分抒情色彩。迟子建把乡土、民俗当做支撑小说的灵魂:“对这一切我从小烂熟于胸,可以说,我的写作是沾了地气的光。”   迟子建的故乡在飘雪的大兴安岭、古朴的小城塔河,那是她牵肠挂肚的地方,以至她在哈尔滨总也住不踏实:“我对城市怎么也热爱不起来。我的故乡不仅意味着清新的空气、美丽的风景、休息的地方,那是灵魂的归宿,一个人的故乡情结总是含有宗教意味。人有故乡是幸运的,同时也会感到不幸,因为故土中不可爱的东西会被人为地美化。”   通过写作,迟子建逐渐地把现实中的故土演变为精神上的家乡,那里漫天飘雪,那里的人有呼吸有生命,那是对另一种真实的创造。(尚晓岚) 《北京青年报》 2000年11月03日
走近迟子建(下)   看完第三篇《原野上的羊群》后,我对其作品中的油画色彩之浓重也身同感受。小说中的主人公是一位名叫白絮飞的女画家,迟子建在主人公的名字中就赋予了一种极具艺术特质的浪漫委婉,让人一看这名字就仿佛一位具有杨柳岸晓风残月之气质的典雅女子正娉娉婷婷地站在你面前。   小说中那些关于色彩、关于构图、关于用光等美术方面的专业术语让我立即联想到迟子建应该同时是一位深谙美术的画家!也许是我对美术的认识匮乏,也许是迟子建真地在酷爱写作的同时对于油画也是娴熟于心。我这样想着,心便也跟着她的油画棒滑进她的油画般流畅惬意的文字海洋中,像一尾自负自尊的鱼儿孤独地游弋,疲倦的心便有了靠岸的温暖。   “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竟会把最灿烂而危险的金黄色驾驭得如此纯熟自如……”“一幅充满温暖的画,不像你前一段的作品,阴冷恐怖,我看到的除了萧条的景色就是变形夸张的人,没有了大片的浅灰色和深褐色,画面这么柔和明朗,这蓝色用得恰到好处……”   小说中随处可见这些专业的描述,可小说中最具油画色彩的并不是这些关于油画的专业描述,当数那段对原野上的羊群的描绘:“天、地、空气、羊群都是白色的,只有牧羊人是黑色的,牧羊人轻轻地挥动着鞭子,而羊群则围绕着他旋转,那一条黑显得如此醒目而灿烂……”当我结束这篇小说的精神之旅时,我的灵魂还留在那幅白色的油画中。即使迟子建不是画家,起码她对美术也有一种天生的爱好,或者是精心研究过的!我知道,一个有所成就的作家要想诞生一篇震撼读者心灵的作品,不付出辛勤的汗水和无数个冗长的黑夜是不行的!   我无法做到不懂装懂,作为本书的标题的小说《逆行精灵》,我精读一遍又略读过第二遍后依然没有看出这篇小说所要表达的是什么,我也只能在迟子建的文字中再次感受她行云流水般的思维和浓厚的地域特色了!但是我并没有为自己看不懂这篇小说而感到悲哀,我也就这般水平了!不过,也有那么刹那间的自嘲:就我这德行,还曾无数次第做过作家梦呢?光有澎湃的激情,却鲜有绵长的耐力,心情浮躁、脾气古怪,得,你也就配在做好一个平凡饮食女人的闲暇里看看别人的书了,事后再拿“开卷有益”自我安慰安慰吧!
迟子建的微笑 作者:egawa 提交日期:2008-7-21 1:51:00   最近一期的三联有迟子建的访谈录。题头的照片是她一张侧首往后微笑的照片,着实很美。王安忆曾说,她第一次见到迟子建的照片,就觉得她的笑很美,特别明朗,就觉得这么美的姑娘,看起来身体又好,写的小说一定好看。不好看,身体瘦弱的女文青们要注意啦!   王安忆非常喜欢迟子建,说她特别善于构造美好的意境,就象是从自然中走出来的一样。王安忆和迟子建都属于那种保持着均匀的节奏,高产的质量,稳定的风格的作家。   访谈里提到她被人误解的事情,有人撰文说她那篇获得鲁迅文学奖的〈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有个细节不真实,她懒得去辩解。   其实那篇小说不真实的细节多了。小说中最后一段,主人公在亡夫的剃须刀盒子里发现了一只湖蓝色的蝴蝶,最后飞停在她的手上,宛如一枚戒指。   这个浪漫主义的尾声可以说是夏瑜坟头上的花环,梁祝传说的余音。要去追究它的真实性未免残忍了一点。   经过纳博科夫的洗礼,我们对蝴蝶都有了一定的爱好。那种精确的描写也是我迷恋的。我爱搜集蝴蝶标本,甚至购买了大量的蝴蝶照片。纯粹湖蓝色的蝴蝶,而翅膀边缘没有杂色和斑点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见过。蝴蝶中我最喜欢的是蓝闪碟,亮如碧空,产于澳大利亚,也有名字,叫尤利西斯。但我能撰文去指责作者的不精密么?文学不是博物学,非常需要的是无限的想象,狂怪的传说。阿城说,莫言对他讲起胶东的鬼故事,非常有趣。没有这种想象力,何来莫言小说中特别的意象,以及被葛浩文赞扬的“凶残的典雅”的暴力美学?   其实她的散文里谈到自己的丈夫的文章的一个细节非常打动我。她在游览尼亚加拉瀑布时,祈愿她的丈夫在天之灵让她看到彩虹,她真的看到了。我觉得这个细节比蝴蝶的细节好多了。晴天在瀑布的水帘中看到彩虹完全有根据。   迟子建的小说我看得不多,她的长篇〈伪满洲国>我在日本的图书馆里看到的是日译本。比较新的是〈额尔古纳河右岸>我打算找来看看。她是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作家。 其实我喜欢的小说类型非常狭窄。曾经我大力向别人推荐Flowers for Algernon。还有〈齐尔科夫斯基定理〉,还有晓航的〈师兄的透镜〉,朱苏进的〈绝望中诞生〉〈祭奠星座〉,麦家的〈解密〉前半部。但回应者寥寥。达芬奇密码太长,我缺乏耐心看完。
玉米——感受迟子建小说 迟子建的小说,正如东北的玉米。 开端的部分,是萌芽的苗,青翠的颜色,泛着一种活泼泼的可爱。但玉米毕竟不是什么珍贵的花木,它得踏踏实实地长在黑土地上。迟子建的小说是如此的朴实玉米。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怎样去刻意装扮自己的小说,自然的如同春天到了玉米就开始生长一般。 当你顺着那些看似平常的开头读下去时,小说的情节渐渐绵密,人物渐渐丰满。这时,颇有一种踏入了青纱帐的感觉。满眼的绿色,四处密不透风,甚至让人因为失去了方向有些害怕:这女人织就得好一张大网,悄无声息就把人网在了其中。 玉米成熟时,不像稻麦般变得通体金黄,它的叶子依然翠绿。只是在那层层的绿之中,可以瞥见些金黄。读迟子建的小说,总感到在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结局。或者说,只是走到了文字的结束,而非故事的完结。所有的文字依然水灵新鲜,没有强弩之末的力不从心。故事读完了,而你又很难肯定地说上一句:看懂了。似懂非懂之中,余味在心中。 玉米棒子是玉米丰收时常见的北方小吃,不需繁琐的烹饪手段,单是煮熟或者烤熟,就能够大快朵颐。迟子建的故事们,也有种玉米精神。他们不复杂,保证你可以一口气读下去,不会大伤脑筋去思考,更不会弄出些迷迷糊糊的词句来显示作者的非凡艺术品位。这种平易近人,在当下的文学创作中,不能不说是难能可贵的。 最后,玉米的营养丰富、味道清甜,迟子建的小说结尾,多是主人公与社会、他人的和解,比如《白银那》。她的作品中不全是美好,不全是快乐,有时忧伤地让人心碎。而结尾时,作者不吝慈悲地给予所有人光明的未来。这也许是出于女性特有的温情,但她终究是愿意给予别人阳光的。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怀着感激对她的小说爱不释手了。 转自豆瓣
龙江制作化蛹城堞启示篇:土沃根深厚积薄发 核心提示   每一个国家和地区,都有自己特殊的文化品格和精神气质,优秀的文艺作品往往是这种文化品格和精神气质最生动直观的呈现。近年来,黑龙江的文艺创作精品迭出,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曹禺戏剧奖、文华大奖、“五个一工程”奖等皆囊括其中。作为一个地处边塞的省份,我省的经济发展相对滞后,但是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我们的文艺工作者却源源不断地捧出了享誉全国乃至海内外的精品力作,使黑土文化在全国大放异彩,为建设边疆文化大省做出了突出贡献。“戏剧大省”、“版画大省”等荣誉的背后,引发了一个值得深思的话题——精品从哪里来?   -->   精品来自黑土地丰厚的历史文化积淀   迟子建:故乡对我来说就是创作中的一道阳光,离开她,我的心都是灰暗的。   刘锡津:黑龙江独特的自然景观和人文历史,给了我极大的激情和无尽的灵感。   张明媛:在我心里,卜奎城像一个女人,豪放,豁达,快乐,包容。咽下所有的痛苦,让自己笑着生活。   黑龙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这里的历史文化积淀丰厚,源远流长。在旧石器时代早期,黑龙江地区就有人类生存。黑龙江流域文明形成了以鲜卑文化、渤海文化、金源文化为特色的历史文化,以赫哲、达斡尔、鄂伦春、满等为代表的北方民族文化,以站人文化、流人文化、闯关东文化等为代表的移民文化,以俄侨文化、犹太文化等为代表的中外文化,以**文化、拓垦文化、工业文化、石油文化、知青文化等为代表的开发建设文化,以及独具魅力的冰雪文化、山水文化和生态文化等。近现代文化积极进取的“闯关东”精神、抗击外敌的民族精神、吸纳外来文化的自由包容精神,当代为国无私奉献的北大荒精神、铁人精神、大庆精神、突破高寒禁区精神……这一切,都深深沉淀在黑龙江的文明记忆中,凝聚在黑龙江人民的精神风貌中,成为中华民族文明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成为文学艺术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   出生于漠河的我省著名作家迟子建,笔下的人物和风景从来没有离开过黑土地,故乡在她深情而执著的文字里,总是闪着诗意的光辉。她说:“我对文学和人生的思考,与我的故乡,与我的童年,与我所热爱的大自然是紧密相连的。故乡对我来说就是创作中的一道阳光,离开她,我的心都是灰暗的。”她刚刚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是我国第一部描述东北少数民族鄂温克人生存现状及百年沧桑的长篇小说,被评论界称赞为以小见大,以一曲对弱小民族的挽歌,写出了人类历史进程中的悲哀,其文学主题具有史诗品格与世界意义。   黑土地走出去的著名作曲家刘锡津,在谈到他那首脍炙人口的歌曲《我爱你,塞北的雪》的创作过程时,感慨地说:“黑龙江独特的自然景观和人文历史,给了我极大的激情和无尽的灵感。我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50多年,家乡的山山水水和大风大雪早已融进了血液之中。在创作《我爱你,塞北的雪》时,我仅用了半个小时,这缘于一种深厚的生活积累,灵感很自然地就喷薄而出了。”   凭借话剧《风刮卜奎》获得2008年“中国戏剧奖·曹禺剧本奖”的我省剧作家张明媛,30年前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齐市从事艺术创作,多年来一直对齐齐哈尔的历史和文化有着浓厚兴趣和深厚的感情。她说:“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我就有了为齐齐哈尔这座城市创作一部话剧的想法。可以说,《风刮卜奎》是经过十几年的准备和积淀才完成的。卜奎是齐齐哈尔的旧称,这里地处偏远,曾经是流放地。到了今天,这种流人情结还在这块土地上生长。在我心里,卜奎城是厚道的,是宽容的,是坚忍的。尽管寒冷,尽管贫穷,尽管荒凉,她还是敞开胸怀,收拢起众多流浪漂泊的灵魂,使他们能够‘且把它乡做故乡’。她像一个女人,豪放,豁达,快乐,包容。咽下所有的痛苦,让自己笑着生活。”
迟子建:我愿在这片黑土地上继续奔跑(图) 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heilongjiang.dbw.cn%2F&urlrefer=a08b13c72a7c2093defea528883cd6c6   2008-11-04 22:46:00迟子建接受媒体专访   东北网11月4日讯 (记者 孙晓锐) 11月2日,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在茅盾先生的故乡乌镇举行了颁奖典礼,黑龙江省著名女作家迟子建凭借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摘取殊荣,这也是26年来,东北三省作家获此殊荣的唯一一人。4日,刚刚返回家乡的迟子建在机场接受了记者的专访。   《额尔古纳河右岸》展现原始之美   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迟子建经由主人公“我”——亲历一个古老民族百年兴衰的鄂温克女子的讲述,将极富史诗感的历史画卷徐徐展开。独特的地域文化、神秘的民族风情背景下,众多血肉丰满的人物在此上演大起大落的悲喜剧。   当被问起《额尔古纳河右岸》如何能够从近四千部参评作品中脱颖而出,得到评委青睐的原因时,迟子建说,我想是作品里面所体现出的那种人性美。一个比较原始的部落在都市化进程当中,完好的保留下来我们之前所不熟悉的文化和传统,呈现给我们的是一种神秘的,同时也是需要为我们关注的原始之美。   创作有如奔跑   在两天前的颁奖典礼上,迟子建曾说过“我觉得跟我一起来到这个颁奖台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我的故乡,有森林、河流、清风、明月,是那一片土地给我的文学世界注入了生机与活力。”   回到家乡的迟子建已略显平静,她说,对我而言,黑土地是一种活力,是文学的营养,我所有的创作想象,所有的生活积累,都是在这片土地上得到升华的。   创作有如奔跑,这片土地可以提供丰富的创作素材,如同提供了各种适合我长跑,中跑和短跑的跑道,我还要沿着它继续跑下去。   荣誉代表着过去   之前,迟子建曾获鲁迅文学奖等一系列中外重要文学奖项,此番又问鼎中国文学最高奖,面对荣誉,迟子建仍保持着以往的内敛与温和,迟子建表示,荣誉对某些人可能会造成一种负担,但对我不会,即使这次没有得到茅盾文学奖,我仍旧会继续写我的作品,也会按照我预期的、理想的写作道路走下去。   “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方向,写作之路是无限延伸的,每一次所谓的顶峰只是前行道路上的一个参照,我觉得这就是写作的魅力。荣誉就是动力,我还是继续努力吧。”在迟子建眼中,前方的路宽广深远,却又伴随着阳光。 作者: 孙晓锐    来源: 东北网     编辑: 宋巍
迟子建:风不吹,她也照样向前走 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publish.dbw.cn%2F&urlrefer=4b8829066c9e4ff88751981305ac8208   2008-07-11 16:50:31  关注迟子建是这几年的事情。   记得2006年,她和东西是那一届某文学奖呼声最高的作家。虽然东西最后胜出,迟子建稍后却获得了另一个更具权威性的奖。作家之间拼得了什么奖其实是无意义的事情,旧事重提是为了引出当年评委之一程永新的一段话,大意是说他认为自己应当向迟子建道歉,道歉当年因为他的一句话,结果那个其实有所谓有有所谓无的奖项颁给了东西:   “我看过迟子建在《当代作家评论》上的一篇演讲稿《心在千山外》,表达了她对生活的志向,对文学、写作的理解,我看了以后非常感动。   于是,我想起一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向迟子建道歉……当时的‘年度小说家’候选人中,呼声较大的是东西和迟子建,他们的作品我都看过,马原是小说专家,他对小说的判断肯定是一流的,他打电话给我,无非是想确认一下他的判断。我对马原说东西的小说所选择的题材,也许比迟子建的小说更有市场,迟子建的小说非常优雅,像是一首抒情性很强的诗。我就这么跟马原说了我的看法,最后这个奖给了东西。这件事过去后,我很后悔。其实当时我想说的是,迟子建小说的好处要过一两年之后回过头去看,才能看出那种经典性。”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程永新关于一个奖项如何出炉的话没有太多的意义,但他对迟子建的评价倒是中肯实在。在这个靠各种写作手法与“料儿”博得眼球的混乱时代里,迟子建的存在就已不易。更不消说她隽永、清丽、干净的笔。   迟子建是黑龙江人。和她的许多作家同行一样,她也写自己的故乡——雪地与荒原。与许多她的同行又不一样,她的故乡更加幽静、更加深远。   “站在北极村的土岗上,可以望见狂欢白夜的情景。沙滩上拢着十几堆篝火,橘黄色的火焰分外娇艳……”(《向着白夜旅行》)   “世界在那里显现出它浑厚的广阔性,每一个人的活动区域都非常之大……它就是我梦想中的庄园,现实中的庄园,灰色的庄园。它每一时刻的风貌都幻化出一片灿烂而朦胧的灰色:日光下的浅灰、月光下的深灰。”(《原始风景》)   “天上没有云,人们就把阳伞和凉帽当做云彩,抵挡炎热。岂知此时的阳光锐不可当,阳伞和凉帽便也成了旧时代大宅门前一左一右盘踞着的石质雕龙,不能呼风唤雨,成了摆设。”(《逆行精灵》)   可能有人会耸耸肩膀笑言这不过又是一个自恋、期期艾艾的女作家,她的“沉静”与“安宁”其实是矫情的伪装。   误解甚至是中伤并不会妨碍迟子建前行,甚至是那场几乎等于要了她性命的车祸发生后,她只是抓着自己的笔,写下诗行。   所谓的“期期艾艾”至多只让她在生命飘摇时自说自话般喃喃道:“假如最初小说不设计成这样的结局,是否能把他留在人间?”而那个甚至被她认为是自己写出的关于丈夫逝去的“预言”(《越过云层的晴朗》)也只是以一只善良纯真的狗的目光关照人世间的沧桑。待到花红柳绿姹紫嫣红都落尽后,她才略流露出自己充满悔意的情伤——“如果我能感悟到我们的婚姻只有短短的四年光阴,我绝对不会在这期间花费两年去创作《伪满洲国》,我会把更多的时光留给他……”   如蒋子丹所说,迟子建“用‘轻’来形容自己的不幸”。而正是这举重若轻的态度,让她最终把自己的痛苦幻化成一个绝美的意象——“一只精灵般的蓝蝴蝶飞出了剃须刀的空盒,落在她右手的无名指。”这也或多或少地对应着程永新的评价:“迟子建小说的好处要过一两年之后回过头去看,才能看出那种经典性”。   如此,那些所谓的奖此刻在她面前是最可笑的吧?
