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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林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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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一个月的阴雨,让人差点忘了前阵子的老天爷,慷慨非常,放出蓝得清澈见底的天,几日里,这个一向端庄华丽的豪华都市一时间竟小家碧玉了起来,令人刮目相看。纵是相隔已经长远,也依旧难忘怀,难以比拟,哪怕少顷的,少顷的,那些个蔚蓝爽朗的日子。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上学前班的自己去幼儿园接邻家的小弟,等他放学,我们俩爬上丈把高的,堆在墙边修房盖屋用的大沙堆,攥着供销社两毛钱买来的不知名的小吃粉,倒在手上,你一口我一口舔食,忘乎所以。我记得,那天下午,一场红透了整片天的火烧云降临那座小城。整个天空一片火海,熊熊燃烧,足足持续了竟有那么久。我们俩一边吃,一边看着……
我记得,幼时穿过后坡——那块我的小天地——一块长满齐人高的草林立着很多高大挺拔老树的无人区,在一片像极了爬山虎的植物藤蔓后面发现了两个向日葵的葵花盘那么大的马蜂窝,那瞬间的狂喜。
……随后我找来了同伴,人手提着一颗沉甸甸的大石头,鼓着勇气,下定决心,正义凛然,一步步靠近,朝敌人猛烈开火,敌人的老巢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瞬间,飞舞盘旋的黄肚子蜂兵倾巢出动,我们俩拼了命的跑,它们在后面追,一人肚子蛰一个包——
我当时一定很喜欢那个蜂窝。换是现在,肯定没这个胆量。一件东西,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很想要,才会想方设法不惜冒险去得到它。
电影《五月之恋》。刘亦菲拉着陈柏霖的手,恐高症的陈柏霖摇摇晃晃跟着她,一步一挪走在高高的废旧铁轨木枕上。
我打小住的那个村子,在村口朝西面几百米的旷野地方,也有一条废弃的铁轨,铁轨上停了几节退役的火车铁皮车厢,车厢发黑生锈,窗玻璃早已不见,只剩下斑斑锈迹和赤裸裸凋零的残躯。那条铁路离市铁路站不算远,但遗世独立,只有夏天的茂草和冬天的白雪为伴,蚂蚱野狗作邻,它孤零零像个老人,却因脱离人世间社会而显得个性夺目,别有风味。俨然像美国西部草原里行踪隐秘单枪匹马劫富济贫的牛仔,又像仗剑天涯天地孤影任我行的侠客,日本隐居深山的武士。
偶有调皮的孩童走了很远的路在野外疯耍,沿着铁轨行走路过,兴味一起,爬上去观瞧瞻仰一番。我们小学班的班长曾“带领”我们十几个一起跑远路,前往登临视察。有人还试图卸几个零件带回去卖铁换钱。我们高高踮起脚,从里面朝车窗户外看,看外面的风景:微风浮浪的草野,远方寂静的树,对面行驶的火车,高空滑行的飞鸟。
我家的旧时居院,院中央是一大块未铺砖的土地。春末夏初的时候,天气开始渐渐炎热,不知名的小蜂会在这里钻洞做窝,于是地上出现一个个小圆孔。这种蜂跟人类似,一家两三口独居,不做蜂巢。
乍看你会不解,搬个凳子坐在远处不动,你等着瞧。十几二十分钟,有只蜂子从哪里逛闹市刚回来,先是在空中警觉地小作停留,飞舞一阵,看没人,才放心着收起螺旋桨,一下子停在属于自己的那个洞口,钻进去。那是它的家。
接下来就该我使坏了。我看有蜂进洞,立马去厨房掀开缸盖,用水瓢舀了水大步流星朝洞口走去,对准赶紧往里灌水,没几下,就能听见那只蜂子在里面嗡嗡作响,一边往外钻逃一边叫喊着大事不好了的声音。它钻出洞口,翅膀已经被水冲湿,无法飞行,站在地上焦急着走来走去,等着太阳晒干,像面临亡国的国务总理。这样一次次的,我在旁边看它的神色,看它对着日光挣扎着再飞起的一刻。
…………
那是我孩童时的秘密。
一见钟情。
(2016.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