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神飘过】 【本神飘过】
山野之间一愚人,梦不醒,痴不觉,忘不了,放不下,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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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叛《今生》 “夷江,你悔么?”王的吼声如濒死的猛虎在绝望的咆嚎。 我扭头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静君,他正深情的望着我,英俊的脸上仍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那令我忘情的微笑是如此的灿烂。 我也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在说:“不悔!” 我看见王的眼神抽搐了一下,阴暗的瞳里象燃起了一撮冬日的火苗。 巫神敲响了祭鼓,持着青戈的甲士们齐声高歌: 静君有爱 夷江无悔 乔岳之南 翕河之北 两名甲士将我高高举起,抬向祭坛。 另两名甲士则把静君抬到大江边。 甲士们又齐声高歌道: 静君有爱 夷江无悔 天做行雷 地生濯水 鼓声急如落雨,巫神的裙绦在风中漫漫飘拂,灵动如神。 我看着甲士们把静君投入大江里,发出很大的水声。 他那深情的眼神在波浪中一转,便不见了。 但我并不觉得如何伤痛,因为他将拥有这一生的记忆去经历百次的轮回,在三千年后的今日,与我重聚…… 而我,因着背弃了王的爱宠,要在炼狱中承受三千年的火劫…… 巫神已点燃了祭坛四周的材木,艳红的火蛇蠕动着向我蔓延。 甲士们仍在高歌: 静君有爱 夷江无悔 朝朝芝兰 夕夕树蕙 火蛇贪婪的舔舐我的裙袂,蜿蜒着爬上我的胸襟,吻上了我的脸庞…… 我感觉到了烧灼的痛楚—— 尖锐顿挫嘶哑干燥粉碎枯涩破裂翻卷明灭 血液燃成熔浆攒刺心脏煅炼骨髓痛断青丝 苦梦狂想交织辉映飞散迸裂边缘无法停歇 火焰煨我熳我焖我煸我燔我炷我焐我煜我 我想哭泣咆哮惨哼窒息哀号嘶吼尖叫呻吟 然后—— 我看见静君的眼神…… …… …… …… 慢慢的,我睁开双眼—— 我看见自己**的双足站在一块灰硬的石地上。 大江在我的脚下翻腾不休,我打了个寒战,今昔是何年? 向四周望了一眼,发现自己是在一座大桥上,身边不断有衣着古怪的人匆匆走过,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合上双眼,默念他的名字—— 静君,今天…… 今天是我们重新相会的日子。 一阵急促的鼓声在耳边响起,催我前行。 我踏着轻快的步子,追随它。 鼓声愉悦的歌着: 噫嘻静君 于彼东渭 嗟嗟夷江 麋麋思媚 我欣然的笑着,拂弄着我的长发。 那鼓声仍旧歌到: 噫嘻静君 徂左徂右 嗟嗟夷江 忡尘忡诟 路边的窗子让我看见自己的容颜,呵,那清丽人儿可不就是我么? 鼓声的热烈达到了顶点,它歌道: 噫嘻静君 煌煌居歆 嗟嗟夷江 漫漫扬襟 不知何时,已经是夜色苍茫,五颜六色的灯火主宰了大地。 夜风中,我的裙袂轻舞飞扬。 鼓声终于停歇。 我来到一个华丽的大厅的门口,向内眺望。 我看到了静君! 真的是静君! 那若有若无的微笑,那深情的眼神! 我伸出手,要将那门推开。 我的手突然僵住。 一个穿着淡黄色裙子的女孩子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微笑着站起身来,将她拥进了怀里。 …… 怎么? 他已经忘记了一切?? 忘记了今生的重聚??? 我的心一时间冷若冰雪。 静君抬起头,我们的目光相遇了。 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犹疑、茫然、震惊、狂喜…… “夷江!”他大喊了一声,甩开怀里女孩子,向我奔来。 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托着盘子走过,和静君撞在了一起,两个人跌倒在地。 我轻轻的退开。 不,不,他没有忘记…… 只是,今天的静君已不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静君了…… 我在街上踽踽而行,极目望去,这城市的霓虹是如此的冷漠。 每走一步,我都听见自己的骨骼“吱吱”做响,三千年的燃烧,已耗尽了我的灵魂,余下的,只是行尸走肉。 我眯起双眼,看那熟悉的月光。 三千年,多么漫长的结局…… 我又来到那大桥上,望着桥下滚滚的大江。 也许,那个我深爱的静君还在那里,我想起他没入水中时的眼神…… 我的唇边绽开一丝温柔的笑容。 我闭上双眼,身体缓缓的向前倾斜,投向那冰冷的江水中…… 朦胧间,听见王的吼声—— “夷江,你悔么?”
