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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缘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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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渴望时得不到,爱慕时卑微 倘若徐倩不是徐奶奶的孙女,薛鸿铭懒得理会她的死活。这世间人比狗多,谁想当超级英雄拯救世人都是幼稚可笑,连神都不能眷顾所有人,何况是人?但徐奶奶是薛鸿铭为数不多的亲人,他的亲人几乎灭绝于世上,他没有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徐倩的反应更加激烈,她浑身颤抖,脸容红白交错,明明压抑着沸腾的情绪,到了最后只是轻蔑地笑:“对,我就是个**。那与你有什么关系?” 人生而有太多悲伤无奈之事,不可顺从情绪,大约算是其中最深沉的之一。无数误会,都是因不肯坦诚而起,只是有些情有些景,不在局中,怎知不能坦诚的理由? 薛鸿铭盯着徐倩,一字一句地道:“你以为,这就能让他后悔?” 已经……与他无关了。 徐倩苦涩地想,万事都有根源,可是时光流转,往往变化之后,结局已与根源无关。她心头如是想着,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出奇地平静下来了,她仰起脸,望着薛鸿铭,轻声地道:“我要迟到了。” 她声音轻柔地出乎薛鸿铭的意料,薛鸿铭怔然望着她徐徐转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待回过神来,却迟迟没有叫住她。 清晨的阳光是轻薄的,然而徐倩的影子是厚重的。像是深深扎根于地面,认命了一般,任由地心引力拖拽着她的灵魂往下拉扯,而她不再挣扎。 薛鸿铭最终没有追上去。 整整一天,徐倩心神不宁。脑海里反复浮现出那一晚薛鸿铭砸了骚扰她的小混混拉着她潇洒离去,他们坐在公园里,公园里的夜静极了。那时徐倩望着他的侧脸,明明脸上带着笑,却像是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 徐倩相信那只是一时意乱情迷,那一刹那,被酒精掩盖的来自灵魂的痛觉又卷土重来。她想,她和薛鸿铭一样,都是被这个世界遗弃的人。 她吻了薛鸿铭,薛鸿铭的回应如同预料般的热烈,就在无形的烟火将要焚烧他和她之时,薛鸿铭推开了她。徐倩记得那双眼睛,比任何一条河流都要清澈,比任何烈火都要愤怒。 之后,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遗忘。回到大学的徐倩是孤独的,她不习惯再没有阿光每晚打来的电话,不习惯再不用为阿光需用品考虑。阿光,曾经是她的男友,现在,只是一个路人。 她越来越怀念那一天酒吧里的热闹喧嚣,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狂野摆动着的人们,感染着心灵放肆,扔下了所有,醉生梦死。薛鸿铭曾告诫过,不要轻易去那种地方,但是徐倩最后还是没有忍受住清寂。 往后的日子,她越来越沉溺,越来越无所顾忌。她一边期望有天阿光看到她这个样子,会是什么表情?一边也需要这醉生梦死来麻醉自己被划下的伤口。 她学会了视金钱为一切,学会了更可怕的放纵。 然后那道伤口似乎好了。 她渐渐不再想起阿光,几乎快要将他遗忘。每当看到有人失恋痛哭,她也只嘲弄地笑,连再看一眼都不屑一顾。不就是换了一个**么?这世界,从来没有谁对不起谁。 大家都只是苍穹底下的狗。 有时她会想起薛鸿铭,徐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起他,并且时间越长,她想起薛鸿铭的次数变越多。 徐倩很害怕。 明明只是见过几次,最多是他知道自己最伤痛的一段往事,为何竟会如此莫名其妙? 那一天,薛鸿铭推门而入时,她突然明白了这害怕从何而来。 渴望而得不到,爱慕而卑微,便是害怕。 徐倩知道终有一天薛鸿铭会看清堕落的她,可是人是任性的,明明知道结局,却还自我安慰保留希望。 他们将挣扎当成了希望,这大概是本能。 天色不知何时已暗,徐倩拒绝了张艳艳一起去吃饭的提议。她精神恍惚,脑中似乎有很多回忆,又仿佛空白混乱一片。直到手机突然响起,她仿佛被猛然惊醒一般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一把接起了电话,心中隐约有些期待。 “喂……” “你现在马上到我这里来!” 不是薛鸿铭的声音……徐倩感觉心脏像一块石头狠狠下沉,又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想了片刻,勃然变色,声音顿时冷了下来:“张越?” “对,你现在马上到我家来!现在,马上!” 徐倩皱了皱眉,很不满张越命令一般的口气,冷冷地道:“你想怎么样?” “MD!”张越的声音颤抖,显然气到了极点,破口大骂道:“**,你敢不听我的话?不想活了是不是!!*!” 徐倩沉默了一阵,脸色愈发惨白,她叹了口气,声音放轻:“等我二十分钟好吗?” 啪的一声,电话被张越毫不客气挂断。徐倩怔怔地坐在桌前,苦涩一笑,翻箱倒柜地找出化妆品开始化妆,她厌恶张越,但化得却是张越喜爱的浓妆艳抹,喷得也是他喜欢的香水。 张越的父亲是薛鸿铭学院的副院长,以他的能力,薛鸿铭的资料并不难查。一个院长儿子要整一个大学生,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且张越说的没错,她手上却是没货了。 女为悦己者容,今天之后,薛鸿铭再也看不起了她了吧?既然如此,那就随便吧……我自由了,不用装了,毁了……就毁了吧,呵呵。 张越颤巍巍地放下了手机,抬头望着薛鸿铭,颤声道:“这样可以了吗?” 薛鸿铭望着他被揍得鲜花怒放的脸,笑了笑,道:“马上就可以了。” 张越如斗败公鸡般垂下了头,目光却一直盯着薛鸿铭手上的枪。他怎么也想不通,堂堂理工大学,怎么会混进这么一个亡命之徒?如果张越今天早上这货有枪,打死他都不敢去招惹。等等……这家伙,好像还是他老爸学院的? 张越这么一想,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暗自打定主意,今天这事一过,马上报警! 徐倩是个守时的人,说了二十分钟,足足过了半小时才到张越的家。她心中有些担忧,张越家她只来过一次,因为怕被他的父母知道,大多数时候,张越都会约她在宾馆见面。可是今天一反常态,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刚一进门,徐倩就吓了一大跳。张越原本白净的脸此时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处不高高肿起,活脱脱一猪头!徐倩仔细想了想,确信今天薛鸿铭今天早上只是打断了他的鼻梁。她偷偷看着张越,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 无论张越是被谁打得,她担心张越都会把这笔账算在薛鸿铭头上。只是徐倩不知道的是,这笔账,算在薛鸿铭头上还真不冤枉。 张越瞪了她一眼,怒道:“关你屁事!” 徐倩讨了个没趣,玉容一冷,索性也不管他了,漠然道:“说吧,你找我,到底想要怎么样?事是因我而起的,别为难薛鸿铭。” 张越闻言,脸色不由变得更加古怪,苦着脸道:“有人想找你。” “谁?” 徐倩话刚一落,突然觉得脖颈一阵剧痛传来,她脸色一边,尽管意识到了不妙,但痛觉已在一瞬间蔓延至她的脑部,让她眼前一黑。 薛鸿铭一把扶住晕倒的徐倩,望了一眼诚惶诚恐的张越,咧嘴一笑:“恭喜你,干得不错。” 张越脸上正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忽然面色一变,惊叫道:“爸,你怎么回来了?!” 张天新愕然看着自己家里这一番凌乱场景,张了张嘴,又望见薛鸿铭手上的枪,老脸惨白,浑身颤抖,竟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了。薛鸿铭倒是从容,冲张天新微笑道:“院长好。” “呃,你好……”张天新下意识地回答,猛然觉得不对劲,悚然望着薛鸿铭:“你是我学院的学生?!” “嗯,在入学的时候,舒婕带我见过你。” 舒婕……张天新脸色一变再变,但心中松了一口气,又见儿子被揍得自己都不认识了,不由勃然大怒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薛鸿铭不以为意地道:“找令公子帮个小忙而已,如有误会,请报警。” 然后他就潇洒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张越捂着脸站在那犹豫半响,终于缓缓走到他老爸身边,轻声问:“爸,我们是不是……报警?” “报什么报!”张天新怒发冲冲甩手就给了张越一巴掌,见张越一脸委屈震惊,心中一软,叹了一声,严肃地道:“今后别去招惹这个人。” “为什么?”张越不甘愤怒地失声叫了起来。 “因为……他是舒婕的人。” 和薛鸿铭料想的一样,虽然以张天新的级别是不可能知道名剑协会这类机密的存在,但舒婕在学校为名剑协会办事,其背后的国家能量张天新应该多少会知道一些。所以舒婕在他眼里是神秘莫测后台强硬的,就算打了他儿子,他也只能打碎牙噎下去。 除非他儿子贩DU的事他也有参与,那么到时候薛鸿铭不介意将他们父子两一网打尽。 薛鸿铭打开舒婕房门时,她正在安静地看书,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薛鸿铭也不客气,一把将徐倩扔到她沙发上,道:“协会有人会戒DU么?” 舒婕瞥了一眼徐倩,皱眉道:“我们学校的学生?” “是。” “为什么要管她?” “她对我很重要。” 舒婕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淡淡道:“花飘零的分景有魅惑能力,能从精神上提供帮助。但要完整治愈,还是需要戒DU所,会很痛苦。” 薛鸿铭如释重负,道:“她瘾应该不深,交给你了。另外,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舒婕仰起小脸,面带疑惑,问道:“协会应该还没分配你任务吧?” “个人私事。”薛鸿铭扬眉一笑,笑容有一抹森然:“以前都是抓鬼,现在想抓抓人。” 舒婕嗯了一声,继续看书。 “最好别闹出人命就行。”她淡淡地道。
第九十九章 你最好安静点 与南方的X市不同,北方的夏日干净利落,扑面而来的热度,扑面而来的风,不似南方扭扭捏捏附带着闷。薛鸿铭点一根烟,望着街上人来人往,唇角微微上扬,默默戴上墨镜。 找一个人,有时候很难,但有时候很简单。 阿光搂着的女孩身材高挑,脸容白净,美丽并不逊色于徐倩,只是眉眼总是微微张扬,傲气横生。薛鸿铭心想,若是在她与徐倩之中选择一个,大多数人应该会最终选择徐倩,但若是一个近在咫尺,一个远在千里,大多数人也应该会这位女生。 很多时候,我们爱情的失败并不是个复杂问题,距离二字轻易便能击溃。 薛鸿铭不动声色地坐在阿光背后,阿光显然是个健忘的人,并没有认出薛鸿铭。严格来说,他连看都没有看薛鸿铭一眼,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名女生身上。 “淼淼,昨天老豆那个奇葩,哎哟妈,乐死我了!”阿光满脸堆笑,表情夸张,兴致勃勃地说起他宿舍的趣事,用心在逗弄女友。但那位叫淼淼的女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兴致,略不耐烦地埋怨道:“能不能先点单?” 薛鸿铭背对着阿光,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眉头微蹙。阿光全程都卑微地讨好女友,但收效甚微。等到服务员将菜单递上,阿光温柔地道:“你帮我点吧,没事,随便点。” 淼淼漠然地道:“你自己不会点啊?” “呵呵,考验一下我们的默契嘛!” “没兴趣。” 阿光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强自忍住了,讪讪一笑,只好自己点单。这家店的上菜速度很快,不一会便上了第一道菜,淼淼眉尖紧紧锁在了一起,不满地道:“你吃饱撑着点麻辣田鸡啊?!” 阿光莫名其妙地道:“你不是最爱吃的就是这个吗?” “我最近上火你不知道吗?”淼淼很不客气地大声叫道:“许峰光,你是存心的是不是?!” 她这一叫,顿时把餐馆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阿光脸色变了变,赔笑道:“淼淼,别这么大声……好好好,是我错了,对不起嘛。” “嘛什么嘛,一个大男人干嘛非要做出这种恶心的娘炮架势?” 淼淼的声音不仅没弱,反而更加大声地嚷嚷起来。餐馆的人都来了兴致,目光齐刷刷地盯了过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这边的热闹。阿光面子有些挂不住,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劝道:“淼淼,小声点不行吗?都是人……都在看呢!” “怎么?怕别人看?”淼淼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骂道:“刚才早叫你去小筑那里了,那里有包厢你就不用怕别人看了吧?非要选这个破地方吃饭,活该你!” 薛鸿铭眼角跳了跳,心想这妹子如此胡搅蛮缠,阿光这都能忍?忍者神龟都不过如此! 但阿光还是忍了下来,他满脸涨红,低声辩解道:“我不是怕小筑那东西少,怕你吃不饱么?” “怕我吃不饱?”淼淼冷笑道:“是怕钱包瘪了吧?许峰光,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抠的,小筑也就比这里贵了五块钱,你这都舍不得?我是你女朋友哎,街上乞丐都比你大方!你有那么……” “够了!”阿光忍无可忍,砰得一声将桌上拍得巨响,吼道:“你有完没完?!” 淼淼似乎从没见过阿光如此暴怒,愣了愣,笑得更冷了:“我没完?好啊,那我们完了,有种分手啊!” “分手就分手!你***!” “现在玩腻了老娘就让我滚了?许峰光,你TM不是人!”淼淼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划破了玻璃,哭着骂道:“你有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和老豆偷偷说你那个前女友比我温柔,比我体贴吗?好啊,你算个什么东西,有种当面说清楚!你后悔的话,就滚去找她啊!” 薛鸿铭心中一动,阿光却受不了周围人戏谑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沉着气叫了一声:“服务员,买单。” “不用你买,老娘现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是你这样抠的娘炮!”淼淼怒叫一声,一边落泪一边从包里掏出了钱,啪得一声摁在桌子上,在目瞪口呆的阿光面前扬长而去。 阿**得浑身发抖,烦躁地走了几步,觉得周围的目光锋锐如刀,环顾四周,怒吼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薛鸿铭暗自发笑,心想,这的确很好看。 阿光暴怒地走在校园小道上,他没想到梁淼淼竟然这么不给他面子,简直是莫名其妙。阿光不由又有些怀念起徐倩,徐倩有时也会发小脾气,但至少还是讲道理的,至少还是为他着想的。他越想便觉得心中越不平静,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 校西区的老篮球场是个好地方,这里离住宿区较远,自从有了新篮球场后,几乎没有人来这里打球了。阿光坐在石椅上,沉闷地抽着烟,眼看太阳暗沉,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直至远方,他依然不想起来。但理智总算回归,他从未如此认真地想过关于这段感情。 他低着头,脚下的影子突然被截断,阳光最后一点热度也被遮蔽。阿光抬起头,望见一个戴着墨镜的男生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看上去有几分面熟,他皱了皱眉,口气颇为冲动地道:“麻烦你让开好不好?” “呵呵,你不记得我了?”薛鸿铭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嘲讽地笑。 阿光闻言认真地望了望薛鸿铭,疑惑地道:“你是……?” “看来,记忆不够深刻啊。”薛鸿铭邪魅一笑,摘下了墨镜,望着阿光的面色由震惊变为惊悚,毫不客气地一拳轰在阿光的脸颊上!这一拳打得极重,力道恰到好处,阿光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去,砰地一声重重落地。 薛鸿铭轻蔑望着这个一拳就被打晕的娘炮,还不解恨地又狠狠踢了他两脚,昏迷中的阿光还有些许反应,浑身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阿光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下都在摇晃,他惊叫一声,以为是地震,腾地一下坐起,骇然发现自己的双脚双手不知何时已被死死绑住,而四周的景象都在鬼魅般向后飞掠。他浑身冷汗顿时涔涔而下,终于回忆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于是他拼命扭动着身体,还没叫出声,便听见薛鸿铭冷冷地声音:“你最好安静点。” 阿光这才看清自己是在车上,双目惊恐地瞪大,愤怒地大声叫道:“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他这时才想起这件事的性质,绑架! 而现在,他是被绑架的弱者。 阿光顿时后怕起来,他并不了解薛鸿铭,虽然被他揍过一次,但也只是认为只是个在追徐倩的小混混罢了。但现在薛鸿铭竟然做出绑架的事,那么他的身份便让阿光更加害怕了。能做出绑架这种事的,不是混混,而是歹徒! 事实证明阿光是对的,薛鸿铭很不耐烦他吵闹的喊叫,停下了车。他转过头,阿光的瞳孔骤然扩散,充满了恐惧地望着薛鸿铭手上的枪。 薛鸿铭重新说了一遍道:“你最好安静点。” 这一次阿光不敢在放肆,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 薛鸿铭重新开车,阿光在后座连话都不敢说一声,他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死人,面色变化不定,过了大半个小时,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弱弱地问:“大、大哥……我家没钱……” 回应他的只有车子发动机得轰鸣声,阿光浑身一软,虽然薛鸿铭没有任何表态,但他再也不敢说话了。 不知开了多久,总之阿光记得期间薛鸿铭停下过几次,并且买了一些食物。每当这时,他的眼和嘴都被死死捂住,不知白昼黑夜,但想来已经过了不止一天。 薛鸿铭又一次停下了车,这一次他解开了阿光所有的绳子。见阿光惊疑不定地望着他,薛鸿铭淡淡地道:“第一,我没打算杀你,也没打算绑架你,所以不用担心。第二,你只要跟着我就好。第三,我给予了你足够的尊重,你最好也尊重我。” 阿光愣了愣,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很好,”薛鸿铭递过去手机,道:“现在,告诉你家人你很好,只是失恋了出来散散心。” 车又开了两个小时,阿光认得这个城市。那时他和徐倩谈恋爱时曾经来过X市一次,他心中一动,难道是徐倩让薛鸿铭这么做的?如此一想,他不由对徐倩有些怨恨。 他目光盯着窗外,想要明确自己的位置,心中正盘算着如何逃脱时,忽然望见窗外掠过一个大牌子,牌子上写着戒DU所三个大字。 薛鸿铭带他来这里干什么? 阿光心头没来由地一沉,心情变得烦躁而阴郁。
第一百章 你要什么? 阿光从没想到再见到徐倩时竟然会是如此光景。 他站在屋外,一堵单向玻璃将他和徐倩隔断,他看得见徐倩,而徐倩看不见他。屋内的徐倩被绑在椅子上,她面如枯槁,拼命扭动着躯体,发出一声声凄厉地喊叫。她叫得那么痛苦而疯狂,像匹受伤的兽,任凭口水一滩滩落在衣领。 这是……徐倩? 阿光脸色发白,一瞬间他都明白了。这里是戒DU所,徐倩歇斯底里的痛楚,一切都说明徐倩吸DU了。至于为什么吸DU,薛鸿铭为什么又要将他绑到这里来,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没有人愿意做杀人凶手,但有时我们不知道,做出的决定,对于别人的伤害竟然会如此严重。 杀心,比杀人更残忍。 “放开我啊!给我!给我啊!!”徐倩又一声高亢尖锐地叫喊,她的声音穿透力如此之强,阿光浑身一颤,再也忍不住,不顾薛鸿铭在旁,砰得一声推门而入,跑到徐倩身边。 他满脸惊惶,急声叫道:“倩倩,倩倩,是我!别怕,有我在!我是阿光啊……倩倩” 他说着说着,情绪终于抵抗不住歉疚,又想起当初为了淼淼那样的女人曾多么残忍地伤害了徐倩,以致于她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阿光悲从心来,已泣不成声。 “阿……光?”徐倩安静了下来,面容呆滞,猛然尖叫道:“阿光,阿光,快放开我!” 阿光思绪混乱,听见徐倩如此哀求,脑中一热,手忙脚乱地替徐倩解开绳子,喃喃地道:“好,我放开你,我再也不想放开了你了……” 他解开了绳子,徐倩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阿光猛然一把从背后搂住了她,泣声道:“对不起……倩倩,对不起。” 徐倩浑身一哆嗦,骤然无比恐惧地尖叫一声,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奋力挣脱开阿光。她跑出数步,忽然停住,定定望着阿光,带着诡异的笑容:“你终于……知道错了?” 阿光愕然望着精神混乱的徐倩,用力地点了点头,真诚地道:“我知道错了,倩倩……原谅我,求你……” “哈哈哈哈哈!!”徐倩脸容浮现出一抹骇然,陡然桀桀放声怪笑。阿光不禁觉得毛骨悚然,从没有听过这样的笑声,看似很痛快喜悦,又竟然有凄凉悲痛。 徐倩笑到一半,忽然似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阴沉无比,冲阿光大声吼道:“你滚!滚啊!你已经不重要了!薛鸿铭……鸿铭,鸿铭?!” 我已经……不重要了? 阿光如遭雷击,怔怔地立在那里,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这种感觉,明明在当初选择徐倩时,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薛鸿铭从门外走了进来,道:“你放不了她一条生路。” 他话音刚落,徐倩已如风一般地扑了过来。她整个人挂在薛鸿铭身上,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领,渴望地望着薛鸿铭,哆哆嗦嗦地道:“我要,把它给我……给我!” 薛鸿铭心中一痛,平静地望着她,轻声道:“你要什么?” “我要……”徐倩张口便要喊,却立刻深深止住。她呈现出一种恍惚的挣扎的表情,脸色发白,身躯抖得更厉害了,再开口时,已泣不成声:“你会要我吗?我喜欢你,我喜欢薛鸿铭!” 薛鸿铭面上掠过一抹怪异,但顷刻平复,他望着徐倩,柔声道:“等你戒了它,我们就在一起。” 徐倩身躯抖得更厉害,DU瘾在她身上如海啸一般摧枯拉朽地摧毁着她所有的感官,但她的眸子中第一次有了光。她拼命地忍住浑身的颤栗,仰着脸容望着薛鸿铭,嘴唇颤抖,如同她眼眶里颤动的泪花。 她用力点了点头。 在欢愉肉体与幸福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薛鸿铭眉头陡然皱起,紧紧咬着牙齿。徐倩伏在他的肩头,用力且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薛鸿铭面色狰狞,然而一言不发沉默地让徐倩咬着,一滴滴血,溅落在大理石板上,很快成了一滩。 阿光呆呆地站在一边,愣愣地望着他们拥抱。 出来的时候,阿光看着薛鸿铭轻轻将门上锁,沉默了片刻,问道:“有烟吗?” 薛鸿铭看了他一眼,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扔给了阿光。阿光抽出一根,烦躁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道:“有火吗?” 烟火被燃起的刹那总是绚丽的,通红的火星伴随着大片大片缭绕的烟雾。阿光靠着墙壁,脸上犹还带着惨白,他想了想,凝重地问薛鸿铭:“你刚才和倩倩说的,是真的吗?” 薛鸿铭明白他说的意思,他也点上了烟,低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能摆脱。” “那么以后呢?”阿光锲而不舍地问,嘲弄道:“重蹈我的覆辙。” “无论如何,”薛鸿铭目光清锐,望着阿光,一字一句地道:“我都不会让她重蹈覆辙。” 是吗……的确是啊…… 阿光苦涩一笑,心中做了个决定,真诚地道:“能帮我个忙么?” 薛鸿铭皱眉,见阿光笑了笑,道:“帮我找找看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吧,呃,一千左右我可以接受。另外,可以的话,替我留意下有没有什么工作,什么都可以。” 薛鸿铭深深望了他一眼,破天荒地道:“那你学业怎么办?” “你不像是会关心我的人吧?”阿光自嘲一笑,道:“再说吧。” 薛鸿铭想了想,道:“我可以帮你办理转学。” 阿光闻言吃了一惊,他曾经听徐倩说过薛鸿铭当初转到F市鸿翔高中是自己搞定,但现在这可是大学……他不禁有些震惊于薛鸿铭的能量竟然如此之大。 直到现在,薛鸿铭依然不喜欢阿光。所以阿光离开X市的时候,薛鸿铭压根就没有去送他。他回宿舍睡了一个大觉,224**对于他的神出鬼没已经养成了免疫能力,连最初的劝解都懒得说。待薛鸿铭醒来时,224一帮**不知道又跑哪个酒吧鬼混去了。 手机及时地响了起来,薛鸿铭看一眼来电,慵懒接起。刚一接起,那头便传来云真子火急火燎地声音:“薛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唔,最近夏家怎么样了?”薛鸿铭一边翻身下来穿衣一边问道。因为走得匆忙,并没有向夏家请假,不过想来云真子应该已经搞定了。 云真子正色道:“闹过几次,前几次都是小鬼,但上一次,是那只留怨之鬼出手了。老道想来,她应该是忍不住了,这几日恐怕就能见真章了。” 他想了想,道:“对了,上次你叫我查的事,我查过了。” 薛鸿铭一边听着,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想了想,道:“我晚上就过来,如果真是这样,恐怕还是私下解决比较好。” 挂了电话,薛鸿铭脸色愈发阴沉,如果那只留怨之鬼如他所想的一般,那么最好低调处理,尤其不能让夏诗涵知道。 无论是谁,知道自己的母亲变成厉鬼侵扰着家人,恐怕都会一时……接受不了吧?