聆听迟子建对文学的期盼 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international.dbw.cn%2F&urlrefer=4c619bb201be58761681a5ad69ccfd2c   2003-08-27 15:04:05 东北网哈尔滨8月27日电 一袭缀着小花的连衣裙,将已年近不惑的黑龙江省著名女作家迟子建的美丽端庄尽展无遗。26日,在省作协第五次代表大会现场,记者聆听了迟子建对龙江文学的思索与期盼。 有读者说:迟子建的作品,长于对人物心理的揣摩,同时也不乏散文化的浪漫情怀。对于这样的评价,迟子建认为,由于读者审美感觉不一样,或许将她的作品冠以一种散文化的格调。但作家不能将自身的写作风格凝固,只有不断地创新与尝试,才会有新的感悟与创作激情。作为两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迟子建沉静而内敛,有读者将她誉为六十年代作家的旗帜性人物,认为同时代的一些作家正在走下坡路。对此,迟子建说,“我认为自己一直是一步一个脚印,按照自己的样式去写作,我不想也不会成为旗帜性人物。与我同时代的作家很多是我的好友,他们的创作都打上了深刻的人文关怀的烙印,依然很好看。” 说到迟子建喜爱的作家,她提到两个名字:郁达夫与张爱玲。她讲,与时下的一些时尚化、标签化、平淡流俗的作品相比,生活在三十年代的郁达夫、张爱玲更加敢爱敢恨,创作中充满了智慧与激情,他们的作品就是其一生的写照。 迟子建出生在我省漠河市,几十年来对黑土文化的认知与诠释让作家对龙江文学的发展寄予厚望。她说,黑龙江有雄厚的创作群体,有丰富的人文和自然资源,加之便于与异域文化交流的地理环境,非常利于龙江文学的发展壮大,她表示自己将为此尽心竭力。
迟子建的世界在下雪 高维生 很久没读迟子建的作品了,最早读的是她的小说,《树下》、《晨钟响彻黄昏》、《越过云层的晴朗》、《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向着白夜旅行》、《白银那》、《伤怀之美》、《留下极深的印象。近日购得她的散文集《我的世界下雪了》,这是万松浦书院编的一套“简朴生活”丛书中的一本。    书的封面像迟子建的雪的世界,单纯而寓意丰富。空阔的白色,像大雪铺盖的土地,一段板障子,像一首温暖的歌,记下了大欢乐,大痛苦,大爱,大恨。这是个精神贫血时代,物质的狂欢节,让人们丧失了道德的底线,小资的情感冲击着人们的每一根神经。    迟子建在文字中回到了过去,有了许多的快乐,许多的无奈,许多的痛苦。她离开了那片土地,在那儿发生的事情,却清晰地在眼前出现,无法忘记。故乡不仅是出生地,而更重要的是倾注心灵的那股汁液,那就叫“精神”吧?不管走多远,离开多久。迟子建一次次地回到故乡,一座旧房屋,一段老街巷,大地上的一草一木,一条溪水,一座山峰,出了特殊的情感,那一切,对她意味着血脉的根源。人到中年,经历得多了,心变得沉稳,不愿去做些虚飘的事情。过去是真实的,让她留恋。迟子建的笔下流露出纯真的理想,和小伙伴们在夜色中走在漫长的山路上,为了看一场军营播放的露天电影,和父亲砍柴,留下的美好回忆。    散文是心灵的述说,一个人没有精神的大背景,玩弄技巧,摆布着花瓶似的文字,又有何意义。好的散文,应该像一棵大树,自由地生长,朴实的情感和真诚的土地紧密地相连。应该像太阳一样古老,但它每天都是新的。如果按太阳运行的规律写作,也一定写出好的作品。    迟子建却与这个时代不同流,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北极村的乡间小路,田野与村庄,故乡的呼玛河,年年依旧的菜园,滋养着迟子建的心灵。“美丽的桦树林”、“土豆”、“蜜蜂”、“烛光”、“露天电影”、“伐木声”像一条流淌的河,河水清澈,富有生命的活力,与物欲横流的、喧嚷的现实成了鲜明的对照。在迟子建的回忆中,朴素的情感像蜡烛的火焰舔着她的思绪。作家在《冰灯》一文中写道:“冰是寒冷的产物,是柔软的水为了展示自己透明心扉和细腻肌肤的一场壮丽和死亡。水死了,它诞生为冰,覆盖着北方苍茫的原野和河流。”迟子建通过普通的冰雪,感悟到生命的自然和情感的体验。   (山东画报出版社2005年5月版作者迟子建)
静静的火焰——当我见到迟子建 2011-02-27 21:40:42 来自: 半岛多风 2010年12月9日的时候迟子建来到了我们学校~日志写于那天,好久不上豆瓣,也许有些晚了~ 你来了,有人等你到毕业都没见到。而你现在就在我面前,十米,或者更近一些,迟子建,你就在那里。带着文学气质的光辉和很多年轻人的文学梦想。如此近,也如此远。 我不是追星族,却是在心底希望能在你来之前买本书,让你签个名。可是得到消息还是太仓促。看着蜂拥而至的人围在你身边,我才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不称职的伪书迷。 跟图片中的一样,真正的你有着闪光的平凡。《亲亲土豆》《逝川》《雾月牛栏》《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额尔古纳河右岸》等等,北极村的冰河,土地的温厚,细腻的笔触,温情的叙述,这一切都是我喜欢你的理由,也都不是。 作家有自己独特的语言,一切华丽的言语在他们的口中说出来都那么顺理成章,自然无矫饰;作家自己独特的气质,一切生命、神性在他们的口中说出来都那么理所当然,诚挚无伪装。这是一种向往,让憧憬文学的人可以编织一个纯净的梦想,虽然实际上这种梦想不存在。这是一种力量,虽然知道是不切实际的,心却还是忍不住去编织这个纯净的梦想,这个梦想出自作家笔下,却远远超出了作家的控制,因为作家也是普通人,会有缺陷。尽管你的笔下写了那么多残缺的人来告诫自以为是的健全人,但是,作为人类的一个个体,任何人类的缺陷都应该让作家本人觉得脸红。 小说本来就是用来骗人的,甚至骗到自己。想到某个故事让笔尖颤抖的时候就该知道就是这个故事了吧,就像传说中的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作家要有独立的人格,正直而敏感的心,于是写作将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不过,你说,当想说的故事流淌出来的时候,会觉得畅快。做一个主义之外的漫游者,关注外部的世界,这句话说起来很简单。但是要是从里面走出来,写出伟大的、触动现世的痛的东西是何其难!你说文学作品是一个活物,而评论家像屠夫,肢解这个活物,然后各取所需,他们的分析永远不是一个作品的全部,有些事情理论、主义无法分析清楚。 听着你讲的话,都是很好听,是多少人的文学梦呢?年少的时候难免高傲,自以为自己是天才,自以为什么东西是骨子里带来的,可是太多的人逐渐忘却了最初的梦想。你的话总是播动心里的弦,看着台上近在咫尺的你,我甚至想象多年以后站在和你同样的位置会是怎样,可是我得承认,我分不清楚是喜欢你头上的光环,还是渴望能有你的才华。 你说文学是一团静静的火焰,只要你不去扑灭,它就一直存在,我应该庆幸我不用用某种主义来分析你,也不用用某种理论来分析文学。人生就是一部小说,生活着就是文学的。 ——写于2010年12月9日
苍凉的迟子建 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www.sina.com.cn%2F&urlrefer=323fbfb1eb2b260c77aa63deb7874f2e 2006年05月04日08:10 上海青年报 雷淑容 打开迟子建的散文集《北方的盐》(江苏文艺出版社,2006年1月版),一股苍凉之气便扑面而来。也许北方本身就带着与生俱来的苍凉,白山黑水,天地茫茫,以及书里收录的那些物和事:冰灯、泥泞、土豆、雪爬犁、木刻楞房屋、菜园、晚霞,仅仅看着这些字眼,便感到一种冰冷的凉意。   “北方的盐”是一篇散文,迟子建这样写盐:“在北方,盐与雪正如雷与电,它们 的美是裹挟在一起呈现的。”盐是“北方土地上最早的雪,它融化了,融化在菜蔬最后的清香里”。典型的迟子建笔法,朴素,干净,温情,伤感。北方的盐跟南方的盐相比,并没有任何不同,可是和雪和大地联系在一起,便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气息———仿佛尝尽千般滋味后的沧桑,既温暖又美好。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简单的咸也可以是有温度的。   事实上,迟子建把北方的风物都写出了温度。所谓北方,其实就是她的故乡: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甚至范围更小。因为多年来,迟子建孜孜不倦地做着一件事情———书写童年:童年的人,童年的事,童年的景,童年的情。写童年,怀念和讴歌田园风光总是难免的,迟子建却持洞察和悲悯的态度。比如她说她童年时曾是扼杀蝴蝶的小妖魔。“我愿意在这遥远的北国,深深地向着极北的童年生活领地鞠一躬,哀悼那些毙命于我掌心的蝴蝶。”那些养育她的土豆、白菜、萝卜、豆腐、油茶面儿、菜园子,以及山峦、河流、草坪、花草,陪她成长的虫子、冰灯、火炉、韦得罗、露天电影,那些在她生命中留下烙印的人们:父亲、三姨父、老毛子、外祖母……他们都是北方大地一些业已消失的事物和景象,均在迟子建笔下复活过来:不是诗意的美丽的暂时的再现,而是长久的耐心的踏实的贮存。迟子建就像一个朴素的北方农妇,以隐忍的热爱为盐,记忆为料,一句话,一束光,一个念头,或者一个情节,一幅画面,一种味道,都被她一一掐取腌制发酵保鲜,使它们在故乡的大地美学上熠熠生辉。迟子建在做这些的时候说:我的手是粗糙而荒凉的。我的文字也是粗糙荒凉的。   但是迟子建又是细腻温暖的。她几乎不写闲愁闺怨,更别提风骚艳情,她的笔下,都是平常日子里的酸甜苦辣:吃饭、穿衣、写作、旅行。迟子建用丰沛的情感和朴素的思想拥抱生活,甚至用它们来包裹冰冷的死亡。书中有很多文章是写死的———这是她作品中挥之不去的主题。迟子建写无所不在的死:“冰是寒冷的产物,是柔软的水为了展示自己透明的心扉和细腻肌肤的一场壮丽的死亡。”“我所理解的死亡就是被木器环绕的休息。”“将死的光芒总是灿烂夺目的。”以及许多亲朋好友的非正常死亡:父亲病逝,丈夫车祸去世,三姨父死去。迟子建笔下的死,既是死生契阔的人间情感,也是大自然的轮回替换———水死为冰,雪死成泥,正如她所写:“白雪覆盖着生长过茂盛植物的土地,白雪同样覆盖着为耕种这些植物而死去的人的灵魂。”这样的死是属于迟子建的,也是属于北方大地的:一种内在的静穆,一种朴实的光芒,一种壮丽的苍凉。   说到苍凉。女作家中让人产生苍凉之感的还有张爱玲。她们正好代表了两种极致:张爱玲的苍凉是南方式的,一种密密麻麻的、琐碎的、阴冷的感觉,繁华和热闹背后一针见血、冰凉砭骨,直逼本质,迟子建的却是北方式的,硬朗,朴拙,像冬天的猎猎长风,挟山裹水,摧枯拉朽,可冬去春来,又春风化雨,温情脉脉。或者说我读张爱玲是不会流眼泪的,只会感到害怕,而读迟子建会的。是一种透明的情怀,纯净、朴拙、简单,就像在寒冷北方的一次长途跋涉,历经漫漫长夜,终于看到几缕晨曦,应该是让人欣喜的。可是竟然掉了泪。眼泪流到嘴里,是咸的,也是暖的———像北方的盐。
萨满文化对萧红和迟子建小说文体的影响 李枫 刘慧敏 (黑龙江大庆师范学院中文系)*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萨满教对萧红和迟子建创作的影响》 萧红和迟子建的小说在文体上都呈现出散文化特征。散文化小说,是介于散文和小说之间的一种文体,用散文和诗的笔法写成、具有诗的韵味和意境、着重于抒情的小说,亦称为散文诗式小说或诗化小说。与传统小说相比,在题材的选择与处理、人物的刻画、环境景物的设置描写、结构的形态、语言的运用及作品的主题表现等方面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审美特征。它有小说的故事情节,但并不曲折,也并不为作者所看重,作者只是借助记忆深处遥远童年的画面,表现一种情调、一种意境、一种真情。散淡、飘逸、含蓄,呈现出诗意化的文本特征。它的重主观、重语言的追求,它的散文化、诗化的倾向,它深厚的文化底蕴和鲜明的民族特色,都似乎正暗暗契合和代表着整个小说文体发展的某种趋势,给小说的发展展现了一幅开阔而美好的前景。尽管她们处于不同历史时期和不同的创作语境,但她们的作品不约而同地体现了同一特征,深究其文化根源,在于东北地域文化的核心——萨满文化。在这里我们主要探讨一下萨满文化对萧红和迟子建小说文体的影响。 一、情感失衡——萨满文化对萧红小说文体的影响 萨满与神灵世界沟通的方式和表现形态,带有激奋癫狂的特色,手击神鼓,口诵颂语,在激越的鼓声伴奏下进入如痴如狂的状态。“萨满们那灵佩斑驳、森严威武的神裙光彩,那激越昂奋、响彻数里的铃鼓声音,那粗犷豪放、勇如鹰虎的野性舞姿……一代又一代地铸造、陶冶、培育着北方诸民族的精神、性格和心理素质。”[1]在萧红的创作心理、艺术思维方式及文本结构和叙事方式中,积淀着萨满教文化因素,这是一种内在、隐性的影响和积淀。萧红是在一种独特的流亡处境下从事文学创作的,而流亡处境使她本来敏感激奋的感情冲动增强了一倍,情绪总处于激昂状态,于是她将自己的歌哭呐喊、喜怒哀乐一并投射于作品中,“作者的心血和失去的天空、土地,受难的人民,以至失去的茂草、高粱、蝈蝈、蚊子,搅成一团,鲜红的在读者眼前展开”[2],创作心态呈现出亢奋外倾乃至“迷狂状态”。这样的创作心理情绪和审美态度不仅与流亡处境相关,也与东北先民和流传不息的太阳神崇拜、日神文化精神相关。 萧红小说的文本结构与叙述方式带有萨满教思维方式和“表演方式”的某些特点。首先,萧红的小说多数采用第一人称,作品中的叙事者总是处于激情迷狂状态,与萨满教中亢奋迷狂的大神所扮演的角色和情绪状态相类似。《呼兰河传》的那个第一人称叙事者“我”,或悲哀或悲愤,即便在其冷静批荆中我们也能着出其情绪心态的不冷静,一如“女巫”的预言,“我”也以或悲愤或凄凉的预言述说人生。而在《生死场》中,虽然用的是第三人称叙事,但叙述者并不隐蔽冷静,而是跳跃袒露、指点激扬、如醉如狂,在那广阔的北方原野和雄壮人生的画面中,始终有叙述者慨概激昂的指陈叙说,一如迷幻热情中的“大神”醉说神界奇幻。其次,作家与叙述者往往同时作为人物——行动者跻身于故事当中,使主体与客体界不清灭,浑然一体。作家、叙述者一方面叙述着人物与情节,一方面又参与其中,是所有事件和情节的“在场者”,而不是“他者”。甚至在自然景物的描写中,也都有作家和叙事者的“在场”,有她绝不宁静的心理和情绪。这样的艺术思维方式和叙述方式,同跳大神者既是叙述者又是行动者的方式如出一辙。《小城三月》里天真聪慧精灵的小女孩“我”,在生活中几乎无所不晓。翠姨为什么生病、为什么香消玉殒,翠姨痴爱的哥哥和血肉相连的母亲都“不知道翠姨为什么死,大家也都心中纳闷。”但“我”知道。作品中作家将全知视角和童年视角并用,就使得被限知的童年视角获得了全知视角的功能和效应。我们看到小女孩“我”先知先觉,无所不知,即使发生在私人空间的私密行为,都逃不过她的掌握,比如,翠姨病倒在床上,哥哥去看翠姨时,翠姨如何痛哭,哥哥又如何茫然、不知所措。对翠姨的一切,“我”不仅知道,而且努力帮助,当翠姨向我倾吐烦恼和不幸时,“我很想装出大人的样子来安慰她”。这里,叙述者也是文本中的人物。再次,在萧红创作的文本结构中,存在着一种非常显著的“场面化特征”,这种特征,早在上世纪30年代就有很多评论者注意到了。《呼兰河传》被认为是“一幅多彩的风土画”,这“风土画”可以看作是“画面化”和场面化的另一种说法,而实际上,《呼兰河传》确是一部以场面和场景为主的小说。《生死场》中所写的村民们歃血盟誓的情节场面也可见在萧红创作中较普遍存在着画面化、场面化特征。这画面化、场面化特征的出现和形成,既与东北地域的自然特征和负载其上的人生状态相关联,也与萨满教的影响和渗透密不可分。东北萨满教的主要仪式——萨满跳神,是宗教活动,更是民众民间节日。灵佩斑驳的大神的狂歌狂舞,大神二神的接应答对,乞神保佑者的诚惶诚恐,围观者如醉如痴的指点评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富层次感、动态感的场面。可以说,萨满跳神仪式的最大特征,就是具有集多种功能为一体的场面化效果。久而久之,萨满跳神的场面化形式特征也内化到东北人的意识心理中,构成与跳大神场面化形式特征相对应的意识图式。
第三地晚餐(English Version) Dinner at Another Place 1 The hot summer sun was like a huge blooming poisonous flower which faint people. there was little clouds. People had to use umbrella and straw hat. It was too hot. They did not work too much. Chenqin went out her paper office. She chilled for it was cold in her office under air-conditioner. And it was too hot outside. She wore an ivory linen one-piece and a cream-colored summer hat. She usually did not go home at noon though it was not far. She would have a free lunch at office then have a cat nap in office. The daily she worked called [Han City Morning Daily]. It was belonged to Han City Paper Group. Han city has 2 millions people. The daily published 300,000. It was a big daily among 9 dailies in the city. Its staff had good income. Male staff wore famous brands and female took luxury bags. They looked profound and proud. Chenqin worked at supplement section. When we looked a daily as a human body news section was the heart, financial section was liver, recreation and sports was lungs and mobile section was kidney. Supplement might be gall or spleen. It was good to have them. Yet you could not die when they were cut off. She was called to chief editor before noon. The chief said to her that current competition was drastic. Supplement as culture was more and more important in daily. She knew supplement would be abridged. Her edition [Vegetable and Cooking] was changed from weekly to fortnight. [Vegetable and Cooking] was changed from twice a week to weekly in tow years ago. It was cut again. The chief said their income would be reduced accordingly but not much if the advertisement for marriage could work well. Cutting edition was hurt. But Chenqin felt not bad. She said to the chief nowadays divorce was increased. The advertisement for marriage was more attractive than [Vegetable and Cooking]. The chief said the supplement was fortnight now it did not need 3 persons. Yaohua would be moved to the advertisement for marriage. You and Lao Yu sustained [Vegetable and Cooking]. ‘Sustain’ was right word. It showed that [Vegetable and Cooking] was going to die. Chenqin was actually in semi-retirement. She liked it. After leaving chief editor she did not go to dinning room but went back home. She went with head high and chest out though she chilled at the door.