杨叛《李三镖打擂》 说起李三镖,那可是马扎坎子里的头面人物,老少三百多口见哪个了面,都是要恭恭敬敬的点个头,招呼声“三哥”的。要说他身材也不高,虽然不至于是瘦小,也绝称不上壮实。黄虚虚的一张脸上,胡子没长几根,麻子倒长了不少。再加上头发稀疏得挽个髻都难,实在说不上是什么俊俏人物。可是坎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喊他三哥的时候,那声音都是又甜又糯的,时不时的还翻个媚眼儿给他看。不为别的,自古美人爱英雄,在马扎坎子这一亩三分地上,他李三镖就绝对的是一个英雄人物。要不,当年坎子里最美的大妞儿庆霞能嫁给他? 这天,天还蒙蒙亮,李三镖就被他的宝贝疙瘩李顶子摇醒了。 “爹,爹,起啦!起啦!”顶子先揪着李三镖的耳朵使劲摇,没效果。李三镖的呼噜依旧打的震天响。就爬上床,骑到他老子的脖子上,“嘻”的一笑,捏住了他的鼻子。李三镖的呼噜打不出来,苦恼的将脑袋摆来摆去,最后睁开一只左眼,看到了他儿子胖胖的小脸,苦恼的从喉咙里咕噜一声,又想闭上眼睛。 “起啦!起啦!”顶子去掀他的眼皮了。这下李三镖再也睡不下去了,将双眼睁开一条缝,瞟了窗子一眼,又将眼睛合上哀求道:“小祖宗,宝贝儿,日头可还没升呢,小王八蛋你就不能让你爹好好睡个懒觉呀,啊?” 顶子的小胖手握成拳头,用力捶打着他老子的胸膛,“起啦,起啦,打擂!打擂!” “打擂?”李三镖猛的睁大了双眼,“今天是初五了?是打擂的日子?” “嗯。”顶子用力点着他的胖头。 “哎哟!”李三镖猛的坐了起来,把顶子掀了个跟头。“几更啦?这是几更啦?”说着,还爬到窗户将脑袋伸出去看天色。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又回头看顶子。 顶子的小胖手伸出四根手指。 “四更?”李三镖紧张的问。 顶子肯定的点头。 “糟啦,糟啦!咋睡过头啦!都是昨天牛皮许那几盅黄汤害的!”李三镖一骨碌爬起来,没头没脑的往身上套衣服,“你娘去哪儿啦?咋不叫我一声?” “娘在做饭。” ※※※ 李三镖出了里屋的门,先到院子里汲了桶冰冷的井水,“哗!”的从头淋到脚。 然后便吆喝着打了一趟拳,一顿饭功夫,身上的凉水便蒸干了,这才收了架式。这是他李三镖的独门练功绝招,每天是风雨不误,用他的话讲,这是练“内家”。 拳打完了,又取出他的镖来。 镖是风磨铜的,一共九支,沉甸甸的压手。棱形的镖身两面开了刃,在月下闪着冷幽幽的光芒,大红绸的镖衣在夜风中轻轻的飘浮着。 李三镖在院子里先转了个圈,然后来到离靶子差不多三十步远的地方。先将一支镖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突然一声:“着!”手一扬,镖蓦地分飞出,“咚”地一声钉了在了靶心偏左点的地方。 李三镖撇了撇嘴,退了十步,转过身去,背对着靶子,将镖衣缠在中指上。静立了一会儿,猛的转身,腕子一抖,又尖着嗓子大喊一声:“着!” 镖厉啸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的钉在了靶心上。 李三镖眯着眼看了半天,咧嘴笑了。 ※※※ 回屋时,庆霞已经把饭做好了,黄木桌子上清清爽爽的摆着大碗的糊度粥,一碟小葱拌豆腐,一盘炒黄瓜,还有十几个玉米面窝窝和煮好的红薯堆在一起,热气腾腾的勾人口水。 李三镖涎着脸来到正在摆筷子的庆霞身后,在她白生生的脖子上使劲儿亲了一口,然后才一屁股做在椅子上。端起碗“呼噜呼噜”的喝起粥来。 庆霞一边给顶子夹菜,一边叮嘱着:“看你,慢点吃,等会儿要赶路的,吃撑了小心半道拉肚子。” 李三镖显然没把这话往心里去,甩开腮帮子,将金黄的窝窝灭了一个又一个。 “打擂的时候小心着点儿,几十岁的人了,身子骨不比年轻那会儿,出个好歹的可不得了!”庆霞不放心的道。