第一百零二章 你,别想走了 谁也没想到惊变来得如此之快! 夏立雄彼时还在书房办公,云真子寸步不离就在他身边。今晚的天气急转直下,夏夜里凉得透人。屋外起了大风,噼里啪啦地打着窗,夏立雄听闻大门咚咚作响,抬起头皱眉自语道:“这么晚了,是谁敲门?” 他疑惑起身,却讶然发现云真子伸手拦住了他。云真子面色沉重,轻声道:“夏总,没人敲门,往后退。” 夏立雄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云真子表情凝重如铁,不由心中一沉,往后退了一步。云真子身为降鬼道士,双眼自然非同常人,在他眼中,红木大门此刻灰气缭绕,其浓重程度,竟然连门的本身颜色都开始逐渐改变。耳边,是一阵阵凄厉鬼嚎,如泣如诉,宛如巨大的木头凶狠撞击着大门。 这到底……有多少厉鬼?! 云真子眼皮狂跳,额头冒出了一层层细密汗珠。他扬手向夏立雄抛出一张道符,道符在飞舞中无风自燃,落地时燃烧起一圈紫火,将夏立雄围住。 “夏总,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事,切记不要走出这乾坤护火阵,一切待由贫道解决。” 在客户面前总是要装的,夏立雄见云真子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稍稍放下了心。殊不知云真子此刻心急如焚,只盼着薛鸿铭还没离开夏家,见到异状能及时赶到这里。他正暗自后悔,大门骤然砰然巨响! 轰然炸裂开来的木屑横飞,大门分崩离析。无数厉鬼呼啸从门外汹涌而来,各各面容狰狞,血口大张! “临兵斗者,皆列在阵……”云真子双目紧闭,周身泛起淡淡红色虚火,面容眼眉处如新树长枝,衍生出一道道蜿蜒的火红纹路。 他陡然怒睁双目,暴喝如雷:“前!” 随着他这一喝,纹路顷刻分裂开来,于他双眉绽放出朵朵梨花,面前三尺平地生出一道漩涡,旋转速度之快,瞬间壮大直通屋顶!云真子尾音还在颤动,如有千钧之力猛然推动面前旋风,风暴冲击着迎面而来的厉鬼群,顿时鬼泣之声裂裂震耳,空气中鬼魂消亡的爆裂声此起彼伏! 云真子手上不知何时已握一柄桃木剑,虽然风暴一路摧枯拉朽,但他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太多。瞧今天的架势,应该是那只留怨之鬼亲临了,这些厉鬼看似狠厉,其实不过是第一轮交锋的炮灰而已。 果然,风暴去势已尽,而屋内被卷得灰雾缭绕。让云真子如临大敌的是,这些灰雾竟然有重新慢慢凝结,重新生成了一只只厉鬼。虽然数量比起之前的浩浩荡荡少了许多,但毕竟没有全数消失。云真子心中一凛,本能地抬手横剑一挡。 砰! 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不由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终于知道是那只留怨之鬼出手了! 留怨之鬼的形态看得并不清楚,因为它似乎深知一鼓作气的道理。还没等云真子站稳,便又化作一道白耀光芒凶狠扑向云真子!云真子气沉丹田,暴喝一声,桃木剑上烟火灼烧,身躯闪展腾挪,悍然与留怨之鬼缠斗! 在夏立雄眼中,云真子宛如天神下凡,扬手抬落,均是气纹激荡,一张张道符被甩出,或定住小鬼,或轰然炸裂。他却不知云真子此刻心头正暗暗叫苦,无论他手段如何夺人眼球,如何威力强大,其实都奈何不了这只留怨之鬼。 原因很简单,留怨之鬼比他快,而且快许多。 云真子扔出的道符,看似在收鬼,实则是在防御。他只能通过多年的抓鬼经验,对留怨之鬼的意图预先判断,设下一个个障碍,这才堪堪顶住留怨之鬼一波接着一波的凌厉攻势。 薛鸿铭,你TM到底死哪里去了! 云真子心中暗骂,埋怨薛鸿铭反应既然如此迟钝,迟迟没赶到。他倒是忘了,从白鬼破门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薛鸿铭是名剑师并不代表能瞬移。其实是他咬牙苦苦支撑,在留怨之鬼几乎不容喘息的攻势中觉得度日如年。 “吼~~!!” 留怨之鬼厉叫一声,云真子只觉得脑中有一瞬的眩晕,刚一恍神便知不妙!桃木剑刚刚横在胸前,胸口的痛觉便骤然爆发,云真子闷哼一声,哇得一声吐出一股血箭倒飞而出。他以为这次死定了,不想留怨之鬼竟然没有在继续追击他,而是咆哮地转而冲向了夏立雄! 不、不好! 云真子大吃一惊,没想到留怨之鬼的怨念竟然如此强烈,甚至为此压过了她杀死敌人的本能。但是夏立雄是他的金主,如果死了,那么他这三个月来拼死拼活可就白忙活了。 这比杀了云真子还要难受。 夏立雄吓呆了,怎么也没想到前一刻还英勇无敌的云真子大师怎么转眼之间就溃败,他虽是凡人,但留怨之鬼怨气太过强烈,以致于他勉强能看到一点隐约白雾正向自己扑来,而人类对于死亡的本能更让他觉得瞬间寒毛全都立起了! 铿!! 清亮剑光从天而降,堪堪刺在夏立雄身前! 橙亮如黄金的光华徐徐蔓延开来,所触碰的厉鬼均凄惨哀嚎,转眼化为云烟消散。留怨之鬼尖锐叫了一声,生生在刺入地面的剑前停住,如受到惊吓般陡然向后暴退。 千钧一发之际,薛鸿铭终于赶到! 薛鸿铭扫望一眼屋内,暗暗点了点头。云真子虽然为老不尊,但还是有几分本事,面对留怨之鬼以及如此多的厉鬼,竟然能撑住这么久。也不知云真子伤势如何……嗯,云真子? “妖孽!朗朗乾坤,岂容你作恶!贫道拼了这十年阳寿,得大道威能,誓要与你决一生死!”云真子一脸庄严宝相,二指并拢成剑,威风凛凛地指来,正气凛然地喝道。 薛鸿铭瞪大了眼,险些从剑上踉跄摔倒,心中大骂这个老**,都这个时候了,竟然特么还不忘抬高身价! 要知道薛鸿铭此时处于结界状态,夏立雄一介凡人,是看不到薛鸿铭的。云真子这一指,在夏立雄眼里,分明就是他在危急关头出手救了自己一命。更要知道,这拿人钱财**与为救自己耗费了十年阳寿的救命恩人可是天壤之别。 薛鸿铭看着夏立雄望着云真子感激崇拜的眼神,顿时觉得有些恶心。 留怨之鬼此时也终于露出了身形,一袭白衣如雪,勾勒出人性,只是与前日被薛鸿铭追杀的恶鬼一样,面容被层层白雾掩住。区别只是,这只留怨之鬼的浓雾显然比那只白鬼要浓重了许多。它不甘地低吼一声,猛然转身便往门外冲去,显然已认清形势,想要逃窜。 薛鸿铭冷笑一声,锃地一声将昆吾剑拔出,身躯如电疾射而出! “呔,哪里逃!三清气,乾坤朗,急急如律令!”云真子又是剑指用力点出,一道紫火如蝴蝶穿花飞舞而出。 薛鸿铭又是一个踉跄! 他虽然御气降到了二品,连带着连腿部强化能力都消失,但速度依然比留怨之鬼快,抢先一步拦住了留怨之鬼。第一件事,就是不忘瞪了云真子一眼。 这老家伙,本事没几分,装模作样演戏倒是炉火纯青!刚才他放出的那道紫火,除了好看,一点威力都没有,甚至连留怨之鬼都不屑任由紫火沾染在身,轻蔑由此可见一斑。 云真子脸庞果然够厚,面对薛鸿铭的鄙夷和留怨之鬼的不屑,脸色不红心不跳,又是一声大喝:“休走!” “喂,别管那家伙,他的理想是当一个好演员。”薛鸿铭望着留怨之鬼,缓缓平举昆吾剑,面带微笑:“不过,有一件事他说的没错……” “你……别想走了。”
第一百零三章 有些仇恨已消亡 留怨之鬼似乎也知逃不走了,仰首长大了嘴,仿佛在深深吸气。屋内吊顶顿时颤颤巍巍,吊灯大幅晃动,砰地一声砸落在地。 吼!! 同时响起的鬼泣音浪如飓风,空气中浮现一波波气纹,狂暴向薛鸿铭冲击而来!薛鸿铭笑容一敛,手臂骤然强化,御气在臂上鳞片上闪动如水波,蔓延至昆吾剑,顷刻在面前筑成一道方形盾牌,硬抗留怨之鬼全力一击! 但薛鸿铭还是小看了这只留怨之鬼。 墙上的粉刷片片剥落,裸露出了难看的砖块,一道道裂缝开始产生,并且逐渐蔓延开来。留怨之鬼的鬼泣音波不仅来自于物理上的伤害,更重要的是音波对于人的精神有着极大地冲击,便是并不是主要攻击对象的云真子都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而夏立雄已经痛苦尖叫着在地上来回翻滚。 即使是薛鸿铭,也不得不全力对抗着这波鬼泣音波。他知道,留怨之鬼选择了孤注一掷,如此大强度的音波绝对超越了留怨之鬼本身等级,一旦撑过这一波攻击,那么留怨之鬼便只能是束手就擒!但让薛鸿铭惊讶的是,留怨之鬼的音波仿佛无休无止,尖锐颤动的尾音划动着刺耳冲击,如一把把锋锐的刀刮动着薛鸿铭的灵魂。 薛鸿铭脸色微变,若在以前,他有相当大的信心不惧这样的攻击。然而如今他的御气品级已降到了二品,这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里,竟已经快要消耗完了他的御气。 该死! 薛鸿铭怒不可遏,面前明明只是一只小爬虫,如今竟然反客为主骑到他头上,若放在以往……前后产生的反差让薛鸿铭又惊又怒,然而现在形势已箭在弦上,他便是想退也来不及了。薛鸿铭只好咬牙苦苦支撑,却没有发现体内的御气在疯狂的催动中流转地越发迅速快捷。 他只能尽力去控制御气,减少输出,以求达到平衡。这样一来,虽然不免会受到鬼泣音波的伤害,但他的躯体经过昆吾剑无数次生死战斗,已经淬炼的堪称钢筋铁骨,是以还能撑得住。 天外响起了一道闷雷! 薛鸿铭瞳孔骤然变得炽热明亮,脑中轰然一声,隐约有一根弦断之音。体内御气如海潮帮突然汹涌而出,有顷刻蛰伏,然而在薛鸿铭的感知中,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薛鸿铭不由狂喜,心知自己一直以来的瓶颈终于在实战中得到了突破。 御气二阶! 薛鸿铭这时才真正感觉到了御气阶位的实用处,以往他的御气就如同枪炮,一旦释放而出便不能控制,因此在战斗中必须精确计算,就如一个高超的狙击手,判断敌人走位、空间提前量。而现在薛鸿铭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御气在释放之后还有一道感知与他建立着联系,可以随时改变! 御气如水,薛鸿铭开始渐渐明白孙不念的这句话。将水抽丝剥茧,将水变为密集地水滴,阶位越高,对于御气的控制点便越多,于是千变万化,无所不能! 本已开始见底的御气在二阶控制力下,精确均衡地强抗着鬼泣音波。御气之盾强度不变,然而消耗的御气却达到了最优化,御气在体内由此生生不息,竟然不减反增,逐步恢复! 薛鸿铭敏锐地察觉到鬼泣音波突然有了一丝颤动,冷笑一声,心知留怨之鬼撑不住了。 猛然轰然巨响! 薛鸿铭眉头一挑,望见左侧厚实的墙壁终于受不住鬼泣音波一浪浪地冲击,轰然崩塌。薛鸿铭暗叫一声不妙,果然见留怨之鬼立刻放弃了攻击,化为一道白气向缺口冲去! 好一只狡猾的留怨之鬼!鬼魂一族,虽然不是实体,可以穿透某些薄墙,但却很少能穿透厚墙,尤其还是被云真子加持过道符的墙面。留怨之鬼从一开始摆出孤注一掷地驾驶,其实都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目的其实在于摧毁这道大墙,从而壮大它逃跑的空间。 等到了外头,天地之广,它或许还有一丝机会逃出生天。相比之下,留在屋内,它并死无疑!此时薛鸿铭正专注强抗鬼泣音波,就如两个拔河的人,其中一端突然松了手,一时去势未尽。 如果不是留怨之鬼忽略了一个人,恐怕它的计划很有可能便得逞了。 云真子! “哪里逃!”云真子大喝一声,当机立断剑指留怨之鬼,数张道符如子弹般疾射而出,准确地落在疾驰的留怨之鬼脚下,蹭地一声,五条道藤凭空而起,暂时困住了留怨之鬼。 但这一点时间便是致命,已经足够薛鸿铭调整!薛鸿铭双眸如剑,一跃而起,昆吾剑化作一匹惊寒电光,射向留怨之鬼。 锃! 留怨之鬼仰天厉叫,鬼躯被昆吾剑实打实地穿透!昆吾剑乃上古名剑,生来便克制妖魔鬼怪四族,留怨之鬼被昆吾剑所中,自伤口处蔓延,身躯一寸寸被化为实体,被即快且中的钉在墙壁之上。它拼命晃动身体,沙哑嘶叫,但已经实体化的鬼,基本上,便等同于被废了。 消亡已是结局。 屋内晦气被一扫而空,窒息阴森的感觉荡然无存,重回夜色习习清静。 云真子长舒了一口气,但身后突然传来了夏立雄颤抖的声音:“是你?” 云真子浑身一抖,险些以为夏立雄开了光见到了薛鸿铭,脸色一下变得阴晴不定。然而他还没说话,便见夏立雄摇摇晃晃地从他身边走过,最后失魂落魄地站在留怨之鬼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死了都要来害我?!为什么你从来就不曾在乎过我和妹妹!” 夏立雄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留怨之鬼还在挣扎,此刻它的鬼气近乎消耗殆尽,自然露出了隐藏于白雾之下的庐山真面目。这张脸,薛鸿铭和云真子都认得,正是夏立雄之母张艳芳。张艳芳此时面容如雪一般惨白,唯有一双眼睛通红如血,它低低嘶吼着,低头注视着夏立雄。 有血落地,溅起血花一朵湮灭。 血自张艳芳的眼而落。 鬼本不应该有血的。 云真子如释重负,又长长叹息一声,道:“夏施主,有句话,贫道不知当不当说。” 夏立雄仿佛充耳未闻,只是定定望着张艳芳,望着她落下的血泪和渐渐透明溃散的身躯。 云真子又叹了一声,道:“如果贫道所料不差,这只留怨之鬼便是夏施主的母亲。贫道为查此鬼真身,不得已调查了一些夏家过往家事。只是夏施主,你是否想过,您的母亲,一直都是爱着你的。” “爱我?”夏立雄如僵尸般扭头,双目充满血丝望着云真子,哈哈大笑,讥讽道:“爱我就是抛弃我和妹妹,抛弃我患重病的父亲?数年之后,见钱眼开,恬不知耻地来勒索我夏家遗产?” “吼!!” 即将要消亡的张艳芳骤然暴躁地吼叫,身躯拼命挣扎,死死盯着夏立雄。夏立雄被它狰狞的样子吓得不由退了一步。 云真子摇摇头,意味深长地道:“那么夏施主可否想过,这一切与那些无辜的佣人有何关系呢?而在贫道来之前,以它成鬼之威能,即便是贫道,也要耗费十年阳寿才能收服,若要取你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夏立雄浑身一震,一贯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悚表情,他嘴唇颤抖,心中划过万千种理由,却始终张不出口。 云真子轻声一叹,道:“鬼虽为鬼,但多少还会存留生前最深刻的意志。它的怨气来自于你,可是天生母性尚存,是以才会如此挣扎徘徊,不得超生。” “不!不!你骗人!”夏立雄惨白着一张脸,歇斯底里地吼道:“她明明已经抛弃我们了!已经和那个奸夫站在一起了,十五年前我亲眼所见!抛家弃子,难道不是错了吗?” “贫道虽为守身之人,却也知晓感情一事,身不由己。”云真子徐徐道:“那年夏施主几岁?如今夏施主已这般年纪,又岂有看不透之理?贫道问你,你如今恨她什么?她又有什么恨你?” 夏立雄闻言身躯晃了晃,扶住了墙,似乎就要摔倒一般。 “她抛弃你们,已是十五年之事,而你早已看透,只是故作不知。”云真子道:“她争遗产,究竟是见钱眼开还是为你那同母异父又患重病的弟弟,莫非她死之后,你冷静之后,没有重新判断过么?” 夏立雄双膝一软,瘫坐在地! 云真子最后一声叹息,深深地望了一眼夏立雄,低低地道:“夏施主,十五年前的仇恨,未必便是今日仇恨。有时候,我们的仇恨,其实只是习惯而已,而根源,其实早便看透却拒绝承认。” 薛鸿铭在一旁沉默立着,听着云真子如此说顿时便觉毛骨悚然。他想起了林宗,想起了十四年前的那场大火,当时那么强烈的怨恨,如今也已经无声无息融进在每一寸光阴里,淡化得不易察觉。 有时他甚至需要刻意地回想,回想那日的惨烈悲痛,才能驱使着自己在仇恨之路上走下去。 那么,这也是一种习惯吗?还是他本将淡忘,又拒绝接受? 薛鸿铭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觉得头皮发麻,寸寸炸开!他不敢在想,走上前去,单手摁在了昆吾剑上。 御气突破二阶后,他已经可以控制异化的手臂保持着常态,威力却丝毫未损。 昆吾剑上浮生出黄金之芒,将张艳芳的魂体一点点化为萤火,卷入剑上镶嵌黄玉之中。 云真子一愣,反应迅速,扬手一抬,肃穆朗声道:“无量清尊,三清之界,超脱去吧。” 夏立雄瘫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张艳芳的躯体一点点化成晶莹之光,也夏夜萤火。他呆了片刻,猛然浑身一激灵,扑上去抱住了云真子的腿,一个坚毅汉子竟然痛哭失声,哀求道:“大师,停手吧!求你了!” 云真子怜悯地望着他痛哭流涕地脸,轻声道:“夏施主,长痛不如短痛,送她一程吧。” 夏立雄抬头,定定望着自己的母亲,神情忽然一呆,眼泪在那一刹那也仿佛止住了。 他望见自己的母亲在最后弥留之际,眼眉柔和,唇角微笑。 那是他几乎快要忘却的、儿时见过的微笑。
第一百零四章 上帝说,尽管来拿 接下来的日子里,薛鸿铭并没有外出,然而224的**都看得出他心不在焉。薛鸿铭明白自己不该想,然而偶尔总是会浮现出云真子的那番话,他说有些仇恨只是习惯,在光阴流逝中,当初的怨恨其实早已消散,这让薛鸿铭不寒而栗。 不知不觉已到了清明,薛鸿铭特地去了一趟市区。每年到了这时,城市里的街道便拥堵不堪,车辆排着长龙,顶着清晨薄雾,都向着一个方向行驶。人们纪念那些已经离开的身边的人,一方面又心怀不纯地希望死去的人拥有灵异力量,庇佑活着的人从此一帆风顺。 可是活着的人哪个没有失去的、死去的人,若人人都得庇佑,人人都是美好,这世上便没有罪恶,也就没有美好。总得有人曲折坎坷,才衬托得出一帆风顺。 人类,总是热衷于对比而永不满足的。 薛鸿铭没有祭拜的心思,他的父母死于火海,葬在老家的一处乡村墓地里。薛鸿铭这些年来从来不敢去,倒是唐夏每年都会替他去扫墓。薛鸿铭还记得,唐夏第一次去的时候,也不过十二岁的小姑娘,她无法说服死都不去的薛鸿铭,于是拒绝了协会其他人的好意,独自一人前往。 薛鸿铭不知道那天唐夏在那拥有怎样的光景,只记得唐夏回来后,稚嫩的脸上老气横秋地对薛鸿铭道:“鸿铭,你的父母是爱你,所以,你一定要快乐。” 快乐? 薛鸿铭撑着腮,别过头去,望着窗外。他想,他这一生,即便快乐,也不会很快乐。 那年他不过六岁,便已预知得未来如此深刻。 薛鸿铭每年都记得清明的日子,有时他会独自一人,有时会像这样望着人声鼎沸忙忙碌碌。他明白这些应该毫无意义,但这一生中,总该要做几件没意义的坚持。 这一天夜晚,薛鸿铭独自喝酒,酩酊大醉,在无人的地方干涩地嚎叫,没有流泪。 第二天是被夏诗涵的电话吵醒的,薛鸿铭头疼欲裂,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便听电话那头夏诗涵语速飞快噼里啪啦地一顿数落:“喂,薛鸿铭,你很没有义气哎!怎么可以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和云真子那老头害惨了!现在天天要学那个无聊的口琴课!那个**,简直蠢的像狗,还色眯眯地天天扫描我哎!” 她痛痛快快地倾泻一通,似乎猛然发觉薛鸿铭竟然没有半点回应,顿了顿,更加气急败坏地嗔道:“喂,你死了啊?!” 薛鸿铭**一声,还没缓过劲来,声音含含糊糊:“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这算什么?本大小姐有的是手段,小意思!”夏诗涵得意洋洋地道,顿了一下,又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薛鸿铭睁开眼望了望四周,茂密的绿影,斑驳的光圈,身下是松软的草地。他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不想说就算了!”夏诗涵气呼呼地道:“反正下午1点半之前,你来颂宁广场那家电玩店等我,有很多漂亮妹子哦!你要是不来的话……哼!” 薛鸿铭皱起了眉,道:“我不想去。” “管你!” 薛鸿铭不明白这丫头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懒得与她纠缠,哦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他揉揉头发,才发现昨晚大醉特醉,竟然找了一处公园就睡着了。然而有时薛鸿铭觉得醉酒总比清醒要好得多,清醒的他,有时无所事事。 这是很讽刺的一件事,一边总觉得时间紧迫,一边却只能等待时间流逝。薛鸿铭苦笑一声,暂时不想回去,便随处逛了逛。他路过一家影院,门前广告牌用夸张的字体写着今日半价,薛鸿铭忽然想起了蓝馨慧。 原本他是不爱看电影的,觉得里面的故事都是虚假。自从那夜陪着蓝馨慧看了整晚的电影,他如同顿悟,觉得电影是个不错的娱乐。 生活未免全是真实,有时需要虚假以慰藉。 薛鸿铭心血来潮,买了一张电影票。进了影院,坐在位置上,望着进来的人大多彼此挽手,神态亲昵,电影院无疑是情侣最好的去处之一。薛鸿铭心头泛起怪异感觉,认真回想起自己似乎真没有谈过恋爱,他身体莫名有些躁动,不由自嘲一笑。 上帝说,你要什么,尽管来拿,只要你付出代价。 这是柳桐告诉他的,那个女人,有时看得太透彻反而让人无可奈何。 一场电影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薛鸿铭聚精会神地看完。出来时,听见周围人窃窃私语,不乏冷艳高贵之人不屑一顾地抨击为烂片。薛鸿铭对此不置可否,对他来说,影片好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部电影。 此时天色已开始昏暗,薛鸿铭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他这才想起醒来的时候,夏诗涵似乎有给过电话,约他下午1点半见面,不过现在时间已经过了,那丫头也没来电话,应该是气得不行了吧? 对于放鸽子这种事,薛鸿铭向来做得心安理得,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但是当他回到宿舍,看到夏诗涵和224**们嘻哈玩闹,四人围着木桌啪啪猛甩着牌激烈大战的时候,不由惊愕。 “哦,老薛,你回来了。”卢开伟听见声音,看着薛鸿铭,猥琐一笑:“妹子等你好久了哦!” 夏诗涵背对着薛鸿铭,被卢怀山一说,这才回过头来望了薛鸿铭一眼,漫不经心道:“哦,你回来了啊!炸!” 她啪地一声兴奋地甩出一对K炸,忽然呆了呆,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瞪着薛鸿铭音量骤然飙高:“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竟然敢放我鸽子?!!” 薛鸿铭一边捂住耳朵,五官紧紧皱在一起,等到夏诗涵叫喊完了,才小心翼翼地松手,恼怒道:“你有问题?跑到这里干什么?!” “老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任胖子走过来一把搂住薛鸿铭,语重心长地道:“古人云,基佬常有,而妹子不常有。约妹难成,而妹约更难得。人家这么一个青春无敌漂亮的美少女约你,你怎么可以放人家鸽子呢?” 连一向看似老实单纯的韩卫竟然在一边猛点头。 薛鸿铭打了个冷颤,浑身鸡皮疙瘩,瞥了任开伟一眼,恼道:“你哪一边的?” “哪边有妹子,我就在哪一边!”任胖子大义凛然地道。 薛鸿铭以一敌四,第一轮便败得体无完肤。他身子一跨,无奈望着夏诗涵得意洋洋的精致小脸,道:“那鸽子都已经放了,你能怎么样?” “哼,想赖掉?没那么容易!”夏诗涵小脸高高扬起,哼了一声,一把抓住薛鸿铭的手,道:“现在电玩店还没关门,我知道你有车。” 薛鸿铭吃了一惊,愕然道:“现在?都可以吃晚饭了……” “**,当然是你请啊!既然悔过,有点诚意好不好?!” 薛鸿铭在224**贼眉鼠眼一脸诡笑中被夏诗涵拖走,一边郁闷地想,老子什么时候悔过了? 电玩城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夏诗涵鼓着香腮,一边狠狠地啃着手上的汉堡,一边等待着前面玩跳舞机的人退出。她瞪了薛鸿铭一眼,埋怨道:“都是你,下午来的时候,人就没这么多了,可以玩个痛快!” “不一样是浪费时间?”薛鸿铭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同样啃着汉堡,满不在乎地道。忽然耳边一痛,夏诗涵竟然胆大包天地拉住他的耳朵。 “啊呀呀呀,痛……放手!” “别像个乞丐一样蹲着行吗?很丢脸哎!” “我叫你放手!找死啊!” “哼,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找死啊!”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谁,别作死!” 夏诗涵当然不知道她的确是在作死,薛鸿铭绝对是个不那么高尚有那么一点卑劣的人,字典里绝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的人,他眼中凶光一闪,望着夏诗涵已经发育得耸起的胸部,手指动了动,肩膀一动。 “哈哈,终于到我了!” 夏诗涵欢呼一声,如一只蝴蝶一般扑腾地跃上跳舞机,她扭过头,冲人群像个**一样地喊着:“COMEON!美少女的无双之舞!” 薛鸿铭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望了望自己的手掌,五指抓了抓,深感遗憾。 夏诗涵是个爱玩的女孩,却显然并非是个精力充沛的女孩。她的美少女无双之舞也未必见得多厉害,至少薛鸿铭没有看到打破记录的剧情。玩累的夏诗涵拖着薛鸿铭坐在电玩店的一角,充斥着吵闹的电玩城似乎只有一块区域略微安静。 薛鸿铭望着夏诗涵的侧脸,觉得这个女孩有些特别。她有时疯疯癫癫,然而安静时却乖巧得近乎忧郁,睁得大大的眼睛专注地望着自己的双脚,模样出神。这种宁定的姿态,似乎让她的肌肤蒙上了一层光圈,让薛鸿铭有一瞬间的失神。 倘若今后不相识,足可以倾诉。 薛鸿铭心中划过这样的念头,他想了想,觉得这样或许可以缓解自己的困惑。他望着夏诗涵,轻声地道:“喂,你恨过吗?” “啊?” “我是说……”薛鸿铭低下头,夏诗涵的眼眸明明满是迷糊,却竟然亮得让他心惊:“我是说,你有恨过一个人吗?” “为什么这种时候要问这种问题?”夏诗涵不满地道,然而见薛鸿铭无言以对,只好一副被打败的样子,轻描淡写地道:“当然有啊,以前恨过一个人。” 薛鸿铭抬起了头。 “那么,现在呢?”
第一百零五章 你看这世界多美好 夏诗涵眼中闪过一抹黯然,虽然一闪即逝,但被薛鸿铭敏锐的捕捉到了。薛鸿铭心中多少有些歉疚,夏诗涵口中说得恨的那一位,应该就是她的母亲,那位化为留怨之鬼的张艳芳。 但夏诗涵很快又嘿嘿笑了起来,轻描淡写地道:“现在啊,不恨了啊。” 薛鸿铭心中一沉,犹不死心,沉声道:“其实……没那么容易放弃的吧?” “很容易放弃啊。”夏诗涵理所当然地道:“我以前觉得我恨她,但是后来觉得只是小时候的心理暗示而已。而且,恨这种事,多累啊?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薛鸿铭心烦意乱,恼怒道:“如果忘记,才是和自己过不去!只有铭记,未来才有动力!” 夏诗涵诧异望着他,噗哧一笑,语带嘲讽地揶揄道:“你没病吧?你看看这世界多美好,有好多好吃的,有好多好玩的,有好多帅哥。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简直蠢到家了!而且你没有发觉吗?” “什么?” “有些东西只是你以为很难舍弃,其实一旦扔掉,反而觉得舒畅。” 薛鸿铭突然觉得自己在夏诗涵面前很狼狈,这个女孩总是带着一种就是这样的笃定语气。她说得轻巧,可是却真实地做到了,这让薛鸿铭心中一时纷乱不已,突然对挑起这个话题感到后悔。 他发现,自己尤其害怕迷惘。 如果复仇是一个错误,他只想拒绝承认。 “我送你回家吧。”他不敢再聊下去,甚至不敢面对夏诗涵理所当然的俏脸,站起身,不容置疑地道。 夏诗涵瞪大了眼睛,错愕道:“你属狗的啊?说变脸就变脸,好端端地发什么火?” 薛鸿铭强硬地辩解道:“我没发火。” “明明就是……” 夏诗涵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上并没有来电,耳边却响起了薛鸿铭低沉地声音:“是我。” 夏诗涵这才发现,薛鸿铭的手机铃声和她一样都是默认的,看来两个人都是懒得没有生活品质的人。 电话是舒婕打来的,她连寒暄都舍去了,开门见山地道:“协会有任务,多久能到我这?” 薛鸿铭看了眼时间,皱了皱眉,郑重地道:“半个小时左右。” “尽快。” “怎么啦?”夏诗涵望着薛鸿铭认真的表情,好奇地问。 薛鸿铭道:“临时有事,你自己回家吧。” “不是吧?”夏诗涵惊叫一声,气道:“我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回去?” 薛鸿铭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径直向外走去。夏诗涵怔了怔,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快步跟上了薛鸿铭,飞快地说道:“好吧,我让我哥哥来接我就好了。不过你这么做就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后天我文化节表演口琴,必须得来!” 薛鸿铭边走边道:“看情况吧。” “不行,必须必须得来!” “理由不够充分,换一个。”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好歹教过我口琴,不去对不起天地良心!” 薛鸿铭终于停下脚步,注视着夏诗涵气鼓鼓地俏脸,直看得夏诗涵莫名其妙,才见他扬眉邪魅一笑:“那叫声爸爸来听听?” “……” “不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 “滚!” …… “欢迎光临!” 薛鸿铭无视甜美服务员的甜美笑容,一眼就找到了舒婕坐得位置,然后径直走了过去坐下。舒婕是个不肯委屈自己身材的女人,坐在窗边的她,一袭驼色套裙,细而直的小腿纵使在桌下也仿佛生着吸引男人的光泽,而上身有意无意解开的两颗钮扣,露出一大截雪白饱满的肌肤更是导致时不时有男人上前搭讪。 即便失败,也未见他们失落,舒婕的骄傲显而易见,大多数人只不过为了一饱眼福。 因此薛鸿铭大大咧咧地坐在舒婕面前时,便敏锐地察觉到有数道满怀敌意的目光刷刷地刺了过来。他微微蹙眉,道:“为什么要出来说?” 舒婕耸耸肩,嫣然笑道:“你是学生,我是辅导员,一个学生半夜到辅导员寝室,影响不好。” 薛鸿铭翻了个白眼,心想若是一个学生半夜到辅导员寝室影响不好,那么一个辅导员半夜在休闲吧约会学生难道影响就好了?但舒婕既然如此说,他也知道当做认同,有时候女人并不会编故事,而是男人需要一个借口。 “任务是什么?”薛鸿铭单刀直入地问道。 舒婕抿了一口酒,笑道:“问的真是时候,诺!” 薛鸿铭顺着她使得眼色望去,墙壁上挂着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着一则新闻,屏幕上,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今天晚上8点十分,在潮汐街口世通商城发生一起重大火宅,我消防部队接到消息后,即刻赶完现在,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努力,火势终于得到控制。目前消防部门尚在进行扫尾善后工作,防止火宅再次发生,本台报道。” 薛鸿铭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后道:“是妖?” 舒婕优雅地点燃一根烟,摇摇头道:“是鬼。” “鬼?”薛鸿铭眉头皱得更深了,笑道:“看来级别不低,至少是只鬼将。” “这是现场的一些资料。”舒婕从包里掏出一些照片,从桌上推到薛鸿铭面前,道:“目前已经死了上百人,都是魂魄被破坏导致身体瘫痪被活活烧死。我刚去过现场,魂魄数量不对,很多都消失在现场了。” 薛鸿铭点点头,一边仔细看着照片。舒婕说很多魂魄都失踪了,那么便很有可能是被那只鬼强行带走的。这些魂魄的下场,要么是被变成新的鬼魂,要么则被那只鬼吸食以强大自身。 “现在并不明确是一只鬼还是一群鬼,你的任务就是尽量在该区域收集信息。”舒婕顿了顿,面色肃穆,警告薛鸿铭道:“记住,只是收集。从目前的线索来看,你还不足以对付这种级别的敌人,一旦遇到不对,立刻撤退!协会后续会派遣支援,到时在统一行动。” 薛鸿铭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 “好了,正事聊完了,接下来可以聊聊私事了。”舒婕掐了眼,展颜一笑,顿时明媚扑面而来。 薛鸿铭莞尔一笑,道:“不怕影响不好?” “现在是私人时间,我和谁见面,是我的自由。” 薛鸿铭心中一荡,望着舒婕娇媚的脸容,身子往前探去,凑在她耳边,**地低沉道:“比如说,什么事呢?” 舒婕微微一笑,淡淡道:“比如,绅士风度。” “什么?”薛鸿铭有些错愕,隐约觉得不妙。 “服务员,买单!鸿铭,真是谢谢你的款待,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 舒婕是个**女人,从此以后薛鸿铭又明白了一个 真理
第一百零六章 百鬼夜行 潮汐街位于X市集明区,虽说不上是市中心,却也是繁华区域之一。薛鸿铭于傍晚时便到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这里的服务员倒是很专业,薛鸿铭方一坐下,便笑盈盈地将菜单递了上来:“先生您好。” 薛鸿铭笑了笑,将菜单放在一边,温声道:“我在等人。” “噢,好的,有需要的话请叫我。另外,不好意思先生,本店规定不能吸烟的。” 薛鸿铭干笑地将烟掐灭,然后望着服务员离去的曼妙背影,百无聊赖地观察起四周。等待总是漫长的,薛鸿铭觉得过了很久,但一看时间,才过了十分钟,渐渐有些不耐烦。 他等的人终于来了,并且让他意想不到。 薛鸿铭目瞪口呆地望着蓝馨慧盈盈在他面前坐下,又若无其事地点菜,顺便连他的那一份也点了。 蓝馨慧摘下墨镜,望着薛鸿铭惊愕的表情,展颜一笑,揶揄道:“好久不见了,我说过有一天我要抓到你的。” “我的确没想到会是你。”薛鸿铭苦笑一声,问道:“这么说,你现在调到国安局了?” “是啊,现在负责专门和你们协会对接,并且过段时间我要去名剑协会一趟,说不定能成为像你一样的名剑师。” 薛鸿铭怔了怔,由衷地道:“这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两人用过了晚餐,便马不停蹄地前往事发现场。在蓝馨慧亮出身份后,顺利地进入了警方的封锁,由于电梯已经在火宅中被毁坏,所以两人只能沿着楼梯进入火宅最严重的楼层。一进入现场,蓝馨慧便发挥了她的职业本性,像换了个人一般,仔细认真地观察,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倒是薛鸿铭悠闲地到处晃荡,期间还点了一根烟。这让蓝馨慧很不爽,皱眉道:“你发现了什么?” 薛鸿铭眨眨眼,反问道:“不是应该是你发现了什么吗?” 蓝馨慧瞪了薛鸿铭一眼,娓娓而道:“从现场来看,有相当部分的人都死在屋中,但是这不合常理!你看,这扇门,门锁并没有被锁住。如果一个人面对大火,第一个反应就是求生,但大部分人都没有逃出屋子。门没锁,人却不逃,这其中一定有古怪!所以我认为,首先要明确火源,其次就是要从这里入手。” 啪啪啪,薛鸿铭赞赏地鼓掌。蓝馨慧的断案嗅觉还是很敏锐的,一下子就发现了这里最大的疑点。 “说得很好,但是……”薛鸿铭话峰一转,笑道:“蓝大小姐,你要知道,我们不是警察,不是来查案的。凶手不是人,而是鬼。对象不同,所以重点自然不同。” 蓝馨慧黛眉一挑,玉容上掠过一抹怒气,但让薛鸿铭惊讶的是,她竟然没有发火,而是虚心地道:“那你的意思呢?” 呵,说不定有天真得要被她追得满世界逃呢。 薛鸿铭唇角微扬,想了想,道:“跟我来。” 他带着蓝馨慧又逛了几处火势最严重的地方,直到下楼的时候,他才问蓝馨慧道:“和之前那个的情况一样吗?” 蓝馨慧面容肃穆,沉吟片刻,认真地答道:“虽然有些地方不一样,但总体结果是相同的。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导致死者最后都无法脱离火场。” 她一直好奇薛鸿铭在打什么算盘,因此一直暗自观察着薛鸿铭。唯有这一次,蓝馨慧发现薛鸿铭的脸色一下变得很沉重,他停下了脚步,郑重地问蓝馨慧:“你确定?” “至少从现场的迹象看来是这样的。”蓝馨慧笃定地道,狐疑地望了薛鸿铭一眼,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先去尸体放置点再说!” 由于死难者人数过多,警方只好将尸体临时放置在了停车场。夜正是最浓之时,停车场内的灯光昏暗,又是地下,蓝馨慧站在这些尸体旁,觉得阴风阵阵,全身毛孔都变得极凉。即便她从事过警察,见多了死人,也不禁感到有那么点阴森诡异。 薛鸿铭蹲下身,煞有其事地观察着尸体,但蓝馨慧身为警官,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这家伙目无焦点,纯碎是在装模作样。正要嘲弄他几句,忽听薛鸿铭道:“你来看看,能确认他们的死亡时间么?” “不知道!”蓝馨慧没好气地道。 薛鸿铭瞪大了眼,惊异道:“你以前不是高级督察吗?!” “你也知道我是高级督察不是法医啊?”蓝馨慧瞪了薛鸿铭一眼,转身从包里掏出了一叠材料,道:“所有死者的鉴定材料都在这,自己看。” 薛鸿铭摸摸鼻子,接过鉴定材料,仔细翻阅了起来。他一边看,笑容渐渐消失,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蓝馨慧心中着急,不轻不重地踹了薛鸿铭一脚,道:“发现了什么,就赶紧说!” “接下来的事,和你们国安无关了。”薛鸿铭也不气恼,站起身,叹了一口气。还没等蓝馨慧发火,他便继续道:“不过规矩我懂,你回去是要做备案的,所以还是必须要知情的。来,你看……” 他指了指手上的鉴定报告,道:“那些没有逃出屋子的死者,死亡时间基本是一致的,前后最多不超过五分钟。” 蓝馨慧不明所以,皱眉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是在火海中,无论是窒息还是烧死,本来都是集中在这一段时间的吧?” “可是他们都没逃出屋子!”薛鸿铭面沉如水,认真地道:“你们警察断案,是要还原过程,而对我们名剑师来说,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确认对手的强弱。我知道这些死者们为什么没有逃出,被鬼吸食了魂魄后,哪怕只有三魂六魄其中之一,人都会昏迷,所以他们没逃出。但最严重的问题并不在此……” 他顿了一顿,道:“鬼和妖不同,妖可能会有各种各样莫测的能力,但鬼是人怨气变的,所以对于妖魔鬼怪四族中,我们对于鬼最为了解熟悉。火势整整覆盖了三个楼层,在目前已知鬼的能力中,并没有范围如此大的吸食能力,但是这些人的死亡时间都是一致的。” “你是说……”蓝馨慧冰雪聪明,一下就明白薛鸿铭的意思,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嗯,有个词你应该听过。”薛鸿铭沉着脸,一字一顿地道:“百鬼夜行!” “我马上让人将这些死者死亡所在地分类,这样至少可以确定数量!”蓝馨慧感到事态严重,又望着薛鸿铭,道:“X市有九处墓园,现在去?” “当然。” 两人当即便驱车离开,开始向最近的一处墓园驶去。等到看完最后一处墓园时,天色已经大亮,蓝馨慧坐在车上,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倦意,打了呵欠,尽情地舒展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皱眉问薛鸿铭道:“你确定这些墓园都没问题?” 薛鸿铭还在回味着蓝馨慧伸懒腰时纤细动人的身姿,心想阿木对于女人的定义真真是一阵见血。他说,其实女人胸部大或不大,不看**,看胖瘦,果然诚不欺我! 他咂咂嘴,正色道:“我的名剑能力是强化身体,所以的鼻子可以嗅到妖怪的气息,这些地方虽然都有鬼气,但都是残留,不足以变成鬼。如果是百鬼夜行这么大规模的话,不可能只留下这么点鬼气!” “那就怪了。”蓝馨慧凝眉,想了想,道:“喂,接下来该怎么办?” 薛鸿铭想了想,道:“国安局资料那么多,你去查查X市有没地方死过的人比较多。当然,重点是潮汐街附近区域。” 蓝馨慧点了点头,精致的五官皱到了一起,有些头痛地道:“从过去到现在,X市都不知道变迁多少次了,查起来很麻烦的,我尽量。那你呢?” “我啊?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你还有其他线索?” “线索?没有了啊……” “那你去做什么?”蓝馨慧狐疑地盯着薛鸿铭,缓缓地道:“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瞒着我?” “没有,但是身为伟大的名剑师,我当然是要好好休息啊,不然到时怎么战斗?!” “薛、鸿、铭!” “干嘛?” “你好意思?!你这个人渣!” “谢谢夸奖。” 一路上,蓝馨慧板着一张俏脸不说话,薛鸿铭也知趣地不去惹她。任谁知道自己将要忙上一个通宵,而搭档却在家中逍遥地呼呼大睡,恐怕心里都会不平衡。但薛鸿铭对此很心安理得,对于一个视卑劣为天经地义的人渣来说,确实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所以薛鸿铭这一觉睡得尤其舒坦,渡过了一整个白昼,醒来时天色将暗。 他睁开眼,陡然瞳孔凝缩,尖叫一声向后一撑! 映入眼帘的,是夏诗涵嘿嘿贼笑的俏脸。 薛鸿铭惊疑不定地望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来疯少女,低低喝道:“你干什么?” “还干问我?”夏诗涵皱起了小鼻子,瞪着薛鸿铭,嗔道:“说话不算话,还想放我鸽子?” 薛鸿铭仔细想了想,指着自己,错愕道:“我?放你鸽子?!” “说好参加我学校文艺晚会看我表演的!” “我什么时候说好的?!” “少来!赶紧……唔~~!”夏诗涵一把拽住薛鸿铭的手,吃力地拉着薛鸿铭,小脸都涨得通红了:“起来了啦!!” “喂,等等!我……” “啊!!!!死**!!!” “我靠!”