原始风景(English Version) Grandpa In 1940s grandpa had a friend who was a artisan for food cage. He was one year younger than grandpa. They took the adventure in kanto together and became brother. One day when he went fishing he got a strong desire to cross the river. The opposite was Russia. People said if he could have got fish he would not go. He waited tow hours and there was not a signal fish. Other said he was tired of his work in pasture. He wanted to kiss white women opposite or drink with yellow hair men opposite. He jumped into river and swan over. Some army men ran to him and checked him on opposite. He only had a pink pouch sent by a girl. Grandpa got up very early. The first morning light did not appear. There was a cold star still in dark end. He crouched in a corner like a hurt dog. Grandma got up and lighted oil lamp. She put firewood prepared last night into fire pit. The flame on lamp was like golden moth disappeared in gray morning light. He was recalling the days and his voice was in emotion. I thought what he told bustling was about whorehouse. I asked “How it works?” “There were about a dozen houses and were brushed in white. They had tow floors. The upper floor was their bedroom. They worked at lower floor. The bosses had other business too. When people came they served tea first and then ……” “What happen then?” “You can’t write these” “Who usually went there?” “Workers, unmarried and so on” “Is there someone who did not go?” “Rare ……” he stopped. He suspended his recalling. I was imaging those gentle Japanese women and rustic and coarse Russia women. They had melted many Chinese in this land. Now their tombs were sunken like their dry breasts. New green grasses were flourishing over them. I thought if we could turn back time grandpa would still need the white houses and the softness inside. He was old. Many people he knew had died and stories had passed. I knew when you lived too long you had to face sad memories and loneliness. He was empty towards new life. It was not good for me to bother him with my writing. It would bring him sad memories. I stopped asking his stories. More likely I watched him facing the sun rising and passing, facing wild land and facing our gray house with his quietness. I found once his eyes were wet when he crouched a corner and watched a small spider creeping over.
聆听迟子建的温声细语——读迟子建《与水同行》 文 / 宁坷   迟子建的书我读得还不多,只有一本短篇小说集,叫《与水同行》,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视线触及这本书的封皮,我就决定要读它了。草黄色的牛皮纸,有些粗糙,朴素得令人心动;绘了一帧作者的素描,略略饰了点浅紫色,自有一种沉郁的妩媚;再就是书名,“与水同行”,遥想桃渊明笔下的武陵人,正是循着水路,才误入“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桃花源的。短短四字,竟一下子将读者带离喧嚣的工业时代,领往那宁谧、和谐的化外之境。   “与水同行”四字,同时也概括了迟子建的写作风格。记得毕飞宇在一篇文章里谈及当代作家的写作风格时,用“快”和“慢”来表述。他说,王蒙、叶兆言等人是属于叙述较快的那一类,而王安忆、苏童他们则是属于慢的一类。他没有提到迟子建,在我看来,迟子建自然也是叙述节奏很慢的作家,但他的慢与王安忆、苏童他们又不同。如果将小说创作比作赶路的话,王安忆、苏童的慢是指行进速度慢,而迟子建的慢,则是指在启程之前,往往会做一番周全的准备工作,上了路,也时常驻足留连路边风景,以至于有的小说很接近于风景散文。如与书同名的《与水同行》篇就是如此。迟子建特意将这一篇的篇名提出来做书名,可见她对这种风格是相当爱重的。迟子建是那种从容不迫的作家,不急于切入主题,切入主题了,还时常故意跑题,就好像小孩子做着做着功课,就撂了笔跑出去疯一圈。刚开始读她的作品时,我简直读不下去,觉得太繁琐,描写了半天景物,人物还不出来,更别说紧张、紧凑的故事情节了。但放下又不甘心,因而书的前几页我硬着头皮试了好几遍。但是,一旦耐下心读进去了,绝对是种如痴如醉的享受。她笔下的人物的行迹,就如她的叙述一般稳健、从容,哪怕是死亡、杀人,也决没有鸡飞狗跳的混乱。迟子建的叙述格外密实,如插秧,每一句话都写得严阵以待,认真得近乎稚气,放眼一望,满眼珠光灿灿。她展现给我们的,除了生动、丰满的故事以外,还有一幅幅立体而宁和的民俗画。在当代作家群中,她是极少在外部场景描述上特别用心的一位。   读《与水同行》的过程中,我想起了我婶婶。我婶婶是那种总是温情脉脉的女人。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她是特别擅长讲故事的。她的故事是开放式的,完整又不拘泥,有种虚构一个世界的野心。她故事里的内容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生活周围的故事,如叙家常,张家要娶亲了,李家羊下崽了……无不生动有趣;一类是生活以外的故事,如说书,一张口就是滔滔不绝的神奇,五鼠闹东京,西部的盗墓贼……是孩子梦境不绝的源泉。《与水同行》中的故事,大致也可分为这两类:平实的生活,如《亲亲土豆》、《守灵人不说话》、《清水洗尘》等篇;扑朔迷离的传奇,如《回溯七侠镇》、《闹庵》、《月光下的**》等篇。然而,迟子建毕竟是个母性十足的女人,无论多么惊心动魄的传奇,多么悲惨凄恻的命运,她都先用温香的乳汁浸润过了,以免吓着孩子。   2005-4-13   《与水同行》,短篇小说集,迟子建著,中国青年出版社,2002年1月第1版。
寒冷也是一种温暖 迟子建   年是新的,也是旧的。因为不管多么生气勃勃的日子,你过着的时候,它就在不经意间成了老日子了。   在北方,一年的开始和结束都是在寒冷时刻,让人觉得新年是打着响亮的喷嚏登场的,又是带着受了风寒的咳嗽声离去的,但在这喷嚏和咳嗽声之间,还是夹杂着春风温柔的吟唱,夹杂着夏雨滋润万物的淅沥之音和秋日田野上农人们收获的笑声。沾染了这样气韵的北方人的日子,定然是有阴霾也有阳光,有辛酸也有快乐。   故乡是我每年必须要住一段时目的地方。在那里,生活因寂静、单纯而显得格外有韵致。八月,我回到那里。每天早晨,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打开窗,看青山,呼吸着从山野间吹拂来的清新空气。吃过早饭,我一边喝茶一边写作,或者看书。累了的时候,随便靠在哪里都可以打个盹,养养神。大约是心里松弛的缘故吧,我在故乡很少失眠。每日黄昏,我会准时去妈妈那里吃晚饭。我怕狗,而小城街上游荡着的威猛的狗很多,所以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手中往往要攥块石头。妈妈知道我怕狗,常常在这个时刻来接我回家。家中的菜园到了这时节就是一个蔬菜超市,生有妖娆花纹的油豆角、水晶一样透明的鸡心柿子、紫莹莹的茄子、油绿的芹菜、细嫩的西葫芦、泛着蜡一样光泽的尖椒,全都到了成熟期,不过这些绿色蔬菜只是晚餐桌上的配角,主角呢,是农人们自己宰杀的猪,是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野生的鱼类。这样的晚餐,又怎能不让人对生活顿生感念之情呢?吃过晚饭,天快黑了,我也许会在花圃上剪上几枝花:粉色的地瓜花、金黄色的步步高或是白色的扫帚梅,带回我的居室,把它们插入瓶中,摆在书桌上。夜深了,我进入了梦乡,可来自家园的鲜花却亮堂地怒放着,仿佛想把黑夜照亮。   如果不是因为十月份要赴港,我一定要在故乡住到飞雪来临时。   我去香港两次,但唯有这次时间最长,整整一个月。浸会大学邀请了来自美国、尼日利亚、爱尔兰、新西兰、肯尼亚、台湾等国家和地区的八位作家,聚集香港,进行文学交流和写作,这一期的主题是“大自然和写作”。为了配合这个主题,浸会大学组织了一些亲近大自然的活动,如去西贡西湾爬山,去大屿山的小岛看渔民的生活,去凤凰山以及湿地公园等。香港的十月仍然炽热,阳光把我的皮肤晒得黝黑。运动是惹人上瘾的,逢到没有活动的日子,我便穿着一身运动装出门了。去海边,去钻石山的禅院等。有一天下午,我外出归来,乘地铁在乐富站下车后,觉得浑身酸软,困倦难挡,于是就到地铁站对面的联合道公园睡觉去了。别看街上车水马龙的,公园游人极少。我躺在回廊的长椅上,枕着旅行包,听着鸟鸣,闻着花香,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向西了,我听见有人在喊“迟——迟——”,原来是爱尔兰女诗人希斯金,她正坐在与我相邻的椅子上看书呢。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在国外,蜷在公园长椅上睡觉的,基本都是乞丐。   在香港,我每天晚上跟妈妈通个电话。她一跟我说故乡下雪的时候,我就向她炫耀香港的扶桑、杜鹃开得多么鲜艳,树多么绿,等等。但时间久了,尤其进入十一月份之后,我忽然对香港的绿感到疲乏了,那不凋的绿看上去是那么苍凉、陈旧!我想念雪花,想念寒冷了。有一天参加一个座谈,当被问起对香港的印象时,我说我可怜这里的“绿”,我喜欢故乡四季分明的气候,想念寒冷。他们一定在想:寒冷有什么好想念的?而他们又怎能知道,寒冷也是一种温暖啊!   十一月上旬,我从香港赴京参加作代会,会后返回哈尔滨。当我终于迎来了对我而言的第一场雪时,兴奋极了。我下楼,在飞雪中走了一个小时。能够回到冬天,回到寒冷中,真好。   年底,我收到了一份沉甸甸的礼物,是艾芜先生的儿子汪继湘先生和儿媳王莎女士为我签名寄来的艾芜先生的两本书《南行记》和《艾芜选集》,他们知道我喜欢先生的书,特意在书的扉页盖了一枚艾芜先生未出名时的“汤道耕印”的木头印章。这枚小小的印章,像一扇落满晚霞的窗,看上去是那么灿烂。王莎女士说,新近出版的艾芜先生的两本书,他们都没有要稿费,只是委托新华书店发行,这让我感慨万千。在我们这个时代,那些垃圾一样的作品,通过炒作等手段,可以获得极大的发行量,而艾芜先生这样具有深厚文学品质的大家作品,却遭到冷落。这真是个让人心凉的时代!不过,只要艾芜先生的作品存在,哪怕它处于“寒冷”一隅,也让人觉得亲切。这样的“寒冷”,又怎能不是一种温暖呢! 导读:   本文引起我们关注的是“辩证反衬式”的构思方法。温暖和寒冷是一对反义词,可以指自然界的温度,也可以是人类社会的某种现象,比如喜欢和冷淡,推崇和拒绝……作者正是从这点上开掘,形成了不同凡响的构思。文章先从赞美故乡寒冷的新年开始,这是寒冷;接着写故乡优美的自然景色和母亲对我的关爱,这是温暖;又写十月在香港感受灼热和困倦,以及可怜的绿,反村作者对故乡寒冷的热爱;最后可以说是构思中的神来之笔,作者写了一种社会现象:“在我们这个时代,那些垃圾一样的作品,通过炒作等手段,可以获得极大的发行量,而艾芜先生这样具有深厚文学品质的大家作品,却遭到冷落。这真是个让人心凉的时代!不过,只要艾芜先生的作品存在,哪怕它处于‘寒冷’一隅,也让人觉得亲切。这样的‘寒冷’,又怎能不是一种温暖呢!”这仿佛是一条曲径通幽的长廊,回旋曲折,旁边的景物迷人,最后出现了一个宽广的后花园。将读者引入胜境,体味更高层次的“寒冷与温暖”。
《发现伍连德》不该遗忘的人与书 关于100年前发生在东北黑土地上的那场大鼠疫及在狙击鼠疫中立下卓绝功勋的医家伍连德,去年国内有两本新书均有谈及。一本是迟子建的《白雪乌鸦》,此书在2010年终各类图书评选中屡屡获奖,算得上实至名归;另一本礼露的《发现伍连德》却被很多读者忽略。此外有无其他新作再现那场生死较量,限于目力尚未读到,容我再探再报。   《白雪乌鸦》写鼠疫突袭东北之时人们的日常生活,迟子建仿佛要拭去时间的尘埃,把掩埋在历史深处的一幅画卷重新抖搂出来,尽管那是一幅灾难压境之际昏暗、阴霾的民间图画,满布着血泪。伍连德虽然在小说中出现,却只是作为一个环节或背景。《发现伍连德》则不一样,礼露也在做擦拭时间尘埃的工作,不过她要抖搂出来的,则是那位在鼠疫中出生入死、力挽狂澜的医家伍连德。   通过《发现伍连德》,我们逐渐看清了那场鼠疫阻击战的历史面貌。伍连德最先通过病理解剖辨明了鼠疫的种类,查明了那场“肺鼠疫”是通过空气与飞沫传播,而非惯常以为的跳蚤。因而,相比于其他同行所奉行灭老鼠、灭跳蚤的老方法,伍连德隔离与消毒的防疫措施更见实效。鼠疫过后,他在哈尔滨创建了一系列防疫处与医院,成功抗击了哈尔滨1919年夏季的霍乱肆虐与1920年肺鼠疫的再度流行。伍连德所做的当然不止这些,但是哪怕只有这些,都足以让后人铭记——因为他的参与,多少生命得以免遭瘟疫荼毒。   礼露写这本书,应该也是源于一种生命的体验与激发。她在前几年的北京SARS中死里逃生,对生与死、对伍连德这样的斗士,当有旁人难及的感受。所以这本书看上去虽然朴实无华,实际上却有大感情深藏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书中还收集了医学界、科学界、出版界等领域研究伍连德的文章,由此成为一次“集体发现之旅”。伍连德功成身退,归隐南洋之后,一度被世人遗忘,而有了此书,也教人更加相信:有功于社稷黎民之人,终会被祭上后人的心坛。(张健)