杨叛《李三镖打擂》 说起李三镖,那可是马扎坎子里的头面人物,老少三百多口见哪个了面,都是要恭恭敬敬的点个头,招呼声“三哥”的。要说他身材也不高,虽然不至于是瘦小,也绝称不上壮实。黄虚虚的一张脸上,胡子没长几根,麻子倒长了不少。再加上头发稀疏得挽个髻都难,实在说不上是什么俊俏人物。可是坎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喊他三哥的时候,那声音都是又甜又糯的,时不时的还翻个媚眼儿给他看。不为别的,自古美人爱英雄,在马扎坎子这一亩三分地上,他李三镖就绝对的是一个英雄人物。要不,当年坎子里最美的大妞儿庆霞能嫁给他? 这天,天还蒙蒙亮,李三镖就被他的宝贝疙瘩李顶子摇醒了。 “爹,爹,起啦!起啦!”顶子先揪着李三镖的耳朵使劲摇,没效果。李三镖的呼噜依旧打的震天响。就爬上床,骑到他老子的脖子上,“嘻”的一笑,捏住了他的鼻子。李三镖的呼噜打不出来,苦恼的将脑袋摆来摆去,最后睁开一只左眼,看到了他儿子胖胖的小脸,苦恼的从喉咙里咕噜一声,又想闭上眼睛。 “起啦!起啦!”顶子去掀他的眼皮了。这下李三镖再也睡不下去了,将双眼睁开一条缝,瞟了窗子一眼,又将眼睛合上哀求道:“小祖宗,宝贝儿,日头可还没升呢,小王八蛋你就不能让你爹好好睡个懒觉呀,啊?” 顶子的小胖手握成拳头,用力捶打着他老子的胸膛,“起啦,起啦,打擂!打擂!” “打擂?”李三镖猛的睁大了双眼,“今天是初五了?是打擂的日子?” “嗯。”顶子用力点着他的胖头。 “哎哟!”李三镖猛的坐了起来,把顶子掀了个跟头。“几更啦?这是几更啦?”说着,还爬到窗户将脑袋伸出去看天色。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又回头看顶子。 顶子的小胖手伸出四根手指。 “四更?”李三镖紧张的问。 顶子肯定的点头。 “糟啦,糟啦!咋睡过头啦!都是昨天牛皮许那几盅黄汤害的!”李三镖一骨碌爬起来,没头没脑的往身上套衣服,“你娘去哪儿啦?咋不叫我一声?” “娘在做饭。” ※※※ 李三镖出了里屋的门,先到院子里汲了桶冰冷的井水,“哗!”的从头淋到脚。 然后便吆喝着打了一趟拳,一顿饭功夫,身上的凉水便蒸干了,这才收了架式。这是他李三镖的独门练功绝招,每天是风雨不误,用他的话讲,这是练“内家”。 拳打完了,又取出他的镖来。 镖是风磨铜的,一共九支,沉甸甸的压手。棱形的镖身两面开了刃,在月下闪着冷幽幽的光芒,大红绸的镖衣在夜风中轻轻的飘浮着。 李三镖在院子里先转了个圈,然后来到离靶子差不多三十步远的地方。先将一支镖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突然一声:“着!”手一扬,镖蓦地分飞出,“咚”地一声钉了在了靶心偏左点的地方。 李三镖撇了撇嘴,退了十步,转过身去,背对着靶子,将镖衣缠在中指上。静立了一会儿,猛的转身,腕子一抖,又尖着嗓子大喊一声:“着!” 镖厉啸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的钉在了靶心上。 李三镖眯着眼看了半天,咧嘴笑了。 ※※※ 回屋时,庆霞已经把饭做好了,黄木桌子上清清爽爽的摆着大碗的糊度粥,一碟小葱拌豆腐,一盘炒黄瓜,还有十几个玉米面窝窝和煮好的红薯堆在一起,热气腾腾的勾人口水。 李三镖涎着脸来到正在摆筷子的庆霞身后,在她白生生的脖子上使劲儿亲了一口,然后才一屁股做在椅子上。端起碗“呼噜呼噜”的喝起粥来。 庆霞一边给顶子夹菜,一边叮嘱着:“看你,慢点吃,等会儿要赶路的,吃撑了小心半道拉肚子。” 李三镖显然没把这话往心里去,甩开腮帮子,将金黄的窝窝灭了一个又一个。 “打擂的时候小心着点儿,几十岁的人了,身子骨不比年轻那会儿,出个好歹的可不得了!”庆霞不放心的道。
杨叛《江湖》 太阳斜下去了,虎子抹了把头上的汗,将两垛捆好的柴担在肩上,下了山。 傍晚的风暖暖的,他的草鞋还是感觉着地面上白天的热气。 还没到家,就已经见他娘门口站着向着这个方向张望着。 他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家门口,气喘吁吁的道:“娘,你咋又出来等了呢,不是说日头下山的时候回来么。” “没啥,就是看看呗。”虎子他娘很温和的笑着,花白的头发在晚风中曛曛的有些凌乱。 一进院,虎子就从缸里舀了一瓢水,汩汩的灌了下去。 虎子他娘见了忙道:“呀,虎子,快先别喝,已经烧了水了,天还凉着呢,冷水伤身!”