第一百零七章 意外的发现 凯尔里斯学校不愧为贵族学校,美轮美奂的欧式建筑,别出心裁的绿化树影,夜空之下,别有一番精致景色。薛鸿铭坐在外围的人群中,望着舞台上的夏诗涵沉静如女神。 旋律在轻缓地流动,美丽而充满活力的少女们姿态柔和,呈现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静谧柔和之美。其后骤然沉寂,而夏诗涵徐徐走向最前。 “哼啊……啊……” 她一开嗓,便技惊四座。 薛鸿铭不由坐直了身子,没有想到夏诗涵竟然会有这把天使般的声音。她的和声纯澈如山巅之雪,如苍穹无暇,那是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为之亮了一亮!如果可以,薛鸿铭大概希望这把和声永不停息,那些烦恼与怨恨,竟然都消失无踪。 这十四年来,他知道自己在不断下沉,而今天,竟然是唯一一次觉得灵魂轻松,存活在人世。 但灰暗永无尽头,美好总有消逝之时。夏诗涵的声音慢慢降低,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她也拿起了口琴放在红唇边。口琴的声音同样灵动清澈,但薛鸿铭觉得不如方才她的和声那么震撼。 不过显然,这并没有阻碍大家对于夏诗涵的热情。当夏诗涵和她的团队演奏完毕时,台下响起了一阵如雷的掌声,薛鸿铭甚至听见不乏有人高喊“夏诗涵,女神!”,他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真是年少多轻狂,青春正飞扬啊……真是,羡慕啊…… 贵族学校的文化节晚会质量很高,这也是情理之中的,经费多自然效果就越好。因此薛鸿铭并不觉得烦闷,而是颇有兴致地看完整场晚会,然后在校门口等着夏诗涵。人群里,夏诗涵一如既往地招摇,旁边跟着一群少年少女,前用后戴,众星拱月。 “怎么样?我很厉害吧?”夏诗涵笑嘻嘻地站定在薛鸿铭面前,仰着小脸得意地道。 薛鸿铭摸摸鼻子,道:“还行。” “还行?喂,很敷衍哎!”夏诗涵不满地踢了薛鸿铭一脚。 “呵呵,诗函,这位是谁呀?不介绍下?”旁边的一位女生嘿嘿怪笑道,目光揶揄地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对啊,看起来比我们大的样子。”另一个男生推了推眼镜,温和地道。但薛鸿铭从小身在争狠斗勇的佣兵团,阿木教过他,看一个人,要专注看他的眼睛,你不需要揣测他在想什么,只需要确认他对你是友善是仇视。 薛鸿铭在他眼里看到了敌意,虽然一闪即逝,但逃不过薛鸿铭敏锐的眼睛。 夏诗涵俏脸一红,摆手辩解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他是我老师,对了,元元,你见过他的!” “我见过?”李元元一怔,仔细望了望薛鸿铭,若有所思地道:“好像是……有点眼熟。” “在布达拉宫的时候啊,”夏诗涵眨眨眼,促狭地道:“张欣也见过的……” “啊!!”李元元猛然想了起来,尖叫一声,一把抓住薛鸿铭,双目放光盯着薛鸿铭心惊胆颤:“帅哥!!是帅哥啊!求交往!” 薛鸿铭愣了愣,下意识地答道:“附近有家宾馆不错……” “去死了啦!”夏诗涵气得锤了薛鸿铭一拳,解释道:“其实我们之前在布达拉宫见过你,元元说得那时和你在一起的那三位帅哥。” “特别是哪位很漂亮的欧巴!”李元元一本正经地补充道。 薛鸿铭仔细回想,终于想起那时他进入名剑协会时,确实有三个妹子跟着跑进了禁地,恍然大悟道:“你是说秦浪?” “秦浪?原来他的名字叫秦浪呀!”李元元两眼冒着爱心,一脸花痴地道:“连名字都这么潇洒好听……” 薛鸿铭似想到了什么,坏坏一笑,道:“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 薛鸿铭咳嗽了一声,认真地道:“他是个天阉,从小就是不健全的。” “不是吧?!”李元元和夏诗涵吓了一跳,齐齐掩口,震惊地望着薛鸿铭。 “我骗你们做什么,不然哪个男人会生得那么漂亮?” 千里之外,秦浪打了个喷嚏,他皱皱眉,正要自语些什么,陡然脸色大变,又狂打了好几个喷嚏。 薛鸿铭恶毒的“造谣”看来对于李元元的打击很大,一起回家的路上她都显得无精打采。倒是那位叫做叶群超的少年热情勃发,一路对着夏诗涵献殷勤,薛鸿铭这才明白他的敌意从和而来。不过看夏诗涵爱理不理的样子,看来也是被小子烦透了。 不远处走来一伙小青年,大夏天的光着膀子。两群人相遇时,几个小青年都齐刷刷地望了过来,眼中流露的怪异猥琐的神色,让夏诗涵等一干女生浑身都觉得不舒服。果然,他们一边走一边嘻嘻哈哈地聊天。 “哇塞,好漂亮啊,美女,晚上一起出来玩啊~!” “啧啧啧,你看到没有,那个白色短裙的妹子,这大长腿,老子能玩一宿!” “嘿,妞,我的很大哦!” 最后一个甚至大声叫嚣了起来,引来那群小青年肆无忌惮的狂笑。叶群超勃然大怒,这一群女生中只有夏诗涵一个穿着白色短裙,听到小青年们嘴里不干不净地侮辱着暗恋的女神,他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猛然扭头就要找那群离去的小青年理论。 薛鸿铭一把拉住他,叶群超很愤怒地瞪着他,冷声道:“干嘛?” “是你要干嘛?”薛鸿铭饶有兴致地道。 “你耳朵聋的吗?没听见吗?”叶群超吼道:“我要撕烂他们的嘴!你要怕的话,就带他们走!” “呵,真有英雄气概。”薛鸿铭嘲弄地笑道:“他们只是过嘴瘾而已,上去找他们麻烦,不值得。” “你怕就滚!” “叶群超!”夏诗涵皱着眉头叫了起来,不悦地道:“我最讨厌别人打架了!” 叶群超一怔,怨恨地望了薛鸿铭一眼,最后还是忿忿地忍住了,哼了一声,终于打消了去追那群小青年的念头。不过薛鸿铭也发现,包括李元元在内,女生们向他看来的目光多了一份鄙夷。薛鸿铭不以为意,在青春少女的心中,一个正直勇敢,不惧怕恶势力为她们出头的人是英雄,而薛鸿铭的劝解或多或少代表了他的怯弱。 但薛鸿铭懒得告诉她们,苍穹之上的雄鹰,永远不会在意地上蚂蚁的挑衅。 夏诗涵倒是没有感觉,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她心情似乎丝毫没有收到那群小青年的污言秽语的干扰,依然嘻嘻哈哈,雀跃地像只蝴蝶。薛鸿铭不得不承认,夏诗涵的天真与快乐是极有感染力的,很快大家就忘了之前的不快,又有说有笑起来。 “喂,薛鸿铭,你等等送我回家!”夏诗涵忽然道。话音刚落,叶群超的目光就如刀锋般刺向薛鸿铭,薛鸿铭懒得在乎他的感受,但他还是皱了皱眉,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嘛要人送?” “喂,你是我老师哎!” “我晚上有事。”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夏诗涵不满地嗔道:“你骗谁啊?” “抓鬼。”薛鸿铭诚实地回答。 这世道,往往有的时候,你说真话,反而没有人信。李元元噗哧一笑,柳眉都开了,揶揄道:“去哪抓啊?难道去我们学校?” 薛鸿铭心中一动,问道:“你们学校有鬼?” “有啊,还有好多啊。”李元元起了兴致,忽然压低了声音,阴森森地道:“哎,诗函,你听说过吧?笃行教学楼……” 夏诗涵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拍了李元元一掌,嗔道:“讨厌啊你!” 叶群超眼睛一亮,也终于找到了话题插嘴了,他立刻滔滔不绝地道:“对啊,听说笃行教学楼以前是个坟场呢!好像是古代一个将军屠杀了降兵,把他们全都埋在了笃行楼呢!前几天,好多人都说看见有好多白影在飘呢!” “叶群超,你再说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夏诗涵经过上次家中闹鬼之后,就变得特别怕这类传闻。她气呼呼瞪着叶群超,不想叶群超却嘻嘻贼笑道:“来啊,你有本事就来撕啊。” 那一脸模样,简直就像独守闺房多年的**在冲着雄壮汉子叫你来嘛。 “你!” “啊哈哈哈,你追不上我!” 一群人吵吵闹闹地打闹了一阵子,好一会儿才停息下来。李元元一边笑得无力,一边张望,忽然吃了一惊,惊异道:“咦,诗函,你那个……薛……” “薛鸿铭!” “哦,对,就是他,他人呢?” 夏诗涵吃了一惊,仔细数着自己这一会人,发现果然没有薛鸿铭的身影。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但很快便压住了这古怪地念头,气哼哼地道:“别管他,一定是偷跑了!那**,不想送我回家!” “哟,竟然还有人会拒绝夏大美女的主动邀请哦~好没面子哦!” “李元元!” 夏诗涵气急败坏地横了李元元一眼,自己这个闺蜜明知自己让薛鸿铭送她回家是为了摆脱叶群超这个追求者,她现在反而还在火上浇油,简直太不仗义了! “诗函,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啊?不用了……元元晚上在我家睡,对吧?李、元、元!” 回到家中,洗漱一番后,夏诗涵躺在床上忽然失眠了。她推了推李元元,李元元睡得像只死猪,怎么摇都摇不醒。夏诗涵想了想,起身拨打了薛鸿铭的电话,然而电话一直没通。夏诗涵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了,她犹豫片刻,又打给了224宿舍。 接电话的任胖子,这家伙一向喜欢熬夜。 “喂,我是夏诗涵,就是薛鸿铭的……嗯,那个朋友,你见过的……对,是我……那个,薛鸿铭他在吗?嗯,他还没回来呀?……没事,那我明天再找他吧……” 夏诗涵挂了电话,望着窗外夜色,今天的月色极其冷冽,去学校的时候明明还觉得凉爽,不想到了深夜竟然冷得人瑟瑟发抖。 那个薛鸿铭,他去哪儿了呢?
第一百零八章 它是真理,它如狗屁 凯尔里斯高校笃行楼灯火通明。 “呵,还真是壮观……”薛鸿铭在不远处站定,张口吞吐一阵烟雾,夜色朦胧,烟云缭绕,他的面目更加模糊不清。 凡人看着笃行楼是一片黑暗的,此时校园夜深人静,灯火早已熄灭。但在薛鸿铭眼里,那一层层走廊上的簇簇鬼火,早已将这个范围照亮得如同白昼!薛鸿铭粗略估算了一下,这里至少有五百厉鬼,难怪能引发那么大的火势,造成那么大的伤亡。 他仇恨任何妖魔鬼怪,但并不傻,至少……在找到林宗前,他还不想死。所以他观望一阵,便打算就此离开,等待协会支援的名剑师到来后再一网打尽这些孤魂野鬼。 然而一声啼哭惊住了他的脚步! 薛鸿铭凝目望去,空荡荡的大楼前,有个小女孩抹着眼泪哇哇大哭,薛鸿铭听见了她的叫喊,心中如遭重击,狠狠颤了一颤! “妈妈……” 妈、妈? 薛鸿铭脸容惨白如纸,那个孩子的影子被月色拉得长长的,一如很多年他在烈火中的影子。那时他浑身是血,血的泪,血的粘稠,血的味道,明明还活着,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和这个孩子一样,都在寻找妈妈。 孩子也许很快就会找到,而他找了一生一世。 阿木说,人永远不该被自以为是的情感欺骗,你的情感只是一时的,而你的理智却是一辈子的。理智有时很残酷,很冷漠,却能让你拥有一切,除了情感。 薛鸿铭听过他无数语录,但这一条,他知道是真理。 可是阿木,有时候真理如同狗屁,情感之火,轻易便能将其践踏! 就如同现在,薛鸿铭明知不该靠近那个孩子,但加诸于他身上的回忆让他依然选择走向那个迷失的孩子。如果可以,他想要删除这一段回忆,人世间的磨难有千万种,或许有比之更惨烈的,但未亲身经历,不知其残忍。 薛鸿铭不想有人拥有像自己一样的回忆,哪怕变成更悲惨的经历都可以。因为他只切身体会过这种回忆,有多么折磨人。 他找到哭泣的小女孩面前,俯视着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生得让人喜爱,白皙嫩滑的皮肤,大而明亮的眼睛,纯澈无暇。 “哥哥……哥哥!”小女孩发现了薛鸿铭,如溺水者抓住了浮木,一把抱住了薛鸿铭的腿,抬头仰望着他,哭泣道:“帮我找找妈妈吧!呜呜!” 薛鸿铭觉得自己喉咙发干,他喉结滚动着,似乎连发音都显得艰难:“你……妈妈呢?” “妈妈说她和叔叔进去拿东西,让我等在这里,可是……可是……”小女孩瘪着嘴,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哭,委屈道:“可是妈妈已经好久都没有出来了啦!讨厌死她了!” 薛鸿铭瞳孔猛然凝缩,若有所觉地望着冷然耸立的笃行大楼。方才那一瞬间,他经过强化而变得无比敏锐的耳朵听见从楼内传来了女人高亢的尖叫。他啪了啪小女孩的脑袋,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满!” “小满乖,去校门口等一会,哥哥让妈妈很快就会去找你。” “嗯。”小满很是乖巧地点头,破涕为笑,认真地道:“不许骗人哦!” 薛鸿铭点点头,小满便满心欢喜地一路向着校门口小跑而去,然而她忽然想起妈妈说过碰到别人帮助要有礼貌地说声谢谢,便立刻停住脚步,回身叫道:“叔叔……咦?” 她的眼前空荡荡的,薛鸿铭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郑悦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周围白蒙蒙的一片,她心中无比的悔恨,只能祈祷这些白气真得之气雾气。但她也知这都是自我安慰,就在不久之前,正是这些鬼魂如狼似虎地把老李放到在地,她亲眼看见老李哀嚎了几声便是一阵抽搐,然后直到现在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不要……不要过来!!”郑悦痛哭失声,哀求道:“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她听见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啸起,抬眼便望见一道道鬼魂化作了子弹一般向着她扑了过来! “啊~~~~~啊!!!” 恐惧的尖叫还在颤动着,预料的疼痛却迟迟未来。郑悦叫了很久后才发现不对劲,她怯怯地抬起头,一个少年手持一柄长剑背对着她站在面前,周围那些鬼魂溃散成一缕缕雾气升腾而起,消散在空气中。 郑悦忍不住热泪滚滚而下,她终于又重新见到这凉爽沉静的夜色! 薛鸿铭瞥了一眼地上全身**的男尸,一下就明白了这个女人这么晚了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勾当,心头有一些恶心。他抬眼望着前方,滚滚白雾正在汇聚,昆吾剑方才的冷冽剑光果然还是惊动了这里的鬼魂们。 “谢谢……我……”郑悦激动地无语伦次,她颤抖着嘴唇,却发现自己已经害怕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薛鸿铭淡漠地望了她一眼,冷冷道:“别跟我,往另一个方向跑,你女儿在校门口等你……记住,别回头。” 郑悦惊愕地张大了嘴,眼里闪过愧疚之色。但下一刻,她便瞪大双目,望着薛鸿铭周身气浪微微卷动,而那少年左手扬起,刹那暴起一团炫目光芒,伴随着狂风卷动,当一切停息,一道几乎与那少年一样高的透明太极符文横栏在他面前,缓缓流转! “还不走!”薛鸿铭厉喝一声,郑悦这次反应过来,尖叫一声,站起身发了疯似地向楼道跑去! 薛鸿铭松了一口气,顷刻面色便又变得凝重无比。他专注着控制着面前的阴阳天印,进入御气二阶后,便可以使用这一通用招式。但薛鸿铭实际上第一次使用,并没有多少经验,生怕一个控制不好,效果大打折扣。 阴阳天印的威力并不强大,事实上,基本没有一个名剑师将它当做主要攻击手段。但存在即合理,阴阳天印能够产生强大的扭曲和引力效果,并且范围极大,不失为一种用以群殴或者牵制的好方式。 鬼魂已经集合完毕,杀气腾腾地向薛鸿铭鬼哭狼嚎般冲击而来。 昆吾剑在夜空中划过粼粼剑光,猛然刺入阴阳天印中心! 阴阳天印绽放出波波银光,如旋风般急速转动! 薛鸿铭遽然发力,双腿蹬踏,人如利箭一般疾射而出!! 楼道之上,狂风呼啸卷动,夹杂着阵阵兵戈之音,沿途的鬼魂们纷纷被阴阳天印震荡开来,一片人仰马翻,偶尔有几个不走运的,甚至被阴阳天印卷入其中,灵魄之体,竟被彻底卷烂,从此魂飞魄散! 薛鸿铭冲击之强势,一时无两。 但薛鸿铭却越发急躁,发足狂奔不敢停止。与这些鬼魂的缠斗看似他站了上风,但实际上消灭的鬼魂并不多,大多数鬼魂只是被阴阳天印撞翻,而后很快便重新汇聚,如一颗颗子弹般在薛鸿铭身后紧追不舍。并且沿途加入的鬼魂越来越多,粼粼鬼火与阴阳天印的银色光波交杂在一起,亮度之高,刺得薛鸿铭双眼流泪不止! 但他只能选择不停息的狂奔,他必须为郑悦母女创造逃离的时间。 该死的,老子为什么要摊上这种事! 薛鸿铭暗自痛骂自己,体内的御气却疯狂地催动,聚集而来的鬼魂越来越多,放眼望去,前前后后一片白雾茫茫!薛鸿铭明显感觉到了冲击得越来越困难,鬼魂的厚度不减反增,让他渐渐变得举步维艰。 再坚持一会……只要一分钟…… 他抱着这样的念头,却不知道撑了多久,整栋笃行楼被他上上下下都跑了个遍,他这才确定郑悦母女一定已经离开了。 “去、死、吧!” 昆吾剑猛然上挑,连带着阴阳天印也被高高举起,薛鸿铭目中厉色一闪,猛然挥动手臂! 吱吱…… 阴阳天印划着尖锐的啸声飞射而出,那些紧紧追着薛鸿铭的鬼魂一时措手不及,一声声凄厉地鬼嚎响彻云霄,阴阳天印如收割齿轮,硬生生地在重重鬼魂中杀出一条血路! 薛鸿铭来不及平息,拼着体内最后一点御气狂奔而出,他的身体在夜色如一抹黑影掠过,贴着地面强行突出重围! 身后是此起彼伏地鬼嚎,薛鸿铭不用回头便知那些鬼魂又卷土重来,呼啸地追击而来! 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狂奔,拼了命的狂奔。 当他冲出凯尔里斯校门口时,没有看见郑悦母女的身影,如释重负的同时不免有些失落。但这些情绪在狂奔中不过是翻起的一朵小浪花,顷刻便被熄灭。要知道,他身后,数量夸张的鬼魂们正如被激怒的黄蜂群嗡嗡在身后扑来。 薛鸿铭一边发力奔跑,一边不忘调整御气的输出与恢复。他是个赌徒,但每次赌都孤注一掷的赌徒都是**,在尽可能的情况下给自己留条后路,才能笑到最后。 御气在体内生生不息,终于渐渐恢复。薛鸿铭回头看了一眼,鬼魂数量明显少了不少,他压下回头将它们全都斩杀的冲动,扭身拐进另一条大道。 “呼呼……” 他终于停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弯着腰,目光望去,那些鬼魂已经都被甩掉。体内的御气虽然重新变得充盈,但消耗的体力让薛鸿铭简直想马上回去好好睡上一个大觉。他喘了许久,才缓缓起身,陡然身躯一僵,定在原地。 眼前的大楼灯火通明,鬼火闪耀得如同亮晶晶的圣诞树。 凯尔里斯学校,笃行楼! 薛鸿铭若有所觉,猛然回过头。夜色里,有一处地方阴暗得突兀,没有光的地方本该一样黑暗,而它却比任何地方都要暗,反而因此有咄咄光泽。 因为那里坐着一个将军。 将军已经死了。 它站起身,手持着一柄大弯刀,刀身平凡,刀锋甚至已经卷刃,不在锋利。但薛鸿铭脸色却变得无比凝重,他苦涩一笑,道:“害我奔跑了这么久的幻境,就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你必须死,成为我们的王。” 鬼将自阴暗出走出,身上的铠甲有数处地方已经破旧,鳞片甚至大多数已经剥落,但在月色中,依然冷冽迫人。它面容干瘦,几乎全是贴着骨头,而空荡荡的眼眶中,各自跃动着一团幽绿的鬼火。 薛鸿铭心沉到了谷底,纵然他相信上苍要他以不死,却也知道事态之严重。 这一次,他恐怕在劫难逃。
第一百零九章 我才是王! 眼前这只鬼将已经不同于寻常鬼魂,他的身躯在月光下折射出淡淡光泽,说明它已经修炼得近乎半实体化。而薛鸿铭仔细打量着它的盔甲,双肩甲,悬挂式胸甲,以及繁杂的花纹,都显示了这只鬼将生前的年代应该在唐宋之时,距今应该已有千年。 鬼存在人世间的时间越久,力量也越强,并且在智慧上也有一定的长进。 薛鸿铭身为名剑师,其实并不惧怕这只千年鬼将,因为鬼从无智慧无意识到真正懂得修行基本要耗费掉两三百年的时间,而鬼魂的修炼也并没有妖长进的快。这一只千年鬼将,至多也就相当于一只C级妖怪,如果以命相搏,薛鸿铭未尝没有胜算。 但问题是,这里除了这只鬼将外,还有无数厉鬼在外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薛鸿铭即便就是想逃,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逃不出的。他一时进退两难,思虑片刻,便知唯一的生机只有重伤这只鬼将并且保证自己伤势不重,才能有机会逃出生天。 薛鸿铭打定主意,望着鬼将,微笑道:“嘿,我现在就可以成为你们的王。” 鬼将摇了摇头,眼中的鬼火亮了一亮,冷幽幽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它横刀斜指,刀上燃起了幽蓝鬼火,看得人心惊肉跳。 “不不不……”薛鸿铭责怪地望着它,义正言辞地道:“我们大家都是中华民族!” “族”字一落,他眸子骤然变冷,身躯陡然启动,昆吾剑的剑光在高速划动中如清泉流动!这一招薛鸿铭用过无数次,早已炉火纯青,并且屡试不爽,敌人往往受他言语挑拨而分散了注意力,从而被薛鸿铭抢尽上风。但这一次,他面对的不是人,不是妖,而是一只鬼将。 鬼是没有好奇心的,它们只有本能的战斗,无论何时何地,都专注于战斗,不受任何外界影响。 鬼将低低一吼,鬼刀扬起,脚步一蹬,悍然迎向薛鸿铭。 铿!! 毫无花巧地硬碰! 薛鸿铭脸色一变,大吃一惊,而鬼将也惊异地咦了一声。两者均受到对方势大力沉的力量冲击,各自退了一步!薛鸿铭这一剑其实已经动用了名剑异化之力,手臂强化的力量加上全力出击的御气,本想杀鬼将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这只鬼将的力量也如此强悍! 战斗之中,终有这样那样的意外。论战斗经验,薛鸿铭如今可谓身经百战,因此虽然震惊,但很快便抛之脑后,不等身躯缓冲完便又重新欺身上,御气凝结在昆吾剑上,亮如冷月白雪。 他的剑如雪,那么鬼将的刀便狂野如火。 铿铿铿! 两者电光火石之间不知道交手了多少招,金属碰撞的爆裂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一道道气纹波动,而鬼刀上的鬼火更是四溅而起,落在地面之上,顷刻燃起熊熊大火。 双方似乎都是心高气傲,完全放弃了所有技巧。一个相信自己的名剑能力,一个自信于鬼魂之躯的强悍,一刀刀一剑剑疯狂对砍!然而就在这时,薛鸿铭剑势陡然一变,与鬼刀相触的一瞬间,昆吾剑一转、一挑,引开鬼刀,直刺鬼将眉心! 此前所有的硬拼,都是他刻意制造的假象。 他没有骄傲,只知胜者为王。 鬼将双目鬼火骤然变得明亮无比,呼得一声,一团紫火从双目中喷出,轰向薛鸿铭的昆吾剑。 一层层御气附着于昆吾剑上宛如实质,与鬼火相触的一刹那,宛如寒冰砸地,溅射出大蓬大蓬的火星,火星直冲天际,散落开来,比烟火更绚烂。它们有的落在地面生生不熄,有的落在薛鸿铭的衣服上,顷刻燃起一簇簇火苗,又被薛鸿铭周身的御气扑灭。 薛鸿铭不为所动,昆吾剑去势不减,一往无前! 剑距鬼将眉心已不到三寸!鬼将眼中的鬼火变得暗淡,它枯瘦的面上第一次有变化,猛然张嘴,炸雷般厉啸出音波! 薛鸿铭脑中一僵,昆吾剑顿了一顿,继续倔强地逼近鬼将。 然而他这一顿,肃杀气势顿时落了几分,鬼将的刀也重新杀气腾腾地向薛鸿铭迫近!这是一个要么完好无损要么两败俱伤的局,若薛鸿铭撤剑,便能全身而退,同样的,他若执意进攻,鬼将死,而他即便不死,也将重伤。 双方都是狠辣的亡命之徒! 薛鸿铭没有撤剑,剑锵地一声刺入鬼将眉心,如刺入坚硬的钢铁铠甲。 熊熊鬼火沿着薛鸿铭的手蔓延,一簇熄灭便又是一簇袭来。鬼刀被薛鸿铭徒手死死握住,再也不能前行半分!二阶御气之后,经过昆吾剑强化的手以坚实如铜墙铁壁,饶是如此,依然被鬼刀生生砍进了半寸。 但关键是,薛鸿铭接住了这一刀! 鬼将面现惊容! “嘿,想清楚怎么会离开这个世界了吗?”薛鸿铭目光闪动,狞笑一声,体内御气骤然倾泻而出! “御气决,绞龙杀!” 御气自手掌奔腾而出,第二个控制点则如一口巨石挡在面前,将奔腾的御气一分为二,而后御气重新汇聚,再次分离,高速地旋动中,化作狂暴的螺旋在昆吾剑身上呼啸而过,狠狠刺入鬼将眉心! 鬼将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凶猛霸道的御气便在它头颅内席卷开来,轰然一声,它的头颅炸裂得分崩离析,便连坚硬的头盔都被绞成碎片,伴随着点点鬼气扬起,还未落地,便已消散。 薛鸿铭喘着粗气,望着鬼将无头之躯直挺挺地倒下。这一仗,薛鸿铭铤而走险,却胜得极其漂亮!从实力上来说,这只鬼将实力即便不如薛鸿铭,却也不会逊色多少。但它显然还未恢复生前的本性,人类的狡诈和智慧,使得薛鸿铭得以一击致命。 虽然伤了左手,但比起重伤,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理想的。每一次势均力敌的战斗,薛鸿铭从来没想过能全身而退。他长吐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周围还有五百厉鬼包围,但还是忍不住了有些片刻松懈。 但惊变便来自于松懈! 薛鸿铭浑身寒毛陡然立了起来! 铿!! 兵戈金石之音! 薛鸿铭的身躯猛然倒飞而出,狠狠砸在笃行楼的一根石柱之上。这一击,力量之大,竟然将他背后的石柱都撞得碎片剥落,龟裂出道道条纹!薛鸿铭瞪大了眼,低头望了一眼伤口,腹部处被完全切割开来,汩汩地渗出血,一些小肠甚至都捂不住,向外流出。 薛鸿铭咬着牙,撑着昆吾剑想要站起,但方一动作,便痛得闷哼一声,重新单膝跪地。 伤口并不是最严重的,那团鬼火在伤口住无声灼烧,不熄不灭。其精纯程度,即便是御气疯狂地冲击,竟然也一时半会奈何不了! 薛鸿铭抬起头,望着前方。 月色冷淡地照耀下,一道高大身影徐徐走来,它背持一柄长斧,铠甲上的花纹比起鬼将更加繁艳夸张,而肩部的白银吞肩兽设计,更显示了它生前的级别比鬼将甚至要高上一个级别。 “他想要你成为我们的王,但我不想。”它冷冷地道,声音通澈透亮,连贯流畅,已经完全掌握了生前的语言:“我才是王。” 薛鸿铭凝重地盯着他,很久未有的恐惧感突然浮现,让他浑身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着。 又是一只鬼将!