寒冷也是一种温暖 迟子建   年是新的,也是旧的。因为不管多么生气勃勃的日子,你过着的时候,它就在不经意间成了老日子了。   在北方,一年的开始和结束都是在寒冷时刻,让人觉得新年是打着响亮的喷嚏登场的,又是带着受了风寒的咳嗽声离去的,但在这喷嚏和咳嗽声之间,还是夹杂着春风温柔的吟唱,夹杂着夏雨滋润万物的淅沥之音和秋日田野上农人们收获的笑声。沾染了这样气韵的北方人的日子,定然是有阴霾也有阳光,有辛酸也有快乐。   故乡是我每年必须要住一段时目的地方。在那里,生活因寂静、单纯而显得格外有韵致。八月,我回到那里。每天早晨,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打开窗,看青山,呼吸着从山野间吹拂来的清新空气。吃过早饭,我一边喝茶一边写作,或者看书。累了的时候,随便靠在哪里都可以打个盹,养养神。大约是心里松弛的缘故吧,我在故乡很少失眠。每日黄昏,我会准时去妈妈那里吃晚饭。我怕狗,而小城街上游荡着的威猛的狗很多,所以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手中往往要攥块石头。妈妈知道我怕狗,常常在这个时刻来接我回家。家中的菜园到了这时节就是一个蔬菜超市,生有妖娆花纹的油豆角、水晶一样透明的鸡心柿子、紫莹莹的茄子、油绿的芹菜、细嫩的西葫芦、泛着蜡一样光泽的尖椒,全都到了成熟期,不过这些绿色蔬菜只是晚餐桌上的配角,主角呢,是农人们自己宰杀的猪,是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野生的鱼类。这样的晚餐,又怎能不让人对生活顿生感念之情呢?吃过晚饭,天快黑了,我也许会在花圃上剪上几枝花:粉色的地瓜花、金黄色的步步高或是白色的扫帚梅,带回我的居室,把它们插入瓶中,摆在书桌上。夜深了,我进入了梦乡,可来自家园的鲜花却亮堂地怒放着,仿佛想把黑夜照亮。   如果不是因为十月份要赴港,我一定要在故乡住到飞雪来临时。   我去香港两次,但唯有这次时间最长,整整一个月。浸会大学邀请了来自美国、尼日利亚、爱尔兰、新西兰、肯尼亚、台湾等国家和地区的八位作家,聚集香港,进行文学交流和写作,这一期的主题是“大自然和写作”。为了配合这个主题,浸会大学组织了一些亲近大自然的活动,如去西贡西湾爬山,去大屿山的小岛看渔民的生活,去凤凰山以及湿地公园等。香港的十月仍然炽热,阳光把我的皮肤晒得黝黑。运动是惹人上瘾的,逢到没有活动的日子,我便穿着一身运动装出门了。去海边,去钻石山的禅院等。有一天下午,我外出归来,乘地铁在乐富站下车后,觉得浑身酸软,困倦难挡,于是就到地铁站对面的联合道公园睡觉去了。别看街上车水马龙的,公园游人极少。我躺在回廊的长椅上,枕着旅行包,听着鸟鸣,闻着花香,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向西了,我听见有人在喊“迟——迟——”,原来是爱尔兰女诗人希斯金,她正坐在与我相邻的椅子上看书呢。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在国外,蜷在公园长椅上睡觉的,基本都是乞丐。   在香港,我每天晚上跟妈妈通个电话。她一跟我说故乡下雪的时候,我就向她炫耀香港的扶桑、杜鹃开得多么鲜艳,树多么绿,等等。但时间久了,尤其进入十一月份之后,我忽然对香港的绿感到疲乏了,那不凋的绿看上去是那么苍凉、陈旧!我想念雪花,想念寒冷了。有一天参加一个座谈,当被问起对香港的印象时,我说我可怜这里的“绿”,我喜欢故乡四季分明的气候,想念寒冷。他们一定在想:寒冷有什么好想念的?而他们又怎能知道,寒冷也是一种温暖啊!   十一月上旬,我从香港赴京参加作代会,会后返回哈尔滨。当我终于迎来了对我而言的第一场雪时,兴奋极了。我下楼,在飞雪中走了一个小时。能够回到冬天,回到寒冷中,真好。   年底,我收到了一份沉甸甸的礼物,是艾芜先生的儿子汪继湘先生和儿媳王莎女士为我签名寄来的艾芜先生的两本书《南行记》和《艾芜选集》,他们知道我喜欢先生的书,特意在书的扉页盖了一枚艾芜先生未出名时的“汤道耕印”的木头印章。这枚小小的印章,像一扇落满晚霞的窗,看上去是那么灿烂。王莎女士说,新近出版的艾芜先生的两本书,他们都没有要稿费,只是委托新华书店发行,这让我感慨万千。在我们这个时代,那些垃圾一样的作品,通过炒作等手段,可以获得极大的发行量,而艾芜先生这样具有深厚文学品质的大家作品,却遭到冷落。这真是个让人心凉的时代!不过,只要艾芜先生的作品存在,哪怕它处于“寒冷”一隅,也让人觉得亲切。这样的“寒冷”,又怎能不是一种温暖呢! 导读:   本文引起我们关注的是“辩证反衬式”的构思方法。温暖和寒冷是一对反义词,可以指自然界的温度,也可以是人类社会的某种现象,比如喜欢和冷淡,推崇和拒绝……作者正是从这点上开掘,形成了不同凡响的构思。文章先从赞美故乡寒冷的新年开始,这是寒冷;接着写故乡优美的自然景色和母亲对我的关爱,这是温暖;又写十月在香港感受灼热和困倦,以及可怜的绿,反村作者对故乡寒冷的热爱;最后可以说是构思中的神来之笔,作者写了一种社会现象:“在我们这个时代,那些垃圾一样的作品,通过炒作等手段,可以获得极大的发行量,而艾芜先生这样具有深厚文学品质的大家作品,却遭到冷落。这真是个让人心凉的时代!不过,只要艾芜先生的作品存在,哪怕它处于‘寒冷’一隅,也让人觉得亲切。这样的‘寒冷’,又怎能不是一种温暖呢!”这仿佛是一条曲径通幽的长廊,回旋曲折,旁边的景物迷人,最后出现了一个宽广的后花园。将读者引入胜境,体味更高层次的“寒冷与温暖”。
迟读迟子建 凌龙华   在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阅读道路上,一些邂逅,让我标记为小小的里程碑。   就女性作家而言,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打开了我视界的另一扇窗,直指心扉;旅美作家严歌苓以其形象和作品彻底诠释了我心目中的偶像“美女加才女”,梦幻成真;而迟到的迟子建以一句“我的世界下雪了”,就让我相见恨晚,迅速合成了两项的联袂雕塑———美与才情,灵动与凝重!   如果以“精神骑士”设喻,那么,张承志无疑是骑在黑骏马上的先驱,曹文轩当是荡舟芦苇丛中的赤子,而姗姗来迟的迟子建可能就是守望雪国极光的精灵。   我读迟子建的第一个作品是小说《一坛猪油》。当时是冲着《名作欣赏》这本品牌杂志信手翻阅的。读完后,第一体验是出汗———精神的出汗。抬头望望天边的晚云,忽然有一种回到童年的神奇感。童年看云,总觉得云中蕴藏并孕育着太多的意想不到、太多的不可捉摸。神往和迷惘由此蜂拥而至。(这种感觉在读刘震云长篇《我叫刘跃进》和刘庆邦短篇《摸刀》时潮起过。)   迷走在作品织造的变幻之云中,惊叹平淡的人生竟埋伏着如此离奇、诡谲甚尔惊悚的命运玄机。也许,冥冥之中,真有神鬼的手指在拨弄芸芸众生脆弱的生命之弦?   《一坛猪油》的玄机是最玄不过了,都是那枚藏在油坛中的绿宝石戒指惹的祸。偶然事件、小概率事件,一旦释放,竟可带来不可抵御的杀伤力。如此玄虚,当属荒诞,但读上去却是那么自如,那么顺理成章。读罢,你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把文学创作中现实与荒诞这“两极”调理得如此谐和,除天籁自成,只有“妙手偶得”了。   事实上,迟子建的作品就是在这“两极”上创造了相当程度上的“极致”。这是她作品的魅力之所在,同时,可能也是她作品“硬伤”之所在。特别是给她带来极高荣誉的长篇《额尔古纳河右岸》,迟子建几乎滑入了迷信的冰窖。生命的轮回、萨满的神力,一切仿佛都是必然的、注定的。这样的极致当属极端,在给人特别的震撼后,只能是难以置信和难以接受。作为一部“民族史诗”,《额尔古纳河右岸》显然“轻飘”了一点,有史诗气象,欠史诗力量。   走罢“右岸”,权且绕开“伪满洲国”,我全力搜索,突击为自己举办了一场“迟读”盛宴。我发现,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迟子建始终在舞动着“平和”与“诡谲”这两条彩带。时而祥美,时而凄烈;时而柔丽,时而冷酷。伴随着“雪泪”的是“冰火”,笼罩着“逝川”的是“雾月”。   有两个小作品,也许能作为解读“迟作”心结的钥匙。一个是散文《我的世界下雪了》,相亲相爱的丈夫遭遇车祸撒手西去;一个是标识为小说的《白雪的墓园》,慈爱朴实的父亲抛下妻女过早病逝。两个作品中飘扬着的都是雪花,都是泪花,无穷无尽,无边无际。忧伤似冰河,凄美如极光。   迟子建的心是冰花做的。她以女性的善良刻画美、歌咏爱。这样的作品,简直就是一个个“北极村的童话”,就是一尾尾泳向春潮的“泪鱼”。这样的作品,也许也可以用迟子建获冰心散文奖的那篇玲珑剔透的美文《光明在低头一瞬》作背景注解。   以我的感性阅读,迟子建的小说大致可分三类:   第一类,闪耀童话色彩———朦胧而清新,忧伤而优美。第二类,荡漾生活气息———平和而执着,无奈而坦然。第三类,摇曳艺术烛光———灵异而诡谲,凄烈而惨痛。   现实的沉重感、历史的深邃感,通过人物的命运、生命的轮回、种族的延续,呈现出淡淡的“唯美”创作特色,散发出隐隐的宗教气息。也许,这正是迟子建、正是迟子建作品的迷人所在?长篇《额尔古纳河右岸》、短篇《一坛猪油》可作代表作。   读迟子建作品,你会不时浮出一些“意象”,它是由作品特有的底蕴和精气所造就的,难能可贵。迟子建的作品灵魂是诗、是史、是原初的灵魂。因此,她作品中流淌的便是一条永不枯竭的“逝川”,是逝川中亦人亦物的“泪鱼”。对小说中意象的研究可以说是空白,但感觉却因人而生、无处不在。   读迟子建作品,让我好奇的还有她所获得的那个“稀奇古怪”的“悬念句子奖”。此奖以爱尔兰著名作家乔伊斯命名(乔伊斯作品的特点是悬念迭起,故名“悬念句子奖”),对中国作家而言,此奖为新近舶来品,目前仅余华、迟子建两位新锐作家获此殊荣。尽管“悬念句子奖”指向的是文学作品整体,但它对语言(句子)的关注显然是空前的。由此,也可领略一下迟子建作品在语言上的出色造诣。只要读一下她的作品(作品集)的名称,你就感觉如在接悬念,如在念诗句。
评迟子建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 1 拒绝成为“背景”的文学 “我背离遥远的故土,来到五光十色的大都市,我寻求的究竟是什么?真正的阳光和空气离我越来越远,它们远远地隐居幕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我身后的背景;而我则被这背景给推到前台,我站在舞台上,我的面前是庞大的观众,他们等待我表演生存的悲剧或者喜剧,可我那一时刻献给观众的唯有无言和无边的苍凉。……我十分恐惧那些我熟悉的景色,那些森林、原野、河流、野花、松鼠、小鸟,会有一天远远脱离我的记忆,而真的成为我身后的背景,成为死灭的图案,成为没有声音的语言。”(《原始风景》) 在交织着缅怀家族与乡土的文字中,往往会流露出都市对个人心灵的压迫,这并不稀奇;但迟子建上面这段话,是我在很久以前读到的,念念不忘,至今想起怦然心动。不知道为什么,这回读《额尔古纳河右岸》(以下简称《右岸》),它们又浮现在我脑海中,甚至隐隐觉得和长篇的情节、创制、氛围有内在的对应。比如“黄昏”一章中,瓦罗加怕畸形鹿仔的降生会冲淡维克特婚礼的喜庆气氛,就即兴编了一个神话,讲给大家听:一只丑陋的黑天鹅为了从鹰爪下救出它的妈妈,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然而不久,耶尔尼斯涅却真的为了挽救他身处险境的“额尼”,和鹿仔一起被“上涨的洪流给卷走了”——他们竟然就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故事之中,他们和自己编织的故事就是这样地须臾不能分离。这个情节和迟子建的小说创作是有关联的(你可以把它看作一个隐喻),如果把编织故事的人理解为迟子建,把故事理解为她的文学世界,以及这个文学世界背后所血脉相连的自然世界(山林、白夜、雪、炉火、云霞、月光、木刻楞房屋、会流泪的鱼……),那么迟子建创作的原点可以理解为:对文学,以及“阳光和空气”会成为“背景”的戒绝,对主体会从“背景”中疏离出来站在“前台”而感到“无言”、“恐惧”。
水袖烟波 作者:(迟子建) 一个缺树少水的城市,不管它装扮得多么五光十色,也是没有精气神儿的。   长春虽然没有大江大河环绕着,但它拥有两块宜人的水域:南湖和净月潭。它们就像一双飘逸的水袖,在舞动的一刻,一只弯在了心脏部位,散发着清辉;另一只则跃过肩头,像一道闪电,飘向远方。   对于在山里长大的我来说,进入城市最大的苦楚,是嗅不到树木的清香气了。城市也不是没有树,人行道上,公园里,总会看到它们的影子。由于被高楼压迫着,被浓重的汽车尾气熏染着,被蜂拥的人流簇拥着,不管多么高大的树,看上去都显得孱弱;而且树的气色也不好,叶片通常是萎黄寡绿的,给人病病秧秧的感觉。   可是,长春这两只水袖中掩映的树,却是郁郁葱葱,蓬蓬勃勃的。究其原因,大约是这座城市绿化好,树多了,联合抵御外部环境的能力便也增强了。还有,长春人怜惜树,我注意到闹市区的商铺前,没有店家欺树,在它身上张贴广告,或是将消夏的凉棚搭在它身上,使它能在天地间自由地生长。   我去过三次长春,每次都要到南湖公园走走。这座居于市中心,对老百姓免费开放的公园,是市民散步和休憩的好地方。一个人若是起了烦恼,不消走多远,就可以看见湖面上迤逦的晨光,看到落枝于湖畔垂柳上的夜鸟,你的心境就会渐渐平复起来。我注意到,与前几年不同的是,南湖公园多了一道风景,就是遛狗的人多了。而公园的小路上,却看不到我在哈尔滨居住的小区花园里随处可见的狗屎,说明长春的市民是有社会公德感的。爱犬遗矢了,主人把它及时清理掉了。   长春的一只水袖荡在了南湖,而另一只妖娆的水袖呢,甩在了十八公里外的净月潭。我喜爱的山名,都在天府之国,一个是峨眉山,一个是青城山。最爱的水名呢,是西湖。真是奇怪,东湖和南湖,与西湖比起来,就是少了些韵味。除了西湖,云南的水名与它的风光一样是美不胜收的,如泸沽湖,洱海,蝴蝶泉,抚仙湖等。在东北,我心目中的最佳的山名是长白山,最美的水名呢,就是镜泊湖和净月潭了。   净月潭兴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为解决城市用水问题,当局截断了伊通河的支流,修建了一座大坝,在三座山间蓄水,让积水与自然的泉眼相汇合,形成一个人工湖。这个湖比市区的南湖足足大上四倍,有四百多万平方米。为了保护水源地,环湖大量植树,使这里拥有了八千多公顷的森林。在城市里少见的红松和樟子松,在这里随处可见。林木之茂盛,植被之丰富,让我联想起童年的大兴安岭。在林荫路上徜徉,看着有着半个世纪树龄的大树,听着阵阵鸟鸣,你有置身原始森林的感觉。微风起来了,它先是做了乐师,谱写了动人的松涛声,接着又化作了香水师,把樟子松树身上好闻的松脂气播撒开来。   在松林间走了一程后,我们来到一个小码头,登上一艘艘小船,游览净月潭。机动船形如梭子,两丈来长,可容四五人坐。但见其他小艇的同伴都穿上了橘黄色的救生衣,纷纷离了岸,可我们搭乘的那艘小艇却因为没有配备救生衣,落在最后。开船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他正处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年华,哪甘其后,把船开得飞快。可是没容他畅快五分钟,汽艇突然一个趔趄停了下来,原来油门短路了。因为没穿救生衣,我又不会游泳,再加上汽艇骤停时剧烈颠簸,左摇右摆,感觉水就要漫进汽艇,我惊叫起来。同船的舒婷还有心思与我开玩笑,说是落水后她可以救我,我的长头发好抓。油路畅通后,小艇奔向彼岸,我才懂得,在水路抛锚,是多么的可怕!净月潭在那一刻,好像正表演着悲剧的唱段,因而水袖颤动,抖个不休。而一座人工湖,能如此烟波浩淼,给游人以惊险,说明它造化深,气象万千,这样的潭,便有点得道成仙的意味了。   我羡慕长春有这样两条云卷云舒的水袖。虽然它们都不是天然的,却给人浑然天成的美感!它们的存在,也为现代都城,提供了再造自然的典范。   净月潭这名字,按照我的解释,是洗濯月亮的潭。试想,一潭能除掉月亮浮尘的水,又怎能不给风尘仆仆的旅人带来别样的清凉呢!