说着夺下了虎子的瓢。 虎子嘿嘿的笑,过去将柴禾堆好。 “虎子,今天累了吧?”娘又问。 “没啊,你看我都没咋出汗咧!”虎子冲他娘一咧嘴。 虎子他娘好好端详了一阵,眯着眼,欣慰的笑了。 虎子他娘坐在灶前,看着火,将已经脱了粒的玉米棒子填到火中,火苗烧的更旺了。 虎子则在院子里霍霍的磨刀。 刀是虎子他爹留下来的,又宽又厚的一把大刀,虎子爱极了,一有闲便要磨上几回。 虎子先用大的磨石来磨,然后用小的油石来磨,刀便被磨的晶亮,锋芒寒寒的冻人的眉毛。 虎子磨着磨着,突然停了下来,闷声道:“娘啊,我想到江湖上闯闯哩!” 虎子他娘正要再填一个玉米棒子,听到这话,手便一滞,差点被烧着。好一会儿才幽幽的道:“闯啥哩,有啥好闯的,你忘了,你爹都是咋跟你说的?外面没几个好人。” “不出去闯闯,我这辈子都不甘心哩!”虎子低下头,又继续磨刀。 吃完了饭,虎子提着刀到院子里,摆了个架式,舞了起来。 虎子的刀舞的好,不大功夫,只见刀光在闪,虎子的人倒是看不见了。 这刀虎子不打算白练,他要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虎子能舞这样的一手好刀。想到这里,他舞的更急了。 等虎子收了刀,才发现他娘正静静在站在门口看着他。 “虎子,你真想出去闯啊?”他娘问。 “是啊,娘。”。 “虎子,你看见那豌豆的花了么?”他娘又问。 虎子扭过头去,看着自家园子里种的豌豆。那一架的豌豆都已经开了花,鹅黄色的小花在月色下散发着温和的香味。他发现这豌豆花和他娘的微笑真的醇厚得很象。 “看见了,豌豆花都快谢了。” “豌豆就快下了,你不是最喜欢吃娘的腌豌豆么,等收了豌豆再走吧!”他娘道。 “好啊,娘。” 一个月过去了,终于收了豌豆。可豌豆要腌,那就得风干才行,春风徐徐的吹,又吹了一个月。风干了又要腌,虎子娘将十几双缝好的鞋底拿到集上换了粗盐,然后坛子装了盐水和调料,慢慢的腌了一个月,豌豆终于腌好了。 今年虎子娘的腌豌豆作的格外的好吃。虎子就着吃了三大碗饭,然后打着饱嗝,将青花的粗瓷大碗在桌上一放,心满意足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又和他娘说:“娘啊,这回我要去闯江湖啦。” 虎子娘听了,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拿起抹布,慢慢的抹着桌子,这样慢慢的抹着,抹着,好半天,才慢慢的说道:“你这一出去,不定就多久,等娘换点棉花,给你做件新的棉袄再走吧。” “好啊,娘。” 虎子娘便家里新收的十几斤茶叶拿出来,换了些棉花,又扯了几尺布,开始给他做新棉袄。 棉袄的棉花絮的好厚,整个的衣服鼓鼓的。 棉袄的针脚压的好密,全都细细的缝了两道。 虎子娘慢慢的缝,慢慢的做,做了一个月,终于做好了。 虎子穿上又厚又暖的新棉袄,觉得很神奇了。 新棉花的味道真好闻,虎子觉得有点象他娘身上的味道。
杨判《小兵物语》 我是一个小兵,守城的小兵。 象我这样的小兵,襄阳有几万人。这些人里,有的是襄阳人,有的却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大家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决不让蒙古人攻下我们襄阳城。 襄阳城里最受人尊敬的就是郭大侠和郭夫人。十几年来,他们一直和襄阳同生死共存亡。要是没有他们,襄阳早就完了。 郭大侠是个好人,对我们从不打骂。郭夫人呢?我不清楚,不过我感到,她要守住这里,恐怕一大半是为了郭大侠。她看人的时候,你总觉得什么都藏不住,那感觉让我很难受。 郭大侠和郭夫人有个女儿,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象她的父母,成天的惹是生非。有一次过年,还让郭大侠的两个徒弟把鞭炮扔到我的身上。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郭大侠从别的地方捡来的? 大家都说郭夫人是襄阳城里最美的女人。 表面上我不敢说什么,但在我的心里还有人比她更美,那就是城东卖热汤面的茉莉。 