第一百一十章 黑冰! 薛鸿铭知道这鬼将说的是真的,方才那势大力沉的一斧,如果不是腹部及时强化,恐怕他现在早已被残忍地腰斩!他暗自悔恨刚才的大意,本来还有一线生机的局面,现在已经变成了死局。但薛鸿铭相信上苍要他以不死,他眯着眼说道:“你是我见过最卑鄙的鬼。” “生命都是一场修行。”鬼将道:“我已经修行到了知道胜者为王的道理。” 薛鸿铭惨白着脸,嘲弄笑道:“你真是聪明的鬼,一点人格都没有,这等卑劣,不配成为王。” 鬼将面容扭动,薛鸿铭瞠目看到他竟然在笑,并且笑得比他还要嘲讽:“你似乎也高尚不到哪里去,名剑师。” “呵呵,大概是吧……你叫什么?到了你这个地步,应该能记起名字了吧?” “吾乃吕庆扬,本将手下不斩无名之人,告诉我你的名字,名剑师。” “小爷坐不改姓行不改名,薛雷锋,记住了。” 薛鸿铭低下头,这只鬼将已经拥有了不逊于人类的智慧,他不想吕庆扬看到他的眼睛。 阿木说,人生来便有背叛者,最显眼的背叛者就是你的眼睛。 薛鸿铭目中冷芒划过,地面轻颤,一股御气毫无预兆地从地底之下猛然发动!地面的水泥板砖被快快翻卷而起,利箭一般砸向吕庆扬!同一时间,薛鸿铭身躯暴起,如猎豹一般快速地冲向之前死去的无头鬼将! 他和吕庆扬说了这么多废话,目的便是拖延时间让自己缓过气来。庆幸的是,自己的体质一直都没有让薛鸿铭失望,在短短三言两语间,腹部的血已经开始被控制住,不再像之前那般狂喷暴涌,薛鸿铭甚至能感觉到伤口处的肌肉在一阵阵地颤动,以可怕的速度愈合着。 薛鸿铭不指望那道早已埋伏多时的御气能够伤害到吕庆扬,但至少能够延阻他片刻。要打破这局势,将死局变得有那么一些希望,成败全在于……时间! 昆吾剑具有吸食妖魔鬼怪之气的能力,如果能及时吸收到无头鬼将的鬼气,或许能够治愈他的伤势。再不济,也能让他几乎消耗殆尽的御气得以恢复,从而拥有一战之力! 但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吕庆扬一言不发,无视疾射而来的砖块,身躯暴起,所过之处,砖块未近其身便砰然化为粉末,在夜风中飞扬而起,笼罩出一片蒙蒙粉尘。那柄大到夸张的长斧划破空气,沿途轨迹响起阵阵破空与鬼嚎之声,同时鬼火熊熊燃烧于斧刃之上! 薛鸿铭不得不放弃无头鬼将,咬牙回身硬拼吕庆扬这一记惊天大斧。 轰! 沉闷的声音如同炮弹炸开,薛鸿铭如断了线的风筝轰然倒飞而出,不知是吕庆扬刻意还是巧合,他又一次重重撞击在方才的那根石柱上。本以因为之前那一下而产生龟裂的石柱这一次终于承受不住,沉重的一声巨响后,彻底分崩离析! “咳咳……咳!!咳啊!!” 刺鼻呛人的粉尘和胸口翻腾的气血让薛鸿铭剧烈地咳嗽着,血大口大口地喷出,鼻上亦流出殷红的血,落入他的口中,进入他的胃,再伴随着咳嗽重新吐出。 “你很狡诈,”吕庆扬背持长斧,不疾不徐地走来,低头睥睨着尚在挣扎却怎么也站不起来的薛鸿铭,缓缓地道:“但你必须死,你的灵魂也将成为吾等强大的食物。” 薛鸿铭很想告诉他,自己的灵魂是散发着恶臭的,绝对不是那么好吃的。但他的喉咙不听从他的意志,凶狠地翻滚着,仿佛无休无止地将体内的血水抽出来一般。 吕庆扬很满意薛鸿铭现在的狼狈模样,他站在薛鸿铭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低声地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吾等只是孤魂野鬼,亦不惧存活于这浩荡人世。也许明日便会消亡,但在明日之前,千年的意志只会……驱使着吾等变强!” 他高高举起长斧,月色下,长斧升腾一串猛烈的烈火,骄傲威严地灼灼燃烧,似要将世间万物焚烧殆尽! “进食吧,吾之臣,吾等之怨气。” 五百厉鬼一阵骚动,猛然化作一道道怨气,如猎食的野狼般扑向薛鸿铭! 薛鸿铭双目骇然睁大,瞳孔凝缩如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薛鸿铭仰首凄厉地哀嚎,对于普通人来说,被厉鬼吞噬灵魂是无感觉的,但对于感知敏锐的名剑师,厉鬼啃食灵魂的痛楚是被成千上百倍得放大着!薛鸿铭能清晰听到厉鬼们贪婪凶狠的啃食之音,而每一片灵魂被啃咬时,浑身的神经元都如同被无数针头狠命地扎,只这一下,便足以让一个意志坚强如铁的人精神崩溃。 何况是上百只厉鬼同时啃食! 薛鸿铭哀嚎着,悲鸣着,意识不仅没有因为痛楚而模糊,反而愈发清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瘦,而体内的御气则受到感应一般,渐渐失去控制,最后蛰伏。 然而变化却是悄然藏在漫长过程中的。 最先产生变化的是被薛鸿铭死死握住的昆吾剑,银亮的剑身光泽不知不觉间变得愈发明亮,到了最后竟然生出了光。 不是折射月光的光泽,而是产生了光。 它是雪亮的,它也是黑暗的,极亮与极暗本来就是同一种颜色。 昆吾剑周身开始冒出一缕缕白雾,即便是数步之远的吕庆扬也觉得浑身一颤,寒冷瞬间蔓延了全身。吕庆扬面色一变,死死盯着昆吾剑,目光透出了一抹疑惑与惊恐。它刚才,竟然感到了寒冷? 可它是鬼,没有肉身,从来不会感觉得到寒冷。 吕庆扬注意到昆吾剑上的那颗黄玉,它本来是黄而耀眼的,然而此刻竟然已经黑得深沉,吕庆扬看了一眼,便打了一个哆嗦,立刻移开目光! 就在刚才,它只是看了一眼那颗玉,不想那里竟是一个深不见底地黑洞,有着无比恐怖的吸力,轻易就将它的灵魂吸食过去。若不是吕庆扬及时醒悟,恐怕此时已经消亡! 它真的……只是一柄剑? 吕庆扬心头骇然,强烈的不安感觉如狂潮般冲击着它,以致于它周身鬼火竟然变得摇曳不定。它当机立断,对正疯狂啃食薛鸿铭的厉鬼们断喝道:“先停下!” 但厉鬼们似乎尝到了甜头,对于吕庆扬的话置若罔顾,继续疯狂地冲进薛鸿铭体内。 吕庆扬又惊又怒,运足鬼力,暴喝道:“都给本将停下!” 厉鬼们的冲击仍然在继续,偶尔有几只修为较高的厉鬼发出一声模糊悲泣之音便戛然而止。 吕庆扬终于发觉到了不对劲,它定神闭眼,感知着其中隐情。不到片刻,它陡然睁眼,骇然望着缓缓悬浮而起的薛鸿铭! 这是一场啃食。 他竟然在吸食厉鬼!!! 吕庆扬听见自己的灵魂悲鸣一声,似乎感受到薛鸿铭身上产生的巨大吸力,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几步,猛然惊醒,惊骇地暴退出数尺!! 此时的薛鸿铭在吕庆扬眼中仿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恐怖无情的星云漩涡! 吕庆扬的鬼气都在躁动不安,唯有脚下感觉到一抹冰冷之极的寒气,它悚然望着脚下,脚下一片漆黑。 黑得发亮,黑得晶莹,黑得冰冷彻骨!! 它这才发觉这片区域,不知何时已经被寒冰覆盖凝结,在月色下,比月光更透亮。 那冰雪之色,是黑色的。 黑色的冰。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火里的影,光中的影 薛鸿铭此刻并不好受,他的灵魂被啃食得支离破碎之时,灵魂深处陡然传来一声咆哮,那咆哮威严、悠远并且充满戾气,即便是薛鸿铭这等见惯生死的人也不由心中一悸!自那咆哮声起,浑身的血便仿佛被它的力气感染一般,疯狂地流动。 血在沸腾,薛鸿铭确信此点,因为纵使灵魂残缺,意识不全,他依然感觉到了皮肤滚烫的温度!体内原本蛰伏的御气也受到了刺激一般,不受控制地体内横冲直撞! 此前被厉鬼们啃食他的意识仍然清晰,然而在沸腾之血和狂野御气的冲击之下,他的意识竟然开始模糊。厉鬼们化作的怨气正在啃食着他的灵魂,但顷刻化为一声声凄厉哀嚎,不少厉鬼想要脱离却发现薛鸿铭的灵魂竟然如一道恐怖漩涡,拖拽着它们融入灵魂深处。 就在此时,昆吾剑上黑化的黄玉光华大作,一道道黑光绽放而出,柔和地刺入薛鸿铭体内,引导着那些厉鬼之魂投入滚滚御气的洪流中。薛鸿铭的灵魂不断吸食着厉鬼们,被啃食的灵魂宛如新生,重新一块块地复原。而体内的御气在薛鸿铭本能的运转下,开始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修炼御气决。 依附于薛鸿铭体内御气的厉鬼数量已经上百,无一逃脱,一大部分被用以修补灵魂,而其余地则凄惨地被薛鸿铭同化为御气!御气如水,川流不息地奔腾着,不断发展长大,轻易突破了普通名剑师梦寐以求的品级! 御气三品,突破! 昆吾剑与薛鸿铭体内的御气似乎还觉得不满足,灵魂深处又是一声咆哮,瞬间一波波气纹震荡而出,与夜空之下汇聚成巨大漩涡,强行吞食着尚未来得及扑食薛鸿铭灵魂的厉鬼。厉鬼们天生感觉到了恐惧,纷纷凄厉尖啸地想要逃离这片区域,但夜空下的那道漩涡如同蛛网,死死拉扯着厉鬼们卷入薛鸿铭体内。 五百厉鬼,竟无一逃脱! 而薛鸿铭的御气更加奔放,丝毫没有停息之势,他的经脉在御气冲击之下,变得更加宽阔,而五百厉鬼的亡魂,也使得御气再上一个台阶。 御气四品! 一夜之间,御气品级连破两道大关,在名剑协会的历史上,惊才艳伦的天才从来不缺少,却从未有过一位名剑师有过如此骇人听闻的速度! 吕庆扬伫立在原地,长斧的鬼火已经被黑冰的寒气压制地奄奄一息。它放弃了逃离的念头,鬼的本能告诉它,这些将周围一切景物包裹的黑冰并不是死物,只要它一动,这些黑冰便会如凶猛恶兽一般将它吞噬! 这些黑冰,是薛鸿铭的意志。 它凝望着薛鸿铭,望见他仰天长啸,望见他痛苦咆哮,清晰地看到他的灵魂已经完好无损,却沉寂如死。 薛鸿铭挺立身躯,缓缓下坠,足尖落地的那一刹那,上千条电流自他脚下在黑冰面上奔腾跳跃而过,响彻出一串串噼里啪啦的爆裂之音。他的身躯上,隐然有雷霆流转,煌煌如天神降临,他的眼白尽成血红,而眼珠瞳孔已消,只有一片漆黑。 纯净的黑,张狂的黑,万物胆颤臣服的黑! 吕庆扬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它眼中的鬼火黯淡得几乎不见,远远望去,只有两道空洞的眼眶。它微微沉身,长斧重新燃起熊熊鬼火,而它的身躯变得透明如水,下身更是几乎消失不见。 这是它聚集了所有鬼气,存亡只在这一斧中! 薛鸿铭面容呆滞,徐徐向吕庆扬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在一瞬之间化作黑色雷电,手持昆吾已杀到吕庆扬面前! 沉闷浩大的一声巨响! 所有黑冰轰然炸裂开来,连带着被覆盖地笃行楼、树木、地板以及所有景物都化为细小晶块,纷纷扬扬在月色中,如初春的柳絮漫天,如寒冬的冰雪飘扬! 昆吾剑重重斩在长斧之上,斧上的鬼火跃动着,似是挣扎了一下,便被黑光耀眼的黄玉吸收。长斧也现出道道裂纹,无声地溃散。剑如水,优雅划过吕庆扬的头颅,而后收回。 吕庆扬立在黑夜里,眼中的鬼火已熄灭,它盯着薛鸿铭,目光骇然而敬畏,喃喃地道:“原来……如此……” 它溃散在夜中,化作的点点魂魄如冬夜萤火流向昆吾剑中,转化为惊人的御气进入薛鸿铭体内。 薛鸿铭双膝跪地,捂面仰首长啸如兽! 他的肉身再蛮横,也不?惺苡??绱送环擅徒?卦稣恰>?鲆丫?┱诺搅思?拢?绱硕痰氖奔淠诶┱故怯猩舷薜模?裨蛏硖甯?疚薹ㄊ视ΑB狼煅锘?鞯挠??畈??谟浚?采??方?缫殉渎???木?觯?Q奂浔愠帕蚜司?觯狘br> 然而他的体内,似乎还有另外一股奇特的力量在维系着。经脉一有破损,便本能地指挥着御气修补,御气本来是没有如此神奇的治愈功效的,但掺杂了体内的那股黑气,修补速度竟快的肉眼可见! 薛鸿铭的四肢、胸口如被子弹穿透了一般,溅起一朵朵诡异血花,每溅起一朵,伤口便迅速痊愈,而后又再度裂开,又是一朵血花。 经脉在周而复始地破损、修复、再破损、再修复,如此循环了不知多少次,多余的鬼气才臣服地沉淀下来,不再影响御气的流转。 薛鸿铭跪在空荡荡的地上许久,才徐徐站起。他的双目呆滞,毫无焦点地扫望了一眼四周光秃秃的景象,除了他,便只有大地裸露的尘土。他脑中浑浑噩噩,意识还未清醒,新生的三魂六魄似乎还没开始掌控这具肉身,一切只凭着本能行事。 他觉得疲倦极了,浑身无力,艰难地向外走去,终于无力靠在凯尔里斯的校门口。明明已经困到了极点,却仍睁着眼睛倔强地醒着。 天渐渐亮了。 薛鸿铭望着行人从清冷到热闹,脑中依然空白一片,对行人怜悯诧异的目光视若无睹。 “嘿嘿嘿,看!”面前走过一伙小青年,其中一位无意瞥了一眼面容狼狈呆滞的薛鸿铭,叫道:“阿狗,这是不是我们昨天遇到的那个小子?” “哪个?” “啧,就是那群漂亮**啊!他是不是就站在那里抽烟,妈的,装得很厉害似的!” 为首的黄毛青年猛然想起了,仔细打量着薛鸿铭,吃惊道:“我靠,还真是他!这小子怎么变成这样啦?!傻啦?” “管他呢!”另外一个红毛青年上前狠狠踹了薛鸿铭一脚,恨恨骂道:“老子昨天就看他不顺眼了,妈的,竟然和那么漂亮的妞混在一起!” 薛鸿铭吃痛叫了一声,想要反抗,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这大概是御气突飞猛进的后遗症。他抬头怨毒地望着红毛,目中的冰冷狠毒看得红毛莫名地心中一寒,随后不由更加恼羞成怒! “*,还敢这样看老子!” 他又是一个扫腿重重耍在薛鸿铭脸上,薛鸿铭被踢得倒在地上。 “靠,都傻了还这么拽!有病啊!” “揍他丫的!” “嘿嘿,老子正好手痒~!” 几个小青年围着薛鸿铭一阵拳打脚踢,他们下手都极重极狠,面对歹徒和混混他们或许不敢吭声,但对一个傻子他们完全释放了心中的戾气。他们用着电影里华丽的动作在薛鸿铭身上试验着,感觉自己化身成了电影里那些无所不能的英雄。 其实,他们比孩童都要怯弱。 “住手!!” 清澈愤恨地声音如一道光冲撞进薛鸿铭的灵魂中,它是那么地无可抵挡,每一个音符都让薛鸿铭听得如此清晰。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夏诗涵站在薛鸿铭面前,气氛地瞪着这群**喊道。她今早来上学,便讶然发现有一群小青年在殴打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薛鸿铭。薛鸿铭此刻很狼狈,浑身是血,身上的衣服也都变得破烂不堪,如刚出生的小狗柔弱地蜷缩着,发出一声声疼痛的闷哼。 夏诗涵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不顾保镖的震惊,一把冲上前,制止了这群小青年。但她突然发现,这群小青年望着她的目光里满是玩味和淫邪,心中顿时害怕起来,只觉得双腿发软,瑟瑟发抖。 还好,保镖们正在不远处往这里赶来。 薛鸿铭缓缓抬头,清晨的阳光很刺眼,而夏诗涵张开双手的背影在这光芒中似乎被拉出一重重虚影。她颤抖着身躯,却勇敢地护卫在他面前,明明害怕,却不顾一切地要保护自己,像个死命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 薛鸿铭的心狠狠一颤,空白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身影。她立在火中奄奄一息,吃力地伸出手臂放在自己面前,眸子温柔悲凉,也像眼前的夏诗涵,明明害怕,却不顾一切。 她已经无力站起,但那道在火中的身影却和眼前这道光中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最后融合在一起,仿佛就是同一个人。 “妈……妈……” 他望着光中柔弱却勇敢地背影,泪如雨下,低声地叫唤道。 夏诗涵听见薛鸿铭在模糊叫着什么,连忙回过头,望着薛鸿铭,关切地道:“鸿铭,你说什么?你没事吧?” 薛鸿铭觉得眼前的世界在摇晃,渐渐变得模糊,困意终于战胜了莫名的倔强,他闭上眼,昏沉沉地倒地,失去了意识。 在黑暗完全占领世界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夏诗涵的美丽脸庞,关切而温柔,折射着清晨明媚的阳光。 那时世界全是模糊,唯有她的脸清晰不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时候到时,爱火不熄 如果人一生都在压迫自己,会不会变得枯燥单调而无法回头。 不会的吧?我们的情感终于有不受控制之时,纵使一生悲苦,时候到了,也会欢笑、柔情的一刻。每一个生命都是独特的,不一样的,然而它们的规律却又总是惊人相似。倔强与坚持,顽固与妥协,冷酷与怜悯,从来没有一个人不曾体会过吧? 时候到了,总有伤感,时候到了,终会思考,时候到了,那爱火便燃起。 纵使你抗拒着,它灼灼燃烧,无法熄灭,而当你开始迷恋着它的温暖和激荡,希望它永恒不灭,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时间长河中逐渐熄灭。 谁也阻拦不住,这是上苍赐予你对生命的感悟。 人们对此毫无怨言。 薛鸿铭睁开了眼,脑袋一阵一阵地胀痛,洁白的天花板和瓷砖,周围全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你醒了。” 唯有身边那一缕幽香在消毒水的包围中洁身自好,让薛鸿铭的嗅觉感觉好了许多。他扭头望去,见一个温婉女子笑盈盈地替他盖上被子,诧异而又喜悦地道:“唐夏?” “你呀,太胡来了。”唐夏嗔怪地横了他一眼,还要说些什么,却听门外清脆动听的女声传了过来。 “夏姐姐,那个家伙……咦,你终于没死啊!” 夏诗涵从门外走进来,一手拿着开水瓶。她走路的步伐轻快如一只鸟,身上不知挂着什么,叮铃叮铃地作响,比银铃要好听。薛鸿铭望着她欢快而生动的脸,心中泛起一抹异样感觉,想起了她张开双手将自己护在身后的美丽背影。 他听见心脏在狂跳,一时不知所措。 “喂,你傻啦?!”夏诗涵见薛鸿铭木木地看着她,伸出白生生的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满地嗔道:“人家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救来的,说,要怎么感谢我!” 她秀眉皱起的样子分外可爱,薛鸿铭一时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得更加剧烈了。他不敢再看夏诗涵,别过头去,问唐夏道:“有烟吗?” 唐夏还没说话,夏诗涵已经跳了起来,老气横秋地大叫道:“不行,你不要命了?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抽烟的,唐夏姐,不要给他!” 薛鸿铭突然有种错觉,她忿忿瞪眼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的唐夏。那时候唐夏常常装着大人的样子,振振有词地教育着自己……薛鸿铭不知为何竟然被夏诗涵的气势所压倒,虽然依旧接过了唐夏递过来的烟,但始终没有点上。 唐夏若有所思,面容掠过一道异色,顷刻又笑靥如花。 但她的掩饰并没有逃过薛鸿铭的眼睛,薛鸿铭心中莫名一阵发虚,这一下,连唐夏都不敢看了。 “诗函,你不是还要去上课吗?我想和鸿铭单独聊聊。”唐夏微笑着道,牵住了夏诗涵的小手,真诚地道:“谢谢你了。” 夏诗涵小脸一红,乖巧地点点头,道:“嗯,好的。那……唐夏姐,记得联系我啊!” 她走的时候还不忘冲薛鸿铭扮了个鬼脸,瞪了薛鸿铭一眼,道:“薛鸿铭,我警告你,不许欺负唐夏姐!” 薛鸿铭不禁苦笑,心想别说就我现在这样,就是我完好无损的时候都未必能欺负得了这位御姐吧?他目送着夏诗涵离开,瞥见唐夏在掩嘴轻笑,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们关系很好嘛!” 不想唐夏竟然笑着地答道:“她挺可爱的,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薛鸿铭一噎,莫名觉得有些恼怒,提高了音量叫道:“谁喜欢她了?!” 唐夏一怔,抿嘴一笑,却不说话了。 薛鸿铭也知自己失态了,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故意问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为了百鬼夜行的事,王晨曦也来了。”唐夏说着,皱起了眉,责怪地望着薛鸿铭,道:“你也太胡闹了,舒婕不是说了只让你搜集信息,等待我们来么?怎么就打起来了?” 薛鸿铭沉默一阵,轻声道:“有个孩子在找妈妈。” 他说得没头没尾,但唐夏玉容上却露出了恍然的神情,她目光柔和地望着薛鸿铭,轻轻地道:“下次别这样了。” “嗯。” 薛鸿铭知道唐夏并没有把他的答应放在心上,因为唐夏知道若是下一次还有类似情形,他依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这就是唐夏,不需要太多言语,她便总是能知薛鸿铭所知所想,并且一再纵容着他的胡闹。薛鸿铭有时候觉得并不公平,唐夏总是比他更了解自己,而自己却看不透她。 还是说,他从来没有想要看透她,只要在她身边便已足够? 那么夏诗涵呢? 为什么会想起夏诗涵?! 薛鸿铭觉得脑中有些混乱,定了定神,又听唐夏关切地问道:“醒来感觉怎么样?” 薛鸿铭呵呵一笑,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顿时充盈的御气溢出,响起一阵低低的爆裂声! “现在啊,生龙活虎!” 唐夏吃惊地望着他,讶然道:“你的御气……现在是几品?” “四品二阶。” 听闻薛鸿铭进阶的如此之快,唐夏不喜反惊,她太了解薛鸿铭了,知道薛鸿铭的天赋完全没可能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如此突飞猛进。她沉吟片刻,望着薛鸿铭,认真地道:“和那群厉鬼有关?” 薛鸿铭一僵,面容变幻不定,思虑片刻后,才点点头,低声道:“我吸食了他们的鬼力……” 饶是唐夏这等素雅潇洒之人,听闻后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玉容骇然,面色凝重起来,抓住薛鸿铭的手,沉声再确认了一遍:“吸食外界而转化为自己的御气?” 见薛鸿铭点头,她低头沉思了许久,才抬起头,凝声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孙不念那个老头。” “嗯,孙长老是可以放心的。”唐夏喃喃自语,又郑重对薛鸿铭道:“我知道了,交给协会的报告我来搞定。记住,这件事,再也不让其他人知道了!” 薛鸿铭凝重地点点头,唐夏的做法是正确的。一柄可以吸食他人力量的名剑,不但可以一起其余名剑师的恐慌,更容易导致……他们的贪念。 名剑协会如此庞大,绝不可能是铁板一块。 唐夏稍稍放心,见薛鸿铭满脸严肃,小手便抓住了薛鸿铭的手,微笑道:“也不必太过紧张,历史上,昆吾剑只在两千多年前周穆王手中出现过一次,具体的能力资料语焉不详。好好使用它,这或许是你变强的一个转机,但是……” 她顿了一下,看着薛鸿铭的眼,认真地道:“也要小心它。” 历史上,不乏一些名剑邪气凛然。协会中,和鱼肠并列五大名剑的胜邪便是如此,胜邪是柄断剑,传说欧冶子在铸剑之时,胜邪每铸一寸,便恶一分,便毅然放弃将胜邪打造完毕。 而如今胜邪的持有者顾少堂,也是薛鸿铭在协会中最厌恶的人,没有之一。 唐夏与薛鸿铭又闲聊了几句,便匆匆起身离去。她必须要尽快布置,才能使得报告变得天衣无缝,至于如何改动,薛鸿铭相信以唐夏的聪慧,他可以完全放心。唐夏走后,病房里只剩下薛鸿铭一人,薛鸿铭已经习惯了孤独。他思索许久,布下结界,召唤出了昆吾剑。 昆吾依然是他熟悉的昆吾,不复当时寒气逼人。 薛鸿铭仔细回想着当时的状况,那时他的魂魄已经支离破碎,即便后来惊变发生被修复,也是浑浑噩噩,意识不清。他一遍遍回想着与吕庆扬最后的战斗,那些黑冰轰然爆裂,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依然历历在目。 那不该是御气四品能够达到的程度。 薛鸿铭盯着昆吾剑,脑海中将昨晚的战斗重放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灵魂是吸食了五百厉鬼的鬼气而重新修复,甚至御气也连破两道大关。但是在和吕庆扬战斗时,他已经达到了巅峰,根本不需要再吸食鬼气治愈,即便如此,昆吾剑还是吞噬了吕庆扬。 吕庆扬如此之强,已经达到了B级妖怪的层次,全力一击,竟然就轻易被薛鸿铭和黑化的昆吾蚕食,一丁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薛鸿铭对于这样的力量砰然心动。 他终于看到可以杀死林宗的希望! 然而无论他回想了多少遍,依然无法明白当时那种状态是如何被激发出来,似乎一切水到渠成,又极其荒谬。想得直到头疼,薛鸿铭只好放弃了思索,看来还需要多次之后,才能摸索到这种力量的源头。 但每一次都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薛鸿铭不由仰天长叹,头疼得更加厉害了。他断然是不敢这样尝试的,万一奄奄一息时,这种状态并没有出现,那么他岂不是死得冤枉? 还是脚踏实地,一步步来吧…… 薛鸿铭如此打算着,又静心观察起自己的身体状况。御气一切如常,并且变得更加精纯。孙不念长老说的对,在放弃了一身修为后,重新经过规范引导后,如今他的御气已经生机勃勃,隐隐然又有突破的迹象! 于是薛鸿铭不得不面对一个很艰难的抉择:继续炼化吕庆扬的鬼气突破品级,还是利用这鬼气将御气变得更加精纯凝实,从而提升阶位。 他想了很久,终于决定暂时不提升御气品级,而是提升代表控制力的阶位。薛鸿铭清楚自己的情况有多异类,大多数名剑师更热衷于追求品级,一方面是拳头大才是真理,另一方面,阶位的要求相比品级低,更容易达成,而品级则往往成为卡住名剑师再进一步的门槛。 品级只有九品,而阶位却有十二阶,由此可见一斑。 但在薛鸿铭身上,情况反而颠倒了过来!御气的品级他完全可以通过吸食、引导从而源源不断地提升,但受限于自身天赋,阶位反而成为了他的拦路虎。大概每个因为品级而终身不得寸进的名剑师知道薛鸿铭如此苦恼,恐怕都会吐血三升。 薛鸿铭望了眼窗外,感受体内丰盈充沛的御气,双目明亮。 他看到了不同的未来,那个未来,一个强大的名剑师正在诞生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人不曾不爱过 薛鸿铭的伤势恢复惊人,事实上,他唯一的问题便是灵魂刚刚新生,需要数天时间才能对身体控制自如。而这些,以医院的手段也是检查不出来的,所以他很快便出院了。 然而薛鸿铭这几天一直很烦躁,烦躁的原因他不想承认。 自从出院那天夏诗涵来过一次,其后薛鸿铭便一直没有见到这妮子了,薛鸿铭暗自猜想她这几日在忙什么,忽然又惊觉自己好端端地想起她做什么? 他不由更加烦躁。 “老薛,晚上去HAPPY吧!老地方!嗯?老薛!!!!!!!!” 薛鸿铭猛然回过神来,迷惑望着任开伟那张人见人揍的胖脸,纳闷道:“什么?” 任胖子想了想,搬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郑重其事地问道:“你最近怎么啦?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 “我?”薛鸿铭有些诧异,指着自己不可思议地道:“魂不守舍?” “废话,不是你还是谁啊?老是叫着没反应,像个木头似的!”任胖子翻了翻白眼,表情一下变得极其猥琐,嘿嘿笑道:“怎么,思春了?说说,看上哪个娘们了?” 薛鸿铭心中一抖,沉声道:“乱讲什么?!小爷……动色不动心!” “啧啧啧,还说没有,以前你绝不会辩解的。”任胖子贼眉鼠眼地推了他一把,故作高深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那位夏小姐吧?” 薛鸿铭如见了鬼一般骇然看着任胖子,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妥,干咳了几声,道:“不要胡说,我……” “少装了!”任胖子笑得愈发YIN荡,挑了挑小眼睛,一副我懂得表情,道:“不光我知道了,紫龙和鳄鱼都知道了,你晚上的梦话我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薛鸿铭听到这话,不禁觉得惊悚!紫龙说得是卢怀山,人称庐山升龙霸,而鳄鱼自然是韩卫的外号了。很早以前,他便懂得如何掩藏秘密,控制着自己不说梦话,一来科学调理,二来尽量不想。或许说梦话对其他人来说不足以大惊小怪,但对薛鸿铭来说,却是极其恐怖的。 难道……对于想起夏诗涵,已经成为他无法掩盖的秘密? 薛鸿铭心中又浮现出夏诗涵张开双手的背影,在阳光下宛如圣洁的天使。他更加心烦意乱,板着脸,无比认真地道:“我这辈子,不可能爱上一个人。” “拉倒吧!”任胖子不屑一顾,大手一挥,玩味笑道:“老薛,也许你的故事很精彩,但我们每个阶段都有必须经历的东西。我小时候还幻想着自己长大后成为冷酷无情的杀手呢,现在不也是对漂亮妹子来者不拒?人嘛,在这个时候,总是会觉醒一些东西,挡不住的!就算你意志刚强不屈,终究还是会心动。” 薛鸿铭有无数话语可以反驳,但这一刻,他脑海中的夏诗涵阴魂不散,阻止了他的所有理由。 他沉默了下来。 任胖子得意地搂住薛鸿铭肩膀,亲密地道:“你大概没泡过妹子吧?本帅经验丰富,你找到宗师了!嗯……虽然没有我帅了一点,但是没关系,以貌取人的妹子都不是好妹子,更何况有我在!首先,你要学会写情书……” 对于任胖子那句“虽然没有我帅了一点”,薛鸿铭觉得无力吐槽。但任胖子显然没注意到薛鸿铭想揍人的冲动,跑到自己座位上,然后又兴致勃勃地折了回来,把一封精致的蓝色信纸放在了薛鸿铭面前。 “诺,别说兄弟不帮你,这可是至尊限量版情书信纸,只要是女的,就无可抵抗!送给你了……来,我来教你写情书。” 薛鸿铭觉得写情书这种事很无聊,而且他并不明确是不是喜欢上了夏诗涵。但是他听见心底似乎有呐喊,鬼使神差的,拿起了笔。 “咳咳,开头就这样写……啊,亲爱的女神,你的身材那么的辣,皮肤简直可以弹钢琴,啊,你好漂亮,啊……” 托任胖子一阵阵宛如荡FU的呻YIN浪JIAO的福,薛鸿铭脑中猛地一醒。他扭过头,眼睛一眨不眨,震惊而惊悚地望着任胖子,任胖子也感觉到了他的灼灼目光,讪讪一笑,干笑道:“嘿嘿,这个内容,你可以自己想象,不用参考我的。” 参考你的,必死无疑! 薛鸿铭无比坚信地想,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大概是他的态度太过打击人,任胖子有些泄气地垂下头,站起身,拍拍薛鸿铭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啊,爱情,路漫漫其修远兮,你先坚持给她写一百封情书吧。要坚持哦!” 薛鸿铭很怀疑以任胖子的耐性,他的情书加起来是否有超过一百封?但任胖子偏偏很识趣地离开了,宿舍里只剩下薛鸿铭一人。他怔怔望着面前的信纸和笔,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神情迷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夜最深的时候,正是欢愉开始之时。 “哦哦哦!!”任胖子如打了鸡血般又蹦又跳,目光饿死鬼般贪婪扫描着酒吧场内各种衣着清凉的美女们。托任土豪的福,224隔三差五地被他带到这等声色犬马之地,渐渐地也不担心晚上宿舍大楼关门了。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在来酒吧之前,任胖子都替舍友们很仗义地订了酒店。 卢怀山如今已经习惯了在宾馆搂着个漂亮姑娘谈谈人生,至于纯洁天真的小韩卫,虽然现在还出淤泥而不染,但薛鸿铭想,有一天他心爱的小节迟早会被学校发现,那个时候,失去小节的韩卫恐怕真的会晚节不保。 任胖子真是个祸害千年的**! 薛鸿铭义愤填膺地想着,又想起任胖子白天时的怂恿,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夏诗涵的面容。大许是酒精的作用,他觉得耳根一阵发烫。 “呵,怎么不说话呢?”坐在薛鸿铭旁边的少妇举起了酒杯笑盈盈地对薛鸿铭道。还是任胖子财大气粗的缘故,这年头,有钱总有女人上钩,尤其混迹酒吧的概率更是高。进入酒吧没十分钟,任胖子不知从哪勾搭一群妹子上来聊天玩游戏,坐在薛鸿铭身边的少妇就是其中之一。 少妇有些姿色,眼力也比那些小姑娘要厉害得多。224四人中,任胖子年少多金,自然是首选,但是一来竞争者多,二来少妇本身也没指着和任胖子建立些什么关系,大家都是出来放纵的而已,过完今晚,便是街头相遇又有谁认得谁?从这桌一坐下,少妇便锁定了薛鸿铭。 薛鸿铭显然并不相同,他沉默地坐在一边,嘴角总是微微扬起,似笑非笑,轻浮与高傲俱备,他的目光深沉,藏着锐利,与另外三个年轻人的张扬灵动不同。他是个花丛老手,是个少年老成的男人。 况且,在这四人中,除了那位青涩稚嫩的清秀少年外,薛鸿铭的容貌称得上最有魅力。 这种魅力,最容易让少妇砰然心动。 薛鸿铭笑了笑,举杯与少妇一碰,道:“她们太热闹,而我比较喜欢安静。” “撒谎呢……”少妇俏生生地白了薛鸿铭一眼,嗤之以鼻地说道:“来这里的人,哪有喜欢安静的?” 她吃吃一笑,凑到薛鸿铭耳边,饱满的胸脯毫不介意地贴着薛鸿铭的手臂,吐气如兰:“是不是……觉得这里太闷了?要不,我们出去散散步?” 若是以往,薛鸿铭不会拒绝,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缓解过于沉重的人生,忘却身上背负的罪孽而已。但此刻,夏诗涵青春活力的身影在他脑海挥之不去,薛鸿铭看着满场的女人,虽然身材火辣,脸容娇媚,却觉得全是庸脂俗粉,不知花了多隆重的妆。 相比之下,夏诗涵是一尘不染的,她傻呵呵地笑,呆呆地瞪着大眼睛,不容亵渎。 薛鸿铭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少妇,在女人诧异不甘的眼神中站起身,面无表情地道:“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在左边,他却走向了右边,大门在右边。 出来时,霓虹灿烂,星光辉煌,而街上行人匆匆。 这夜色如此美丽,冷寂的只是人心。 薛鸿铭望着这繁艳城市,觉得似乎在连名剑师也看不到的空间里,有一层大雾,笼罩了整座城市,迷蒙了他的眼。他沉默地伫立在街旁,无视一个个从他身边走过、在酒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些什么。 似乎十九年来,他从未如此感觉。 薛鸿铭摸出了烟,放在嘴边点燃,吐出的烟雾在浩瀚的城市里扬起便消散,不知往哪里去。他抽的快且猛,似乎想要让大量的尼古丁凶狠冲击着胸腔,以镇压心内莫名的感觉。 那感觉,让人渴望,又让他害怕。 他为此一根接一根的烟。 烟盒已空。 心跳犹狂,感觉仍在。 薛鸿铭拿出手机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来来回回闲走着,又不断拿出手机,然后再放回。 他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 每一声的音都显得漫长,而他愈发沉默,默数着想起的声音。他想,如果第五声还未有人接,他便放弃。 夏诗涵在第五声响起时接了,她的声音清脆娇嫩,像只慵懒的猫:“喂……” 薛鸿铭沉默了一阵,轻声道:“要出来吗?” “现在?”夏诗涵语气有些讶异,顿了顿,似乎在看时间,又问道:“去哪啊?” “随便,就走走。” “……,好吧,你在哪?” 挂了电话之后,薛鸿铭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有些心慌,却似乎变得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下意识地,他摸出烟盒,才发觉烟已经抽完了。薛鸿铭低头看着地板上散落的烟蒂,全是他之前心烦意乱扔下的,他专注地看着,似乎那里在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然后他仰头,搓了搓脸,又长叹一声,然后失笑。 他依然害怕心有在乎,害怕将来失去,还有有一天他要再次承受不能承受之伤痛。 但这爱火如此猛烈,燃起不过数日,便悍然无惧,驱使他不顾一切。 年少轻狂,时候到了,终还会爱上一个人。 无人只爱一个人,亦无人不曾不爱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哪怕它再荒谬 夏诗涵很快就到了,薛鸿铭安静地望着她在不远处下车转身,喧嚣的城市的夜里,只有她是独立的。世界是一个世界,而她是一个世界。 薛鸿铭感觉到心在乱跳,控制不住。 他不是处,并且常常流连于风月,在获取欢愉这一方面他得心应手,但对于爱一个人,他从未如此疯狂过。 他是风月的老手,也是情场的菜鸟。 “你喝酒啦?”夏诗涵一到薛鸿铭面前便皱起了小鼻子,使劲嗅了嗅,又看了一眼薛鸿铭身后的酒吧,小脸流露出厌恶的神色:“哼,这种地方!” 薛鸿铭不由有些慌乱,急忙辩解道:“不、不是,是任胖子硬拉着我的。” “最好是啦!”夏诗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这么晚叫我出来去哪啊?” 薛鸿铭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对于任胖子的躺枪,他丝毫不觉得惭愧。这是他对夏诗涵撒得第一个谎,于是他不由有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心想爱情看起来美好,大约其实是因为谎言必不可少。 人们不是没有看透本质,只是仍甘愿沉迷于表象,享受着,哪怕未来也许会痛苦。只为了让那爱火继续灼烧,或者,只是为了一时寂寞? 眼前白嫩秀气的小手在晃啊晃,薛鸿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道:“嗯?” “我说,去哪儿啊?”夏诗涵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薛鸿铭掩饰地笑了笑,却也一时不知道去哪里。叫出夏诗涵已是他最大的勇气,用掉了他所有的脑供血,而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安排,对他来说,已经是脑供血不足了。他摸摸鼻子,惭愧地说道:“那个,先随便走走吧。” 夏诗涵狐疑地望着薛鸿铭,总觉得他今天浑身上下都不对劲。想了想,也只好道:“好吧。” 两人并肩在这霓虹闪烁的街道走着,彼此沉默无言,只有晚风吹得夏诗涵的长发如一缕缕绸缎飞舞。