爱你在相识的最初 一个雪花飘飘的夜晚,我偶尔读到了一篇令我沉醉痴迷的文章,也使我自此记住了一位作家的名字,并且从那以后深深喜爱上了这位作家的作品。 那是2003年春天的一个雨雪交加的晚上,我在网页上浏览文汇报电子版“笔会”栏目里的文章,偶尔发现一篇名曰《雪山的长夜》的文章,打开来一看,作者是迟子建。迟子建这个名字先前也是知道的,只是我这些年来,在当代作家中我固执地守着孙犁,守着贾平凹,守着冯骥才,守着董桥,因而对其他作家及作品便不再怎么留意;而且以往我读散文最主要的是读前几句,倘若前几句能抓住我的眼球,我便读下去,否则就匆匆浏览一下便移开目光。不想,迟子建的一句简短的开语便引起了我的注意:“午夜失眠,索性起床望窗外的风景”作者看到了什么样的风景呢?我接着读下去: “以往赏夜景,都不是在冬季。春夜,我曾望过被月光朗照得荧光闪闪的春水;夏夜,我望过一叠又一叠的青山在暗夜中呈现的黝蓝的剪影;秋夜,曾见过河岸的柳树在月光中被风吹得狂舞的姿态。只有冬季,我记不起在夜晚看过风景。……” 作者文笔细腻流畅地叙写了春夜和夏夜、秋夜看风景时所领略到的美,唯独觉得冬季里的风景没有什么看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 然而就在那个窗外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之夜,我随着迟子建的目光不经意间领略到了她家乡那座雪山的美,感受到迟子建这篇文章所抒发的情感世界给予我内心的一种震撼。虽然这种震撼是静悄悄的由一种文字所传达到的,但我的心灵似乎一下子抵达了作者夜望那座雪山时的心境,我似乎看到作者默默地坐于窗前久久地凝视着那座雪山的身姿倩影,感受到作者那苍凉如水的心境凄然而又美丽,看到那座雪山上隐隐闪烁的灯火似乎在昭示着什么,看到那盏灯火泯灭后星星所显露出来的光华,看到雪山那发亮的一道道雪痕,看到作者和她的爱人在那个黄昏的雪雾中并肩行走的情景……然而,一切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当爱人因车祸而永久地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诗意和温暖的感觉便已荡然无存,永不再来,她心凉如水,以至于连看风景的勇气也没有了。不想,在这个失眠的午夜,竟然无意中发现这座她已经司空见惯了的雪山依然有着它别样的美,雪山成了她心中不可或缺的美: “雪山沐浴着灿烂的星光,焕发着一种孤寂之美”“死亡就像上帝撒向人间的迷雾,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它能劫走我爱人的身影,但它奈何不了这巍峨的雪山。有雪山在,我的目光仍然有注视的地方,我的灵魂也依然有可依托的地方。” 就这样,一个敏感而脆弱的女子,一个孤寂而又坚强的女性形象,通过她那一颗飘逸而又美丽高贵的灵魂,和那支灵动自然美妙舒畅的笔所勾画描摹出来的情绪,像一枚饱满舒展蓬勃旺盛的枝叶,在那个雪花飘飘的夜晚悄悄然地飘移在我的眼前,让我在感受一地月光满目银光闪烁的心境中,觉察到她那鲜活酣畅灵动自如的文字,被赋予了一种超然于天籁一般的韵律,正丝丝缕缕地通过窗棂的缝隙传递到我的心境,温暖着我的心扉。我钦佩作者那真挚而坦荡细腻的情感世界,为她失去亲人深感悲痛;我喜欢作者那行云流水般的文字所产生的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力量,文笔虽细腻质朴,却有着闲云野鹤一般的潇洒与自如;我向往作者那片灰色的心境里所折射出的一片美丽而温馨的阳光,苦痛过后,生命的枝叶上依然跃动着光的赞歌: “凌晨的天空有如盛宴已散,星星悄然隐去了,天空只有一星一月遥遥相伴。那月半残着,但它姿态袅娜,就像跃出水面的一条金鱼。而那颗明亮的启明星,是上帝摆在我们头顶的黑夜尽头的最后一盏灯。即使它最后熄灭了,也是熄灭在光明中。” 那一夜,这篇短短上千字的文章让我的灵魂悸动而苍然,那种失去亲人的苦痛似乎压抑心中已久而自然释放出的一种别样苍凉悠远的美,也深深感染着我,还有那种苍凉苦难而祥和自由的静,那种大悲与大静之间,似有一颗看得见摸得着的真诚而纯美的灵魂在深蓝而茫茫的夜空里飘逸。她的文笔就像月光泄地、秋之爽气那样任由性情从容恣肆,令我在心生感动的同时拍案叫绝。自此后我视她的文字为良师挚友,驻住在我的心田里千百遍地读之诵之。 那一夜,我久坐于写字台前,熄灭了所有的灯,凝望着窗外飘舞的雪花和那棵已落满皑皑白雪的老榆树久久无语。我想,对生命的感悟,有些时候依靠心灵的真诚和艺术的力量,把生活中的悲哀消蚀、损毁,并一节一节地放大了给读者看,似乎更能给人以形而上的惊心动魄,让人在心头涌动中感喟审美阅读所产生的艺术力量。 著名散文评论家红孩说:“在唯美的前提下,散文无外乎有三种成分:第一,提供多少情感含量;第二,提供多少文化思考含量;第三,提供多少知识含量。具体化之即散文可分为三种类型:生活积累性、文化思考型和艺术感觉型。”迟子建虽然是以写小说为见长的作家,但她闲暇之余写就的散文,却集这三种类型为一身,靠着她的真挚丰富细腻的情感世界,靠着她那独特而神奇的语言艺术所产生的力量,泼洒出一幅苍茫辽远气象宏伟的北国风雪图。在翻飞飘舞的雪花和靡扬的风中,始终滚动激扬着一颗包含深情与柔和的心灵,使人感到既是在清冷阴郁的世界里,也有一片春林和和煦的阳光呈现在你的面前,有时也飘逸着星星点点的雨丝,悄悄然地浸染着你的灵魂,使你的灵魂世界一时间潮润润地化为一泓静谧而清幽幽的湖。这似乎应了美国自然文学作家奥尔森的一句名言:文化“化”人,艺术“养”心,而人类内心的风景是由自然的风景养育滋润的。如此,敬畏大山,与自然和谐相处,应该是我们人类获取审美水平提高素质提升境界的一条重要通道…… 一个雪花飘飘的夜晚,因为偶然的一篇文章,让我记住了一个作家的名字,并喜爱上了这位作家她那飘逸的的灵魂和神奇畅快明丽自如的语言,我甚感欣慰。现在,我已相继购得了迟子建的《假如鱼也生有翅膀》《迟子建散文精品赏析》《北方的盐》《迟子建作品精选》《我的世界下雪了》等书籍,常常在夜晚尤其是在下雨或下雪的天气里,读着她那让人醉心其中的精美篇章,这让我的心灵世界静谧富有而不浮躁乏味。 ——转自网络,题目为转载者自拟
现代文明的伤怀者(迟子建与新时期文学) 来源:《南方文坛》2008年第1期 时间:2007年7月19日 地点:哈尔滨市迟子建家中 人物:迟子建(作家) 郭力(中国人民大学博士后,哈尔滨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 郭力:作为中国实力派作家,你的大部分作品都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那些优美清纯的中短篇的确让人感动,使现代人重新体会到生命的温暖与爱意。近几年你的创作注意力似乎在长篇,如《伪满洲国》、《额尔古纳河右岸》等。我们先从《伪满洲国》说起吧。这是一部厚重的历史题材长篇小说,如果单从一个作家和文学史的关系来理解,感觉有困难,因为像你和文学史之间的关系并不总是表现的那么明显,(迟:最起码不是自觉的),对,不是自觉的。您不像有的主流文学作家,他们一拨一拨的浪潮总是在赶的。但是读完《伪满洲国》,我感觉并非如此。这个长篇,它很厚重,不是简单的编年体小说,而是以每一年做每一个故事时间的标题,这个框架非常独特。从1932至1945年这么长的时段应该怎么结构?在特定的时间框架里,涉及到众多的人物和他们个人的命运故事,特别还涉及到一个特别敏感的名字“伪满洲国”,这个触及到民族痛苦记忆的历史,我想,这的确是对作家的一个挑战。其实,这里有一个关于长篇历史小说创作的形式问题。实践证明《伪满洲国》的形式是成功的,它意味着你的创作新的突破。尽管你在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文坛关于新历史主义小说的批评众说纷纭,但你似乎不为所动,说明你在思考如何叙述历史与时间的关系时的确有自己的理解。 迟子建:怎么说呢,你这个感觉是准的。“满洲国”这段历史,别人做的太多了。或许因为我自己不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所以对付它的时候我要充满主动,要细致地知道很多东西,所以大量地做了资料,其实到了写作的时候发现有的资料根本没什么用的,但这种“没用”有一个好处,它把那个时代的“气场”告诉给了我,这对我是极其重要的。结构确实是一个问题,这么长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会写这么长,当时就是觉得慢慢写,写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肯定是一个长篇的构架了,那么这十四年的历史是用一种什么形式写比较好,我用了很多办法想了想,觉得都不太理想,因为我设想的这十四年的历史贯穿的都是小人物,而这些小人物不会在每一年都出现,后来我想这十四年用年谱的形式写多好啊,比如我写1932年就是伪满初年了,那么我写一个人物,但可能到1933年没他什么事情了,那么比如说1936年他又出现了,中间不用再写他这期间做了什么,等他再出场再亮相,从他的穿着形象气质言谈等等你能感觉到这两年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我觉得这种办法解决了很多枝枝蔓蔓的东西,能把我想写的突出出来。这部长篇人物众多,你不可能让每个人物笔墨平均,有的“浓墨重彩”,有的要“轻描淡写”,所以用年谱的形式,是最佳的选择。 郭力:小说题目是《伪满洲国》,非常恢弘,一看就非常大气,而你的用意又在小人物的命运上,就像人们常说的一句名言,“历史从细微处开始”,那么这些小人物把整个《伪满洲国》给托起来了,但是还有这么个大历史做背景,你也写了当时的伪满洲国的行政设置,以及日本侵略者的阴谋与暴行。但印象最深的,感觉最生动的还是这些小人物,(迟:“老百姓”)对,老百姓,不论历史怎么样去流动,但还是有生活的一个底,你在做历史线索的时候,历史大事纪是一个经,老百姓生活是个纬,然后把它串起来,你在写这些交汇点的时候,有没有担心写老百姓朴实平常的生活会不会把线索给写碎了? 迟子建:肯定会有这种担心,因为写小人物,写历史,一是出场的人比较多,三教九流,还有就是我们接受的历史观能不能接受我这种,(郭:“因为正史的叙述是个历史大事纪”),对,它比较宏大,而我其实是小叙述,但从我个人的写作和我对文学的理解包括对历史的理解来讲,我喜欢这种小叙述,我最近在看王安忆的《启蒙时代》,我比较喜欢她这部作品,其实就是那么几个男孩就足可以呈现一个时代。我觉得我写的“满洲国”也就是这样的,我想一个作家眼中的历史和教科书的历史肯定是不一样的,教科书上的历史连溥仪、关东军这样的内容都寥寥无几,几笔带过,而且,那上面的肯定是一个概念化的定型的或者是说有历史公论的这样的人物和事件。我觉得如果一个作家,用概念化的想法去结构人物,那无疑是失败的。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这14年的历史,从正史上看,觉得太悲壮、太波澜壮阔了,实际上在做一些历史资料的时候,我就很好奇地想,不管什么样的历史,总要有日常生活吧?你总要生老病死吧,总要有七情六欲吧?还有人与人之间的尔谀我诈,不会因为这样的一个大历史环境,人们就不勾心斗角了,而都同仇敌忾地去**了,在伪满的时候是没有这种社会环境的。我觉得那个时代,动荡中还是有平静的生活的,当然这种“平静”,打着屈辱的烙印。我想抓住那个时代众多的支流,串起一条消逝了的河流。一个作家用小说来再现这样的历史,不可能面面俱到,那就出现了你提到的这个问题,它可能会碎,但是没办法,我眼中的历史就是这样的,因为历史恰恰是由无数的碎片组成的。
怀揣敬畏——迟子建采访手记   文| 张素闻 记于2003年 她最早时候的文集,封面是她自己的照片:大兴安岭参差的树木,她在石头上休息,戴着花环,长发娥眉,有小小的酒窝,笑容约隐约显……整个照片,因黑白彩洗的缘故,泛出时间的印痕,尤其觉得她身后的森林以及头上的花环,明媚动人,是恒久的烂漫。 凡事都有定期,我与她以及她的文字,寻找有时,采访有时,机缘极其奇妙,我对她向往多年,电话接通,却是多年以后,傍晚,下班后,广州最高大厦的56楼,看见街道纷繁的灯影霓虹,却看不见这个睿智灵异的女人,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因世事桑田沧海的变故,因生活的历练,因文字的造诣,因心灵的感悟,使人敬佩。 去年,这个时候,开始准备她的采访,读她的书,备采访的问题,寻隐者,却不遇,今年,刹那相逢,将所求之事说完之后,不忍再拖拉,开口便问这样的问题:“可否谈谈您写作的经验?” 而她说:“我不敢妄谈经验。”她说得极其理性,思路清晰,言语不急不缓,经过一年半以前那场突然的变故,她变得沧桑而沉重,完全没有最早时候照片上的灿烂天真,也或许是她本身的沉潜安静,又或许是她参照的人事异常高远,使她,这样一个一年发表40万字的已近40岁的人不敢妄谈经验。 很多人,读她的作品,会自然而然地,拿她与萧红比较,萧红与她,都是东北作家,都写过近乎童话的小说,自然,灿烂,萧红在《呼兰河传》里写:“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黄花,就开一个黄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他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蝴蝶随意地飞,一会从墙头上飞来一对黄蝴蝶,一会又从墙头上飞走了一个白蝴蝶。它们是从谁家来的,又飞到谁家去?太阳也不知道这个。只是天空蓝悠悠的,又高又远。”
心在千山外 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ent.sina.com.cn%2F&urlrefer=8d280248c5902a2b1d6bc6f88e970c0a 2006年07月05日12:27 黑龙江日报   迟子建   在中国的北部边陲,也就是我的故乡大兴安岭,生活着一支以放养驯鹿为生的鄂温克人。他们住在夜晚时可以看见星星的“撮罗子”里,食兽肉,穿兽皮。驯鹿去哪里觅食,他们就会跟着到哪里。漫漫长冬时,他们三四天就得进行一次搬迁,而夏季在一个营地至多也不过停留半个月。那里的每一道山梁都留下了他们和驯鹿的足迹。   由于自然生态的蜕化,这支部落在山林中的生活越来越艰难,驯鹿可食的苔藓逐年减少,猎物也越来越稀少。三年前,他们不得不下山定居。但他们下山后却适应不了现代生活,于是,又一批批地陆续回归山林。   去年八月,我追踪他们的足迹,来到他们生活的营地,对他们进行采访。其中一个老萨满的命运引起了我巨大的情感震荡。   萨满在这支部落里就是医生的角色。他们为人除病不是用药物,而是通过与神灵的沟通,来治疗人的疾病。不论男女,都可成为萨满。他们在成为萨满前,会表现出一些与常人不一样的举止,展现出他们的神力。比如他们可以光着脚在雪地上奔跑,而脚却不会被冻伤;他们连续十几天不吃不喝,却能精力充沛地狩猎;他们可以用舌头触碰烧得滚烫的铁块,却不会留有任何伤痕。这说明,他们身上附着神力了。他们为人治病,借助的就是这种神力。而那些被救治的,往往都是病入膏肓的人。萨满在为人治病前要披挂上神衣、神帽和神裙,还要宰杀驯鹿献祭给神灵,祈求神灵附体。这个仪式被称为“跳神”。萨满在跳神时手持神鼓,他们可以在舞蹈和歌唱中让一个人起死回生。   我要说的这个萨满,已经去世了。她是这支放养驯鹿的鄂温克部落的最后一个萨满。她一生有很多孩子,可这些孩子往往在她跳神时猝死。她在第一次失去孩子的时候,就得到了神灵的谕示,那就是说她救了不该救的人,所以她的孩子将作为替代品被神灵取走,可是她并未因此而放弃治病救人。就这样,她一生救了无数的人,她多半的孩子却因此而过早地离世,可她并未因此而悔恨。我觉得她悲壮而凄美的一生深刻地体现出了人的梦想与现实的冲突。治病救人对一个萨满来讲,是她的天职,也是她的宗教。当这种天职在现实中损及她个人的爱时,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者———也就是“大爱”。而真正超越了污浊而残忍的现实的梦想,是人类渴望达到的圣景。这个萨满用她那颗大度、善良而又悲悯的心达到了。我觉得她就是一个伟大的作家,她一生的经历就是一部杰作。我在 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中,把这个萨满的命运作为了一条主线。   我心目中的伟大作品,就是这种经过了现实千万次的“炼狱”,抵达了真正梦想之境的史诗。一个作家要有伟大的胸怀和眼光,这样才可以有非凡的想象力和洞察力。我们不可能走遍世界,但我们的心总在路上,这样你即使身居陋室,心却能在千山外!最可怕的是身体在路上,心却在牢笼中!
音乐与画册里的生活——和平随想曲   音乐流动的时候,静止的美国乡村画面就 渐渐升起了炊烟。拉威尔的灵魂在一九三七年 晚雨的空气中湿漉漉地复活。   "可憎的二十世纪。"老妇人垂头坐在硬木 藤椅里,她翻动画册的手指哆哆嗦嗦的,她的 咕哝声同窗外的风景一样陈旧不堪。   "一九三七年,会死去一个追求音乐技术 完美的人,可惜的二十世纪。"   老式电唱机将《西班牙狂想曲》的旋律送 到老妇人心底,使她心底的湖水涟漪点点,而 她膝上的画册已经走完了春夏秋冬。   她诅咒二十世纪的时候,她的女仆正挎着 菜篮子尘垢满面地把二十世纪末的消息带给她 :   "云字楼的玫瑰油糕涨价了。晒到院子中 的米原想将虫子晒走,没成想米也连带着没了 。"   "二十世纪的奸商和窃贼。"老妇人咕哝了 一声,盯着画面上的一间房子。她在想,这房 子的主人是牙医还是牧师?   "信箱里有两封信。"女仆麻利地将玫瑰油 糕放在蓝瓷盘中,然后用舌头舔了舔沾上了油 渍的手指,将两封信送到老妇人面前。   "又不是一九三七年的信,"老妇人叹口长 气说:"我不急着看。"   老妇人认定白房子里住着牧师。因为白房 子门前的雪地上脚印纷乱,必定是许多人需要 这地方才频繁地来。而牙医的门前应该只有牙 医自己的脚印,这样小的镇子牙医会巡遍患者 的。   "一九三七年年底,我从扬州逃往汾阳的 路上,一个扛着镐头的农民碰掉了我的一颗门 牙,我没有想到那年法国会死一个大音乐家。 一九三七年以后的岁月,是黑暗的岁月,同时 也是音乐的岁月。"   老妇人正在写一部回忆录,她写完这段话 后心绪又纷乱如麻。她的一生充满了毁灭和幸 福,恐惧与悲伤,她经历过战争、瘟疫、饥荒 ,有过情人、仇人,她的手指触摸过如膏的胭 脂、闪光的银器和亮丽的丝绸,也触摸过荒草 、尸骸、糟糠和犁铧。   她无法把那些沉重的杂乱无章的记忆理出 头绪。她的回忆录断断续续的,开始像是结束 ,时间顺序上也处处越轨。她刚动笔本意想叙 述自己的出生和家庭背景,结果一落笔便是:   "我确切觉得生命开始的时候是一九三七 年,而这生命的结束也是在同一年,这年的年 底我对着遍地尸骨哭泣生命的结束。那时候汾 阳刚下过一场雪, 少见的一场雪把我要描述 的场景全部虚化了。我只记得那场雪中汾阳像 个巨大的银锭。我走在这虚假的危险的银锭上 冥想音乐时,却突然发现它在枪炮声中訇然碎 裂,裂痕漫出血腥气。就在这种时刻,我诞 生了。"   整整一个春天她都在重复地描述相似的感 觉。风微妙地转热,她在白天时总把深蓝色的 金丝绒窗帘拉上,以避免灼人的阳光投入房间 。   