茉莉今年十八岁,比我小三岁,但和我却差不多一边高。 她的一双眼睛笑眯眯的,象月牙儿。 茉莉对谁都很亲切,不象郭夫人,总和弟兄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每天早上,我都要去城东喝一碗汤面。要是早上当值,就晚上去。 去的次数多了,茉莉便认识了我。 “干啥子哟,跑那么远,喝我一碗面。城西没有卖面的咯?”她吁吁叨叨的跟我说。 我不答她,只是默默的喝我的面。 渐渐的,她便也明白了。给我的面总比别人的多,还格外的加一把香菜末。 那香菜末撒在碗里绿油油的,衬着红红的辣椒丝,很耐看——就象茉莉。 今年,蒙古人又来攻了。是蒙古的一个王子带的军,听说是姓忽的。大家也不在乎,这么多年都守下来了,你个姓忽的就能攻下来? 可是仗打起来,却很吃力。这次的蒙古兵和以前不一样,一个个都象是拼了命了。我们在城头把他们一批批的赶下去,他们又一批批的攻上来。城墙下的尸体一堆堆的象材垛子,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象一根材一样躺在那里。 打仗后,便一直没去茉莉那里吃面了。心里虽然想得紧,可是没法子,大家谁不是咬着牙在城垛子下过日子。象赵二哥,都已经三四天没合眼了。 那天,我正从箭孔中向下看,刘头在后面喊我,说有人来给我送东西。 我回头一看,是茉莉! 她挑着一担的热汤面从城东走到城西来看我,城东到城西,难道不是很远么? 我低下头,一口口的喝着面。眼泪一滴滴落在面里,跟那绿油油的香菜末和红通通的辣椒丝融在了一起。 茉莉走时,低着头对我说:“别的我不管,你可要活着来吃我的面喽。” 我点了点头,做出我的承诺。 三天后,有人来到了城里。 是一个姓杨的少年和一个穿白衣的女子。 大家看了那女子,都说是天上的仙女。 他们说的对,但我的仙女却只是茉莉一个。 那姓杨的少年刚一到就立了大功,在城头救了郭大侠。大家都说他了得。 可是,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让人看了就难过。 每一次他看那身边女子的时候,都象是生离死别前的目光——就象那天在城头茉莉看我的目光一样。 我有个奇怪的想法,他一生的愁苦都将因这女子而来,也将因着这女子而去。 而我和茉莉呢?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深的阻重,我们会白头偕老吗? 在这漫天的硝烟战火里,我暗暗的问自己。 我并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几天后,郭大侠的两个笨徒弟私自去行刺蒙古人的主帅,被人抓住了。本来,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襄阳没有了那两个废物,照样守得住。可是郭大侠却要亲自去救。 没有郭大侠,就没有襄阳。这道理人人都明白。可是他还是非去不可,我想,这就是大侠的悲哀。 和郭大侠一起去的,还有那个姓杨的少年。 我不知为什么要让他一起去,因为他救了郭大侠一次,大家就认为他还能救第二次? 我沉默的看着他们离开,当我看到那少年的眼睛时,我突然轻松起来。 那种目光,决不是去赴死的目光。那目光中,充满了希望。 于是我想,他们是会回来的。 他们果然回来了,只是受了伤。我是第一个发现他们的人,因为当时当值的哨兵中只有我仍然向大路眺望着,因为我仍然相信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大夫说,再晚一刻钟,两个人就危险了。 生平第一次,我感到了骄傲。我救了郭大侠,便等于救了整个的襄阳——也等于救了茉莉。 郭夫人也很感激我,她把我从城上调了下来。说等她丈夫伤好了后,还要亲自谢我。 我想,这次应该能活着去吃茉莉的面了。 第二天一早,城内起了火警。 着火的是郭大侠家。 我第一个拿起水桶,向郭大侠家跑去。 郭大侠的伤还没有好,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襄阳就完了——还有茉莉。 