那本该是无声的,但薛鸿铭却仿佛听到了裂裂作响之音,如古时战马奔腾的战旗威武,如夏日迷乱人眼的樱花。 它是如此澎湃有力,像薛鸿铭的心跳一般。 薛鸿铭心中暗自着急,他想他有千言万语,却竟然不知从何说起。沉默的时间越久,说出的话便越难选择,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显得突兀做作。而夏诗涵自顾自地看着城市的辉煌夜景,出奇地也不说话了,似乎在等着薛鸿铭先说些什么。 夜色中,纵使有灯光妖娆多姿,但夏诗涵的侧脸仍然模糊不清。薛鸿铭偷偷观察着她,平静的外表下,大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虽然他看不太清夏诗涵的脸,但他想应该就是如此。 任胖子的电话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薛鸿铭如释重负地对夏诗涵道:“我接个电话,等我一下。” 他边说边往一边走去,夏诗涵站在原地错愕地望着他,不解为什么接个电话都要如此神秘? 今天的薛鸿铭,绝对是不正常的! 她暗自猜想,却突然不知道如何说出自己的判断。不能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也无从知道他为什么不正常……每个人都知道坦诚与沟通是可以轻易解决的问题,但要做到坦诚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许是为了礼貌,许是为了秘密。 “老薛,你掉厕所了啊?!陈姐姐一直在问你呢,人家可是想死你了!”薛鸿铭刚一接电话,便传来任胖子野兽般的大吼大叫和哈哈大笑,显然是喝得多了。陈姐姐便是之前在酒吧坐在薛鸿铭身边的少妇,薛鸿铭此时无暇理会她到底想不想他,压低了声音道:“我出来了,夏诗涵在我旁边。” 电话里顿时没了声音,好一会儿任胖子才嘿嘿笑了起来:“有你的啊,老薛!放心,我帮你解决陈姐姐,我懂得!” 薛鸿铭苦笑一声:“你不懂……” “屁!感情的事有什么是本情圣不懂的!”任胖子顿时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音量骤然拔高:“不就先看个电影,然后开个房的事么!谁说我不懂?” 薛鸿铭心中一动,顿时觉得任胖子肥头大耳的形象简直如菩萨一般闪闪发光,大喜道:“你果然懂!” “那当……” 薛鸿铭没等他说完就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然后打了一个喷嚏。 他快步走到夏诗涵身边,咳了一声,道:“去看场电影吧?” “看电影?”夏诗涵瞪大了眼,惊异地指着薛鸿铭又指了指自己,愕然道:“就我……和你?” 薛鸿铭有些忐忑,把脸别了过去,轻声道:“不然……也没有地方可去了,电玩城关门了吧?” 夏诗涵气得又白了薛鸿铭一眼,恼怒道:“那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呃……那我送你回去吧。” “……” “嗯?” “你就是要让我白跑一趟么!”夏诗涵恨恨地盯着薛鸿铭,跺了跺脚,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也别过头去,气道:“那就去电影院吧……” 薛鸿铭本以为今晚失败在即,没想到峰回路转,夏诗涵竟然答应了看电影,不由惊喜地望了过去,却是一怔,脱口道:“你脸红了?” “我、我干嘛要脸红!” “真的,红了……” “那是灯照的啦!笨蛋!” 薛鸿铭猛然醒悟过来,立刻知趣地不言语了。他看了看四周,眉头微皱,老脸一红,羞愧地问道:“呃,这附近有电影院吗?” “啊?”夏诗涵还在假装看着风景,听闻他如此说,不由愕然回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突然噗哧一笑:“**!手机有地图啊……” 她突然笑起来的样子的确很好看,分明是夜晚,却突然变得鲜艳而生动,像是柔和温暖的清晨。薛鸿铭有一瞬间的失神,怔怔望着她,回过神来时,更加羞愧。他这些年除了声色犬马便是斩妖除魔,对于手机软件、游戏这类的娱乐基本不碰。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上天极少眷顾过薛鸿铭,但这一次薛鸿铭的运气显然不错,在这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影院。两人一进电影院,夏诗涵看着电影预告,忽然欢呼一声,雀跃叫道:“啊,对啊,今天是蜘蛛侠首映呢!” 薛鸿铭闻言便试探性地道:“那……看蜘蛛侠?” “当然啦!” 薛鸿铭手脚麻利地去订了票,说来也巧,离开始播放时间还有20分钟,刚好足够两人买完零食后进场。薛鸿铭提着零食,暗暗将这些零食记住了,这些零食都是夏诗涵挑的,显然都是她爱吃的。 蜘蛛侠的确不愧为大制作,跌宕起伏的剧情,华丽动感的特效,还有蜘蛛侠超凡的身手。夏诗涵完全沉入了电影中,是不是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然后更加专注地盯着屏幕一眨不眨,生怕漏过哪怕一秒的镜头。但对薛鸿铭来说,夏诗涵比电影好看,他看夏诗涵多过于看蜘蛛侠。 纵使影院内漆黑一片,只有荧幕的光照映出一点夏诗涵的轮廓,薛鸿铭也觉得,夏诗涵比这电影好看。 她比这十九年的年华都好看。 出来的时候,薛鸿铭才发现她的小脸兴奋得都通红了,显然还意犹未尽地道:“蜘蛛侠太帅了!!” 薛鸿铭怔怔地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花痴,只想看她,看她笑逐颜开,看她桃花满面,哪怕木无表情他都爱看。但为了掩藏自己的“狼子野心”,他不得不分神听着夏诗涵说话,闻言笑了笑,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这么敷衍的态度让夏诗涵很不满,她撅起嘴,不可置信地望着薛鸿铭,质问道:“难道你不觉蜘蛛侠超帅超帅的吗?他是我偶像哎!” 薛鸿铭心中一动,突然生起的念头让他感到紧张,他低声道:“你喜欢蜘蛛侠,喜欢这些英雄?” “对啊,我从小就喜欢英雄,他们好厉害的,斩妖除魔,简直太帅了!”夏诗涵兴致勃勃地说道:“只有英雄才像男人!我的男朋友……” 她惊觉失言,“啊”地一声掩住小嘴不说,但薛鸿铭忽然有了勇气,决定穷追不舍,他问道:“你希望你的男朋友也是个英雄吗?” 话一出口,他的勇气便消耗殆尽,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停止流动,让人窒息,而浑身的皮肤也都不自觉地紧绷起来,等待着夏诗涵的答案。 夏诗涵有些不好意思,但眼里的光辉却充满了憧憬,她嘿嘿笑道:“从小我就在想,有一天,我爱的那个人,一定会是带着黄金一样的光,威风凛凛地斩除邪恶,像个英雄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他很厉害的,能做普通人都不能做的事,能上天,能入地,能让全世界的人们都仰望着、赞叹着!” 薛鸿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为之沉默,不知该从何说起。是说英雄都是小丑,还是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能做普通人都不能做的事的英雄? 倒是夏诗涵,见薛鸿铭没有任何回应,自觉无趣,抓抓头皮,干笑道:“呵呵,是不是很幼稚?” 薛鸿铭说道:“没有。” “哼,别骗我啦,李元元她们都这样笑我的。”夏诗涵叹了口气,下一刻便又开朗笑了起来,精神振奋:“不过我才不介意呢,我知道那不可能。可是……每个人,都应该保护自己心里的那个憧憬不是吗?哪怕它在荒谬,在虚幻,它也只是属于你的美好。” 薛鸿铭想了想,说道:“你说得对。” 夏诗涵冲薛鸿铭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咯咯一笑,忽然撒腿一阵小跑。她跑出不远,似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冲薛鸿铭大喊道:“喂,刚才说的都是秘密,不许告诉别人听!哼!” 所有行人都诧异地向薛鸿铭望了过来,薛鸿铭双手插在裤兜里,安静柔和地望着夏诗涵,露出微笑。 望过来的目光越多,他便笑得越愉悦。 其实,有他人见证过美好的片段,那便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 舒婕姿态优雅地搓着手从幕帘后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望眼欲穿的薛鸿铭,笑道:“这丫头资质不错,如果能成为名剑师,未来将会很强大。” 她话一落,方君君便满脸通红的跟着舒婕走了出来,她衣裳凌乱,慌乱中还忘了将胸前的钮扣扣上。薛鸿铭瞥了一眼她白皙嫩滑如豆腐般肌肤,又想起此前幕帘后她一声声幼弱的呻YIN,不觉老脸一红,心猿意马。 也不知舒婕在里面对方君君做了什么,若说摸骨能摸得如此精彩刺激,打死薛鸿铭都不相信。想当年,唐夏对他摸骨的时候,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还是说,天赋高的人就越敏感? 薛鸿铭越想越邪恶,脑海中甚至有了一张旖旎的美艳画面,赶忙咳了一声以阻止这种念头继续蔓延。他义正言辞地暗暗告诫自己,薛鸿铭,你可是有要看上的姑娘,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他嘴边不自觉地念念有词,舒婕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骂道:“念什么鬼东西!” 薛鸿铭讪讪一笑,然后郑重其事地道:“她可交给你了啊……” “放心,”舒婕抛了个媚眼,笑道:“包在我身上,将来御气绝对比你强!” 薛鸿铭撇撇嘴,觉得不以为然。他握有昆吾剑,能将妖魔鬼怪转而成为自己的御气,有这等利器帮助作弊,除了黄月奏这等逆天怪物,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赶超他的速度?不过方君君的速度也的确让薛鸿铭感到惊讶,不到半年时间,她竟然已经从二品修炼到二品巅峰,隐然已有突破迹象。 这让薛鸿铭不免还是感觉到有些酸酸的。 薛鸿铭本想客套地寒暄几句,没想到舒婕一点都不给面子将他轰了出去,砰得一声关了门。她单独留下了方君君,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始**了。薛鸿铭碰了一鼻子灰,站在门前好一会儿,还是不敢英姿勃发地一脚踹烂那个门,只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地回到宿舍。 到了宿舍,对于薛鸿铭提前离场的不仗义行为,224**自然是毫不留情的一顿狂轰滥炸式谴责。等到好一会儿他们激愤的情绪稍微平和下来,方君君又好死不死地敲开了门。 “请问,薛鸿铭是在这么?”她怯怯地问,柔弱得我见犹怜。 任胖子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薛鸿铭,震惊道:“不是吧,又一个?” 卢怀山仰天哀叹:“没天理啊!” 韩卫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眼珠像定格了一般盯着方君君不放,俊秀的脸红得像猴屁股。 薛鸿铭对此只能苦笑。 方君君一看到薛鸿铭,便笑了起来,举了举手上的袋子,温声道:“我想你们应该还没吃饭吧?我帮你们带了外卖,刚好五人……啊?!” 她话还没说完便惊呼一声,任胖子向风一样冲到了她面前,一把接过外卖,彬彬有礼道:“太感谢了!女神!” 只有这时候,任胖子的手脚才会变得分外麻利。这半年的相处,并非只有任胖子改变了卢怀山和韩卫,影响是相互的,至少现在任胖子已经丝毫不抗拒这些从前被他鄙夷为垃圾食物的外卖了。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招呼其他**,感叹叫道:“老薛,这妹子不错,比夏诗涵要体贴多了!就、就她了!” “夏诗涵?”方君君竖起了耳朵,一边倾听,一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望着薛鸿铭。 “就是……” “吃的你吧!别废话!”薛鸿铭恨铁不成钢地踹掉任胖子屁股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又看见卢怀山和韩卫深以为然的目光,不禁暗骂这三**真没出息,一顿外卖就特么被收买了!他看着方君君,干干一笑,方君君似乎并不在意,坦然自若地走了进来,和几个**一起吃饭。 方君君呆得不久,但在这短短的半小时内,224三**集体倒戈,完成了从支持夏诗涵到叛变的大逆袭。 “老薛,听我的,夏诗涵可以做**,但君君绝对是个好老婆!”任胖子往嘴里塞着零食含糊不清地道。 卢怀山赞同地点点头,郑重其事地接过话:“是我的话,我就选君君!” 韩卫张了张嘴,**们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他的脸被憋得通红,好一会儿,才豁出去地义正言辞道:“你不要,我来泡!” 224顿时一阵哗然! 接下来的考试氛围依然紧张,然而在这紧张之余224的**竟然还自发地对薛鸿铭进行轮番轰炸,但凡有点空闲,便要为方君君说上几句好坏。以致于薛鸿铭现在都不敢轻易提方君君名字,事实上,即便他不提,方君君还是每天会来到宿舍,受到**们的热烈欢迎。 薛鸿铭莫名地庆幸夏诗涵这几日没有来找过他。 所以在接到夏诗涵的来电后他才会分外紧张,严词打消了夏诗涵来这里的心思,约了她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喂,你考试考完了吧?”夏诗涵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道,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薛鸿铭。 薛鸿铭被她盯得浑身发毛,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道:“明天是最后一科……” “那你还出来?”夏诗涵皱了皱小眉头,道:“还不抓紧时间复习?” 薛鸿铭愕然望着夏诗涵,哭笑不得,心想若不是你夏大小姐召唤,我会跑出来么?但他好歹也算了解了夏诗涵的脾气,这妮子,你千万不能和她争。夏诗涵总有各种千奇百怪逻辑似通不通的理由来回答,并且回答得理直气壮义正言辞,让人无力反驳。 他只好笑笑,道:“既然出来,那就别管那么多了。” “也是……”夏诗涵一想也对,便嘻嘻笑道:“那你放假了,要不要一起去旅游?去云南!” 幸福来得太突然,薛鸿铭一下惊住了,好一会儿他才咽了咽口水,指着夏诗涵又指了指自己,艰涩地道:“我和……你?” “想得美!”夏诗涵娇俏地白了薛鸿铭一眼,嗔道:“元元她们也有去啦!都是叶群超那个讨厌鬼,非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就他一个男的,多不方便。” 薛鸿铭恍然明白了,原来是去做个万箭穿心的挡箭牌啊……他有些失落,但掩饰得很好,笑道:“正巧,我也想去散散心。” 开玩笑,有叶群超这么一个心怀不轨的小子混在其中,就算夏诗涵不邀请他,薛鸿铭也必然要偷偷地跟上去! 夏诗涵雀跃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倒也是雷厉风行,匆匆地来,然后匆匆地走。薛鸿铭望着她的背影轻快地消失在街头,又凝神看了好一阵子。似乎这条街道,因为有过她曾经出现,便觉得动人了许多。 然而等到薛鸿铭回到学校时,方君君却老早就在宿舍等他了,临要走时,方君君忽然道:“鸿铭,能送我回去吗?” 224**们顿时吹起了口哨,待薛鸿铭怒眼蹬来,一个个又装模作样地故作不知。薛鸿铭简直被这三个**打败了,他本想拒绝,却忽然想起在F市时每天送方君君回家的时光,那时夜色静默,常有妖怪潜伏,也不乏命悬一线的惨烈,然而现在想来,都是美好的回忆。 方君君,或许怀念起了那段时光。 薛鸿铭发现,自从夏诗涵进入他的世界后,“不忍”这个词忽然也进入了他的词典。他望着方君君明亮的眼睛,站起身,道:“或许路上有妖怪呢。” 方君君笑靥如花。 这段距离并没有当初在F市夜晚常走的那一段长,可是当方君君说了一句话后,薛鸿铭便觉得这段路变得漫长无比。 她问:“你放假有F市么?” 薛鸿铭心中一抖,摇了摇头。 方君君沉默了片刻,又道:“那……有没有想过去旅游呢?” 薛鸿铭知道方君君的家里并不富裕,因此她的平常开销也极节俭。既然问起了旅游,必然是花了很大的心力攒足了钱,薛鸿铭心中很惭愧,然而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自私的人,还是摇头说道:“不,没打算。” 方君君失望地哦了一声,然后再也不说话了。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初两人刚认识时,薛鸿铭强行要送方君君回家的情景,那时两人彼此不了解,常常一路无话。 可是,似乎又有那么点不同。 目送着方君君上楼的背影,薛鸿铭莫名有些烦闷。他摸出烟,站在方君君的宿舍楼下慢慢地抽,直到抽完之后,才孤独离开。 他不敢抬头,怕正巧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眸在凝望着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原来不是夸大其词 夏诗涵也没想到薛鸿铭会半路杀了回来,抬眼望见薛鸿铭满脸惊恐,顿时也高亢地尖叫一声,向后退了一步,眼睛瞪大地望着薛鸿铭! 然后两个人彼此面面相觑,默不作声的气氛中尴尬再发酵…… “咳咳,”夏诗涵冰雪聪明,眼珠一转,重重地咳了几声,鄙夷地说道:“哼,不守信用!” 纵使薛鸿铭了解夏诗涵有时是蛮不讲理的,但此刻依然觉得心中有千万只草**奔腾而过。如此反咬一口,分明已经不能用蛮不讲理来形容,简直是厚颜无耻!他被夏诗涵理直气壮的气势震得错愕睁大了眼,一时竟不知如何还击。 “看什么看!”夏诗涵小脸红扑扑的,气势却如日中天,冷哼一声,大度地道:“算了,原谅你了,我回去了。哼!” 她高傲地仰着头,大步从薛鸿铭身边走过,然而红透的耳根和眨都不眨的眸子背叛了她。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冰凉,夏诗涵心中一跳,不得不站住,回过头去瞪着拉住她的薛鸿铭:“干嘛!” “你说呢?”薛鸿铭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夏诗涵咄咄逼人的气势顿时弱了大半,绯红从耳根扩散蔓延了整张小脸,但这妮子犹还在嘴硬,娇哼一声,道:“情书写得水平真差,打回去重写!” 薛鸿铭看着她这张明明害羞却还故作倔强的小脸,心中一荡,好不容易忍住了吻上这妮子的红唇让她就此闭嘴的冲动,惭愧说道:“我第一次写。” “既然是表白,当然要多赞美我啊,你怎么能就光写你想什么,竟然不夸奖我的美丽?”夏诗涵嘿嘿一笑,大言不惭地道。 如此坦然让薛鸿铭不由有些恼羞成怒,言不由衷地辩道:“谁说是写给你的?” 他清楚得记得,每封情书的开头,他都没有写上夏诗涵的名字。当时在任胖子的怂恿下,他鬼使神差地写下了情书,大许是因为矛盾、纠结与挣扎,那之后薛鸿铭便每天都写上一封。他从来没想过要给夏诗涵,只是觉得这爱火于他太过沉重又太过**,他若不倾吐于字迹,怕是有一天会彷徨如狗。 “哼,骗人!”夏诗涵吐了吐红嫩的小舌头,丝毫不给薛鸿铭台阶下,咄咄逼人地问道:“除了我,你还在做过谁的老师?除了我,还有谁见过你被打得比乞丐还狼狈?除了我,还有谁躲在你车厢偷溜出来?就算没写名字,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你就是喜欢我!” 夏诗涵……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薛鸿铭头疼不已,他一生中尴尬的次数加起来都不如今晚多,而夏诗涵有悖于普通女生羞答答的骄傲得意更是让他措手不及,脑海中一片混乱。而这个时候,他既然有些骄傲,想着这就是夏诗涵,他看上的女孩果然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 然后他脑袋乱乱的,愣愣问道:“那你想怎样?” 夏诗涵呆了呆,似乎这时才又想起了矜持,羞涩地别过头,故作镇定地皱眉道:“喂,别学台湾腔,认真严肃点!” 薛鸿铭苦笑反驳:“我很认真啊。” “那……就继续写吧。” “啊?”薛鸿铭愕然看着夏诗涵,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半途而废是不好的……”夏诗涵脸上的红晕褪去不少,她拉长了声音,振振有词道:“那你就继续写给我吧,嗯……我想想,写几份呢?一百份吧!” 薛鸿铭目瞪口呆,忽然觉得自己爱上夏诗涵是件庆幸的事。 越是了解得多,便越知道面前这个女孩的灵魂有多干净纯粹,便越是为她神魂颠倒。 他想了想,道:“那么,你教我写吧。” “我?凭什么?!”夏诗涵睁大了眼睛。 “因为你嫌我写得烂啊。” “你很没有诚意哎!”夏诗涵不满地嗔道,却还是抽出了一封情书,大咧咧地坐在床单上,指着其中一段道:“你看这段,就完全没有描写我的印象,我怎么知道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呢?” “哦,那要怎么写呢?” “加一段古文会显得比较有文采吧?” “我不会。” “笨,不会去抄啊!比如“有翩若惊鸿体态,暮为行雨标格。逞朱唇,缓歌妖丽,似听流莺乱花隔”,怎么样?” “不懂什么意思……” “嘿嘿,我也不懂,嘻嘻……” 一对年轻男女,在多年之后,各自想起这一晚,或许会觉得烂漫如山花遍野。薛鸿铭想,他此刻已经幸运地脱离了浩浩荡荡的暗恋大军,应该已经算是明恋了,而被所恋着的人教着写情书,大约不仅他觉得奇怪,夏诗涵也会有一些微妙的感觉吧? 这也许是世间最荒唐的事,然而它若发生,便足够幸福。 足够到可以回忆一辈子。 刻骨铭心,原来不是夸大其词。 当彼此放下了尴尬和羞涩,时间便过得很快。夏诗涵越说越起劲,恨不能将自己在情书里夸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美女,薛鸿铭对她的自恋不仅不反感,反而很欣赏。 他记得很多年前阿木似乎曾经含糊不清地说过这么一句,人若不自恋,哪会有人恋? 那时阿木嘴里塞满了各种食物,并且还在狼吞虎咽地扫荡着酒吧的食物。既然偷不走,那么便就地解决,何况阿木并不觉得这是偷。他坚定地认为他生得如此英俊潇洒,酒吧的**老板娘一定会对他一见钟情从而倾其所有,所以这些食物迟早都是他的。 后来,他们离开了这家路过的酒吧,再也没见过那位**老板娘,也机智地没有让她的一见钟情得逞。 如果可以,薛鸿铭愿意让夏诗涵教他写情书的永远不停止,然而人的愿望往往与现实相悖,你刚满心喜悦的向往未来,现实便给你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夏诗涵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跳了起来,叫道:“糟了,元元还在等我呢!” “李元元?”薛鸿铭本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眉头微挑。 “是啊,”夏诗涵一点也不羞愧了,娓娓说道:“是元元出的主意啦,让我引开你们两个,我们来揭开你们臭男生龌蹉的秘密,然后发到**!” 薛鸿铭眯起了眼,反问道:“我们?” “嗯,我也打了电话给叶群超。” “也是去临江小店?” “对啊,当妹子变成基佬,很刺激不是吗?”夏诗涵得意地咯咯直笑。 原来如此!薛鸿铭对李元元又多了一丝改观,觉得有些厌恶,虽然这样的结果对他同样有利,但薛鸿铭生来便讨厌那些耍阴谋的小人。先是骗夏诗涵忽悠走他和叶群超,如果薛鸿铭想得没错,李元元应该是去了临江小店与叶群超碰面,利用临江小店的浪漫氛围为自己造势。 至于约会的理由,则更简单了。李元元大可以无辜地说自己也是被夏诗涵骗了,从而造成夏诗涵积极撮合李元元和叶群超的假象,一方面打击叶群超追求夏诗涵的热情,另一方面也是她李元元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呵,年纪不小,城府倒挺深! 薛鸿铭暗自冷笑,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夏诗涵。李元元应该也是算到了这点吧,凭她和夏诗涵的关系,若是薛鸿铭告之夏诗涵,不仅很有可能被夏诗涵误解为自己说李元元坏话,更暴露了自己和李元元合作的事,怎么看来,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一手耍的,看不破的被蒙在鼓里,看得透的无可奈何! 总有一天,一定要让诗函离这个李元元远些! 薛鸿铭打定注意,夏诗涵却没注意他脸色的异常,站起身来,扬了扬手里的情书,意气风发地宣告道:“这些,没收了!要凑满一百封哦,记得哦!” 好像有人给她写情书是件很愉悦的事一般,一点都没有收到困扰的样子…… 她,对别人也是这样的吗? 薛鸿铭一时患得患失,走神中忽然听见夏诗涵吃惊地叫了一声:“啊,远远!嘿嘿……” 紧接着是她一连串尴尬的干笑声。 薛鸿铭抬起头,望见李元元笑眯眯地和叶群超站在门口,站在一旁的叶群超脸色铁青,目光喷火死死盯着薛鸿铭。他的肩膀紧绷着,薛鸿铭这种战斗经验丰富的人一眼就看出那是因为藏在背后的拳头被紧紧攥住而引起的。 但薛鸿铭关注地从来不是叶群超,叶群超对他而言,顶多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他双目微凝,看着若无其事仿佛没看到他的李元元笑眯眯的脸。 是这样吗?再继续压垮叶群超的追求之心,时间计算得恰到好处,让叶群超心中坐实了夏诗涵对自己的好感,从而使得叶群超对夏诗涵万念俱灰? 薛鸿铭自认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将心比心,他同样会和李元元一样,因为他从来就不是高尚的人,高尚的人最后都被不择手段的人玩死了。但是自己玩手段是一回事,被别人当成棋子玩手段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诗函,我们快回去吧,我有话和你说!”李元元眨眨眼,夏诗涵顿时会意过来,今晚的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了,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闪才是王道。 她连连点头:“嗯嗯!”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风一样地逃离得无影无踪。 叶群超的脸色更加难看,李元元那句“我有话和你说!”极其巧妙,夏诗涵听来是一个意思,而叶群超听来却又是另一个意思了。在他看来,李元元也是被夏诗涵恶作剧的无辜者之一,和夏诗涵说的话必然是姐妹之间的问责,而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李元元说的是事实。 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和嫉妒,口气很冲地质问薛鸿铭:“诗函怎么会在你房间里?!” 薛鸿铭阳光地灿烂地微笑,并且很爽快给了叶群超回应。 砰! 叶群超瞪大了眼看着几乎要贴在鼻尖的门,气得浑身发抖。
第一百一十九章 魔刀协会 丽江之美,在于山水之间,置身其中,仿佛时代转换,古老的韵味在时光中依然不曾流逝。天穹纯澈,小河与建筑成画,若能不为生计奔波,留在这里一世应是有许多人不觉得累。 当薛鸿铭坐上飞机座位返回X市时,回想起这七天的点点滴滴,仍然觉得回味无穷。这七天里,李元元手段尽出,一次次地为薛鸿铭和夏诗涵、她和叶群超的独处机会,并且每次都设计得精致巧妙天衣无缝。必须承认,托李元元和丽江浪漫氛围的福,薛鸿铭和夏诗涵的关系这短短七天中突飞猛进。 至少薛鸿铭现在可以正大光明的追求夏诗涵,而夏诗涵也不再躲避。而薛鸿铭的情书依然没有断,唯一有变化的只是他现在有了收信的人。四人中,唯一觉得这次旅游糟透了大概就只有叶群超了,当他亲眼目睹薛鸿铭当着他的面将情书交给夏诗涵而夏诗涵竟然没有拒绝后,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的糟。 而李元元恰当的出现和安慰,让他曾经觉得至死不渝的爱恋开始动摇。 你看,有时候我们以为很坚强,其实在困难与阻拦前会变得不堪一击。你预想过有什么会拦在你面前,但命运却常常不如你所想,旁敲侧击拐弯抹角,然后静悄悄地将你看似如铁的意志腐蚀。 “嗯,那……我走了!”夏诗涵打开车门,露出了甜美笑容:“唐夏姐,再见!” “下次再见。”坐在副座上的唐夏微笑着道。 薛鸿铭心中有些惶然,突然感觉到了困惑。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唐夏面前乖巧的孩子了,也已经对唐夏说过不止一次的谎言,虽然他从来没能成功骗到过唐夏。 唐夏一直以来,都比他更了解自己,似乎她才是薛鸿铭。 可是当唐夏打来电话问他在哪儿的时候,薛鸿铭心中掠过无数个谎言,最终还是如实相告。所以在出机场的时候,便看到唐夏戴着硕大的蛤蟆墨镜倚靠在车门,已入秋的风扬起她柔顺的黑发,如海藻蔓延般妖艳美丽,手里的烟明明普通,却优雅格外不一样。 一时引得无数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她分明不是个妖精,然而倾城倾国的艳光却比妖精更祸害人间,她不妖娆,不妩媚,不清纯,不甜美,但就是没有人比她更美。 薛鸿铭此刻心中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唐夏。长久以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和唐夏的关系,他们并非情REN,却彼此有着最温存激烈的缠MIAN,他们看似姐弟,但那一丝情愫显然已经超越了这一关系。也许大家都心知肚明,终有一天两人即将分离,但薛鸿铭依然感觉到了愧疚。 “那个,去哪?”薛鸿铭不得不找一些话来说,以缓解彼此从亲密无间到无话可说的尴尬。 唐夏眨眨眼,调笑道:“你不目送一下她的背影?” 薛鸿铭顿时败下阵来,唐夏若是表现出一些其他态度,哪怕是发火怒骂,薛鸿铭都会觉得好受许多。但这种毫不介意的坦然,让薛鸿铭心中更加不安和忐忑,他似乎永远无法猜透唐夏到底在想什么,唯一知道的只是她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愿付出一切。 是啊,她一直都知道我的所有想法和感情,而我却对她一无所知,不知她是否爱过,不知她何时悲痛,不知她的愉悦是否真的是愉悦,明明最是熟悉,却也最是陌生。 薛鸿铭忽然觉得很恼怒,脑中一热,脱口而出地低吼道:“我就是喜欢她!” 车内顿时安静了片刻,唐夏精致完美的脸容终于露出一丝诧异,旋即便哑然失笑道:“呵,看来真是时候到了……” 她顿了一下,盈盈望着薛鸿铭,眼眉温柔,轻声道:“鸿铭,我很高兴。” 薛鸿铭默然,他知道唐夏从不会骗他,他看着唐夏的脸容,她长长的睫毛映照着车外的阳光,将光线拨弄得一柱柱、一弦弦,唯美如画。薛鸿铭看着这样美丽的她,心中突然觉得难过,烦躁不已,患得患失。 你说你高兴,唐夏,我知你从不欺骗我,但若你已被自己欺骗了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唐夏怜爱地拨弄着薛鸿铭额前的乱发,正色道:“我来接你,本来是想告诉你,协会最近要有动作了。” 薛鸿铭一怔,问道:“新任务?” “不是,是日本协会那边的邀请。”唐夏臻首微摇,道:“前段时间,他们正式发过函给会长了。” 薛鸿铭眉头皱得更深,声音亦低沉了下来:“魔刀协会那群疯子?” 唐夏笑道:“如果去了那,千万记得改口,人家可是自称神剑协会呢!” 薛鸿铭嗤之以鼻,面带不屑。 世界东有名剑师西有驱魔师,各自斩妖除魔,但这并不意味着东方的名剑协会仅有一家,只是中华名剑协会历史辉煌,并且从未有过文明断层,名剑沉淀最为深厚,因此实力最强,是名正言顺的东方之首。事实上,印度、阿拉伯区域,同样也有极其出色的名剑师。不过在东方众多的名剑协会中,日本协会则是最悲催的一家。 许多东方名剑协会私底下并不承认日本协会,甚至对其带有歧视。究其原因,是因为日本文明开化较晚,而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日本所谓的剑,与东方其他区域的剑并不一样,大多数东方名剑师更喜欢称之为日本刀。 因为形态的不同,日本刀虽然锋锐无匹,但却大多数缺失了名剑的特性。等到日本人受汉唐影响,开启“大化改新”时代发现这个问题后,其他东方名剑协会已经大多开始进入成熟阶段!固始而野心勃勃的日本名剑师们急功近利,不愿意放弃日本剑的形态而重新开始,从此走上了在东方名剑师中独树一帜的道路。 薛鸿铭之所以称其为魔刀协会,这也是东方名剑师私底下公认的称呼。日本名刀丧失了名剑沉淀的特征,要保持名刀的威力,就必须不断饮血,通过杀伐与战争,从而使其在保持威力的同时不断强化。在魔刀协会,拥有特殊名剑能力的名刀少之又少,但就单纯威力而言,的确是东方最强大的。 两百年之前,冥界与人间缺口突发性奔溃,整个东方名剑协会为之震动,当时处于南京的中华名剑协会总部更是不得不搬迁至布达拉宫。冥界妖族大肆入侵,在凡人难以看到的战场上,东方名剑师尽数出动,战斗之惨烈,让当时无数名剑师身亡,其中不乏被公认为最顶尖的名剑师们。 谁也不会想到,西方文明会在如此恰当的时机入侵东方,并开启了殖民时代,而东方名剑师一来遵从古训,不得插手人间事务,二来则被冥界妖族拖住无暇阻止。但让中华名剑协会震怒的是,日本魔刀协会竟然做出连西方驱魔师都不敢做的事。 他们公然而放肆派遣魔刀者进入中华土地,趁着中华名剑协会陷入对抗冥界的泥潭之中的空隙,悍然搜刮着中华名剑! 一个协会未经许可进入另一个协会的范围,已足可以视为宣战,更何况如此大张旗鼓? 便是西方教会的驱魔师也只敢暗中潜入,若是被发现一定会被教会以异端划清界限! 然而时局所致,为大局所迫,对于魔刀协会的无耻行为,名剑协会只好暂时隐忍。等到百年后,冥界缺口终于稳定,入侵的大批妖族也多数被击杀,腾出手的名剑协会便迫不及待的向魔刀协会正式宣战! 饶是在百年之战中元气大伤的名剑协会,最后仍然是赢得这场名剑师的战争,不过也只是惨胜而已。虽然没有名剑能力,但魔刀者的强悍进攻让许多未在百年之战丧生的名剑师从此陨落。此战之后,名剑协会虽然收回了大部分被掠夺的名剑,但直到如今,仍然无法达到巅峰时期的强大。 直到双方对持二十多年后,随着当年参加战争的名剑师渐渐老去,两个协会的关系才有所缓和。五十多年前,关系才恢复正常,但彼此来往的也并不频繁。 这次魔刀协会破天荒地邀请名剑协会,原因是日本近年来雪妖出现得越来越多,魔刀协会此次想要一次性以绝后患,同时还心存比试之意,所以特别邀请名剑协会青年一辈名剑师们赴日合作。 薛鸿铭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雪妖虽然称之为妖,但其实应该分类为怪。它们战斗力参差不齐,但若能和日本魔刀协会新一代魔刀者比拼,其锻炼价值很可能会使他的实力更进一步。可眼下他和夏诗涵的关系突飞猛进,隐隐已经有了实现在一起的势头,他很是舍不得。 “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安排。”唐夏又一次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在去之前,你可以随时告诉我你的决定。” “什么时候去,大概要去多久?” “下个月就去,也许会去半年。” 薛鸿铭想了想,双眉紧锁,显然也在犹豫。他虽然没谈过恋爱,却也知相爱本是一场冲动,半年之后,夏诗涵的热情是否还会为他停留? 他最后道:“我应该不会去的。”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觉得浑身舒坦了许多。为了夏诗涵,他已经奋不顾身,已经为她神魂颠倒,冲动完全代替了理智。他知道明智的做法应该是去日本,只有实力强大,才有可能复仇。 可是,这冲动竟然让他甘愿,就算堕落,他也不想再去想。 他想的只有夏诗涵。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余光似乎看见了唐夏叹息了一声,又或许,像是在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薛鸿铭没有在意,手脚轻快地启动了车子,向着远方离开。 他现在,想的只有夏诗涵。