迟子建:不亵渎文学已很足够 保持朴素的心 2010年09月25日 17:46 来源:新京报   推荐图书:《活下去,并且要记住》   1.生命是有限的,阅读是无限的   我第一次接触书是70年代初的时候,有一些书还没解禁,我爸爸是个爱好文学的小学校长,家里还剩一些没有烧掉的书,我看他在读《红楼梦》。他看了以后经常给我妈妈和我们家邻居讲《红楼梦》的片段,我就凑过去听。   生命是有限的,即便长寿也就百岁,即使活到那个年龄也糊涂了。很难有像海明威这样经历丰富的作家(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也出了很多好作品)。对于大多数作家而言,我们的生活不可能穷尽世上所有,读书能加大你对世界和历史的看法。   经过读书,了解整个的生活和历史,很像一头牛吃了很多草,自己把它反刍。读书对我特别特别重要。如果不是那么累,我每天都会读书,哪怕是写长篇的时候,临睡前养成习惯了,一定要看书。   2.关注时代变化,保持朴素的心   我不能左右时代,我也没有看到整个群体的力量能抗拒这个东西。我只能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一个写作者,忠实于自己的内心,忠实于写作、写我自己最想写的。这个对我已经足够了,不管外界世道怎么变换。   我不是说对时代风云变化不去关注,恰恰我觉得一个作家更应该关注这个时代的变化。但是我对文学的期望,会埋藏在我的内心,慢慢地去实践它,一直到老。慢慢去写,慢慢去实践,至于是怎样我也不知道。   我觉得对文学抱有一种朴素的心,就是不亵渎它已经很足够了。   3.重读文学经典,看到不屈的精神   我最近又重读了一些比较经典的书,例如拉斯普京的《活下去,并且要记住》。在这个时代看,读这样的作品会比较吃力了,我觉得它提供的营养还是无尽的。我还是特别喜欢,因为很多年前读过,拉斯普京本人,我也见过,我很尊敬他,他被称为俄罗斯的良心。   那时俄罗斯也是经济不景气,各方面很动荡的年代,作家还能保有这种精神。他是一个好作家,所有的气息都在里面,悲天悯人的情怀,写一个逃兵逃避战争的故事。   我们现在畅销书太多了,你拿起来翻两三页,那种语言都不是很喜欢,无论是气质还是其他的。   我觉得在俄罗斯作家身上那种悲天悯人的精神气质能震撼你。当时读的时候,也觉得特别好,但那时候的文学环境,包括文化出版等环境,没有被商品时代所左右,可能当时没有特别的震撼,因为在一个营养比较均衡的文学环境当中。   但是,经历了十几年,再读他的书,我是特别有感触的。它的文学性和纯粹性,让我看到一个作家不屈的精神世界。   一个作家想做到不屈,太难太难了,而且这样的人已经微乎其微,越来越少了,我总是能看到作家在做种种的妥协、方方面面的妥协。   阅读拉斯普京的《活下去,并且要记住》,我从这个作品中看到了他们拥抱文学的热情,不会对超出文学之外的任何事物做出任何妥协,这种高贵是这个时代的作家应该吸取的营养。
枕边的夜莺 枕边的夜莺 迟子建 我喜欢躺着读书,这个习惯的养成已有二十多年了,从枕边掠过的书,自然是少不了的。   十七八岁,我读师专的时候,开始了真正的读书。每到寒暑假,最惬意的事情,就是躺在故乡的火炕上看书。至于读了些什么,已经记不清了,但读书的氛围却历历在目。夏天时,闻够了墨香,我会敞开窗子,嗅花圃搅起的一波一波的香气;冬天时,窗外的北风吹得窗纸刷拉拉响,我便把书页也翻得刷拉拉响。疲倦的时候,我会撇下书,趴在窗台看风景。窗外的园田被雪花装点得一片洁白,像是老天铺下来的一张纸。   如果说枕头是花托的话,那么书籍就是花瓣。花托只有一个,花瓣却是层层叠叠的。每一本看过的书,都是一片谢了的花瓣。有的花瓣可以当做标本,作为永久的珍藏;有的则因着庸常,随着风雨化做泥了。   这二十多年来,不管我的读书趣味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有一类书始终横在我的枕畔,就像一个永不破碎的梦,那就是古诗词。夜晚,读几首喜欢的诗词,就像吃了可口的夜宵,入睡时心里暖暖的。   我最喜欢的词人,是辛弃疾。一句“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让我对他的词永生爱意,《稼轩集》便是百读不厌的了。屈原、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隐、陆游、苏轼、李清照、李煜、纳兰性德、温庭筠、黄庭坚、范仲淹,也都令我喜爱。有的时候,读到动心处,我会忍不住低声吟诵出来,好像不经过如此“咀嚼”,就愧对了这甘美至极的“食粮”似的。   我父亲最推崇的诗人,就是曹植了。因为爱极了他的《洛神赋》,我一出生,父亲就把“子建”的名字给了我。长大成人后,我不止一次读过《洛神赋》,总觉得它的辞藻过于华丽,浓艳得有点让人眼晕。直到前几年,我的个人生活遭遇变故,再读《洛神赋》,读出了一种朴素而凄清的美!洛水上的神仙宓妃,惊鸿一现,顷刻间就化做烟波了。“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恨人神之道殊兮”,这才是曹植最想表达的。他以短短一曲《洛神赋》,写出了爱情的短暂,圣洁,美好,写出了世事的无常。我真的没有想到,曹植在诗中所描述的一切,正是我此刻的感悟,原来父亲早就知道,幻影才是永恒的啊!所以现在读《洛神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中国的古典诗词,意境优美,禅意深厚,能够开启心智。当你愤慨于生活中种种的不公,却又无可奈何时,读一读黄庭坚的“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你就会获得解脱。而当你意志消沉、黯然神伤时,读一读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和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你就会觉得所有的不快都是过眼云烟。从这个意义上说,那些古诗词就是我枕畔的《圣经》。   这些伟大的诗人,之所以能写出流传千古的词句,在于他们有着对黑暗永不妥协的精神。他们高洁的灵魂,使个人的不幸得到了升华。杜甫评价李白时,曾满怀怜惜和愤懑地写道:“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而这是那个时代大多数诗人坎坷命运的真实写照!个人的生死,在他们眼里,不过草芥,所以他们的诗词才有着大悲悯、大哀愁,这也是我深深喜爱他们的原因。   无论是读书还是写作,我们都在经历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喧嚣时刻。能够保持一份清醒和独立,在读书中去伪求真,去芜存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的枕畔,也曾有过名声显赫却难以卒读的书,但它们很快就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了。能够留下的,是鲁迅,是《红楼梦》,是《牡丹亭》《聊斋志异》,是雨果和陀斯妥耶夫斯基,等等等等,这些人的书和作品可以一读再读。它们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旧,它们是日出,每一次出现都是夺目的。   我常想,我枕边的一册册古诗词,就是一只只夜莺,它们栖息在书林中,婉转地歌唱。它们清新、湿润,宛如上天撒向尘世的一场宜人的夜露。 阅读视点:有人认为“作家迟子建写散文,无论是叙事,还是描写,皆信手拈来,水到渠成,其行云流水般的文字来自于对生活的细致观察,更是文字表达力的语言功夫之体现”,本文即是这一观点的有力注脚。作者叙述自己读古典诗词的历程,描写自己读古典诗词的感悟,着实让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产生情感的共鸣。 能力提升训练   1.整体感知全文,说说你对“枕边的夜莺”的理解。   2.文章第三段运用了什么修辞手法?有什么作用?   3.在作者看来,伟大的诗人之所以能写出流传千古的名句,其原因是什么?   4.品读全文,说说本文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   5.有位名人说,读书的最高境界是感悟。作者在文章第七段中结合具体的诗句说出了自己的感悟。请你仿照画线句也写一句读书感悟。 参考答案: 1.放在枕边经常用来夜晚阅读的中国古典诗词的书籍。 2.运用比喻修辞,形象生动地描写了书籍的形象,并且说明了不同的书有着不同的作用。 3.他们有着对黑暗永不妥协的精神;他们的作品有着大悲悯、大哀愁。 4.作者通过叙写读书经历,特别是夜晚读古代诗词的体会,表达了自己对中国古典诗词的钟爱之情和人生感悟。 5.示例:当你不能与家人团圆,心生伤感时,读一读苏轼的《水调歌头》和李商隐的《无题》,你就会觉得眼前的离别与伤感都是美好人生的一部分。
迟子建:期望后辈作家灵魂叛逆(选自:都市女报) 茅盾文学奖尘埃落定,女作家迟子建依靠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捧得大奖。作为60后作家中独树一帜的一位,迟子建以她纯净优美的笔致,并富有浓郁的地方风情的文学文本赢得了众多读者。日前,在和北师大师生的一次对话中,她透露了自己对于文学和时代等诸多问题的看法。 怎样看待作家对时代的精神关怀? 迟子建:精神关怀这个词有点大,有点居高临下,作家有时候容易把自己变成一种标签,或者划归到一个范围里,如果说得重一点可能是以一种文学救世主的面貌对待芸芸众生,现在我们提倡底层写作,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我就是一个生活中很卑微的份子,可能甚至有的时候我们需要普通大众的关怀。怎么看待作家对时代的责任? 迟子建:我觉得我们不要期待过高,让一个作家承担这样的(拯救社会的)责任和义务。作家本身也不要把自己看得那么庄严,认为你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像针对《红楼梦》搞的那些红学研究,我认为被他们一解剖,《红楼梦》就成了一本非常糟糕的书。实际上我每隔几年都会看一遍《红楼梦》,原汁原味的小说,写得非常精彩。我们非要从中看出多么深刻的社会意义等等,这无形当中会给人一种错觉——— 文学有这么大的功用。 我觉得我们以平常心,以一颗圣徒的心来对待文学就足够了。你的善良,你的责任,你的承担感就都有了,不要想得太多。 怎样看待“文学死了”的提法? 迟子建:我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只要人类存在,人类还需要情感表达,文学就不会消亡。怎样做到用纯美的语言表达生活中的琐事? 迟子建:我觉得有一部分是文学的锻炼。所有大学有文学院、中文系,一个好处就是你可以经过系统的锻炼获得这些,会使你的文字变得好。还有一个可能也有人天性上面的东西。 我也写不了鸿篇巨制,但是我觉得好的小说应该还是让人看得懂,倒未必完全是家长里短,是一种更日常化的状态出现的小说,我觉得那里蕴含的道理也许会比较深。 怎样看后辈作家的写作现状? 迟子建:我和格非聊天的时候谈过,其实我们这一批60年代的对于比我们年轻的70年代、80年代的作家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当然这种期望并非居高临下或者倚老卖老,因为我觉得他们身上的锐气或是勇气可能更强。但是就我看到的这样的一些作品,可能是因为是流行性的东西,我觉得在感观上的东西多于灵魂上的,这是非常危险的。 我觉得形式和语言充其量只是一个人的穿着,我期望80后、90后哪怕70后,他们有一种灵魂上的骨子里的叛逆,而不是感官上的。真正的文学**才会来。但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感受到,可能我视野狭窄,这也是挺遗憾的一个事情。 伊北
漫漶的传奇——评迟子建小说《五羊岭的万花筒》 迟子建的小说,不论是短篇、中篇,还是长篇,都是由信奉万物有灵的一颗心散发出的灵气荡开去的,唯美、灵气、鬼气漫漶在小说里,文本里就有了传奇的色彩。在《五羊领的万花筒》这篇小说中,作者在延续以前的写作风格外,又向前迈进了一步,将整部小说“向中国古典小说的传奇性回归”①。小说的传奇色彩氤氲漫漶,为迟子建所构建“伤怀之美”的文学又增添灿烂一笔。 迟子建小说的题目,雕饰得都是那样诗意唯美。《鸭如花》、《花瓣饭》、《雾月牛栏》、《世界上所有的夜晚》……这篇《五羊领的万花筒》也是如此,“万花筒”可作为具象来理解,也可同作者在小说文本中暗示的那样,是在描写五羊岭这个世界或者就是那几个人的“姹紫嫣红的世界”。小说的线索——万花筒大约是从小说的中间部分开始出现的。万花筒本是从食客身那得来,经小豆提议,最终给了疯了的宋诩。没成想,宋诩竟阳气回转,最后渐渐恢复了正常。此前,未出现万花筒的时候,花猫金霞的表现就已经在暗示,也就是有些批评家所说的所谓鬼气,这也是迟子建一贯坚持的风格,万事万物都是有灵的,这是对自然的崇拜,一种自然情节。 小说主要讲述了小豆、德顺和宋诩的感情故事。有评论家评说迟子建在这部作品中缠绕着鬼气与灵气,是鬼使神差似的叙事方式②。能在当代小说中出现这样一篇短篇小说,是令读者十分激动的事情。就像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人们对散文失去信心时,出现了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周涛的《游牧长城》、张承志的《心灵史》。当代小说中能出现这样一部作品,怎能不让读者激动呢。小说开篇是再平常不过的描述,小豆盼着天热,小豆的拿手好菜是各色凉盘。这样开篇,不像迟子建之前的小说,先用一小段文字定下小说整体的基调。接下去,再层层铺展开,在不断的“生惑”、“解惑”中圆润人物形象,丰润小说结构。对故事的发展,也构成一种悬念,传奇似的悬念。而这种悬念正是源于对自然、对人性的思考。
迟子建,你这名字唤起了宁静而温暖的诗意 正如迟子建自己所言,“我特别渴望着能把大题材用最日常的民间的立场来表达出来……”(from 《时远时近的光》),迟子建的确是用她细腻而饱含深情的一支笔勾画出了绝美的、温暖的、令人动容的长卷,她始终将焦点聚于普通人,从他们平凡的生活中探寻生命、爱情、理想的价值与意义,她试图离土地更近,和人群更亲密,因此她的作品显得庄重美丽,充满真挚的情感和感人肺腑的力量。迟子建的小说和散文同样地质朴、纯净,在这个拼命实验新的写作技巧的时代里迟子建的小说无疑是难得的清风流水。    迟子建写普通人,写他们的悲欢离合、喜怒哀愁,她追求的不是晦涩的深刻,而是宁静的美丽,所以迟子建的作品将会一直流传,因为每一个阅读她作品的人都会从中看见似曾相识的回忆和最最简朴也最最动人的爱情,而回忆与爱情永远也不会过时。    迟子建不是那种以奇诡和高深来博取叹服的作家,她尝试的是用平淡和真实去获得美感。在我们这个文学时代的中国,有太多莫言和苏童那样的技巧派,然而或许普通读者需要的是更多的迟子建吧。    这本散文集的第一辑主要是游记类的散文,从中可以看出迟子建其实是一个思想观念比较传统的人,对于现代文明的一些东西和人为之作持反感和批判的态度。个人感觉这一辑里最好的文章是《我对黑暗的柔情》《伤怀之美》和《雪山的长夜》,体现了迟子建的美学观。    第二辑是整本书最出色的部分,几乎每一篇都堪称佳作,因为这一辑里回忆童年乡村的散文居多,这部分又是迟子建的专长,所以写得诗意盎然,极为精彩。不过《中国足球的曙光在哪里》和《我的2001》等几篇有打酱油之嫌。    第三辑差不多是创作谈,从中可以八卦到“迟子建”的来历——曹植《洛神赋》。写聂华苓的《一个人和三个时代》很不错。    迟子建的文笔很好,可以作为标准汉语来学习。    迟子建有一颗博爱的心,在她这里,人和动物和自然是平等的,一颗悲天悯人之心使她的作品呈现出一种深厚的力感和独特的伤感。 来自豆瓣