火并不大,火头却很多,显然有人故意放火。浓烟中,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 敌人来犯了。 我正想着如何冲进火里把郭大侠救出来时,身子突然一麻,被一个人背在肩上,头上被扣了一顶帽子。 是那个姓杨的少年! 他给我戴的是郭大侠的帽子。于是,我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这么做是对的,郭大侠是襄阳的救世主,而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灰衣小兵。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除了茉莉。 敌人果然追了上来,我听到他们在搏斗的声音。 突然间听到一声“着!”我的背上被锐器划过,传来一阵巨痛。 他背着我又跑了几步,我又听到有个阴森森的声音说道:“小子,投降了罢!” 然后便听他道:“郭靖给你!”将我抓起送到一个人的手中,然后又一脚将我和那个人踢下墙头。 那人兀自抱着我大声欢叫:“我捉到了郭靖的,我是蒙古国第一大勇士的!” 接着,又有两个人拽住了我的手足。 三个人大力的一拉。 恍惚间听见茉莉的声音——“别的我不管,你可要活着来吃我的面喽。”
杨叛《小兵物语》 我是一个小兵,守城的小兵。象我这样的小兵,襄阳有几万人。这些人里,有的是襄阳人,有的却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大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让蒙古人攻下我们襄阳城。襄阳城里最受人尊敬的就是郭大侠和郭夫人。十几年来,他们一直和襄阳同生死共存亡。要是没有他们,襄阳早就完了。郭大侠是个好人,对我们从不打骂。郭夫人呢?我不清楚,不过我感到,她要守住这里,恐怕一大半是为了郭大侠。她看人的时候,你总觉得什么都藏不住,那感觉让我很难受。郭大侠和郭夫人有个女儿,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象她的父母,成天的惹是生非。有一次过年,还让郭大侠的两个徒弟把鞭炮扔到我的身上。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郭大侠从别的地方捡来的?大家都说郭夫人是襄阳城里最美的女人。表面上我不敢说什么,但在我的心里还有人比她更美,那就是城东卖热汤面的茉莉。茉莉今年十八岁,比我小三岁,但和我却差不多一边高。她的一双眼睛笑眯眯的,象月牙儿。茉莉对谁都很亲切,不象郭夫人,总和弟兄们保持着一段距离。每天早上,我都要去城东喝一碗汤面。要是早上当值,就晚上去。去的次数多了,茉莉便认识了我。 “干啥子哟,跑那么远,喝我一碗面。城西没有卖面的咯?”她吁吁叨叨的跟我说。我不答她,只是默默的喝我的面。渐渐的,她便也明白了。给我的面总比别人的多,还格外的加一把香菜末。那香菜末撒在碗里绿油油的,衬着红红的辣椒丝,很耐看——就象茉莉。今年,蒙古人又来攻了。是蒙古的一个王子带的军,听说是姓忽的。大家也不在乎,这么多年都守下来了,你个姓忽的就能攻下来?可是仗打起来,却很吃力。这次的蒙古兵和以前不一样,一个个都象是拼了命了。我们在城头把他们一批批的赶下去,他们又一批批的攻上来。城墙下的尸体一堆堆的象材垛子,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象一根材一样躺在那里。打仗后,便一直没去茉莉那里吃面了。心里虽然想得紧,可是没法子,大家谁不是咬着牙在城垛子下过日子。象赵二哥,都已经三四天没合眼了。那天,我正从箭孔中向下看,刘头在后面喊我,说有人来给我送东西。我回头一看,是茉莉!她挑着一担的热汤面从城东走到城西来看我,城东到城西,难道不是很远么?我低下头,一口口的喝着面。眼泪一滴滴落在面里,跟那绿油油的香菜末和红通通的辣椒丝融在了一起。茉莉走时,低着头对我说:“别的我不管,你可要活着来吃我的面喽。” 