第一百二十章 热闹的,复杂的 夏诗涵托着腮望着窗外。 窗外云卷如花开,如鱼鳞一片片,院内飘舞数片枫叶。不知不觉,漫长的夏季已经过去,而低沉唯美的秋日悄然来临。夏诗涵想起古诗里提及秋天,多是萧瑟,然而她现在看着窗外的风景,觉得秋天神清气爽,景色宜人。 到底,景色的美丽萧瑟与否,是否有心中想起的人有关? “傻丫头,在想什么呢?” 夏诗涵回过头,望见夏立雄含笑走了进来,小脸一红,撒娇般甜甜笑道:“哥~,哪有想什么呢!” “呵,长大了,看来有秘密喽!”夏立雄在夏诗涵身旁坐下,溺爱着揉着她柔顺的秀发,温声说道:“哥和你说个事。” “嗯!”夏诗涵点点头,小手立马伸了出来,笑嘻嘻道:“准备了什么礼物给我?哥,这么老的套路我都熟悉了,哈哈!” 不想夏立雄摇摇头,怜爱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去意大利学服装设计吗?我已经让人去给你安排了,可能很快你就能去了。” 夏诗涵大吃一惊,瞪大了明亮的眼,讶然道:“这么快?可我现在才高二呀……” “早一年过去,提前适应适应国外的生活,对你有好处。”夏立雄笑道:“难道你没信心考上?” “怎么可能!”夏诗涵好胜地道,可下一刻眼帘又低垂了下来,有些索然道:“只是……” 她停顿住,不知该如何说。夏立雄迟疑了片刻,见妹妹依然垂头丧气半句话都不说,终于还是轻声道:“只是因为那个薛鸿铭?” 夏诗涵猛然抬头,俏脸晕红,娇艳欲滴如熟透的苹果,恼羞成怒地叫道:“才不是呢!哥,你想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会和那个无赖、**、**……” 眼看她后头还有一连串形容词,夏立雄连忙摆了摆手,正色道:“不管是不是因为他,你都必须去,这关系到你的未来和梦想!” 夏诗涵沮丧地垂下小脑袋,低低地应了一声“哦”,忽然又仰首望着自己哥哥,小心翼翼地道:“哥,你是不是对薛鸿铭有意见啊?” 夏立雄又一次摇头,脸色有些古怪,道:“不是,其实我很感激他,但是涵涵……他毕竟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夏诗涵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从小敬爱的哥哥口中说出,她一直认为哥哥绝不是个嫌贫爱富的势利眼,从什么时候起他有了这样歧视他人的观念?夏诗涵正要质问自己哥哥,却望见夏立雄眸中神色,不由怔住了。 彼时夏诗涵还年轻,天真浪漫,虽然冰雪聪明,却尚不懂得从他人眼眸看透人心。唯有这一次,她可以肯定夏立雄的眼中没有嫌弃,相反,从哥哥凝缩的瞳孔中,她看到了敬畏。 薛鸿铭,让身价上亿叱咤商场风云的哥哥……敬畏? 夏诗涵对这个念头感到荒唐,但夏立雄的眼睛让她无从觉得可笑,一时竟怔在那里。夏立雄轻叹一声,站起身,柔声道:“还有,庒启炫来了,他会和你一起去意大利。” 以往若听到庒启炫要来,夏诗涵会无比雀跃开心。可是这一次,她兴致阑珊,失落而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哦……,让我考虑一下,可以吗哥?” 夏立雄沉默片刻,怜爱地道:“行,都听你的,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嗯。” 夏立雄走后,夏诗涵托着腮,重新望着窗外。窗外景色如故,天有云朵如鱼鳞,院里有枫叶随风飘舞。 她想,古代诗人是对的,秋天的确是个萧瑟的季节。 …… 十九年来,薛鸿铭过的生日也许有比这一次过得盛大的,但肯定是没有这一次来得让他在意。小时候,为了让他开心,唐夏总是精心为他准备着浪漫盛大的生日宴会,整个协会的人都被邀请来到,热闹无比,只不过热闹是他们的,薛鸿铭的热闹和往日如出一辙,只有他自己和唐夏。 所以这一次的生日薛鸿铭发现虽然盛大不及小时候,但却是足够热闹的。224三**、唐夏、方君君、还有……夏诗涵,热闹若不是在在乎的人之间,便只不过是虚假。索性的是,这一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并且毫不虚假。 唯二让薛鸿铭不爽的,一是王晨曦那个疯子借着庆祝生日之名,再一次霸王硬上弓地和薛鸿铭打了一架。这一次,尽管薛鸿铭的实力得到了大幅提升,依然和王晨曦是不胜不败之局。而另外一个,比起被王晨曦强逼打架更让薛鸿铭恼火。 夏诗涵说,她要带一个朋友一起过来,并且语气是不容商量的,所以薛鸿铭答应了。 但是薛鸿铭没想到,夏诗涵的朋友竟然会是一个男的。而庒启炫的开场白更是让薛鸿铭如遭雷击,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你好,冒昧打扰了,小涵总是提起你,生日快乐。我叫庒启炫,是小涵的未婚夫。呵……不必介意,那只是一纸婚约,我和小涵都是生动的人,束缚不了我们。” 薛鸿铭不得不认真地打量起庒启炫。剑眉星目,薄唇即红且凌厉,总是微微上翘,看起来桀骜不驯,眼眉却极是柔和,言语风度翩翩,举止温文尔雅。便是任胖子这等自恋之人,私下也满怀嫉妒地警告薛鸿铭,这小白脸生得比他好看,情场中最怕的对手便是这等面上不动声色的狼子野心之人。 庒启炫口中虽说那只是一纸婚约,但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望着夏诗涵的眼神温柔得都快要化出水来,而夏诗涵面对这样的眼波安之若素,显然早已习惯。 薛鸿铭暗自问了自己数遍,每一次的答案都是他很介意。 同样介意的还有方君君。 夏诗涵这个名字早已被方君君熟记在心,这一次初见夏诗涵给了这个善良的小丫头很大压力。她暗暗关注着情敌,夏诗涵大方、娇憨和美丽,都让方君君越来越不自信。她不确定薛鸿铭是不是喜欢夏诗涵,但却可以确定夏诗涵的魅力应该少有人可以抵挡。 便是薛鸿铭这等凉薄恶劣之人,若不小心,也不是没有爱上的可能。 如同方君君偷偷观察这夏诗涵,夏诗涵也注意到了这个清丽脱俗的女生。只不过相对于方君君的羞涩,她则直爽了许多,冲薛鸿铭一扬下巴,嘻嘻笑道:“大笨蛋,这么漂亮姐姐是谁呀?奇怪,怎么有这么多美女会如此倒霉认识了你呢?哈哈!” 恰在此时,唐夏从门外走进,嫣然一笑,霎时一屋艳光震得全场魂不守舍。224**难看的猪哥相自然不提,便是风度卓绝如庒启炫也不由怔了片刻,惊叹道:“薛哥艳福真是不浅,今天所见的女孩,比我一生见过的女孩都要漂亮呢!” 他话音刚落,便招来夏诗涵极大的不满。这妮子气得一把扭住了庒启炫的耳朵,怒道:“你是说我不漂亮了?!” 庒启炫翩翩佳公子的形象顷刻崩塌,赔着小脸谄媚道:“口误,口误!小涵,我错了!” 他们亲昵的样子,薛鸿铭看在眼中,心中更加阴郁。重重干咳一声,打断他们的嬉闹,拉着方君君介绍道:“这是方君君,君君,她叫夏诗涵。” 介绍的时候,他故意很随意地搂着方君君的玉肩,面孔微微抬起,瞥着夏诗涵。方君君惊觉薛鸿铭竟然搂着自己,顿时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夏诗涵明眸微微一缩,顷刻恢复常态,笑嘻嘻地拍开薛鸿铭搭在方君君肩膀上的手,拉着方君君,瞪了薛鸿铭一眼,道:“死**,别故意占君君姐的便宜!君君姐,我们坐那边去,别理这个坏蛋!” 她拉着不知所措的方君君坐了下去,方君君这时才意识到薛鸿铭的用心,小脸有些苍白,眼神黯然,任由夏诗涵拉着她。 但屋里的男人都在望着唐夏,他们都还不知道唐夏的来历。还没等薛鸿铭介绍,唐夏便展颜一笑:“我是唐夏,鸿铭的姐姐。” 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后,薛鸿铭分明听见了数道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心情更加觉得不爽。 这是薛鸿铭十九年来最热闹的生日,也是十九年来最复杂的生日。224三**拼命敬唐夏酒,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薛鸿铭和庒启炫都在卖力逗着夏诗涵,而方君君则时不时默默替薛鸿铭倒上酒,然后提醒他少喝些。 觥筹交错间,虽没到酣畅淋漓的地步,倒也痛快。 夏诗涵酒量很差,酒足饭饱之后便觉得满脸发烫,于是跑到阳台透透风,却放下唐夏轻压着栏杆,望着这城市广阔绚丽的夜景。她的背影像水,明明与黑夜融为一体,轮廓却惊心动魄,城市广阔绚烂的夜景,映着她窈窕身躯,喧嚣与沉静,激扬与温柔,竟天衣无缝地呈现在一个人和一座城中。 似乎每一个城都是为了这个美人而存在而璀璨。 夏诗涵有一瞬间的失神,重重地甩了甩头,走了上前去,叫唤道:“唐夏姐……” 唐夏回头,城市的夜灯只照到了她半边侧脸,另一半隐没在绸缎般的头发和深不见底的黑夜中,她纵使不笑,扑面而来的绝代风华之美,都令即便同为女人的夏诗涵有一种窒息的错觉。 红酒在酒杯里被轻轻晃动,唐夏如狐的眸子在黑夜里格外明亮,她凝望着夏诗涵,轻声道:“诗函,我求你一件事。” 明明语气很诚恳,但却竟然没有让人感觉到卑微,更没有让人觉得高傲。夏诗涵有些受宠若惊,她想不明白这世上完美如唐夏,难道还有什么需要恳求别人的么? 这个世界,只要她想,便唾手可得,会有无数人为她赴汤蹈火。 夏诗涵同样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郑重其事:“唐夏姐,你说。” “帮帮鸿铭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以沉默,以谎言 方君君没有选老板递过来的打火机,她伏下娇躯,仔细地挑选着充气打火机,分明是一样的款式,但她却挑得极认真。长发垂落,遮蔽了她半边侧脸,青葱玉指拨弄着将长发拢到耳后,薛鸿铭看在眼里,心中竟有几分悸动。 谁也不能否认,方君君的清丽是让人怦然心动的。 薛鸿铭暗叹一声,他也不知道今晚这样做是对是错?明明爱着一个人,却给另一个人以希望,以美好回忆。可是就是因为知道爱一个人的苦,才会害怕伤害,不忍看她为爱难过。古人说长痛不如短痛,说得潇洒轻巧,可又有谁能如此简单? 不知不觉中,方君君和唐夏、夏诗涵一样,成为他不愿让她难过的人。 方君君愉快地付完了账,雀跃将挑选的打火机塞到薛鸿铭手里,笑得明媚如花:“生日快乐!” 薛鸿铭用这支打火机点燃了烟,烟雾弥漫中,笑容隐约可见。他很少笑得如此干净阳光,以致于在夜里都显得夺目。 回去的时候生日宴会也到了尾声,224三**个个都筋疲力尽地拍在桌上。薛鸿铭见已是如此,于是让大家就此散场。唐夏送方君君回去,而224三**则摇摇晃晃地和薛鸿铭一起回到了宿舍。三**真是兵败如山倒,一回到宿舍,就蹭上了床,呼呼大睡。 在连绵起伏的打鼾声中,薛鸿铭却毫无睡意。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夏诗涵和庒启炫最后双双离开的背影,越想心中便越是不舒服,最后还是按捺不住烦躁,给夏诗涵打了电话。 “喂,睡了吗?” “没呢,刚到家,你们呢?” “任胖子他们跪了,出来吗?” 夏诗涵沉默了一阵,然后薛鸿铭听见她清脆动听的声音:“嗯,去哪?” “随便。” …… 再见到夏诗涵时,已过了凌晨,薛鸿铭这热闹的一次生日也就此成为过去。夏诗涵站在路灯下玩着手机,她的影子在地上一团团,在清冷孤寂的街道中孤芳自赏。见薛鸿铭的车停在面前,她便嘻嘻一笑,也不打招呼,径自开了车门,一矮身钻了进来。 薛鸿铭亦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开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怎么这么晚才到家?” “没有啦!”夏诗涵笑道:“后面去见启炫哥哥的几个朋友啦,他们说我唱歌好听,老是不让我走,讨厌死了。” 薛鸿铭听见她提及庒启炫,不由感到很不快,然而他又该说些什么,让夏诗涵不要在和庒启炫来往? 他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求她? 我们并不是不说真话,只是有时真话真的无从可说,于是只好以沉默,以谎言。 夏诗涵并没察觉到薛鸿铭的异样,她兴致勃勃,拍了一下薛鸿铭,眼眉飞扬:“喂,你没听过我唱歌吧?!” 这个没羞没躁的丫头竟然就在车中大声高唱起来,她唱我爱你中国,唱你把我灌醉,唱得忘情投入,唱得飞扬跋扈!然后她咯咯大笑,信心满满地问薛鸿铭道:“我唱得好听吧?” 薛鸿铭目视前方,说道:“嗯。” 这般敷衍的态度让夏诗涵恼火,生气地轻推了一下薛鸿铭,嗔道:“你这是在嫌弃我唱得不好吗?!” 她嘟起嘴,气恼地瞪着薛鸿铭,薛鸿铭故作视而不见,片刻听见她语气酸酸地道:“我唱得不好,那方君君一定唱得比我好咯?” 薛鸿铭愕然,本是阴郁的心情因这妮子天外飞醋而莞尔。就在这时,车子忽然失控,猛然冲进街道另一侧!夏诗涵吓得尖叫一声,叫声还未尽,车子又重新被控制了回来。 薛鸿铭一本正经地微笑道:“哎呀,我这个人后知后觉,你刚才唱得太好了,都让我恍惚了!以后我开车千万别唱歌给我啊!” 夏诗涵被哄得眉开眼笑,瞪了薛鸿铭一眼,噗哧一笑:“讨厌啊你!” 薛鸿铭望见路边有一家咖啡店还在营业,便将车靠边停了下来,对夏诗涵笑道:“去醒醒酒?” 咖啡店的装修并不精致,但灯光昏暗,也有一种朦胧美感,拥有太多秘密的人适合来这里。薛鸿铭点了一壶茶,很想问夏诗涵和庒启炫到底是什么关系,却又害怕问出口,踟蹰中两人便沉寂了下来。夏诗涵坐在他对面,自顾自地低头玩着手机,似乎她只是孤身一人坐在这家店里。 薛鸿铭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没话找话,问道:“你在玩什么?” “没有啊,”夏诗涵抬头嘿嘿地笑:“在看新闻呢……阿柔的新片马上就要上映了,造型超漂亮呢!” 阿柔是一个很漂亮的女明星,薛鸿铭对她依稀有些印象是因为夏诗涵的五官和她长得有些相似,当初看到时还吃了一惊。他干干一笑,道:“你喜欢她?” “嗯,元元她们都说我很像她呢!而且哦,我们是同一个星座的呢!”夏诗涵的脸容在薛鸿铭面前转来转去,几乎迷乱了他的双眼:“诺,你看,像不像?像不像?” “喂,我们交往吧。” 就连薛鸿铭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冲动驱使着自己说出这句话,它本应该是在一个浪漫的场合下,本应该有精心的设计,有鲜花,有突如其来的惊喜,有白马王子般的单膝下跪。而薛鸿铭也本应该有无数打动人心的山盟海誓和甜言蜜语,然而现在他只说出这一句话,便已词穷。 他已忍受不了这患得患失的状态,忍受不了每天猜测夏诗涵的心思,他斩妖除魔,从来坚毅如铁,绝不拖泥带水,而关于对夏诗涵的情感已经在心中拖延太久,埋藏太久了。 他想打破这种令人充满憧憬也令人窒息的关系,他要将这层窗户纸捅开,好坏皆可承受。 可是,人世短短,时光长河,有多少答案非黑即白? 夏诗涵娇躯一僵,似乎有一刹那的停顿,然后她宛若未闻,轻声娇柔地道:“我给你看阿柔的照片,很漂亮呢!” “我是认真的。” “你看,这造型好美哦!” 两人说得不是一个话题,然而薛鸿铭想,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心中泛起苦涩,却更惊异于自己对于夏诗涵的热火竟然依旧没有熄灭,爱火若如此轻易扑灭,又怎会让一对对男女在时间的洪流中百转千回,分分合合,留下无数动人故事? 夏诗涵,其实宁愿你伤我,我更不想你给我留一点希望。 为什么不能痛快点呢? 薛鸿铭如是想着,可他依然不能说真话,只好以沉默,以谎言,不动声色地接过夏诗涵的手机,看了一眼,微笑道:“嗯,很好看。” 夏诗涵喜悦极了,然而每当薛鸿铭与她的目光对视,她便慌乱的躲闪开。 呵,她也不能说真话,只能以沉默,以谎言。 气氛很欢快,因为两人如往常一般说笑逗弄,但气氛也很尴尬,因为彼此心知肚明这欢笑不过是欺骗的外衣,真实的情感依然要猜。每个人,都不能替代他自己,哪怕你对他了如指掌,分析透彻,你永远也不能确定你所猜的究竟是不是她所想的。 于是落寞浓重渐成影,希望微末却犹存。 两人坐了一会,彼此心照不宣地便提出离开,薛鸿铭结了账,送夏诗涵回家后,一路上都在想着夏诗涵的态度,他想,也许他被拒绝了吧?可他依然渴望着夏诗涵有答应的一天,这该死的希望!然而回到宿舍后,他躺在床上,已经不在心神不宁,这一晚,睡得很踏实。 虽然依然不知道答案,但至少已经又踏出一步了。 很快就能看见答案了吧? 他如是想着。 但他没想到,这答案来得如此之快。 …… 次日夏诗涵起来洗漱时,看见镜子中的自己顶着两个黑眼圈,不由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昨晚她一晚没睡,都在想着薛鸿铭,想着他说那句“我们交往吧!”。 那个笨蛋,干嘛突然要说这个啊?! 可是比起这个,夏诗涵更在意的是自己回答,她想了一宿,都没弄清楚自己是在怎样一种状态下做出的那种态度?她反复问自己,那个说出口的回答,究竟是不是就自己真实的答案? 这个答案,一晚上都没想通是什么答案。 明明是自己的,可是竟然会看不透?这叫什么事啊!夏诗涵气恼地抓了抓头发,索性不再去想,飞快地整理一番后,赶去学校上课。 一上午的课简直就是煎熬,夏诗涵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学,她便拉着李元元向校外飞奔。只是到了校外之时,她不得不让李元元先离开了。 庒启炫在校门口等着她。 冬季的阳光比起春天更让人喜爱,在寒冷的气流中有一抹温暖,自然让人觉得美好。夏诗涵和庒启炫并肩走在校外的美食街上,街上混杂着各类美食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庒启炫笑道:“还记得么?每次我回来,你都要带我去吃阿甘章鱼丸,这一次,让我主动一回。” 他等了一会,诧异竟然没有听到回答,不由扭头看去。夏诗涵目光游离,脸容茫然,不知在想什么。 庒启炫皱了皱眉,伸手抚上她冰凉的额头,道:“怎么,有心事?” 夏诗涵猛然惊醒,俏脸红晕浮现,轻轻道:“啊,没事啦……可能昨晚没有睡好。” “看来你很没有食欲哦,”庒启炫摸摸鼻子,忽然拉住夏诗涵的手,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夏诗涵还没来及回应,庒启炫便以转身,拉着夏诗涵大步流星地走。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秋风凉薄,吹来桂花清淡的香,木叶潇潇,行人寥寥。 夏诗涵望着宽敞大道上高速呼啸而过的一辆辆车,心想庒启炫真是找到了一个好地方。虽小车轰鸣之声阵阵,然而人烟罕迹,反而更显得清净。 “去意大利后,你想要怎样的生活呢?”庒启炫侧头,眼波温柔地瞥着夏诗涵,轻声道:“你知道吗,过去几年,我一直在想那里应该是如何的世界?我想它是宁静的,清晨的阳光浦满了石板路,不论是白昼或是黑夜,都有一些雾气,不潮湿但却温暖。也想它是时尚喧嚣的,每个人的衣着张扬和古典,不肯丢了属于自己的独特,建筑白昼时飞扬跋扈,却又在黄昏中肃穆庄严。” “我想来想去,它有万千种变化,我希望它是激烈的,又想要它是沉静的,看起来很矛盾。”庒启炫顿了一顿,笑道:“后来我找到了这些变化的共同点,于是我知道了,无论它是什么样的,我所要的,只是要那异国他乡有你在便足够了。” 夏诗涵心中一跳,干笑着,明知故问:“为什么呢?” 庒启炫笑得更温暖了,他眨眨眼,笑道:“一个人去,未免太寂寞了。” 夏诗涵很慌乱,她大约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然而没想到竟然来得如此突然。她闪躲开庒启炫柔而锋利的目光,低下头去,呐呐地道:“唔……其实我还没有想好……” “我知道。”庒启炫英俊的面孔透着凝重,认真地道:“所以我害怕了。” 他站起身,在夏诗涵局促的眸光中在她身前单膝跪下,黄昏透过了他棱角分明的俊秀的面孔,额前的发丝微微晃动着光晕,整个人肃穆庄严,宛如不真实。 “诗函,我恳求你,若没有你,我孤身一人,今后数年,必将难熬。” 这时他说的话掷地有声,然而瞳孔中已满是哀艳凄凉。 …… 薛鸿铭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分明昨夜睡得安稳,可是醒来时却心神不宁。他忍了一个上午,最后还是拒绝了224三**一起吃饭的提议,开车前往夏诗涵的学校。到时校门口已人群稀稀拉拉,薛鸿铭等了一会,没有看见夏诗涵的身影。 然而空气中分明弥留着他熟悉的气息。 他若要记住一个人,强化的嗅觉便能让他永远找到那个人。 于是他看到庒启炫单膝跪下,如骑士般亲吻夏诗涵手背的一幕,唯美如童话,残忍如末日。 薛鸿铭瞳孔凝缩,双目盯着庒启炫,几乎要喷出火来。心中的愤怒来得如此猛烈狂野,以致于连他的理智统统都在一瞬间被烧成灰烬,浑身毛孔仿佛都在扩张,喷出灼灼热气!薛鸿铭不能抑制这狂暴愤怒,他必须做些什么来平息这猛烈怒火! 阿木说,如果你愤怒,那么便不要管谁对谁错,总有人要为愤怒承受代价,不是你,就是他人。 他问薛鸿铭,你愿为自己的愤怒承受代价么? 薛鸿铭摇摇头,阿木问他为什么,薛鸿铭那时回答说一个人若已经愤怒,却还要自己承受代价,岂不是很亏? 阿木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道:“阿铭,有一天你会懂得,有的愤怒你找不到他人来承受。” 但现在,至少有庒启炫可以承受! 夏诗涵正震惊于庒启炫抓住她的手背亲吻,若有所觉地感到周围秋风骤然大作,像狂野的烈焰。她抬头,愕然望见薛鸿铭满面怒容地大步走来。 “鸿……啊!!”夏诗涵陡然一声尖叫,万万没想到薛鸿铭竟然一脚狠狠踹翻了庒启炫! 这一脚踹得毫不留情,庒启炫措不及防之下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转过背时骇然望见薛鸿铭目露凶光,面目狰狞,不由心中一悸,惊叫道:“等等!薛……” 但薛鸿铭不想听他的解释,一个箭步上前,举起拳头便踵然重重砸下! 庒启炫甚至能听见那斗大的拳头刮起了呼呼风声,吓得面无人色,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挡下。 咔擦! 清脆的骨断声响。 庒启炫凄厉地哀嚎着,捂着软软垂下的手不住在地上翻滚。 薛鸿铭这一拳含怒出手,虽然并未动用御气以及昆吾剑强化能力,然而力量也绝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庒启炫能够承受的。但薛鸿铭还不解恨,心中的怒火仿佛还在灼灼燃烧。然而他再度扬起拳头的时候,夏诗涵娇艳动人的脸容便横档在了眼前。 “薛鸿铭,你有病啊!!”夏诗涵锐声吼叫着,小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那是薛鸿铭从来没有在夏诗涵身上见过的目光。 愤怒的,憎恨的,以及……厌恶的。 “启炫哥哥!启炫哥哥!”夏诗涵眼见薛鸿铭被喝止住了,连忙转身去探望庒启炫的伤势,急得眼泪就快要出来了:“我们马上去医院。” 她吃力扶着庒启炫站起,抬首时迎面对上薛鸿铭的眼眸,不由一怔。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纵使并没有接触,但夏诗涵却感到了薛鸿铭那双眸子的温度。 是凉的。 薛鸿铭望着搀扶着庒启炫的夏诗涵,缓缓地,平静地问道:“你帮他?” 他眸子的灰凉,凉得宛如实质,以致看似沉静却极其锐利。夏诗涵心底一沉,脑袋一片空白,似乎浑浑噩噩,又似乎清醒地感觉到了将要失去。然而她还是咬了咬下唇,倔强道:“鸿铭,不是你想得那样的!你这样,是错的……” 薛鸿铭沉默了一阵,脸容上的阴郁如隐隐约约的烈火在灼烧着,只是不见火势爆发。他凝视着夏诗涵,道:“我送你回家。” 夏诗涵摇了摇头:“先把启炫哥哥送到医院去。” 薛鸿铭脸上的怒气倏然消失了,他点了点头,面上木然如坚硬的石膏,然后他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车。 “喂,你等等我们!”夏诗涵在身后大声喊叫。 然后她停下了脚步,目瞪口呆地望着薛鸿铭的车狂暴如龙,引擎的轰鸣声似乎要震碎这宽阔的路面,卷起浓烟般的尾气扬长而去! 这一整天的剩余时间,薛鸿铭都在坐在宿舍的阳台上,脚边的几箱酒已经空了大半。他就这么看着夜色降临,抽着烟,喝着酒,感觉到秋天夜晚的萧瑟凄凉之意。 即使从前活在黑暗中,被仇恨折磨着,他也从未感觉到凄凉。 任胖子从宿舍内走了出来,默默地坐在薛鸿铭旁边,提起地上一瓶酒,用牙齿咬开瓶盖后仰头咕咕地喝,然后一抹嘴,漫不经心地道:“有什么事,说出来会比较好一些。” 过去的十九年中,薛鸿铭经历了许多惨烈之事,他见过有人从意气风发到沮丧颓废,见过有人死,有人痛不欲生,而其中有些人,恰恰是他所在乎的人。薛鸿铭一路走来,从来都是默默承受,不言不语,然而这一次,倾诉的YU望竟然如此强烈。 他简单地低声道:“我揍了庒启炫,夏诗涵站在他那一边。” 任胖子皱眉:“具体呢?” 薛鸿铭默然片刻,大致说了过程。 任胖子抿抿嘴,将手中酒瓶伸到薛鸿铭面前,薛鸿铭低眉瞥了一眼,手中的酒与它撞了一下,然后两人仰首大喝。待低下头时,任胖子抹抹嘴,叹了一口气,道:“老薛,这件事你的确做得不对,不过……” 他笑了笑,拍了拍薛鸿铭的肩膀:“若没有冲动,安然麻木,习惯于现实,习惯于对自我情绪忍让,又哪里是青春呢?我们正直青春!” 青春?薛鸿铭苦涩笑笑,今天的事并不在于谁对谁错,而是夏诗涵的一记闷棍敲醒了他,他曾因为夏诗涵认为他应该还有青春,也如此渴望着。 但是青春是他们的,他的青春早在十四年的那场大火中胎死腹中。 “其实,爱情本身就是痛苦的一件事儿,两个人互相揣测、猜疑、妒忌、隐忍,只是为换一个早晚会失去热情的感觉,然后习惯它的沉寂。”任胖子继续劝解道:“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份痛苦,也许它偶尔给你以快乐,会让在短短的人生中坚持下去。但是如果你不想,你还有我们。” 薛鸿铭若有所觉,扭头看去,卢怀山和韩卫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阳台的一边,见他看来,均是抱以笑容。 “想通的话,去和诗函道个歉,能哄就哄,不能就算了,也不必低声下气。”任胖子站起身,笑道:“那天看到那个小白脸,老子早就不爽了,打他一顿,至少让我觉得痛快。” 薛鸿铭点了根烟,缓慢地抽了几口,说道:“我想静一静。” 任胖子知道该说的都说了,再多说也没有用,点了点头,三**彼此使了个眼色,退回了宿舍。 天色暗得愈发张狂了,树影的棱角都被黑夜吞没,融进了茫茫而无尽头的夜。风刮动着,薛鸿铭隐约听见了一阵悲泣之音,然而仔细去听,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连树叶被风卷动得沙沙之音都没有,而那悲泣之音又从何而来? 薛鸿铭拒绝承认它来自心底,他应该是不该为儿女情长而如此脆弱的人,何况他并没有享受儿女情长的资格。 凌晨过去的时候,薛鸿铭喝完了酒。 他从口袋摸出手机,望见屏幕上有数十个未接来电,全是夏诗涵打来的。他定定凝望着手机屏幕,直到它黯淡熄灭才猛然惊醒,然后无视这些迫切的来电,拨通了唐夏的电话。 “喂,去日本的名额算我一个。” 他只说了一句,便挂了电话,然后突然看到了未来。 未来转了个弯,以为看到了曙光,现在又重新回到了曾经的轨道上。 薛鸿铭站起身来,走到栏杆前站定,苍穹在黑暗中不知究竟是否存在,呼啸的风却开始紧凑,肆意咆哮。 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淹没了世间全是水色。
第一百二十四章 原来他并不快乐 一场雨直下到天明,雨停时,艳红嫩绿,洗尽人世尘土,熄灭了薛鸿铭燃烧的爱火。 自从挂了夏诗涵的电话后,这妮子似乎也恼了,这几日赌气般再没有给薛鸿铭一个电话。而薛鸿铭经过一晚上的雨,也似乎恢复如常,便是偶尔听见三**提及夏诗涵,也不过淡淡一笑。任胖子看在眼里,暗叹一声,心知这一段感情恐怕要因两人各自的固执而触礁了。 期间唐夏来过几次,婉言劝说过薛鸿铭,然而薛鸿铭回应淡漠,不悲伤,不愤怒,于是唐夏也知,薛鸿铭已退却了一步。 这一退,海阔天空,尘缘看淡。 他又是那个挣扎于仇恨,在绝望中行走的薛鸿铭了。 这一天,薛鸿铭接到了舒婕的通知:“下午三点,与莲华医院集合,去日本的机票已订。” 薛鸿铭终于等到了日本的消息,然而心中骤然恍惚起来,这几日来,他第一次想起夏诗涵,莫名有些恐慌,隐约觉得不宁。然而既已做出抉择,他便不想再回头了。如若是错,那么便一错到底,总比徘徊不定最后一无所得要来得好。 这次日本之行,薛鸿铭是搭上了末班车,在他给唐夏答复后,名额便很快确定下来,并且协会秉承了一贯的高效率作风,在名单敲定的第二天便决定启程去日本。 秋日的下午是暗沉沉的,街景镀上金黄的阳光,宛如提前到了黄昏。薛鸿铭将车开到名剑协会秘密据点莲华医院时,意外看到了夏诗涵。 多日不见,她依然美丽,然而曾经生动明媚的俏脸上有一抹淡淡忧愁。 薛鸿铭不敢猜想她的忧愁是因他而起。 他在车上坐了好一阵子,看着夏诗涵体贴地搀扶着庒启炫缓慢地走出医院门口,庒启炫手上打着石膏,脚应该是崴了,然而他偶尔侧头望去夏诗涵,写满了笑意。薛鸿铭想了想,最后还是打开车门,坦然迎面向两人走去。 既然已决定不再任由爱火灼烧,那又何需逃避? 夏诗涵显然看见薛鸿铭,张大了小嘴,小脸震惊,完全没想到薛鸿铭会出现在这里。她如受惊的兔子般,猛然松开了扶着庒启炫的手,局促不安地望着薛鸿铭,欲言又止。而庒启炫见到薛鸿铭,脸色更是变得惨白,显然对于薛鸿铭的那一顿打还心有余悸。 薛鸿铭一言不发从夏诗涵身边擦肩而过,彼此如同路人不曾相识。 夏诗涵娇躯僵硬,小脸刹那苍白无色,回头望着薛鸿铭的背影,小脸写满委屈,玉眸有水光盈盈。 她看见薛鸿铭在医院门口站定,缓缓抬起了手,五指平伸。 这是什么意思?是向她告别吗?!夏诗涵如是想着,心中莫名一阵绞痛,她想起此前对去意大利留学的犹豫不决,这才惊觉原来她早已有了答案。 若非不舍,又怎会举棋不定?! 啪! 清脆的击掌声。 有人与薛鸿铭击掌,然后从薛鸿铭身边走出,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一个是个妖娆妩媚的女人,她没有同薛鸿铭举在空中的手击掌,而是拥抱着薛鸿铭。 花飘零贴着薛鸿铭的耳边,说话时的气息湿湿地喷得薛鸿铭的耳朵痒痒的,让薛鸿铭心中也不免一荡。她吃吃笑道:“日本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如果唐夏这次不去,我一定吃了你!咯咯……不过听唐夏说,你最近迷上了一个小狐狸精?” 她一边说,一边眸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愕然望来的夏诗涵。薛鸿铭淡淡说道:“已经丢了……” 夏诗涵和庒启炫张大了嘴,同薛鸿铭击掌的这些人虽然穿着不一,然而个个气宇轩昂,他们或冷漠,或桀骜,唯一的共通点便是充满着骄傲。每个人的眼眉都在飞扬,目光似乎都在俯视世间,高傲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众生于他们不过蝼蚁,他们轻蔑着这个世界! 而不可思议的是,他们飞扬的冷峭气质竟然如此自信,以致于夏诗涵和庒启炫都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的确是卑微的。 警笛穿透了宁静的下午,两辆警车缓缓驶来,后面跟着数辆华丽炫酷的布加迪威龙跑车,夏诗涵望见第一辆跑车上的女人,失声叫道:“唐夏姐姐?!” 唐夏停下车,她在风中飘舞的头发仿佛裂裂作响,戴一只墨镜,摘下时望见夏诗涵,玉容一怔,旋即越过夏诗涵,展颜微笑。名剑师们很有默契地走向这些绚丽跑车,均戴上了墨镜。薛鸿铭望着这嚣张跋扈地架势,满面愕然道:“你们搞什么鬼?” “是那个**会长要求的啦!”花飘零头痛地道:“他说这次出去,必须要扬我国威,必须风风光光,气派一等一!” 薛鸿铭不可置信地道:“戴个墨镜,开个跑车,让警察开道,***就是风光?简直是个土鳖暴发户的架势!” “我也这样认为!”花飘零深有同感地赞同,语气却很无奈:“可是你知道的,若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理事会基本是任由那个**胡来的……所以,必须执行命令。” ***算哪门子命令?! 薛鸿铭很不可思议,却还是不得不接过了花飘零硬塞过来的墨镜。他静默片刻,最终还是转身,走向夏诗涵。 这一次,他在夏诗涵面前停下,迎着她轻声道:“我要走了。” 夏诗涵娇躯一震,开口时声音沙哑,显然抑制着哭音:“去哪?” “日本。”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很久。”薛鸿铭低下头,摘下了手腕上的百达翡丽,伸手拉住夏诗涵的皓腕,不想夏诗涵倔强地用力扯回来,不让他拉起自己的手。 她满面哀戚,都快要哭出了声:“我不要,送出去的东西不能收回的!” 薛鸿铭手上顿了顿,最后用劲将夏诗涵的手拉到面前,把那支百达翡丽塞到了夏诗涵手上,轻柔地道:“诗函,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夏诗涵听见这句话,浑身像是失去了力气,木然地望着薛鸿铭,任由薛鸿铭将她送给他的表还在了她手心上。薛鸿铭叹息一声,戴上了墨镜。 夏诗涵这才发现,她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薛鸿铭的脸。被遮住了眼睛的他,原来脸容的轮廓竟是如此冷峻,他薄唇紧抿着,像把锋锐的刀,鼻梁高高耸起,如同钢笔划出笔直的线,刚毅而冷酷。 他原来不是个快乐的人。 所以抽烟时,才会如此烟雾缭绕,迷蒙在忧郁迷离之中。 而她现在才发现,正是因为如此,初见时她才会喜欢他抽烟的样子。她一直以为他是浪荡潇洒的,因为两人在一起时他便是如此,她曾经让他忘记了冷峻和忧郁。 可是如今,她再也不能给他这样的改变。 她薛鸿铭戴的仿佛不是一副墨镜,而是一张面具。夏诗涵脑海中轰鸣着那晚唐夏的话:“诗函,你记住,一刻也不要让他惊醒。若是他后退一步,便会完全离开你”。 那时她还不明白,而唐夏却说希望她永远也不明白。她终于知道,唐夏说的是对的,她不该明白这句话的。 明白之时,她已经惊醒了薛鸿铭。 薛鸿铭松开了夏诗涵的手,坐上了唐夏的车。唐夏凝望着他的侧脸,柔声道:“现在还来得及……” 薛鸿铭不言语,摇了摇头。 于是唐夏只好叹息一声,沿着警车开辟的道路扬长而去。 庒启炫望着远去的车队,心中惊疑不定。此前他所搜集到的情报显示薛鸿铭不过只是一个孤儿,然而现在看来,显然是情报有误。一个能让警车开道的势力,绝非他和夏家这等商贾之流能够抗衡的…… 这个薛鸿铭,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出神地想着,待回过神来才想起夏诗涵,下意识地扭头看去,不由吃了一惊。 夏诗涵定定地望着远方,手中紧紧攥住那支百达翡丽,已是泪流满面。 这是庒启炫自夏诗涵长大后,第一次看见她哭泣。 他顺着夏诗涵的目光看去,车队的影子早已消失多时。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初见相迎下马威 日本大阪,伊丹空港。 晴空万里,白色的飞机如巨大的鸟从空中划着嗡鸣之声缓缓降落,薛鸿铭戴着墨镜默默跟在队伍之中,领头的唐夏则清淡微笑,风华一时无两,引得机场无数人的注目礼。薛鸿铭甚至听见了几声惊呼,然后便是大声的惊叹和赞美,毫不吝啬。 日本人对于美丽的狂热,由此可见一般。 一行人才刚下飞机,迎面便走来一个身穿学生制服的年轻男子,面目秀朗,身躯挺拔,眼眉直而浓,英姿勃发。他彬彬有礼地鞠躬,朗声道:“李先生,唐夏,欢迎来到日本!鄙人加藤悠真,请多多指教。” 唐夏微有些诧异,道:“你这么快就确定是我们了?” “听说唐夏小姐是个天下无双的美人,初次见面,便确信了。” 这一番话,哄得唐夏眉开眼笑,旁边的李君豪哈哈大笑,道:“看来你的艳名都传到了日本啊,真有你的!” “那么,请诸位跟我来吧,已经安排好了转车,很快就能到京都了!”加藤悠真微笑着,一边暗自打量着这批来自强大中华名剑协会的名剑师们,一一与之同心中的名单对应着。 干胜剑李君豪、裴旻剑唐夏、玉柄龙叶少华、大梁氏王晨曦、分景剑花飘零、崩剑徐岩浩、水心剑郭奉孝、吴王剑高易以及……昆吾剑,薛鸿铭。 加藤悠真不由多看了一眼薛鸿铭,组织上关于这位名剑师的资料最少,似乎是最近才加入名剑协会,据说和中华名剑协会第一美人有很亲密的关系。而从搜集的情报看来,仅有一年前在F市一场破碎的战斗资料,加藤悠真犹还记得当时协会对他的评价。 实力并不强大,但极其擅长战斗,心狠手辣,阴险狡诈,如果与之对战,只要他不死,便不可放松任何警备! 看起来,都很强大呢,中华名剑,果然名不虚传! 加藤悠真心中如是感叹着,这次名剑协会派出的阵容可谓强大,基本上半数青年才俊都远赴日本了。兴许是对百年前日本协会无耻入侵还心存顾虑,更是特别派出了一级名剑干胜剑李君豪压阵,大有震慑日本之姿态。 干胜剑,在中华古籍中记载甚少,但最著名的一句话便可知它的强大。《广雅。释器》言,“断蛇、鱼肠、纯钩、燕支、蔡愉、属镂、干胜、墨阳,并称名剑。” 相比于没落的断蛇,燕支、属镂(即伍子胥剑)等剑,干胜剑至今虽然名声不必鱼肠纯钧,但其做为一级名剑的存在,一直都没有异议,由此可见其强大! 而它的名剑能力,便是保证它屹立不倒的有力支撑…… 伊丹空港到京都的路程很短,一行人在加藤悠真的带领下很快穿过市区,进入一条小巷。巷口深处,已被堵死,薛鸿铭皱起了眉。他经历过佣兵团生涯,深知万事都应保持警惕,往往一个疏忽的细节,最后都将成为致命一击!这条巷子前方无路,若被伏击,必然进退两难! 坐在他身边的唐夏看出了他的警觉,暗自拉了拉他的手,展颜笑道:“这里应该就是通往高天原之路了。” 高天原? 薛鸿铭心中一动,想起了日本传说中这个最为圣洁神秘的地方之一。传说中,天照大神派遣三位强者镇守三界,高天原即是天津神镇守的天界之都。而在现实中,高天原的确是存在的,并且一直都做为魔刀协会的总部而存在。只是其所在一直被隐秘着,即便神通广大如名剑协会,也不确定其具体方位,只能判断出应该真如传说中一般,是座天空之城。 现在看来,高天原应该和布达拉宫的名剑协会总部类似,在地面部署了数个高明的虚幻结界,以迷惑外界,而藏于这世界的幕后。 果然,车队在巷子尽头停住,加藤悠真走下车,迎着李君豪和众位名剑师微微笑道:“诸君,请稍等。” 他走到尽头的墙,五指舒展摁在墙面上,低头念着古老的日本语言。无端的风自他脚下如漩涡般浮现,受到指引一般向着墙面贴去,顷刻现出一道道繁复文字,如蝌蚪般在墙面上凸显出现。挡在前面的墙面越来越淡,最后终于消失不见,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道钢铁圆形之门,泛着银白光辉,中间一道“S”裂缝将圆分裂成两半。 加藤悠真走上前,在门前摁下了指纹,匹配过瞳孔验证后,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呵,还加上高科技了啊……”王晨曦晒然笑了起来,其他几位名剑师也面露嘲讽。在名剑协会的传统观念中,依靠那些普通人类创造出的科技而保护自己,事实上便是证明了自身协会能力的不足,只能借用凡人的力量增强,虽称不上耻辱,但却很让人轻视。 加藤悠真不知是否听到了身后名剑师的嗤之以鼻,转过身时,依然面带笑容,温和地道:“诸君,请往这里走。” 门后的通道很宽敞,坚硬的合金钢铁将四周变得肃穆严谨,白亮亮的灯光更是让人觉得这更像是一座俗世的军事基地。