聂华苓:一个人和三个时代(作者:迟子建) “我是一棵树,根在大陆,干在台湾,枝叶在爱荷华。”这是聂华苓先生为她自传体新书《三生影像》撰写的序言。如果说二十世纪是一座已无人入住的老屋的话,那么这十九个字,就是一阵清凉的雨滴,滑过衰草凄凄的屋檐,引我们回到老屋前,再听一听上个世纪的风雨,再看一看那些久违了的脸庞。   我认识聂华苓先生的时候,她已经八十岁了。也就是说,我是先逢着她的枝叶,再追寻她的根的。二○○五年,国际写作计划邀请刘恒和我去美国,进行为期三个月的交流和访问。八月下旬,我们从北京飞抵芝加哥,从芝加哥转机到西德拉皮兹时,已是晚上十点了。从机场到爱荷华,还有一小时左右的车程。接我们的亚太研究中心的刘东望说,聂华苓老师嘱咐他,不管多晚,到了爱荷华后,一定带我们先到她家,去吃点东西。我和刘恒说,太晚了,就不去打扰了。刘东望说:“她准备了,别推辞了。”晚十一时许,汽车驶入爱荷华。聂华苓就住在进出城公路山坡的一座红楼里,所以几乎是一进城,就到了她家。车子停在安寓(取自聂华苓先生的丈夫安格尔先生的名字)前,下车后,我嗅到了大森林特有的气息,弥漫着植物清香,又夹杂着湿润夜露,是那么的清新宜人。   门开后,聂华苓先生迎上来,她轻盈秀丽,有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全不像八十岁的人了,她见了我们热情地拥抱,叫着:“你们能平安到,太好了!”她爽朗的性格,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红楼的一层是聂华苓先生的书房和客房,会客室、卧房和餐厅则在二楼。一上楼,我就闻到了浓浓的香味,她说煲了鸡汤,要为我们下接风面。她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我站在对面看着,她忽然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笑着说:“你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我笑了。其实,她跟我想象的也一模一样!有一种丽人,在经过岁月的沧桑洗礼和美好爱情的滋润后,会呈现出一种从容淡定而又熠熠生辉的气质,她正是啊。应该说,我在爱荷华看到的聂华苓先生的“枝叶”,是经霜后粲然的红叶,风采灼灼。   安寓的饭桌,长条形的,紫檀色,宽大,能同时容纳十几人就餐。我和刘恒常常在黄昏时,沿着爱荷华河,步行到那里吃饭。这个时刻喜欢来安寓的,还有野鹿。坐在桌前,可见窗外的鹿一闪一闪地从丛林走出,出现在山坡的橡树下,来吃撒给它们的玉米。鹿一来,通常是两三只。有时候是一只母鹿带着两只怯生生的小鹿,有时候则是竖着闪电形状犄角的漂亮公鹿,偕着几只母鹿。这处红楼寓所又称为“鹿苑”,真是恰如其分。鹿精灵似地出现,又精灵似地离去了。华苓老师在苍茫暮色中,向我们讲述她经历过的那些不平凡的往事。夜色总是伴着这些给我们带来阵阵涛声的故事,一波一波深起来的。如今,这些故事,连同二百八十多幅珍贵的图片,完整地呈现在《三生影像》中,让我们循着聂华苓先生的生命轨迹,看到了一个为了艺术为了爱的女人,曲折而绚丽的一生。
浅论迟子建的“诗意” 当下文学缺什么? ——以迟子建为例 作者:傅修海 迟子建的小说,在晚生代作家群里难以归类。从写作风格来看,倒是与前几年的小女人散文有点相似,更远的说来,则是与萧红、张爱玲等女性作家独有的细腻敏感一脉相承;从写作题材上看,以东北农村小镇乡土故人追忆为内核的当下想像,诚然与以鲁迅、沈从文等的“乡土派”小说有某种气息关联;从写作基调上看,和汪曾祺的相与,可以说是近乎一种悲观中的达观;从写作主旨上说,则表达了好作家都常常有的孤独与寂寞…… 也许正是由于她小说的博采众长,迟子建的创作在文学圈子里获得一团和气般的好“文缘”。与此同时,谢有顺对其“忧伤而不绝望”①的评价,似乎也感觉到了迟子建小说难落言诠的“混沌”状态,但又迅速堕入一种侯鸟批评家常有的“自作聪明”和“一厢情愿”的深入和拔高。换句话说,这个评价等于过了一把即兴演讲的嘴巴瘾。作为一种批评家美好期待的笼统表达,这样的廉价评论当然可以,但掩盖了批评应有的实事求是和直面现象的细致深入。为此,迟子建在“混沌”的层面上作出了自己的理解。她说:“‘忧伤’可以说是我作品弥漫着的一种气息,这种‘忧伤’表现在对生之挣扎的忧伤,对幸福的获得满含辛酸的忧伤,对苍茫世事变幻无常的忧伤。‘不绝望’可以理解为,对生之忧伤中温情亮色的感动,对能照亮人生的一缕人性之光的向往,这些,是人活下去的巨大动力。”显然,作家在批评家的启发下对自己的创作进行体认和追问,即便说得如何的亲切,总是让人觉得牵强而隔膜。这种时候,聪明的作家往往选择沉默的宽容。迟子建的表态,在我认为,如果她不是特别透明坦荡,那么的确有些矫情和不够聪明。 其实,迟子建的小说的声誉鹊起,表明了她独特的“含混”性,也反衬出当前小说创作浮泛繁荣表面下的苍白和凋零。这正如余秋雨的“文化散文”的过度畅销和时髦,恰恰指出了当前社会的知识喧嚣后面的文化贫血——即在文化稀薄的时代里奢谈文化。如此表述,并不是否定他们本身的价值,而是试图指出这种“矮子里面拔将军”的背谬与煞有介事、做秀式的“夸张”。因此,正面严肃意义上说,迟子建小说的研究,应该首先回到当下社会背景中来,把握住她对生活、生命、心灵中寂寞与孤独滋味的言说,追究她秀出的诗意苛求实质,探问呓语般的叙述背后隐含的记忆怀想,从而尽量地回置迟子建应该和当下所处的真正艺术坐标。 呓语·诗意·怀想 迟子建小说中流淌着“呓语狂言”。她似乎总是喜欢文学“梦境”般的写作。为此,作者甚至很自然地在叙事视角、叙述者人称上面采取某种模式:即儿童或少年叙事视角和第一人称叙述(即便是第三人称,实质上也是第一人称,因为此时人物角色常常与叙述者混同)。在具体的叙述过程中,为了表达人物心理意识式的“呓语”叙述,还特地大量采用心理活动的叙述。在迟子建的小说中,对话特别多,人物或明或暗“想”的内容特别多,有关迷梦的写作内容也特别多。这也许是作者的无心伤害,却成为一种表达“呓语狂言”的必然方式。内容与形式的辨证融合,就这样无意识地结合在一起。女性写作特色的温柔和甜美,或许能够很自然地销蚀对这些叙述特色的本身敏感,但这些毕竟无法根本上构成写作的骨架支撑。因此,除了进行大量得文体试验,迟子建必然要寻找到自己写作言说的主旨。否则,一切都必然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空洞。这也就是迟子建的散文和她的小说有时候异常相似的必然,也是她的小说经常有文体探索的当然结果。这一类的作家或许都有这种特色。沈从文、张爱玲、萧红往往都如此。从这个角度说,沈从文当年被称之为“文体大家”,似乎是必然的。对于沈从文这种不甘于自满自足的非科班作家而言,只有这样不断的文体尝试和自我表达的超越,他的创作才会有生机和突变的可能。因为他们的生活和想象丰富但记忆视角单一。如何解决二者的矛盾,当然文体的试验是一大可能。反言之,这些有限的文体探索,却也证明了这类作家的文体意识的最大匮乏。沈从文的小说、文论、散文、日记书信,尽管想象得如一树繁花各尽其面,但似乎都是一种笔调一副心肠,这也是事实。迟子建的新作《穿越云层的晴朗》,特地采用大黄狗的叙事视角,或许就是预料之中的技巧试验。
迟子日记——《我伴我走》节选 2001年日记(1月~4月)     迟子建   究竟哪一年的元旦才是真正的新世纪的开篇呢?我记得去年的今天,我在故乡,一大清早,为了看新世纪的第一缕曙光,我和丈夫早早就起床了。大兴安岭的冬天实在是逼人的寒冷,玻璃窗上蒙着厚厚的霜花,我只得用手指去刮霜花,刮出一道月牙形的明亮的玻璃来,透过它去看曙光。 其实那一缕曙光与平素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它橙黄色,微微颤动着,在山岭间如以往一样地弥漫着。后来,它的颜色不那么明丽了,太阳起来了。我所看到的太阳,因为是在霜雪的缝隙中 ,因而那太阳给人一种很大的感觉。             我的指甲似乎至今还留有去岁刮玻璃窗的霜花时所生出的寒冷。这一年过得何其快呀!2001年的元旦了,各路媒体又在大做文章,说是今天才算是新世纪的第一天。我觉得人真的很可怜,对自己所生活着的世界知之甚少,连哪一年是新世纪的开端都确定不了,如同我们并不真正知晓为什么我们会是地球中人,我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到哪里去?在我看来,父母偶然的结合并不是我们真正的来处,而坟墓也只是一个人肉体的终极去处。我们穷尽一生的智慧,大约也难以把我们所困惑的问题解释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目前跨了世纪的人,是生于20世纪,最后必定终结于21世纪。 黄恰巧来哈尔滨,所以今年的元旦仍是我们一同过。我们约了要好的朋友,在六福楼聚会,我特意到远大购物中心买了一件中式的红色软缎绵袄穿上,希望能给自己、家人和朋友带来好运气。席间,我还得到了一束粉色的康乃馨花。回来的路上,黄又去花店买了一篮火红色的康乃馨,这下屋子里春意盎然了。 日子其实都是陈旧的,只有当人把它赋予新意的时候,它才是特别的。 2001年1月1日天黑得太早了,以往放在晚饭后的散步,只得提前到饭前。工大的校园里一到这个时候,尽是清一色的离退休的老人们,他们有的聚在一起袖着手下象棋,有的打太极拳,还有的在一起议论时事。很少有人独自坐在椅子上沉思默想着什么,看来人老了是惧怕孤独的。 我绕着这些老人走来走去的,听他们闲谈,看他们脸上满面沧桑的表情。我在想,我年纪大了也会这样子么?我那时也惧怕孤独么?现在我是喜欢孤独的,尽管我已成家有了爱人,可是当我一个人安静独处的时候,我仍然觉得那时光是美好的。一个人的时候,似乎更加逼近自己最真实的内心生活。我这样跟黄说的时候,他把此归咎于我独身时间长的缘故。他说的有他的道理,可我却不这样看。有的时候我想,太阳和月亮之所以总是那么光华灿烂,是因为它们那么持久地保持了自己独立的姿态,它们总是绕着自己的轨道前进,周而复始,把光明和能量保持得格外丰沛和充盈。 2001年1月5日去邮局取稿费,见里面买中国电脑体育彩票的人比比皆是。其间有老人,有学生,还有民工。彩票是近几年兴盛起来的。花上两元钱买一注彩票,也许就会获得很大的利益回报,这是大多数彩民的心理状态。谁都想让幸运女神手持的金砖把自己砸一个大跟头,殊不知,幸运之于大多数人,只不过是天空中的星星,你看它跟你不停地眨眼睛,但是当你想把它拦在怀里,是绝不可能的。这其实就是一种游戏。我们对于游戏是不陌生的,它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到战争计谋的实施,小到蝇头小利的获得。三国中的许多战争场面其实就是游戏的场面,比如诸葛亮的草船借箭、木牛流马。游戏是有它自身的规则的,关键是我们无法破译它,否则每一个人都会成为赢家了。而游戏之所以出彩,是由于有众多的输家作为陪衬。游戏只能让极少数人笑,让绝大多数人哭,否则它就不是游戏、也失去其光彩了。在世界上种种的游戏中,最没有诗意的就是财富的游戏了,而彩票就是其中之一。相反,战争游戏、权利游戏、爱情游戏则演绎了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和传说。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在很冷的时候,人很容易想起温暖的事情。而这样的 温暖大多只在梦中出现。 2001年1月9日这一段时间又读了一遍《日瓦戈医生》。最早读它,是在北京鲁迅文学院求学期间。那时这本书刚刚被翻译过来,风靡一时。我记得班级许多人在传阅和谈论它。老实说,当时读它时并没有像今天这般激动,也许是十几年过去后,岁月流转,使我多了某种沧桑感,所以对它尤为钟爱了。
迟子建:心底涌起无边苍凉我们到哪里去散步? 迟子建:心底涌起无边苍凉我们到哪里去散步?      人在本质上是孤独的,自然往往能给我们孤独的心灵带来某种安慰,可城市中的我们,离自然是越来越远了。      沙尘天气就像一匹肮脏的野马,满身风尘地来了。如果说十年前它对我们来说还是稀客的话,如今,它已经成为我们的熟客了。每到春天,暖风袭来时,它就蠢蠢欲动了。只要气温骤然升高,又伴有大风的话,这匹极难驯服的野马就长驱而入了。        我还记得二十年前初来哈尔滨的情形,那时太阳岛有大片大片的白桦林,岛上的鸟儿也很多,天也特别的蓝。那条穿城而过的松花江,江面宽阔,波光潋滟,看上去浩浩荡荡的,我最喜欢傍晚时坐在江堤上看落日。一条丰满的大江衔着金黄的落日的情景,真的是美不胜收。      曾几何时,当沙尘还没有光顾到我们的城市时,我们从松花江体态的变化上,就已经微微感觉到了我们将要面临着的环境灾难。松花江越来越消瘦了,枯水期延长了,局部的断流出现了,水质下降。只短短几年的光景,它竟瘦成了一把骨头,即使是雨季,江面上也有裸露的沙洲。这时候你从松花江旁走过,会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往昔游人如织的斯大林大街,看上去也冷清了许多。松花江是我们唯一的饮用水源,它的早衰使我们这些家庭主妇们,在打开自来水龙头烹茶煲汤的时候,心中总是伴随着丝丝缕缕的恐惧和哀愁,我们期待着磨盘山水库早日竣工,那时我们会喝上清洁的放心水。      改革开放在给我们带来空前丰富的物质生活的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灾难。由于我们法制的不健全,由于对自然重视和认识的不足,更由于我们一些部门的领导片面追求经济效益和一些个人为着利益的驱使铤而走险,我们盲目地建设了许多不该上的项目,比如污染水源的化工厂,比如侵占耕地的度假村,等等。在我们不知不觉中,森林减少了,湿地减少了,物种减少了,我们打着“繁荣经济”的旗号向大自然寸寸逼近的时候,它们很公平地让消失的绿色变成了风沙,让枯竭的河流阻断了航运,让受了污染的蔬菜走进了千家万户的餐桌。      土地沙漠化的范围在逐步扩大,风沙这匹野马当然会有恃无恐地闯入我们的城市了。而驯服这匹野马,现在看来是一件极其艰辛的事情。      再看看我们居住的城市,很多主干马路每隔几年就要拓宽,每一次的改造,都要折损一些草木。而那宽敞的马路上的车流中,增多的并不是普通老百姓都要搭乘的公交车,而是每天都有新面孔出现的浩浩荡荡的私家车。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因这路而受惠的还是富人阶层。当众多的有钱人驾着私家车在车内听着音乐,嗅着他们用科技手段净化了的空气,怡然自得地奔驰在路上时,大多的老百姓还得在这些汽车散发着的尾气中面色苍黄地去挤公共汽车。我们的楼越建越多,水泥筑成的苍灰色石林在增加,而绿地却在减少。在哈尔滨,公园不仅没有开放式的,而且它的数量少得可怜。每一个楼盘的开发,在它竣工之时,其环境绿化的许诺都与宣传的大相径庭,所以开发商与业主的纠纷司空见惯,而业主如果诉诸法律,最终胜诉了,得到的也不过是区区的经济赔偿,环境却是已成事实的了,无从改善。据说去年哈尔滨有五万人死于癌症,环境污染是不是充当了“冷面杀手”的角色呢?      2003年春天非典流行,弄得人心惶惶的时候,医生建议广大市民,要勤洗手、勤通风、勤锻炼,增加户外的活动量。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散步呢?!我们如果不选择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散步,就只能在逼仄的小巷中穿行。所以每每在哈尔滨呆得久了,我都有一股莫名的烦恼,对于我这个笔耕在家的人来说,每日必不可少的一项运动就是散步,可是每每我走出家门,都要踌躇良久,我去哪里散步呢?我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茫然无从地站在街巷中,看着热闹的市井生活景象,心底涌起无边的苍凉来。人在本质上是孤独的,自然往往能给我们孤独的心灵带来某种安慰,可城市中的我们,离自然是越来越远了,我们的孤独,又有谁知呢!
心在千山外 心在千山外                                          迟子建      在中国的北部边陲,也就是我的故乡大兴安岭,生活着一支以放养驯鹿为生的鄂温克人。他们住在夜晚时可以看见星星的“撮罗子”里,食兽肉,穿兽皮。驯鹿去哪里觅食,他们就会跟着到哪里。漫漫长冬时,他们三四天就得进行一次搬迁,而夏季在一个营地至多也不过停留半个月。那里的每一道山梁都留下了他们和驯鹿的足迹。      由于自然生态的蜕化,这支部落在山林中的生活越来越艰难,驯鹿可食的苔藓逐年减少,猎物也越来越稀少。三年前,他们不得不下山定居。但他们下山后却适应不了现代生活,于是,又一批批地陆续回归山林。      去年八月,我追踪他们的足迹,来到他们生活的营地,对他们进行采访。其中一个老萨满的命运引起了我巨大的情感震荡。      萨满在这支部落里就是医生的角色。他们为人除病不是用药物,而是通过与神灵的沟通,来治疗人的疾病。不论男女,都可成为萨满。他们在成为萨满前,会表现出一些与常人不一样的举止,展现出他们的神力。比如他们可以光着脚在雪地上奔跑,而脚却不会被冻伤;他们连续十几天不吃不喝,却能精力充沛地狩猎;他们可以用舌头触碰烧得滚烫的铁块,却不会留有任何伤痕。这说明,他们身上附着神力了。他们为人治病,借助的就是这种神力。而那些被救治的,往往都是病入膏肓的人。萨满在为人治病前要披挂上神衣、神帽和神裙,还要宰杀驯鹿献祭给神灵,祈求神灵附体。这个仪式被称为“跳神”。萨满在跳神时手持神鼓,他们可以在舞蹈和歌唱中让一个人起死回生。      我要说的这个萨满,已经去世了。她是这支放养驯鹿的鄂温克部落的最后一个萨满。她一生有很多孩子,可这些孩子往往在她跳神时猝死。她在第一次失去孩子的时候,就得到了神灵的谕示,那就是说她救了不该救的人,所以她的孩子将作为替代品被神灵取走,可是她并未因此而放弃治病救人。就这样,她一生救了无数的人,她多半的孩子却因此而过早地离世,可她并未因此而悔恨。我觉得她悲壮而凄美的一生深刻地体现出了人的梦想与现实的冲突。治病救人对一个萨满来讲,是她的天职,也是她的宗教。当这种天职在现实中损及她个人的爱时,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者———也就是“大爱”。而真正超越了污浊而残忍的现实的梦想,是人类渴望达到的圣景。这个萨满用她那颗大度、善良而又悲悯的心达到了。我觉得她就是一个伟大的作家,她一生的经历就是一部杰作。我在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中,把这个萨满的命运作为了一条主线。      我心目中的伟大作品,就是这种经过了现实千万次的“炼狱”,抵达了真正梦想之境的史诗。一个作家要有伟大的胸怀和眼光,这样才可以有非凡的想象力和洞察力。我们不可能走遍世界,但我们的心总在路上,这样你即使身居陋室,心却能在千山外!最可怕的是身体在路上,心却在牢笼中!