我点了点头,做出我的承诺。三天后,有人来到了城里。是一个姓杨的少年和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大家看了那女子,都说是天上的仙女。他们说的对,但我的仙女却只是茉莉一个。那姓杨的少年刚一到就立了大功,在城头救了郭大侠。大家都说他了得。可是,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让人看了就难过。每一次他看那身边女子的时候,都象是生离死别前的目光——就象那天在城头茉莉看我的目光一样。我有个奇怪的想法,他一生的愁苦都将因这女子而来,也将因着这女子而去。而我和茉莉呢?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深的阻重,我们会白头偕老吗?在这漫天的硝烟战火里,我暗暗的问自己。我并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几天后,郭大侠的两个笨徒弟私自去行刺蒙古人的主帅,被人抓住了。本来,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襄阳没有了那两个废物,照样守得住。可是郭大侠却要亲自去救。没有郭大侠,就没有襄阳。这道理人人都明白。可是他还是非去不可,我想,这就是大侠的悲哀。和郭大侠一起去的,还有那个姓杨的少年。我不知为什么要让他一起去,因为他救了郭大侠一次,大家就认为他还能救第二次?我沉默的看着他们离开,当我看到那少年的眼睛时,我突然轻松起来。那种目光,决不是去赴死的目光。那目光中,充满了希望。于是我想,他们是会回来的。他们果然回来了,只是受了伤。我是第一个发现他们的人,因为当时当值的哨兵中只有我仍然向大路眺望着,因为我仍然相信他们能够平安归来。大夫说,再晚一刻钟,两个人就危险了。生平第一次,我感到了骄傲。我救了郭大侠,便等于救了整个的襄阳——也等于救了茉莉。郭夫人也很感激我,她把我从城上调了下来。说等她丈夫伤好了后,还要亲自谢我。我想,这次应该能活着去吃茉莉的面了。第二天一早,城内起了火警。着火的是郭大侠家。我第一个拿起水桶,向郭大侠家跑去。郭大侠的伤还没有好,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襄阳就完了——还有茉莉。火并不大,火头却很多,显然有人故意放火。浓烟中,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敌人来犯了。我正想着如何冲进火里把郭大侠救出来时,身子突然一麻,被一个人背在肩上,头上被扣了一顶帽子。是那个姓杨的少年!他给我戴的是郭大侠的帽子。于是,我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这么做是对的,郭大侠是襄阳的救世主,而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灰衣小兵。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除了茉莉。敌人果然追了上来,我听到他们在搏斗的声音。突然间听到一声“着!”我的背上被锐器划过,传来一阵巨痛。他背着我又跑了几步,我又听到有个阴森森的声音说道:“小子,投降了罢!” 然后便听他道:“郭靖给你!”将我抓起送到一个人的手中,然后又一脚将我和那个人踢下墙头。那人兀自抱着我大声欢叫:“我捉到了郭靖的,我是蒙古国第一大勇士的!” 接着,又有两个人拽住了我的手足。三个人大力的一拉。恍惚间听见茉莉的声音——“别的我不管,你可要活着来吃我的面喽。”