众人行走了一阵,终于出了通道,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现代化和古典结合的城镇!分明到处都是机械的影子,但聚居地却大多都是青砖红瓦的古老大院。 “诸君,欢迎来到天界之都高天原!”加藤悠真指着远方,满面自豪地介绍:“在这里,你们可以俯瞰整个日本!” 薛鸿铭不由暗自吃了一惊,加藤悠真说得没错,不远处就是高天原的边缘,低头看去,整个日本的姿态都呈现在脚下。但薛鸿铭分明记得,刚才所走的通道一路都是平缓的,什么时候竟已上升到了如此高度?!莫非刚才的通道也是幻境? 又是什么幻境,竟然让人在真实世界硬生生缩短了时间和空间,甚至强行改变了规则? 魔刀协会,看来确有其独到之处,否则也不可能在百年前让名剑协会吃了那么大的闷亏。 日本协会为名剑协会安排的住处位置极好,处于高天原最中央靠左的一座大庭院内。众人到时,庭院内已经有一众日本协会的魔刀师们在此迎接。为首一人,一袭宽袖白衣,留一头短发,薄唇锋锐似刀,眼眸狭长如狐,半睁半闭,古雅之中偏有一抹傲气横生。 “李先生,感谢到来。”他语气淡然,口中说感谢却丝毫没有感谢之情,漠然道:“愿中日两协会以此冰释前嫌,并肩合作。” 李君豪面色微变,那人并未行走,只是岿然立在那里。然而他说话的一瞬间,气息陡变,似有千军万马杀气腾腾地直冲他李君豪奔腾而来!日本魔刀师杀气向来极重,但能将杀气在不动声色间如此收放自如,似有意似无意,可见此人实力之强横! 于是李君豪一下便明白了他的身份,一边暗自强抗着白衣男子迫人凌厉的气势,一边不卑不亢地颔首道:“但愿如此,能得到贵协会首席剑师小碓凛相迎,不胜荣幸。” 小碓凛双眸微张,诧异望了李君豪一眼,便又重新半闭,淡淡道:“名剑协会,果然强者如林。” 面对即将成为合作者,未来也有可能成为死敌的魔刀师,薛鸿铭和其他名剑师一样,都在暗自观察对面这几位年轻魔刀师,同样的,对方也在用警惕的目光观望着他们。双方彼此沉默不言,气氛有一点凉意,并不见半点合作友好的意思。 唐夏贴着薛鸿铭,低低在他耳边道:“这一届的日本协会,年轻力量很强,许多举世名剑都已苏醒。你看,最左边那位扎马尾的男人叫八尾圭,是现在鬼丸国纲之主;旁边那位阴沉沉的死人脸,就是如今第一代村正持有者玉木瑞树;还有那个小女孩,很可爱是吗?呵呵,伊邪家传人,伊邪奈绪,谁会想到她竟然手持日本第二名刀十握剑?剩下那两个小女生,一个叫松雪友香,七支刀之主,一个叫高仓真惠,手上的布都御魂可谓声名赫赫!” 薛鸿铭觉得这几个人都极有特点,轻易便能辨认,并且让人印象深刻。他瞥了瞥小碓凛,轻声道:“那他呢?” “小碓凛,日本协会三百年最杰出的天才,二十七岁便已稳坐首席剑师之位。”唐夏面色凝重,沉声道:“他的剑,你也一定听过,日本第一名剑,天丛云剑。” “草稚剑?”薛鸿铭暗自凛然,没想到他竟然亲自出来迎接,可见日本协会对于他们这群人的重视。天丛云亦称草稚剑,相传乃须佐之男斩八岐大蛇所得之神剑,历来被日本尊为第一神器,拥有强悍无匹之力! “太好了,这些人……看起来很好玩呢!”伊邪奈绪看起来不过十岁,拍着小手雀跃地叫了起来,她生得粉雕玉琢,肤色白莹如雪,因此更衬托出她瞳孔的幽暗红色艳丽:“喂,凛,我要第一个挑!” 哼,我们是玩具吗? 真是狂妄啊…… 然而更狂妄的还在后面,八尾圭侧着头,睥睨着一众名剑师,轻蔑地道:“切,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他根本就没打算给中华名剑师们面子,声音颇大,显然丝毫不介意让人听到。郭奉孝等人面色顿时变了,阴沉无比地向这个狂妄的日本小子望去。唯有王晨曦眼睛一亮,在众位同伴错愕中,他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怒气冲冲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侮辱我们名剑协会的名誉!有种来打一架!” 八尾圭一怔,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道:“就你?” “呵呵,你怕了吗,不敢和我打了吗?” “谁、谁怕了!**!” 名剑师纷纷头痛不已,薛鸿铭更是手捂额头仰天长叹。日本魔刀师们不知情况,这边的名剑师可是全知道王晨曦这个半疯子的那点底细……这家伙,哪里是为了什么协会荣誉,更丢脸的是,他的演技实在太浮夸,傻子都知道他的愤怒全是装的! 这暴力狂,就特么完全是想打架! “来吧,为了各自的荣耀而战,你要是退了,你们日本协会就是乌龟***!”王晨曦还在乐此不疲地挑拨着八尾圭,八尾圭的脸色越来越铁青,而其余几位魔刀师则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 既然彼此都心存戒备,那么便来一个下马威,来确定将来合作的领导者地位。 双方都有震慑对方的自信,对于一场可控的冲突,乐见其成。 “喂,打不打啊!要打快点!” “你找死!!!” 陡然暴雷乍起! 火爆的八尾圭怒喝一声,身躯如惊雷一般悍然飚射向王晨曦。鬼丸国纲凭空被他握在手中,挥动时血光迸射而出,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杀气之浓烈,让人心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多大仇? 日本天下五剑举世闻名,鬼丸国纲正是其中之一,曾是开创了幕府时代的北条家用以威震天下之刀。相传第一将军北条时政平定天下后,日夜遭受厉鬼侵扰,命在旦夕,于一日梦中见鬼丸国纲化身老者,言说身体已脏,需以厉鬼之魂清洗,于是时政生火炭而见鬼影,身还未动,鬼丸国纲已自行飞舞,斩下厉鬼之首! 鬼丸国纲是少数拥有特殊能力的日本名剑,并且属于在中华名剑中也罕见的被动能力。每一任鬼丸国纲的新主人,都是无可争议地最弱魔刀师,然而此后他每斩杀一只妖怪,鬼丸国纲戾气便重一分,力量也随之增长,最后成为超越多数日本名剑,跻身顶尖名剑之列。 历任鬼丸国纲之主,都是从血腥与死亡中走出的魔鬼,身经百战,自战斗生,于战斗死。 八尾圭长刀一出,庭院空气仿佛为之凝结,而一刀斩下,又仿佛生生从这冷冽气息中斩裂出一道缝隙! 来势之凌厉,可见八尾圭已不知斩杀了多少妖魔鬼怪! 王晨曦岿然不动,面对如此迫人的杀机,眼中反而迸射出亢奋的光芒。 轰! 脚下大地震动,青色气浪自王晨曦周身震荡开来,卷动烟尘如雨!青色御气席卷悍然迎向八尾圭的血色浪潮,轰然巨响中,地动山摇! 八尾圭面现诧异,向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望着尚在飞扬尘土中朦胧的王晨曦,眸子微沉,不再带有轻视之色,取而代之地是专注与凝重。能够不移寸步就抗击他含怒一击的人,足够成为他重视的对手。 烟尘徐徐落幕,王晨曦一手伸出,背上的剑匣已被摁在身前。 他扬眉一笑。 锃地一声轻响。 八尾圭的瞳孔陡然凝缩,便是身后的日本魔刀师们亦为之动容! 剑匣完全敞开,露出一柄柄半截剑身折射着点点光圈,展开成圆,宛若孔雀开屏般令人惊艳震惊。凡人为求一柄名剑而有缘无分,但眼前这个光头男子竟如此得上苍眷顾。 一人手持十三柄名剑! 便是薛鸿铭也暗自一惊,他是见过大梁氏剑开启的盛况的,因此并不是震惊于王晨曦拥有十三柄名剑。只是从刚才那一步未动硬拼八尾圭的气场来看,王晨曦竟然比起上次两人战斗又有了进步,似乎他的极限永无止尽。薛鸿铭保守估测,王晨曦如今至少已到了四品巅峰,阶位更是至少达到了五阶,只要他品级再进一步,那么即便在高手如林的名剑协,也将会有他的拥有一席之地。 真是个令人嫉妒的疯子。 “鸿铭,”李君豪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薛鸿铭身边,低声微笑道:“两个小家伙都是收不住的性子,我不想参加葬礼,你帮他们点到为止。” 薛鸿铭点点头,倘若这是他人要求,薛鸿铭是断断不会答应这凶险之事的,但是既然是李君豪开口,薛鸿铭便完全可以安心。 干胜剑的威力,在特定环境下,哪怕强如秦浪黄月奏之流,也要顾忌三分。 战斗这边,王晨曦向前一步,随手抽出了剑匣中的一柄剑,笑道:“你有点意思,就用第九把剑开始吧。” 这话让薛鸿铭很是恼羞成怒,他记得当年他与王晨曦一战,人家可是很客气地从第一把剑开始的,侧面说明了那时的他在王晨曦眼里实力何其之低。 然而思绪一刹那,王晨曦已然暴射而出,第九把大梁氏剑行进中呜呜作响,宛如割裂了风声!八尾圭面沉如水,却丝毫不慌,冷笑一声:“徒有其表,装神弄鬼!” 他双手握刀,眸子凝缩成一线,紧盯着王晨曦冲来的轨迹,极其精准地王晨曦将到未到之时,一步踏出,鬼丸国纲裂裂斩下! 铿! 窜起的火花如蛇,扬起有三寸之高! 这是双方第一次短兵相接,交锋的结果是原本去势汹汹的王晨曦连退数步! 八尾圭身经百战,哪怕一点间隙又如何能够逃脱他敏锐的洞察?当下紧跟上前,趁着王晨曦立足未稳之际,又如暴雨般劈下数刀,霎时兵戈碰撞之音连绵不绝于耳,往往一声未尽,一声便紧接清脆鸣起。 日本剑道讲究快与狠,八尾圭每一刀看似粗暴狂野,实则狠辣异常,刀刀落在王晨曦最薄弱的点上,并且持续不断地予以冲击。照此下去,便是王晨曦有一身本事,恐怕还没使出,便被八尾圭攻破防守,一刀了结! 这种豪赌般的战斗方式,要么辉煌大胜,要么惨败如狗! 王晨曦只能不断地退,不断地被迫防守,显得很狼狈,然而脸上却兴奋地直泛红潮,哈哈长笑,似乎丝毫不担心一不留神被八尾圭一刀给劈了。薛鸿铭却是心头凛然,暗自想若是换成自己,面对这种情势该如何应对? 他越想脸色便越是铁青。 一直以来,薛鸿铭擅长得便是在战斗中寻找战机,最后逆袭给敌人致命一击,但若是在八尾圭这种速战速决,全攻不守的狂野攻势下,只怕他还没有找到战机,便被八尾圭连续粗暴的进攻斩成两半了! 王晨曦只是个爱打架的疯子,而日本人却***不要命的野狼! 战斗中,王晨曦已经守无可守,八尾圭又是斩下一刀!这一刀应该是最后一刀,薛鸿铭体内御气暗自涌动,准备随时支援王晨曦,但王晨曦陡然清啸一声,手腕一松,身躯向侧边灵巧飞快地闪开八尾圭这势在必行的一刀。 弃剑! 但王晨曦何止只有一把剑! 剑鸣声轻微颤动,第十和第十一柄大梁氏剑如子弹般弹射而来,而王晨曦已遽然跃起,身躯翻腾平行于地面,双腿如张开的伞,自上而下重重扫向八尾圭肩头! 砰!! 日本首席剑师小碓凛面色微沉,看着八尾圭一刀还未收势,毫无防御地被王晨曦结结实实地扫中肩头,听见他闷哼一身,踉跄了一步。 可王晨曦身躯翻腾未尽,在空中背对着八尾圭,另外一脚闪电般蹬踏而出! 这一次,八尾圭终于有了回应,强行变换姿态,屈臂挡在胸前,勉强挡住了王晨曦这凌厉一脚,同时身躯已双脚离地,向后跳去,妄图借此化解王晨曦这一脚之力。 但王晨曦的攻势何止停歇于此?! 第十第十一大梁氏剑时机恰到好处地被王晨曦握在手中,落地时不待身躯停稳,仗剑一撑,紧紧欺身而上,双臂舞动,朵朵火星伴随铿锵之音四溅而起! 转眼之间,攻守之势易主! 客观来说,八尾圭挥刀的速度比王晨曦要快上不少,往往王晨曦一剑落下,八尾圭便能挥出两刀。但即便如此,八尾圭面对王晨曦的进攻依然应接不暇,手忙脚乱。 就算攻速不如,但王晨曦胜在使用双剑!他身躯灵巧如猫,侧、转、旋、踏,巧妙地利用自己的脚步与身法,充分发挥了双剑的优势,因此算下来,出剑速度并不必八尾圭慢! 八尾圭又惊又怒,无法接受刚才还被他步步紧**看就要被劈成两半的王晨曦此刻竟然攻得他如此狼狈,怒喝不已:“**啊啊!!” 鬼丸国纲自他身前横扫而出,瞬间血色刀气扫荡轰击,八尾圭悍勇地放弃了抵抗王晨曦刺向他喉间的剑,不惜以命搏命!王晨曦怪叫一声,反应迅速,连忙暴退,双剑扔出,直刺入地面,剑上御气彼此连接,终于阻挡住了八尾圭的刀气。 他只是想打架,不是想和八尾圭在医院大眼瞪小眼。 然而八尾圭深感耻辱,已经气得发狂了,王晨曦这一退,给了他喘息地空间,他再度高举鬼丸国纲,明亮如雪的刀身周围空气骤然扭曲,化成淡淡黑雾。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大家都是名剑师,感知自然极其敏锐,空气中弥漫开了的气息充满了戾气、阴寒、狂野,来源便是八尾圭举起的鬼丸国纲! 八尾圭这一刀,是不死不休的一刀! 王晨曦瞪大了眼,失声惊叫道:“多大仇?!” 他不敢怠慢,扬手招来大梁氏剑匣,十三剑全数归位,张开如一把光芒耀眼的伞,将王晨曦护在身后。 “去死吧,碎牙死舞!!” 八尾圭一刀斩下,高达一丈的血刃厉啸着旋动而出,沿途摧枯拉朽,余波扫得屋顶砖瓦悲声颤鸣! 王晨曦冷然着脸,双指并拢成剑,遥指那道恐怖血刃,喝道:“剑破千军!” 剑匣轰鸣一声,除了第十三柄大梁氏剑外,其余十二柄大梁氏剑尽出,一柄紧接一柄,激射向血刃,御气之磅礴浩然,比起血刃亦不遑多让! 薛鸿铭知道该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任由这两股力量相撞,恐怕对于释放者来说都是莫大伤害,于是长眸一凝,身躯飞射而出。 昆吾剑刹那出现手中,剑鸣如蝉!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眸若宝石,眸已死 薛鸿铭启动的同时,李君豪干胜剑同时祭出!他清喝一声,干胜剑刺入地面,霎时有狂风飞扬,青红光芒自干胜剑身激射而出,青光一圈圈如水纹波动,红光汩汩流动蜿蜒如蛇,似慢实快地于地面汇成一只猛虎团。 苍穹大地如被附身,猛虎一动,天地竟似在随之而动! 那只猛虎图案朝着薛鸿铭奔跑而去,速度居然比薛鸿铭还要快了几分,接近时屈身一跳。 “吼!!” 凛凛怒吼响荡庭院,那只猛虎图案竟真的化为真实,活生生地高高跃起,一头扎入薛鸿铭的体内!! 薛鸿铭顿时感到体内御气奔腾如滔滔江河,雄厚了不知多少,便连感知里,对于御气的控制也更加清晰。无论品级阶位,均都强行飙升整整一层! 在名剑协会中,论战斗能力,李君豪甚至比不上薛鸿铭这样的小辈,但每次行动,若有李君豪搭档,名剑师们都是最为欢喜的。干胜剑的强大并不在于其本身,而是在于它罕见的辅助能力:强化! 剑身绽放的青光便是辅助范围,而红色猛虎便是加持能力。更为可怕的是,李君豪干胜剑的加持能力并不是单一的,他最多可以召唤出十五只猛虎,为群体加持!若是有十位名剑师在李君豪身边,便是秦浪黄月奏也要感到棘手。 鉴于其独特而强大的能力,李君豪并不隶属名剑协会任何一个常规组,而是被分配在了黄月奏的特别组中。在名剑八组中,除了常年镇守裂缝的一组干将莫邪,特别组便是公认的最强一组,其中名剑师能力之强,内能清理门户,外可抵御天变。 感觉到体内奔腾不息的御气,薛鸿铭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无比强大,忍不住长啸一声,在高速中陡然再加速,眨眼横档在尚未接触的血刃和十二连剑当中。 然而有人竟然比他还要早到。 眼前是狂蛇般的电流,汇聚着,萦绕着,飞舞着,凝缩在那柄长而锋利的刀上,尚未释放,赫赫威势便让人心惊胆颤! 薛鸿铭瞳孔一缩,与迎面而来高仓真惠冷漠眼神接触,在电光火石中碰撞。两人去势都不慢反快,极有默契地擦肩而过,一左一右各自分离开来! 薛鸿铭冲向八尾圭的血刃,高仓真惠迎向王晨曦的十二连剑。 尖锐地快要刺破耳膜的巨响! 昆吾剑上御气光华大胜,横扫向血刃,彪悍地抗住那道恐怖血刃,而另一半则数十条电流狂卷,强劲地冲撞一柄接着一柄的大梁氏剑! 碰撞的气浪冲天而起,卷动出两道狂野飓风,粉碎了砖瓦,斩裂了红墙!薛鸿铭和高仓真惠在血刃和十二连剑的冲击之下平滑后退,沿途犁出两道浅沟,最后在彼此背部接触,冲击降至最低点之时,同时挥剑! 薛鸿铭斩断血刃,高仓真惠击落第十二柄大梁氏剑。 风声止息,雷电消散,音爆声犹还在回荡。薛鸿铭和高仓真惠背对背,冷然持剑而立。 “啪、啪、啪!” 短暂的沉默后,小碓凛缓缓鼓掌,赞赏道:“中华名剑协会,果然名不虚传。” 李君豪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漠然的高仓真惠,微笑道:“八荒会之强,也让我等叹为观止。” 魔刀协会只是人们私底下的蔑称,在正式场合中,自然还是要沿用日本人的自称八荒会的。薛鸿铭觉得后背一松,高仓真惠已然一言不发的收剑离开,薛鸿铭凝望着她瘦弱的背影,心中还在震惊于这个女孩的可怕。 八尾圭的血刃和王晨曦的剑破千军威力其实是同一级别,所以明眼人一看便知若是二者相撞,这是两败俱伤之局。薛鸿铭之所以有敢于上前阻止的勇气,来源于对李君豪干胜剑的自信。但高仓真惠有什么?凭借一己之力,游刃有余地接下了王晨曦的剑破千军,实力上明显超越薛鸿铭许多。 更何况,即便王晨曦并没有得到李君豪的加持,但身在青光范围之内,剑破千军的威力实际上还是有增幅的。从某种程度来说,接下剑破千军要比破解碎牙死舞更困难一个层次。 而她就这样沉默而轻描淡写地接下了。 薛鸿铭望着这个女孩回归队伍后转身,她的脸容依然是漠然冷冽的。阿木说,外表若能看透人心,那么便一定来自眼睛,然而薛鸿铭盯着她明亮的眼眸,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眸子长而大,似一块晶莹宝石,折射着光泽,但她的瞳孔是涣散的,没有灵魂。 她的眸,只是一块美丽宝石,是个死物。 她已经死了。 薛鸿铭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真是荒谬。她明明就活生生地站在那里,虽然目无焦距,脸容木然,然而方才动若雷霆的惊艳,离去时行走风姿有若春柳摇曳,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死人呢? “哈哈哈!好痛快!”王晨曦突然地大声怪叫打断了薛鸿铭的思绪,这家伙双眼放光地盯着八尾圭,热情地道:“明天继续啊!” 八尾圭险些摔倒,脸色阴晴不定,重重地冷哼一声。 “诸位远道而来,已是辛苦,暂时先休息吧。”小碓凛扫望一眼四周狼藉一片,淡淡道:“这里已不能住了,我会命人再给诸位安排一处住宿。那么,便不打扰了,告辞。” 他信步离去,一众日本剑师紧随其后。薛鸿铭注视着跟在小碓凛身后的高仓真惠,似乎是感受了薛鸿铭的目光,在经过薛鸿铭面前时,高仓真惠抬首瞥了薛鸿铭一眼。 薛鸿铭心中狠狠一跳,遍体生寒。 高仓真惠收回目光,面上无喜无悲,不起波澜。 日本剑师既然已经走了,名剑师们也就按照计划,各自搬进自己的屋子,然后休息。薛鸿铭也不再去想高仓真惠这个女孩,毕竟目前来看,与他的关系似乎并不大,他只是心中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古怪而已。八荒会为这次中日合作准备的很周到,房间亦布置得温馨舒适,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薛鸿铭一觉醒来时,已是到了夜晚。 刚起身,唐夏便来敲门,见了面,便微笑道:“去李君豪房间开会。” 薛鸿铭微微诧异,刚一来日本便要开会,然而还是答应下来。他稍微整顿一番,便和唐夏去往李君豪住处,到门口时,望见淡淡青光浮现在屋外,隐约有古老文字流动,不由吃了一惊,这才重视起来。 这是禁音和警戒的结界,李君豪既然祭出,便说明这次开会的内容要防着日本人。 进了屋,发现大家都已经到齐了,李君豪望见两人走了进来,说道:“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开始吧。今天接触过后,觉得如何?” “痛快!”王晨曦第一个叫道,众人翻了一个白眼,直接无视。 花飘零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道:“除了看起来不太友好外,并没有反常的地方,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确实有些古怪。”李君豪点点头,说道:“下午我和唐夏去见了小碓凛,本来想洽谈雪妖事宜,但被小碓凛推辞了。理由是,雪妖行动并不着急,他们这次邀请我们的目的,是增进两协会交流,促使年轻一代达成友谊,打破这些年来的坚冰。” “友谊?”叶少华冷笑一声,道:“我不信。” 郭奉孝亦赞同地点头,说道:“虽然名剑师不涉及世俗,但魔刀协会和他们的凡人一样,外表温和礼貌,内里其实心狠手辣,不可轻信。” 李君豪闻言,沉吟片刻,笑道:“我倒认为如果他们真有这个意愿,倒是件好事。因此他提出双方配对名剑师相处游玩几日的要求,我答应了。” 众人纷纷大吃一惊,徐岩浩皱眉道:“意思是要我们分开,和他们其中一人单独相处么?” “是,谅他们也不敢动什么手脚,有我在,不必担心。”李君豪笑了笑,脸色微肃:“不过大家都还是要留个心眼,我的意思是,将计就计,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摸清他们的底细。” “那我选八尾圭!”王晨曦倒是坦然,立刻叫了起来。 “由不得你选,名单已经匹配好了。”李君豪眨眨眼,拿出一张纸,道:“这是我和唐夏同小碓凛商议出来的名单,依照你们各自的性格配对的,应该是最佳选择。” 郭奉孝接过名单,哈哈大笑:“最好是那个叫松雪友香的美女和我一起!我靠,加藤悠真那个四眼田鸡?!” 年轻的名剑师们纷纷围了上来,在名单寻找自己的名字,薛鸿铭看了眼名单,不由愕然。 高仓真惠? 他望向唐夏,唐夏无辜地耸耸肩,狡黠地笑。两人眉来眼去,无声交流。 我的性格很配合她么? 呵,你如此**多情,把她囊入你怀中,简直是得到情报的最佳选择。 薛鸿铭不由苦笑。 唐夏,你是在向我表达对我**的不满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高仓真惠 阿木问薛鸿铭,人生在世,你觉得最无聊的事是什么?薛鸿铭看了看他,长叹一声,就是当你坐在我旁边之时。阿木当时的脸色很难看,恶狠狠地警告薛鸿铭,我是你老大哎,放尊重点! 时隔多年,当薛鸿铭再一次想起这段光景时,满是悔恨。若上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深情地告诉阿木,他错怪了一个多么活泼热血阳光开朗的好青年。 和高仓真惠在一起,薛鸿铭才真正明白什么是无聊。 清晨一大早,几声敲门声便惊醒了薛鸿铭,声音不大,但极苍劲清脆。薛鸿铭睡眼朦胧地开了门,望见高仓真惠面无表情地站着面前,不觉吓了一跳,老脸一红,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该死的,他可是什么都没穿啊! 匆匆忙忙穿上了衣服,薛鸿铭重新开了门,脸色很不好看,瞪眼道:“有事?” 高仓真惠依然是面若寒霜,似乎她就是一尊雕像,和上次开门完全一模一样。她点了点头,道:“协会命令,今天与你一起。” “……” 就连声音都是冷漠的,听不出一点起伏。 “走吧。”高仓真惠瞥了他一眼,明亮的眼眸依然如同宝石,连瞳孔的位置都似乎不会变动。然后她也不理薛鸿铭,转身迈步,薛鸿铭愕然看着她,皱眉道:“去哪?” “凡尘,工作。” “嘿,”薛鸿铭觉得很好笑,靠着门框双手抱胸,嘲弄道:“我要是不去呢?” 这么被动地听从,真是让人很不爽啊…… 高仓真惠的回答很直接,扭头望了一眼薛鸿铭,无悲无喜,看得薛鸿铭陡然心中一悸。警觉刚升,身体便本能地跳了起来,又惊又怒地望见脚下雷火乱窜,虽然细小,但蕴含的澎湃力量让薛鸿铭一点也不想去试试它的威力! 他只好躲,但愕然发现地面的雷火已连成一片,只留下一条小道通往高仓真惠的背影。 靠! 薛鸿铭心头暗骂,却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和高仓真惠大打出手,况且他相信最后大跪特跪的那个很有可能就是他。于是只好摸摸鼻子,追上高仓真惠,低叫道:“这就是你们日本人的友谊之道?” 高仓真惠停下脚步,注视着他,淡淡道:“是敌是友,由你选择。” “……” 日本的街道宽敞干净,时逢周末,街上人潮涌动,且女子穿衣极清凉,虽是将临冬季,却多有大方裸露雪肌玉肤的美人,正应了那句乱花渐欲迷人眼。可是薛鸿铭出行而来,唯一的乐趣也只是观望这些美女了,高仓真惠就同他并肩走着,然而一言不发,宛如路人。 薛鸿铭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有一段时间对方君君的没话找话无动于衷,但高仓真惠身上似有无尽的寒气,让薛鸿铭感觉浑身不自在,那股隐隐然的肃杀,也让薛鸿铭警觉神经一直处在紧绷状态。 这并非是他害怕高仓真惠,而是战士对于危险本能的反应。 薛鸿铭觉得他必须要找点话说,至少说话也许会让高仓真惠有一些做为人的生气。他干干一笑,问道:“你想带我去哪?找个浪漫宾馆,来一场风月情缘?” 高仓真惠目不斜视,一点反应也没有。薛鸿铭摸摸鼻子,又看见她手上提着一个大长袋,道:“这里面是什么?你们把魔……呃,把名剑随身带着?” 一辆车徐徐从两人身边的街道划过,高仓真惠停下了脚步,她微微欠身,将包打开,薛鸿铭讶然看见里面竟然是一整套专业摄影器材。高仓真惠默不作声,手脚娴熟地将相机架起,俯身对着镜头孔。 “这是……” 不知不觉,他们已走到一处公园,秋风潇潇,连落叶都已消失,放眼望去,满是光秃秃的树枝寂寥守着。薛鸿铭认得这是樱花,只是此时盛夏已过,繁艳早已沉寂,行人罕迹,一派凄凉落寞之影。 这是人类的本性吧?追逐着美丽的瞬间,贪恋着繁华绚丽,却对于美丽后的蛰伏视而不见。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在不同的时候感觉却截然不同。 薛鸿铭心中微痛,想起了夏诗涵的笑影。 他言不由衷道:“这有什么好拍的?” 高仓真惠当他是个死人。 薛鸿铭忽然觉得很恼怒,心中烦躁无比,冷笑道:“你继续忙,再见。” 他才迈步便猛然眯起了眼,耳边刮起的余风还在飘荡,高仓真惠已经拦在他身前。薛鸿铭面若寒霜,镜像结界瞬间结成,昆吾剑已握在手! 他低沉地轻喝道:“让开!” 高仓真惠凝望着他片刻,一动不动。她身躯分明娇小,但薛鸿铭感觉中,却似有一座巍峨大山挡在面前,所有前进之路都被堵绝,寸步不能前行。薛鸿铭心中一沉,剑眉微微皱起,高仓真惠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竟然已有了几分武道的境界。 但薛鸿铭生来便在纷乱之中,岂惧争斗,既是大山阻拦,那么便劈开好了!他身上的御气飞快地汇聚,气势凝结如刀锋般锋锐,然而在他将要出手之时,高仓真惠终于说话了。 她道:“到了晚上,你来安排。” 薛鸿铭气势全溃。 高仓真惠说话的时机恰到好处,正是薛鸿铭将动未动之时,一句话延迟了薛鸿铭的行动,杀意一顿便是一泻千里。薛鸿铭心头骇然,未动用任何力量,轻描淡写就破了他巅峰御气,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巧合。 这个高仓真惠,究竟有多强? 他转念如电,沉吟片刻便收回了昆吾剑。破开荆棘是为勇气,但若一点小事去送死就是愚蠢,薛鸿铭明智地选择了罢手。见识过林宗的强大和带来的恐惧,他并不惧怕高仓真惠,但问题是,以两人的实力,若要战胜高仓真惠,除非以命相搏。 现在显然没有必要以命相搏。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你好歹说些话,给个回应?女孩子这样子,没人喜欢的。” 高仓真惠一怔,别过头,说道:“嗯。” 她又缓缓走到相机面前,记录着这凄凉的秋景。 “喂,”薛鸿铭觉得无聊,随口问道:“你喜欢拍照片?” 高仓真惠摁下快门,木无表情地道:“工作。” 薛鸿铭怔了怔,讶然道:“你是摄影师?”他忽然起了兴致,笑了起来:“那么看来认识很多美人了。” 和中华名剑协会类似,魔刀协会很多魔刀师常常会有一份世俗工作,有些是为了隐藏身份,而有些则是因为兴趣。薛鸿铭有时会无聊看到些福利图,运用手法之精致,比之一丝不挂要更艳丽许多,因此颇感兴趣。不想高仓真惠却道:“不拍人。” 薛鸿铭有些意外,旋即便又释然。摄影师若是要将一个人拍得独一无二,必然是需要和模特儿沟通的,何时微笑何时冷肃,都是在双方配合下产生的,以高仓真惠的性格,应该与人是无法沟通的吧? 他念及于此,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笑道:“那么,拍一张我的吧。” 高仓真惠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薛鸿铭大咧咧地站在了镜头前,他双手插在口袋中,微微侧身,凝缩望来,竟似在跳跃一般,高仓真惠想了想,按下了快门,忽然有些许的恍惚。 快门按下的瞬间,薛鸿铭忽然咧嘴一笑,他笑得并不阳光,甚至有些阴郁,无比沉静。然而这样的笑容很坚毅,似乎心中有万千梦靥缠绕,仍然不想放弃。 高仓真惠默默地移开镜头,转而拍摄其他角度的枯败树木。 薛鸿铭亦不以为意,耸耸肩,干脆在高仓真惠身边坐下,仰首仔细打量着这个冰冷的女孩。她不似柳桐唐夏般的艳丽,也没有方君君夏诗涵那样的娇俏,而是带着日本女孩那种精致的美丽。五官精致,眼眉恰到好处,脖颈颀长,耳朵小巧玲珑。 在细节处,简直无懈可击。 而她的冷色,未损这分精致细腻,反而更显距离之美,让人心猿意马,想要拥有却忐忑不安。 薛鸿铭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高仓真惠,唇角微翘,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孩在如此放肆火热的注视下能撑得了多久。但他很快发现,恐怕自己要失望了。 在薛鸿铭炽热目光下的高仓真惠,专注地拍着这片衰败的樱花树,对于薛鸿铭无言的挑逗无动于衷。薛鸿铭败下阵来,只好长叹一身,索性躺了下来,仰望苍穹,觉得陪着这么一个冰人,人生简直寂寞如雪。 也不知过了多久,视线里的苍穹被高仓真惠精致美丽的容颜遮住,她望着薛鸿铭,说道:“好了。” 薛鸿铭看了看天色,还明亮得很,哀叹一声,道:“等待果然是难捱的,接下来呢?” “去清水市。” “又拍照?” 高仓真惠没有回答,已经转身。 清水寺倒是值得一游,宝相庄严,建筑仿佛沉淀着历史的悲欢。从清水寺下来后,天色终于暗了下来,薛鸿铭顿时迫不及待地道:“现在,该是听我安排了吧?” 高仓真惠点头。 “哪里的酒吧最热闹?” 高仓真惠摇头。 “……,算了,我自己找!”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鬼之间 日本的酒吧和中国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高仓真惠并不喜欢这般野兽般的喧闹,因此两人只待了一会,薛鸿铭只好另换一家比较安静的音乐酒吧。酒吧灯光昏沉沉的,色彩却均是艳丽的暖色调,在安静的同时别有一番蠢蠢欲动。 薛鸿铭觉得更加无聊了,在这里的美女并不少,但他带着一个漂亮女孩又如何能和她们搭讪相互**?女人总是很奇怪的动物,她们在陌生的同性面前,常常比圣女还要贞洁,却对陌生异性,不吝呈现最原始的想法。 与之相反的是,她们对熟悉同性肆无忌惮倾吐心事,对熟悉异性却严防死守带着面具。 酒吧内播放的是一把男声,声音沙哑,唱着薛鸿铭听不懂的歌词,故作忧伤。薛鸿铭只能不时与高仓真惠碰杯,沉闷地喝酒,又是一段无聊的晚上。他暗自观察那些偷偷打量着高仓真惠的青年们,特别希望他们抑不住心中渴望,前来搭讪。 最好惹出些什么事,让身体昏昏欲睡的细胞重新兴奋起来。 他忽然有些理解王晨曦了。 大约是上苍听到了他的祈求,还真有个不怕高仓真惠冷冰冰的脸的男人,薛鸿铭两眼放光,盯着他一步步走来。那个年轻男孩似乎被薛鸿铭火辣辣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嘴角笑得很不自然,期期艾艾地对高仓真惠打招呼道:“呃,真惠君,你好……” 嗯? 薛鸿铭一怔,旋即大失所望,看起来是认识的啊。 高仓真惠抬头看了这个青涩局促的男孩一眼,想了想,问道:“你是谁?” “啊!”男孩瞪大了眼,似乎不可接受一般,受到了极大的挫败,更加紧张了,慌慌张张地道:“呃呃……抱歉!那个,我是青木康鹤,我们……在同一家公司。” 高仓真惠似乎想起来了,但却一点回应都没有,回过身继续淡然自若的喝酒。薛鸿铭看着青木康鹤窘迫得都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暗笑不已,觉得这真是今天最有趣的事了。他唇角微笑,青木康鹤的目光却望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是……” “我是路人,您继续,请无视我!”薛鸿铭立刻义正言辞地道,心中大乐,好整以暇地看戏,他倒要看看这个青木康鹤要怎么搭讪高仓真惠这个冰美人。 这个过程,比起独自面对高仓真惠,无疑要有意思许多! “话说,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真惠君呢。”青木康鹤呵呵笑着,满怀期待地看着高仓真惠,但高仓真惠一点反应都没有,木雕一般,看起来像是青木康鹤自言自语。 “……,”青木康鹤很尴尬,窘迫地站在那里,但还不想放弃,继续笑道:“以前因为在工作,一直不敢和真惠君说话呢,真是丢脸!哈哈哈!” 他笑得很大声,就只有他一个人笑,像个傻子。 于是笑声戛然而止。 薛鸿铭在一旁忍着笑,青木康鹤受到了沉重打击,垂头丧气,却扔不肯走开。然后他想了想,大概是觉得应该要引起话题,重振精神,兴致勃勃地道:“真惠君见过理惠子的吧?就是那个行政部的美人,好久没有看到她了呢,好像是请了长假,也许会辞职呢!听说……” 他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听说是因为她家里闹鬼了呢……” 薛鸿铭和高仓真惠陡然凝眸向他望了过来!青木康鹤见高仓真惠第一次正眼看他,不由心中十分激动,颤笑着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们说……” 高仓真惠猛然起身,薛鸿铭喊了一声:“老板,结账!” “啊?”青木康鹤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潇洒离去的背影,不甘地失声叫道:“你们要走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关上的门,消失的背影。 京都的夜静悄悄的,街上行人寥寥,建筑映射着淡淡月光。薛鸿铭仰头注视着眼前这座公寓,并不高,就连灯火也大多灭着,在冷月下有一抹阴云笼罩,在敏锐的感知中,似乎隐约有一声声低沉的鬼泣之音。 “是这里吗?” 高仓真惠没有回答,但一团焰火骤然照亮了黑夜! “该死,来晚了吗?”薛鸿铭咬牙,正要冲进公寓内,高仓真惠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而后便是雷声滋滋作响,风景鬼魅般地飞掠着! 她竟然一手抓着薛鸿铭,一手依仗雷电之力附着从外墙直接攀登!不,说攀登并不准确,她的速度快如猿猴,几乎是跳跃着前进! 砰!! 玻璃被布都御魂斩得粉碎,高仓真惠拖着薛鸿铭就地一滚,进入了理惠子的家中。刚一落地,便听到一道惊恐之极的女生尖叫着:“住手啊,直哉!呜呜……!求你了!!” 高仓真惠娇躯微震,停顿了片刻,薛鸿铭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率先向着声音呼喊的方向冲了过去。火势正在剧烈地灼烧,开始逐渐蔓延,然而他顾不上那么多,穿过火海,踢开了房间的门! 映入的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女孩在角落瑟瑟发抖,而一只厉鬼正在徐徐她逼近。厉鬼的外形还是人身,只是面容枯瘦,鬼气虚浮,显然是只刚成形不久的鬼魂。薛鸿铭冷笑一声,身躯窜起宛如猎豹,昆吾剑瞬间现形,在烈火中划动出白莹莹的冷光。 “不,不要!”缩在墙角的理惠子尖叫一声,猛然撑着地面,娇躯奔跑而出。薛鸿铭的速度她看不清,也赶不上,但鬼魂就近在眼前,她比薛鸿铭更快一步赶到鬼魂面前,双手张开,双目坚定,视死如归。 薛鸿铭吓了一跳,昆吾剑逆向一挑,御气迸射而出,打在梁柱之上,轰然一声,整个横梁夹杂着燃烧的火焰遽然砸落,火星高高跃起,火势更加生猛。 薛鸿铭又惊又怒,沉声道:“让开!” “不要,直哉是个好人!”理惠子神智有些癫狂,歇斯底里地嘶叫着:“他还爱着我啊!” 化成鬼的直哉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类,它早已丧失了神智,但却没有攻击理惠子,张开獠牙,本能地冲着薛鸿铭发出一声声嘶叫以示警告。 薛鸿铭扬眉一挑,纵然这样那又如何?鬼就是鬼,不该存在于人间,聂小倩与宁采臣的凄美爱情在现实付出的代价世人无法承受。他不想再与理惠子争辩,亦知无法说通,双臂肌肉一震,一股御气猛然倾泻而出,理惠子只觉得脚下大地在晃动,惊叫一声跌倒在地,抬头骇然望见薛鸿铭已腾空而起,跃过她的头顶,昆吾剑剑光冷冽直指直哉! “不!!!” 铿! 凄厉哀绝地嘶叫与清脆的剑器相撞声同时混杂在一起,叫声尾音发颤,剑声嗡鸣不止! 高仓真惠单膝微屈,布都御魂周身电流激绕,噼里啪啦地作响,赫然横档着昆吾剑磅礴御气。高仓真惠眼中划过一道异色,虽然在中华名剑师到达日本时有过短暂的交手,但当时两把名剑并未接触,薛鸿铭的力量出乎她的预料,御气固然凶横,但来自肉身的力量更是惊人。 薛鸿铭虎口一麻,立刻收剑,不再与那柄布都御魂想接触,惊怒地瞪着高仓真惠,还未开口,便见她身后的直哉面目狰狞地自她后背扑去! “小心!” 他声音刚扬起的一瞬间,高仓真惠猛然旋身,布都御魂快如一匹惊雷,电光闪灭之间,已然斩断直哉双腿!直哉哀鸣一声,应声扑倒在地,一时竟站不起来!要知鬼魂早已不是人,并非要依靠双腿行走,但高仓真惠这一斩,竟然让它匍匐于地,可见已伤及它的鬼力。 高仓真惠漠视直哉怨毒的眼神,布都御魂刺入地面,在火海中,上千条电流奔腾而起,如一条条狂乱的蛇,向四面八方乱窜,最后汇聚成一座牢笼,将直哉完全锁死在这电牢之中。 身后薛鸿铭的声音带着恼怒,低沉地道:“你是什么意思?” “直……哉……”理惠子吓傻一般,瘫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垂死挣扎地直哉,泪流满面。她猛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爬向高仓真惠,凄声叫道:“真惠小姐,求求你放过……” 锃! 电鸣之音滋滋颤动! 理惠子惊悚望着近在眼前的刀,刀尖汇聚着白茫茫地电光,似乎稍一触碰便会轰然砸开,而这细小却蔓延着恐怖气息的电流,就在她眉心之前不足三寸。 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了她。 竟比这火海还要让人颤栗!