散文——《苍苍琴》                                      作者迟子建           我最早聆听的琴声,是小提琴。      童年在小山村时,清晨时分,要是父亲唤我们起床得不到响应,他会动用两大法宝,这就是:狗和小提琴。      父亲会把屋门敞开,将在院子中守完夜的狗放进我的睡房,狗摇头摆尾地进来,欢天喜地地把两只前爪搭在炕沿儿上,伸出柔软的舌头,哼哧哼哧地舔我的脸,直到把我舔醒。 要么,父亲会取下挂在墙上的小提琴,站在炕前,有板有眼地拉起来。琴声如黎明之船,驶入我昏沉的睡眠里,将我照亮。当我睁开眼的时候,琴声还在继续,玻璃窗上弥漫着朝霞,好像朝霞也喜欢琴声,特意从天庭飞来听琴。      我对琴声的记忆,与“苏醒”就分不开了。在我心目中,琴声就是林间的流水,能让人提神醒脑;琴声更是田野的清风,带给人温柔的心境。这样与朝阳为伴的琴声,无疑是年轻的、活泼的、富有朝气的。      成年以后,尽管我在音乐厅欣赏过名家演奏的小提琴,但感觉总不如童年听到的琴声美妙。细究起来,不是父亲的琴拉得好,而是因为琴声的出现依托着朴素的板夹泥房屋,依托着红彤彤的朝霞,依托着青葱的菜园和纯净的空气,依托着一颗少年的心,因而显得格外有韵致。 在合奏曲中,我总能从笛、笙、号等管乐器,以及锣鼓、木鱼等打击乐器中,感受到小提琴强大的存在。尤其是交响乐,一旦离开它,如同一个人被剥离了心脏,是没有生命力的。由于爱它,连带着喜欢上了其他的弦乐器,如琵琶、胡琴等。那一根根琴弦在我眼中就是汩汩流水,丝丝晨风,缕缕月光,袅袅炊烟。      现存的世界上最古老的琴,是古琴吧。古人的诗词歌赋中,常常出现“瑶琴”的字眼,说的就是它。我最早认识古琴,是一九九四年在云南丽江的玉龙雪山脚下。中秋节的晚上,一行人在大研古镇听老人们演奏洞经音乐。洞经音乐如同仙乐,至美至纯。在幽幽的丝竹声中,你能清晰地辨出古琴清丽的影子。古琴声宛如落在水面的星光,宛如生长在花蕾中的晨露,给整首乐曲带来湿润、清新的气象。据说有张古琴,有几百年的历史。它似乎还裹挟着旧时代梅花的苦香气,说不出的风雅。      我与古琴这一别,竟是十多年。      去年十一月,在香港城市大学的惠卿剧院,我又与古琴相逢。城市大学举办了一场古琴演奏会,请来了国内演奏古琴的名家。那天剧院爆满,作为主持人的城市大学中国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郑培凯教授,特意穿上了一件灰色的长袍。演奏开始了,首先出场的,是丁承运先生,他是武汉音乐学院的教授,他首演的曲目是《白雪》。尽管剧场很安静,音响效果也不错,可是几百人的呼吸声聚合在一起,还是弱化了琴声,虽然古琴传达的是那种旷古的美感,但在大剧场听起来,它还是显得寥落了。第二个出场的,是李祥霆先生,也许由于他是辽源人的缘故,他的《流水》和《幽兰》,粗犷豪放,如同一阵急雨,沁人肺腑,声声入耳。然而接下来的几位,又回到了初始的风格,尽管他们在演奏上无可挑剔,弹奏的又是名曲,如《忘忧》《平沙落雁》《长门怨》等,可是却缺少那种摄人魂魄的力量。未等曲终,与我同去的几位外国作家,有两位提前离座,一位酣然入睡。只有坐在我身旁的尼日利亚作家阿基耶拿,始终饶有兴味地欣赏着。演奏间隙,阿基耶拿问我,迟,你最喜欢哪一曲?我说最喜欢第二个人的演奏,他兴奋地叫道:我也喜欢他!看来李祥霆那苍凉雄浑的琴风,与尼日利亚大地上回荡的风是相似的。      这次演奏会,总感觉不如在丽江与古琴初识时来得惬意,究其原因,当年我听到的古琴,是裹挟在笙、笛和胡琴等乐器声中的。古琴有了唱和的,气势就大了。而且,那次欣赏洞经音乐时,坐在草墩上,手中又有高山雪茶在握。而在惠卿剧院听到的古琴,是大剧场不说,古琴还是单枪匹马地出场,剧场偶有的咳嗽声和手提电话的铃音,都伤害了音乐的品质。我想古琴的独奏,最适合的场所还是在大自然中,在林中溪畔,在鸟语和落花声里。听众不须多,三五人,散坐在石头上。抚琴者完全可以把琴置于膝上,与松涛和流水唱和。由此说来,真正的风雅是私人化的。难怪王维在《竹里馆》里这样写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2003年,把古琴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古琴由此被公认为世上最苍老的琴。它们很难再回到当年的灿烂,只能在日新月异的时代里落落寡合。但它们是巍峨的,如同冰山,风骨依然,难以征服。这样的琴哪怕有一天消失了,它留给天地间的,也是最美的一抹斜阳! 文汇报 2007年4月18日
多美的夜色啊                             迟子健      虽然哈尔滨的夏天足够凉爽,但我还是喜欢在每年的七、八月份放下笔来“歇伏”。这时最惬意的事情,就是读书。我会把插在书架中的那些花花绿绿的书打量个周详,如同皇帝选妃一样,抽出想读的,放在沙发旁和枕边。被选中的既有那些散发着微微霉味的、可以一读再读的老书,也有外表光鲜漂亮、漫溢着油墨芬芳的新书。比之新书,我更爱那些老书。经过了漫长岁月淘洗后仍然能流传下来的文字,总会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在浏览了两本空洞乏味、装神弄鬼的最新畅销书后,我已打算重温《聊斋志异》的诡谲、奇异之美了。那里的神仙鬼怪在我眼中是有血有肉的。在电闪雷鸣的夏日,读这样的书无疑就是聆听天籁之音。      由于搬家后没有给书做细致的分类,所以很多书都是乱插的。我在取《聊斋志异》的时候,发现了相挨着它的《欧洲美术中的神话和传说》,这是著者王观泉先生三年前所赠的,我记得爱人在那年春天离开我的最后一个夜晚,读的就是这本书。      书页上一定留有我用肉眼看不见的爱人的指纹,所以打开它的时候,那一幅幅绚丽的画面,在我眼里就是天堂的圣景图。      最先打动我的,是一组《丽达与天鹅》图画。丽达与天鹅的故事,是最传奇的爱情故事。天神宙斯有一天在神山上,看到身下的斯巴达草原上,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她就是丽达。宙斯爱上了丽达,为了摆脱天后赫拉的控制,他变成一只天鹅,飞向人间,与丽达相爱,并生下了希腊的绝世美女海伦。海伦与特洛伊战争的故事,比丽达与天鹅的故事还要著名。      在对《丽达与天鹅》这个神话的演绎上,我最喜欢达利的那幅。柯勒乔的过于甜美,达·芬奇的太圆熟了,而达利表现的天鹅充满了激情和力量,它那富有质感的展开的双翼,是那么的刚健和柔美,充分体现了宙斯飞临人间、见到心爱的人时那种内心的狂喜。      在这本书中,既可看到威廉·琼斯表现的爱上自己倒影、最终化作水仙花的美少年纳西索斯,也可以看到鲁本斯以表现众女神为了争夺金苹果而引起祸端的《帕里斯的裁判》以及波提切利描绘的以色列民族女英雄《朱提斯》。随着纸页翻动的刷刷声,我们看到了充满了阴郁之气的伦勃朗的《大卫在扫罗面前弹竖琴》。扫罗得了疯病,他只有在听大卫弹奏竖琴时,疯病才会暂止。可他却想杀死这个日后会取代自己成为以色列王的大卫。可是除掉大卫,聆听不到竖琴的声音,扫罗将永远活在癫狂中。灰黑的画面除了衬托了疯子扫罗内心的矛盾和焦虑,也把竖琴的凄美展现无疑。我觉得在描写音乐对人的影响的深刻性上,这则神话无疑是登峰造极的。      在书将结尾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舞蹈着的莎乐美。2000年秋天,我曾经在都柏林的皇家剧院看过王尔德的话剧《莎乐美》,那个声音略微沙哑、轻盈美丽的女演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莎乐美》是写施洗者约翰死亡的故事的作品。希律王娶了弟弟腓力的妻子希罗底,约翰对此反对,惹恼了西律王,被关进监牢。莎乐美是希罗底的女儿,她美丽而富有才情,传说她向约翰表达过爱情,但遭到了拒绝。在希律王的生日宴会上,莎乐美被邀跳舞,为西律王助兴,莎乐美不从。西律王就许诺莎乐美,如果她当众舞蹈,就可以让她做一件最想做的事情。于是,莎乐美跳起舞来,舞毕,她要求西律王割下约翰的头给她,她终于吻到了死去的约翰的嘴唇。在约翰的头即将落地的时候,莎乐美感慨道:多美的夜色啊!      是啊,用这句台词来概括这本书的气质再合适不过了。欧洲那些美妙的神话和传说,当它们凝固在画面中的时候,它们就是人类艺术天空中最迷人的夜景。可惜在这个时代,欣赏这样的夜色的人少而又少了。所以王观泉先生在赠言中这样写道:      此书起笔于1953年,时为23岁当大兵时。但虽戎装披身,心中想的是保卫和平,使中国乃至世界宁静。忽忽近半个世纪流逝,这才发现世界其实一点儿也不太平。书虽然漂亮,2002年垂暮之年的我已经对斯道不感兴趣了,只是愿意比我年轻的你及与你相似的中青年们,能如我在起笔写此书时一样好心情,赏析美。      王观泉先生晚年患有严重的眼疾,一再手术,如今他的一只眼睛几乎失明,而另一只眼睛的视线也极为微弱。这样的画集对他来说,注定是掩藏在心底的永恒的风景了。      我想爱人能够在最后的日子看这样的一本书上路,踏着这样的夜色归去,实在是幸运的。因为他是带着美走的。
又逢迟子建     原载于《北极光》2008年第6期 作者:李江旭     听说迟子建来了,我去看望她。      有二十年没见了。知道迟子建的名字,是我到《北极光》的前身《大兴安岭文艺》当编辑还不长的那个时间。有一天,老编辑于大海拿了一篇小说稿让我看。当时我还是个见习编辑,看老于对这篇稿子很重视,也不敢怠慢,就认真地看过。稿子感觉相当不错。我便按照老师教过的分析作品的步骤:情节线索、篇章结构、人物性格、语言特点,还有主题背景什么的,说了自己的看法。“作者是在校的学生,咱们大兴安岭的。是鲁秀珍老师发现的。这是我从她那儿要来的。”听老于介绍的情况,我不免有些惊讶: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刚开始文学创作起点就这样高,的确是有灵气有悟性。作者的名字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迟子建。      一九八七年的夏天,美籍学者葛浩文先生来大兴安岭访问,地委宣传部安排我做具体的接待工作。葛浩文先生是一位汉学家、文学评论家、美国一所大学的教授。他来大兴安岭是为了撰写迟子建的作品的论文,考察迟子建生长生活的地方。同他一起来的还有鲁秀珍老师和迟子建。这好像是我初次见到她,那时她已是省作家协会最年轻的驻会女作家。她当时穿着红色的长袖衬衫,黑裤子,红色的高跟鞋,梳着一条大辫子,还是学生的模样。在那四五天的工作闲暇时间中,同她探讨了一些文学上的问题,提到了《北极村童话》里俄罗斯大婶的人物原型,有时也一起跟葛浩文先生学英语。她的举止落落大方,还有一丝淡淡无痕的典雅,有时会流露出山里孩子的坦荡与率真。当她对一些问题表达不同的看法时,会用机智的反问,使我一时语塞。看得出,她有个性,有自己的思考和见解。在加铁公园游览时,葛浩文先生随意地坐在一块假山石上,说照张像吧。我接过葛浩文先生的相机,葛浩文先生又说:小迟如果做鬼脸,可别错过了。我对好焦距和光圈,等待着。可是迟子建就那么文静地站在葛浩文先生的侧后,微笑着看向远方,娇媚的阳光和谐地照在她的脸上。我只好按下快门,把她的微笑定格在视窗里。      迟子建是大兴安岭的骄傲。她是从大兴安岭这个充满阳光、到处都洋溢着绿色希望的地方走出去的海内外都有影响的著名作家。她是大兴安岭开发建设者的后代,在她的作品里有着浓厚的亲情和对这片土地的关切,渗透着这片土地上孕育出来的善良与时代的情感向往,在她的作品里表达出了我们山里人所有的感情和内心世界。迟子建是中国的,也是我们大兴安岭的。      门开了,迟子建正在接听手机。她微笑着让我进到房间里。简短地向电话说了几句便关上了,坐在对面的床上。她说,她问来探望父母,可能会呆上一段时间,还要去北极村看望她的姥姥。她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么文静,还是那么机智,还是那么典雅。      上火车的时间要到了。道别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率真的微笑。 责任编辑于敏
迟子建论     来源:文艺争鸣 2007年13期 作者:吴义勤         当迟子建凭借《北极村童话》走上文坛时,她的亮光虽然耀眼,但似乎并没有给中国文学以深刻而刺激性的影响。相反,她很快就被1980年代中叶汹涌的先锋文学浪潮淹没了。与先锋作家那种极端而夸张的文学形象相比,迟子建的出场显然是平淡而素朴的。与先锋文学的这种距离,一方面造成了迟子建的被遮蔽与被忽略。另一方面,又使她在文学领地里具有自由生长的空间,她的个性、才情、理想都得到了正常的萌芽、孕育与培养。与大多数青年作家,“裂变”式的、大起大落的出场方式不同,迟子建的文学之路不但历史脉络清晰,而且始终有着均匀的节奏和坚定的方向。正如苏童所说:“大约没有一个作家会像迟子建一样历经二十多年的创作而容颜不改,始终保持着一种均匀的创作节奏,一种稳定的美学追求,一种晶莹明亮的文学品格。”迟子建始终信奉着小说的最原始、最本源的道德与伦理,始终演绎着小说最自然、最朴实的美感,因为从不“东张西望”,因而她所呈现给我们的“文学性”也是最纯粹、最本色的文学性。当1980年代以来以反意识形态、西方化的形式主义和反叛传统文学观为其“现代性”“纯文学”标识的先锋文学运动,把文学改写成黑暗而冷冰冰的存在时,“乖乖女”迟子建式的“正统”写作无疑捍卫了文学的形象,并越来越呈现出无可替代的文学史意义。
回归自然:迟子建的终极乡土 摘要: 本文运用生态文艺学理论和中国古典诗学,历时性地回顾迟子建小说创作轨迹,认为1995年后是迟子建风格成熟的第三期。她回归自然,营造人、情、景相融的伤怀之美,建构生态和谐的终极乡土,以女性的柔情、儿童的想象、天人合一的中国自然诗学呵护人类最后的精神家园,其抗争流俗、批判文明的胆识超越时代,确立了她在当代文坛的重要地位。 关键词: 生态    终极乡土   自然    灵性生命   伤怀之美   Abstract: RETURN TO NATURE: CHI ZIJIAN’S ULTIMATE HOMELAND By means of ecological study of art and literature as well as Chinese classic poetics, this paper diachronically reviews CHI ZIJIAN’s track of fiction writing, and comes to the following conclusions: Since 1995,CHI ZIJIAN’s writing has come to the third period, or a mature period. She goes back to nature, builds a nostalgically beautiful realm in which characters, emotions and sceneries are blended into one, we may call it an ecologically harmonious ultimate homeland. With female tenderness, children’s imagination, and theories of Chinese classic poetics that value harmony of man with nature, she protects the last spiritual homeland of human beings, fights against current customs, and criticizes modern civilization. Her courage has surpassed the time, which builds up her important status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 Key words: Ecology      ultimate homeland    nature    spiritual life    nostalgically beautiful realm
现实与审美的错位:悲凄的诗意表达——论迟子建新世纪乡村叙事创作     论文关键词:悲凄   诗意   乡村叙事      论文摘要:针对近年来对迟子建创作的误读、指责,本文试图通过对其新世纪以来乡村叙事创作进行一个总体特点分析,阐释作家创作的内在机理及其所采取的民间立场,从而概括出其创作呈现出的“现实与审美的错位”的特点,为其辨正。           迟子建这个当代文坛耳熟能详的名字,单是她的故乡就如苏童所说具有先声夺人的魅力。出生于中国最北端的大兴安岭的迟子建,从小便在与自然的零距离的相融中体会童年的快乐,这种得天独厚的生命体验对于她成年以后的创作可以说产生着非比寻常的影响。于是我们看到自20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出现在乡村广阔大地上的一个辛勤的耕耘者,以“一种均匀的创作节奏,一种稳定的美学追求 ,一种晶莹明亮的文字品格” D坚守着自然、田园、诗意的表达。《北国一片苍茫》、《葫芦街头唱晚》、《荒原》、《逝川》、《亲亲土豆》、《雾月牛栏》、《孕妇和牛》、《朋友们来看雪吧》、《清水洗尘》等一批八、九十年代的创作使她成为当代文坛一个独异的存在。直至新世纪的到来她仍然笔耕不辍,并多次获得各种奖项,成为产量较多且质量较高的作家之一。     
生命神性的演绎——论新世纪迟子建、阿来乡土书写的异同 作者:黄轶 来自:中国作家网      内容摘要   迟子建和阿来书写人与自然关系的小说一般通过“回忆”、通过接近民歌及民族语言和对仪式的描述来达致返归自然的精神原乡意识。他们都关注外来强力对原生态的破坏,但又有不同,阿来倾向于对体制失误的批判,迟子建侧重于现代发展与生态平衡的悖论;阿来在批判中揭示神性解构下的人性异化,迟子建却以温情的心发掘“恶”中的心灵闪光。他们对自然生命神性的形塑更富有人的主体性,也就更富有人文性和现实感,有其独特意义和价值。                20世纪末以来,工业化的强势推进和人对自然过度开发造成的生态危机日益加重,地球作为家园的破败使人类面临着“失根”的威胁,“危机寻根”也伴随着一种精神寻根、文化寻根从生态叙事中氤氲而出。以人与自然关系为书写向度的中国乡土小说也显示出空前的魅性本质,涌现了一批有着各自“生态”表现风格和伦理立场的作家作品,特别是“边地小说”,如郭雪波的“大漠系列”、红柯的西部风情小说、杜光辉的“可可西里”小说、董立勃的“下野地”小说、杨志军的“藏獒”系列、羌戎的“狼文化”小说……,凝结着现代乡愁的伦理追求立足于人、朝向大地,其自然观既蕴涵着传统伦理价值取向,又兼具后现代重建自由精神的企图。虽然蕴藉深厚的生态小说当下还未成气候,精品力作更不多见,但“生态责任、文明批判、生态理想和生态预警” 已成为乡土小说进入新世纪以来重要的意义指向,标示了生态题材创作所能达到的哲学命题的前沿高度。同样书写边地的阿来和迟子建无疑为这支队伍带来了饱满的生气,探寻阿来和迟子建该类文本的同与异,对于认识中国乡土生态小说创作有着启示意义。                                      一      阿来在《尘埃落定》后处于酝酿状态,陆续发表有《遥远的温泉》《已经消失的森林》《奥达的马队》《孽缘》《鱼》《格拉长大》等中短篇小说,井喷期似要到来。《空山》拟以3卷6部长篇的串珠式结构组成,面世的前两卷包括《随风飘散》和《天火》、《达瑟与达戈》和《荒芜》4部,但从内容、手法到格调都很不同,以下叙述中仍用单篇名。迟子建新世纪以来作品较多,中短篇小说有《五丈寺庙会》《鸭如花》《芳草在沼泽中》《酒鬼的鱼鹰》《相约怡潇阁》《格里格海的细雨黄昏》《雪坝下的新娘》《微风入林》《蝌蚪游向大海》《草地上的云朵》等,长篇有《伪满洲国》《树下》?、、、《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以下简称《额》)等。阿来和迟子建一个是来自川坝藏汉杂居地、书写西部藏地文化的藏族作家,一个是来自中国最北端漠河、书写东北丛林的汉族作家,但在文本间你能感受到他们对边地风景风情风俗同样的诗性眷恋,也能从其民族寓言的再造中寻绎他们对边地民族历史遭际的疼惜和哀婉;他们退居一隅、深察默省,用最合于自然性情韵味的文字表达他们对原生态文化自然神性的尊崇以及建立在这尊崇之上的对神的消解与人的堕落的忧患、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悲悯伤怀。他们对乡土家园的追怀传达着浓郁的精神乡愁和原乡意识,渗透着深刻的人文情怀。      阿来和迟子建精神的原乡首先是通过对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描述来传达的,“回忆”是其重要的传达手段,有时就是意义本身,如返归自然。      阿来《遥远的温泉》调用了现在的“我”与过去的“我”多重的叙事视角。小说写脸上长了一块块惨白皮肤的花脸牧人贡波斯甲被驱逐到山上放牧,他给不爱说话的坏孩子“我”讲述远方有一处措娜温泉,那里梭磨河在群山之间闪烁着光流穿过绿色的草原,在茂密的冷杉、杜鹃、野樱桃、桦树的林间升腾起浓郁的硫磺味,温顺的小鹿和蛮力的野牛以及健硕的女子和多病的村人都被吸引而来。回忆中童年的“我”“经常独自唱歌,当唱到牧歌那长长的颤动的尾音时,我的声带在喉咙深处像蜂鸟翅膀一样颤动着,声音越过高山草场上那些小叶杜鹃与伏地柏构成的点点灌丛,目光也随着声音无限延展,越过宽阔的牧场,高耸的山崖,最终终止在目光被晶莹夺目的雪峰阻断的地方”,因为那里有“我”的梦中温泉,它以诗意和神性接纳了一切所谓的美与丑、贵与贱,“我”渴望有一天花脸会带“我”去温泉。回忆既是一种叙事策略,又使“我”在猝不及防的回忆中时时感慨现在。《老房子》中的莫多仁钦也生活在回忆和意识流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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