燕垒生《沧海妖龙》 一只炼金用的小火炉燃得正旺,陈然左手拉了拉膝前的风箱,火口中登时冒出白热的火焰,右手将铁钳中的一条扁扁的金块放到火上烧,那金块很快变得淡而软了。 “陈参军。”秦舸站在门外欲进不进,有点迟疑地说。陈然一惊,马上也明白自己有点走神,他放下手里的那一块快要成形的金子,抬起头来道:“什么事?”“钢还是不行。”秦舸的手举了起来,那是一块厚达半寸钢板,只是上面满是气孔,几乎用手都可以扳断。陈然道:“没有加料么?”秦舸道:“回炉三次了,还是一样。”陈然道:“再回!国姓爷说过,无论如何要将腾龙号造出来。”秦舸咬了咬牙,道:“陈参军,工场中的老师傅都说,大概是阴人……”陈然大叫道:“闭嘴,什么阴人不阴人,那不过是怪力乱神的邪说,回炉!”秦舸没敢再说什么,只是道:“可是,要是这个月还做不好……”陈然面沉似水,道:“这个月还不好,我以身相殉。”他又看了看秦舸,补了一句,道:“也包括你。”秦舸心头一凉。陈然虽然只是个参军,但人人皆知,国姓手下有四天王,征虏将军马信、左先锋施琅、崇明伯甘辉都可谓独当一面的人物,而文武双全,国姓爷最为倚若长城的,却是这个官职最为卑微的参军陈然。 陈然看着秦舸的背影,心头也不禁一颤。他不是不怜惜自己这个得力属下,但国姓爷军令如山,又怎能违背?他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支已快成形的凤钗,不由苦笑。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带了舞来工场,以至触犯火神么? 他自认一向不信鬼怪之说,若此时将舞遣回老营,一来不过枉长邪说气焰,二来也于事无补。也许,他一直把舞带在身边,也是为了向充斥在工场中的鬼神之说挑战吧? 陈然重新在炉上烧灼那支半成形的金钗。他打钗从不用凿,只是在炉上将金烧得半化后,用一根金针挑动已成为半流质的金水,再按自己的想象挑出图案。因为不用刀凿,所以不管是什么图案,都有种流动的气韵,如非人间物,时时刻刻都展翅欲飞。当初在投入国姓爷帐下前,说起宋无忌陈然,东南诸省谁不知自己是坐第一把交椅的金匠?可很少有人知道,其实他更擅长的还是铸造刀剑。 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其实他更愿意打造凤钗,而不是刀剑。 ※※※ “又败了?天宁堡也丢了?”国姓爷一拍桌案,喝道:“带我的令牌去,告诉武延寿,明日午时若夺不回天宁堡,叫他提头来见!”自从黄梧叛后,陈然还不曾见过国姓爷如此暴怒。以前,他们这些下属即对国姓爷尊崇万分,心底也不免有点慨叹国姓爷是文人带兵,少了一分武气。但此时国姓爷象换了个人,浑身上下都带着杀气。 等下属多半出去,营中剩下他们几个商议军机的人后,施琅道:“国姓爷,您失态了。”这话也只施琅敢说。施琅本是老大人部将,曾随老大人降清,三年后才跟从国姓爷。他在军中以知兵著称,当年献“白衣渡江”之计,袭用吕子明故智,兵不血刃取了郑联的厦门,一箭射死郑联,居功第一,战后国姓爷为收伏民心,却有功不赏,反悬赏捉拿射杀郑联之人,施琅自后便有点不服。此时他官拜左先锋。 国姓爷看看身后的圣母像,划了个十字,道:“尊侯,你有所不知。”施琅道:“天宁堡本来就不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黄梧手下的兵将,皆非弱者,武延寿已尽力了。”国姓爷怒道:“尊侯,你此话何意?难道我命人坚守天宁堡是错了?”施琅凛然不惧,道:“正是。”国姓爷拍案而起,喝道:“施琅,你放肆!曾德之事,我还不曾向你算帐。”曾德是施琅的亲兵,因为干犯军纪,于法当斩,不知他如何逃到国姓爷跟前求情,国姓爷也应承了他,谁知还是被施琅斩了。此时尚是月前之事,国姓爷事后也不曾有何怪罪之举,但陈然已知,在国姓爷心中,对施琅已有了嫌隙。 施琅道:“国姓爷也是带兵之人,当知‘令行禁止’。曾德之事,施琅自认并无过错。”国姓爷目中冷冷地一闪,道:“施琅,你退下。”施琅原本也是国姓爷商议军机大事时的一员,此时竟已明白将他逐出营去。施琅一言不发,鞠身一礼,便退了出去。原本马信甘辉诸人领军在外,他这一走,帐中便只有他与刘国轩了。刘国轩是两年前攻漳州时的降将。攻漳州一役,刘国轩献城出降,甚得国姓爷信任,被封为护军。此时他官职尚卑,却也能加入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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