第一百三十章 生而痛苦,死而解脱? 火势噼里啪啦地剥裂着,高仓真惠长剑冷然,别说理惠子惊呆了,便连薛鸿铭也感到吃惊。不过他仍然是站在那里,决定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局势。 他总觉得有些诡异。 “真惠……君……?!” 高仓真惠却没有理会不可置信的理惠子,别着头望着低低嘶吼的直哉,漠然道:“他已经死了,理惠子。” “不,骗人……”理惠子瞬间面如土色,双目惊恐睁大,浑身颤抖,颤声道:“他没有死,骗人!!你骗人!” “既降落于尘世,必先腐朽,必先承受。”高仓真惠冷冷地道:“其实已经知道了吧?自己欺骗着自己,内心折磨着内心,永远都卡在……” “不!!!!!!!!” 理惠子骤然厉叫一声,而后身躯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般软了下来,双手紧紧掩面,抽泣着:“明明……明明那天离开的时候笑得那么开朗,明明……怎么可以骗人呢?**!” 高仓真惠不知在想着什么,有片刻地失神,然后她近乎冷酷地道:“抱歉,它必须离开,人间不属于它。” “求你了……” “你有两个选择,独自留下,或者……和它一起走。无论如何,我都能成全你。” 薛鸿铭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出声叫道:“喂!” 搞什么鬼?竟然劝说活着的人自杀?!这女人有病吧! 然而理惠子显然不觉得高仓真惠是有病的,她的抽泣声为之一顿,整个人僵硬在那,居然像是在认真考虑着高仓真惠的建议!许久之后,她抬起头,目光涣散,语调却认真地让薛鸿铭感到悚然。 “我一直都希望着和直哉永远在一起……” 高仓真惠木无表情,凝神了片刻,布都御魂猛然扬起,电光绽裂,恐怖的哗哗声让人闻之色变,然后落下! 铿!! 碰撞而产生的气浪夹杂着电流震荡开来,瞬间摧毁了所触碰到一切家具,便连火势都被压得一阵偃旗息鼓。薛鸿铭咬牙横档在理惠子身前,强撑着任由虎口的**感快速蔓延至整条手臂,面容阴沉,怒声道:“你疯了!” 高仓真惠连解释都没有,布都御魂一转,鬼魅般地绕过薛鸿铭再度横斩下理惠子。薛鸿铭的反应也不慢,昆吾剑紧随而去,刹那又是金鸣之声碰撞,一团花火跃起。然而这一次,薛鸿铭拦下了高仓真惠的剑,却没有拦下剑上的电火。 一道电光从布都御魂剑身上激射而出,贯穿了理惠子的胸膛。 直哉爆发出歇斯底里地悲鸣,凄厉得如泣如诉。 薛鸿铭下意识地扭头望去,理惠子睁大了眼,身躯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她脸容茫然,似乎感觉着这副年轻身体里的生命正在飞快地流失,脸色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她努力睁着眼睛,望着高仓真惠,颤抖着声音:“谢谢……” 高仓真惠无动于衷,无视呆立的薛鸿铭,走上前将奄奄一息的理惠子拖到直哉面前,斩灭直哉,鬼气化作点点荧光纷舞,如同樱花烂漫。 薛鸿铭这才明白,这个冰冷女孩为何对着那片光秃秃的樱花树拍摄,一点也不嫌弃它的衰败清冷。 在她的世界中,樱花如同死亡,早已无处不在,哪里都是樱花,满眼都是樱花,从未衰败。 理惠子的倒在血泊中,瞳孔放大,不时抽搐着。薛鸿铭望见她嘴角扬起的微笑,不觉心头骇然,他不明白为何有人如此不畏惧死亡,如此轻易便做出决定,仿佛没有牵挂没有遗憾一般。 就算人生来便是承受痛苦,但视妥协放弃为解脱,这种勇气到底从何而来? 这个民族,的确可怕地让人不寒而栗。 直哉一死,火势便诡异地渐渐小了,不到片刻时间便熄灭。高仓真惠将布都御魂插入理惠子的心脏,猛烈迸发的电流眨眼之间将理惠子连同血泊分解,蒸发得干干净净,整个房间因此弥漫这薄薄的血气,久久不散。 高仓真惠似乎不想多做逗留,收手后径直要离开,但薛鸿铭的昆吾剑拦在他面前。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什么正义感。”薛鸿铭眸子冷漠,注视着高仓真惠,缓缓道:“但是,我很不爽。” 高仓真惠沉默片刻,道:“想要的选择,却没有勇气,如果有一个人成全,是件好事。” “但她不该死。” “总有不该死的人最后死了。”高仓真惠别过头望着理惠子和直哉消失的地方,但薛鸿铭分明看到她眼角掠过的一抹黯然悲痛:“如果活着需要承受噩梦,那便痛苦,想要死去便能死去,未尝不是愉悦。” “呵,这世界上谁没有痛苦?”薛鸿铭蔑然冷笑,道:“但活着永远比死去要来得值得。” “你不懂。” “我懂,可我还是活着。”薛鸿铭低低地道:“因为幻想总把破灭宽恕。” 高仓真惠身躯似乎颤抖了一下,几乎不可察觉。她再次沉默,半响之后,她低声道:“但破灭却从不把宽恕放过。” 这是薛鸿铭第一次感觉到高仓真惠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的声线低沉沉地,像含着沙,滚动在喉咙间,悲凉欲说还休,似是而非,让人感觉她的情绪是一场幻觉,也许从来没有存在过。但薛鸿铭分明觉得方才她的声音不是冷漠的,毫无感情的。 “陪我去个地方。” 薛鸿铭千算万算,最后还是没有算到高仓真惠竟然会带他来这种地方。他忍不住看着高仓真惠,诧异地简直有些惊悚了,向高仓真惠确认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是这里?” 高仓真惠点点头,然后率先走了进去,留薛鸿铭一人在风中凌乱。 他仰头望着那张招摇着妖艳红灯的招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风情旅店! 若是换做他人,薛鸿铭确信不疑这是一场**,但是高仓真惠……他想起她冷冰冰地简直凌厉的气质,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不可接受。 一定是我想错了,看来最近要加强思想道德的重温了,坚决做个一不偷二不抢,守身如玉高风亮节的新时代好青年! 想是这样想的,但龌蹉念头已起,总是没有那么死心。薛鸿铭回过神来,快步跟上高仓真惠,试探地问道:“我们不回去了吗?” “嗯。” 回答理直气壮得从容不迫,反而更加诡异。薛鸿铭心头一跳,居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压低了声音,本能带上了勾搭猎物的低沉嗓音:“来这里干什么?” “泡温泉,高天原没有。” “……” 薛鸿铭松了一口气,却又十分懊恼。 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后,薛鸿铭浑身轻松,日本的温泉其实与国内并没有什么两样,最多只是在服务细节上更为出众。他回到房间,坐在窗台边上,望着窗外茫茫夜色,心中却在想着不知道高仓真惠现在泡完没有? 他一定是跟高仓真惠呆久了,已经无聊到自己和自己打赌。一个赌高仓真惠雷厉风行恐怕刚沾湿了全身便回房睡了,一个赌这个女人其实是柔弱的,维持冷酷殊为不易,定然是要泡在温泉里恨不得几天几夜。 正胡思乱想时,门啪地一声开了。 薛鸿铭下意识地望去,差点就要跳了起来! 高仓真惠就站在眼前。 她只裹着一条薄薄浴巾,露出大段大段的肌肤,因为刚蒸完温泉,浮现着淡淡的红晕,与如瓷器一般雪白的肌肤相得益彰,有惊心动魄的明艳,泛着比月光还柔的光泽。 她的肌肤比她本人还要惊艳。 薛鸿铭瞠目结舌地望着这般动人的高仓真惠,愣愣地道:“你走错房间了吧?” 高仓真惠依然冷如冰山,小腿一摆,脚后跟轻踢上了门。就这个动作,让薛鸿铭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她松开了手,雪白浴巾绸缎一般从她娇躯上滑落,一丝不挂地呈现在薛鸿铭面前。 她问:“我美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人得而诛之 日本妖怪与中华不尽相同,中华地大物博,灵气汇聚之地多不胜数,因此常常有生灵苦修而成妖。而日本则以孤岛之势,剑走偏锋,唯有几处灵气集合之地,因此本是没有意识的物体自成灵性,也就是妖魔鬼怪中的“怪”。严格意义上说,日本半数妖半数怪的局势,统称为妖怪更为名符其实。 这些妖和怪往往混杂一起,相比于中华大地妖的沉稳高傲,日本的妖怪则更爱热闹,它们热衷于捉弄人类,并且招摇过市,半点不肯委屈自己的一点玩心。日本的魔刀师们对此一直有着底线,若是不伤及人类性命,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次日本八荒会接到情报,在京都某处将会有大型妖怪的集会。通常这些集会都是妖怪们的自娱自乐,但为防止意外,八荒会是要派出人员暗中监视的。八荒会和李君豪等中华名剑协会领队商讨后,觉得这是一个很好加强双方成员默契的机会,打成一致,共同执行此次任务。 “目前为止,妖怪集会的地点已经明确,但数量与参与者还有待明确,正常情况下,这种大型集会将持续三到五天。”李君豪详细说明了情况,微笑道:“因此,任务的第一步就是侦察,而非战斗。” 他沉吟片刻,眸子望向了薛鸿铭,道:“鸿铭,我和日本这边商量过了,这次侦察任务由你和高仓真惠担任。” 在一旁的唐夏眼眉一挑,美眸闪过一抹诧异,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话。薛鸿铭愣了一下,微抿着嘴颔首,沉沉地道:“嗯。” “那么,下一步行动,”李君豪站起身,爽朗笑道:“就等情报进一步确认后在做详细部署吧!” 众位名剑师站起身,各个脸容疲倦,散场回去休息了。待人都走尽了,唐夏却还在留在屋内,李君豪似乎早知道会这般,自顾自地做事,等待唐夏说话。 唐夏蹙眉问道:“是你提议让鸿铭去的?” “嗯,我觉得他很合适。”李君豪呵呵一笑。 唐夏的秀眉皱得更深了,沉声道:“你明知道他对妖怪……是憎恨的。” “所以我觉得他去合适。”李君豪手中的文件,唇角上翘,胸中早已有定计:“你担心他会闹出些什么事,我却正是要他闹出些动静来!” “理由?” “既然魔刀协会给了我们一次下马威,那么礼尚往来,天经地义,这是其一。其二……”李君豪顿了顿,脸上微微有些凝重,道:“我们对于魔刀协会的了解太少了,而他们,显然已经调查过我们,这样……很被动。” 唐夏默然片刻,亦面色肃穆,低声道:“你认为他们另有所图?” “不,我晾他们不敢!”李君豪冷哼一声,温和中傲然横生:“只是多做一手准备,终归是件好事。” 唐夏看着李君豪意气风发,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张了张嘴,最后却不知该说什么。李君豪太自信了,纵然是有防范,也只不过是例行手段而已,况且为了试探魔刀协会的深浅,竟然视妖怪为草莽,完全将其当为棋子。 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将妖怪视为同等级生命对待,是名剑协会默认的原则。 夜里,京都岚山。 山隐没在黑暗中,只有连绵起伏隐约的轮廓,静夜里,山如同蛰伏的野兽,比夜还要静,却有着危险的气息。在薛鸿铭和高仓真惠眼里,这座山并不是黯淡无色,相反,它灼灼生光,如火焰般几乎照亮了天际。 那是妖怪们的妖气混杂,浓烈到了宛如实质,由此便可知山里集会的妖怪数量有多么惊人。 薛鸿铭和高仓真惠明智地选择了弃车,沿着山路向着妖火最明亮的中心走去。薛鸿铭在佣兵团便以擅长隐匿和狙击闻名,而让他吃惊的是,高仓真惠潜伏的能力相比较而来,竟然还要略胜一筹。 山里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在名剑师眼里的黑暗如同白昼,因此两人很快便靠近了妖怪集会之地,刚一到边缘,厚重的妖气便如潮浪般一波波袭来,让薛鸿铭胸口发闷,呼吸的频率居然为之紊乱。他吃了一惊,要知道在战斗中呼吸至关重要,呼吸意味着节奏和控制,若呼吸一乱,便必然导致战斗力至少下降一个台阶! 高仓真惠忽然握住了薛鸿铭的手,陡然如猫般拖着薛鸿铭悄无声息地窜出,至附近一株古树蹬踏数步,脚下雷火隐灭,倏然间便已和薛鸿铭藏身于古树茂密的枝叶中。 “只能在这里。”高仓真惠低低地道,眸子却紧盯着集会空地上欢腾的妖怪们。 薛鸿铭并无异议,汇集着如此浓烈的妖气,若在前行,很有可能会产生变数。事实上,即使是现在这个位置,已经是能接近的极限了,被发现的风险并不小。他运足目力望去,越看越是震惊。 一团团鬼火散着幽蓝光芒跳跃着,妖怪们成群结队欢庆着,有的在跳舞,有的在追逐打闹,不时出现妖怪彼此交手而产生的透明气浪,卷得周围树木几乎全数倒塌!放眼望去,这个空地上,已经站满了妖怪,纵然是薛鸿铭这等并不十分了解日本妖怪的人,也认出了几个传说中的面孔。 外表是和蔼老婆婆,以收集年轻女子面皮残忍嗜好为乐的粉婆、必须杀死主人并带着其头颅证明方能成妖的猫又、溺死无数人类臭名昭著的河童…… 这些妖怪,根本不用侦察它们今晚是否有越轨行为,它们本身便是恶行累累,只要见到,人人得而诛之! 薛鸿铭咬紧了牙,盯着这些妖怪,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相信的确有些妖怪本分地遵守协议,但他更坚信这世上不该存在有任何妖魔鬼怪,如今他已加入名剑协会,对于没有犯错的妖怪只能不得已勉强摁下杀心,但对于这些在人类黑名单上的妖怪,既然看见,他便不能忍! 他非要将它们杀个干干净净! 薛鸿铭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压下了心头翻滚的冲动,现在敌众我寡,冲上去硬拼实属不智。他这条命,在没有杀死林宗前,很值钱。他面容阴沉,暗沉沉地道:“走吧。” 高仓真惠怔了怔,摇摇头,道:“看完它们的祭典,确认目的。” 薛鸿铭听见她如此说,心中腾地一下怒火窜起,怒声道:“还需要明确什么?那些妖怪,犯下的罪行……早就该死了!” “咯咯咯,不能这么说哦,我们才不是该死的。” 一声娇笑引得薛鸿铭和高仓真惠同时变色,那把声音就响在耳边,严格地说,是来自他们的脚下。古树枝叶发出阵阵尖利刺耳的沙沙声,每片叶子生出了青丝,眨眼间便变得浓密,像女子的长发,古树根部,浮现出了点点荧火,缓缓漂浮升空。 最令人惊悚的,是树干,一张张生动面孔浮现,分明是同一个人,却有上千种表情,同时桀桀阴森地笑! 人面树,以女子首级为种子,四十九日长树,百日树上开花,一年结果,果实尽为人面! 此时人面树正愉悦地笑,猛烈晃动着身躯,枝上青丝一道道激打,凌厉如长鞭抽来!薛鸿铭和高仓真惠双脚均被这种青丝所束缚住,只能站在原地用昆吾剑和布都御魂抵抗。高仓真惠长刀如舞,将青丝长鞭挡得密不透风,却不动用雷电之力。 她瞥见薛鸿铭眼中凶光毕露,脸色一变,却已来不及阻止了! 浩大的御气如洪流般倾泻而出,昆吾剑全数没入人面树树干之内! “啊~~~~!!” 人面树惨痛地哀嚎起来,哀嚎声还在空中飘荡,进入它体内的御气已猛然爆发,瞬间将它的身躯炸裂,化成一片片木屑伴着血肉! 那惨烈叫声与惊人得无法不忽视的御气,一时间让热闹为之静默,空气为之窒息。 所有的妖怪都齐刷刷地将头扭了过来,看见了在烟尘中的薛鸿铭和高仓真惠。
到一百三十三章 做憎恨的主人 被一只妖怪盯着,一个名剑师会选择杀它,但被上百只妖怪凶狠地盯着,若非强到耸人听闻,即便是名剑师也会选择逃离。若是秦浪在此,自然眼都不眨,杀个寸草不生,但薛鸿铭不是秦浪,也没有那样BT的强大。 但薛鸿铭如此爱惜自己的性命,又怎么可能没有后招?刚杀死人面树,昆吾剑连停顿都没有,直刺入地面,御气随之沿着地层冲击开来,卷起一大片比人还要高的土层,声势惊人地直扑向妖怪们。 “走!”薛鸿铭低喝一声,一手抓起高仓真惠的手,不进反退,发足狂奔! 被土层迷惑的妖怪们眼看着滚滚尘沙席卷而来,却前行了不过十几米便陡然偃旗息鼓,疲软地坠落,又见薛鸿铭和高仓真惠的背影在远处已成小点,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纷纷愤怒地厉叫,如蝙蝠出巢般黑压压地追上薛鸿铭。 薛鸿铭面色凝重,却唯独没有畏惧,御气被运用到了极限,全都汇聚于脚,异化的强大腿力,让他步伐如同跳跃,一步便是数米,而高仓真惠瘦小的身躯在如此高速之下,竟然便拖拽着双腿离地,整个人如一面旗飘了起来。 当年薛鸿铭差点被赵阳杀死,但腿部异化的他,速度也仅稍逊身为狸猫的赵阳。狸猫之躯,其速度之快之灵巧,即便是林渔火也要稍逊一筹,可见薛鸿铭的速度绝对是算得上快的。更何况,当年他的御气阶位连一阶都不到,而如今二阶御气更是将这一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很快,大片大片的妖影被甩在身后,山路难行,但危机关头人类总能激发潜能,薛鸿铭在夜色里奔跑,闪转腾挪,一路踏碎不知多少石块,扬起一团团烟尘,很快便快要接近山脚。 但妖怪之中,从来不乏追捕猎手。 一道尖细如幼童般妖异的声线浮现,薛鸿铭心中一沉,余光望见黑影一抹而过,尚未捕捉到其身影,那道黑影已划出一道漂亮大弧线,刹那迂回到薛鸿铭正面! 身上的毛孔猛然耸起,这是对于危险的最直接本能。薛鸿铭想也不想,挥剑已来不及,他索性将左臂挡在眼前,赌被强化的手臂能够扛得起对方这一下! 但高仓真惠比他还要快。 她的目力似乎能跟得上这道黑影的速度,早在风声鹊起时,她被薛鸿铭抓的手便收缩肌肉,腰部发力,整个人在半空中硬生生地一百八十度旋转。 布都御魂划过的剑光惊若雷霆。 “嘶!” 妖影现出原形,是一只猫又,它的身躯在空中似乎凝固了一般,然后惨烈地哀鸣一声,化为一缕缕黑雾,如碎布般消散。高仓真惠单膝落地,已轻易挣脱薛鸿铭的手,然后借势起身,旋转,拔刀。 滋滋……!! 嘈杂的电流如虫鸣般在耳边躁动,布都御魂横扫而出,一大片电光成刃狂野冲刺向身后的群妖。电流噼里啪啦地作响,强烈的光芒让这片山间竟然在这一刻如同白昼!电刃在高速前行中又向中聚拢,最后滚成一团球体,千雷万霆,激绕其身! 妖群中响起了几道尖锐的怪叫。 轰……!! 巨响久久不息,雷球贴着地面彪悍直冲山顶,如一把铁犁,生生划出一道深沟,沿途之处,雷火震怒,引燃周围树木,顷刻成熊熊大火! 妖怪们停下了脚步,即使隔得老远,薛鸿铭也能感觉到它们的惊惧。然而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怪叫一声,身躯向前倒去。 这一次,是高仓真惠拖着他在飞奔,而他的双脚也同样在高速中离地。 薛鸿铭这才知道,飘在空中的滋味,很不好受。 不知跑了多久,沿途掠过荒凉山野,穿过热闹市区,最后高仓真惠在寂寥的高天原之门停下了脚步。妖怪们最后还是没有追上来,不知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确实追不上了,总之这一次薛鸿铭算是死里逃生了。 薛鸿铭愣了好一会儿,咧嘴大笑:“你真是怪……” 啪! 清脆的耳光声。 薛鸿铭捂着脸,愕然望着高仓真惠。 月光惨淡地照耀下来,在如此稀疏的光线中,依然能看得出高仓真惠木无表情的脸,但薛鸿铭却知道她心中在愤怒着。她的眼睛盯着他,明明没有一点人色,却让薛鸿铭心中有些发毛,随后便恼羞成怒,昆吾剑啸声如泣,挥斩向高仓真惠。 “身为守护凡尘的名剑师,被憎恨所控制着,很值得骄傲吗?”高仓真惠冷冷地道。 昆吾剑在高仓真惠精致的脸庞前停住,冷冽剑光映着她清冷的脸。 薛鸿铭眯起了眼,道:“你想说什么?” “你是故意的吧?杀那只人面树。”高仓真惠淡淡地道:“你可以选择不杀它的。” 薛鸿铭于是骇然笑了起来,嘲弄道:“不杀它,你想死吗?被那么多妖怪撕成一块块,被分而吞食,舍身饲鹰,我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你应该知道,即使被发现了,它们也不敢妄动。”高仓真惠声音平静地一点起伏都没有:“掌控这个人间的,是我等拥有异力之人。监视妖怪,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如果你不动手,它们绝不会蠢到违反协议,杀死名剑师。这是规矩。” “这是你们的规矩,我是中国人,”薛鸿铭恼火道:“我怎么知道?” 高仓真惠深深地望着薛鸿铭恼怒的脸,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声音从她背影后飘来:“薛君,憎恨使人奋进,但同样也影响人的判断,阻挠着人前进。” 这话漫不经心,但如同一个锐利的针,刺得薛鸿铭心头发痛。他已经出离地愤怒了,冲着高仓真惠的背影怒吼道:“不需要你来教训我!你懂得什么叫做憎恨吗?你不哭不笑不喜不悲,根本就不懂人的感情,又有什么资格来告诉我憎恨?!可笑!” 高仓真惠停下了脚步,她沉默良久,天上一团灰暗的云缓缓飘动,遮蔽了月光。然而她的背影,在薛鸿铭眼里竟像是有光,还依然隐约能见轮廓。 “憎恨吗?”高仓真惠轻声地道:“我有过。” 薛鸿铭嗤之以鼻,讥讽道:“有过?如果憎恨能消失,又怎么能称之为憎恨?” “因为,”高仓真惠道:“我要做憎恨的主人。” 她随着这话走进了通道。 薛鸿铭望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分明不认同她的自以为是,然而心中却无法做到对高仓真惠的话视而不见。它看起来是个笑话,但居然一直在脑海中躲躲藏藏,不肯消失。 “啧!” 薛鸿铭咬咬牙,沉默地跟着走进了通道。 这是一个平常的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黑夜总会降临,曙光终将出现,从来没有更改过。 次日李君豪去会晤了小碓凛,回来时面容铁青,召集众位名剑师,宣布本次任务取消。因为薛鸿铭昨晚地这一闹,妖怪的集会已经取消。而接下来的善后事宜,小碓凛似乎看破了李君豪的打算,否决了李君豪让中华名剑协会参与的提议。 双方的合作还没执行,明争暗斗却已开始。李君豪想要借题发挥,而小碓凛则虚虚实实,暂避李君豪锋芒。双方所要的,都是一个“势”字,李君豪想要夺势,小碓凛则要退避三舍让李君豪无法一鼓作气,削弱其势。 但既然任务取消,八荒会毕竟是东道主,李君豪也无从反对。因为雪妖的情报还在探听,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又变回从前的一对一培养友情模式。 这让薛鸿铭简直要疯了。 高仓真惠比第一次见面还要冷漠无聊了。 又是一个深夜降临,小碓凛身穿和服,仰望着渐渐圆满的月。再过不久便是中秋了,中秋花好月圆,可是中秋团圆美满,其实也不过是先人的自作多情而已。 每年中秋,依然还是会死人。 小碓凛站在庭院中,他并不在高天原,而是回到了凡尘的家。每年在将临中秋时,他的家便分外落寞,只有满院枯萎的花陪着他,庭院台阶处倒是有几株梅花,每每月光最明之时,便成一束投在那几株梅花上,光华淡淡,清澈如水,亦凉薄如水。 因此小碓凛看来,这开着的梅花,比那些枯败的花更要凄凉几分。 月光突然黯淡,庭院一片黑暗,而小碓凛的影子变得无比巨大。 “人类很奇怪,爱花,爱明月,爱盛开,爱死亡,爱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小碓凛转过身,唇角微笑,道:“你见过雪妖之王了?” 台阶立着一个人,看不见脸,唯有一双长眸清亮,如刀锋出鞘,如月华冷冽,而他身后浮着巨大的阴影,正是这些阴影,将庭院的月光遮蔽,将小碓凛的影子覆盖。 那人岿然不懂,身后的阴影却轻轻晃动,偶尔错开,漏一抹残月光华,现出一片明耀的雪色。 他漫不经心地道:“它不是王,只是蝼蚁。” “那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你很相信我?” 小碓凛缓缓走进屋内,经过那人身边时停住。他望着眼前飘舞如火的四条巨大的雪白尾巴,面容沉静,轻声道:“我不相信您的善意,但……” 他顿了一顿,笑如春花枝桠初开:“林宗大人的实力,天下有几个人能不相信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面具之下 这天夜里下起了暴雨,雨势磅礴,京都城每条街道都漫上了水,变为一条条河流川流不息。小碓凛庭院的花均为之破碎,便连门前那几株梅花也似乎摇摇欲坠。庭院内漆黑一片,伴有残花落雨的清淡香味,而屋内则灯火摇曳,如风中残烛。 屋内窗门紧闭,但仿佛有无声无息的狂风,卷得窗帘、书页乍然飞舞。小碓凛端坐在榻榻米上,心知这是因为站在面前的林宗身上溢出的恐怖妖气所造成的。他望着林宗,这位名震天下的妖狐双目半闭,眉心一簇艳红如血的火焰纹印宛如有着惊人的热度,让人看一眼都觉得灼痛。它像是本身便发着光,吊顶之上的灯明明暗暗,一时竟还不如这道纹印明亮。 而林宗双手垂立,即便沉静无声,也卓绝不凡地如此突兀,如鹤立鸡群。他面容冷淡,然而林宗这个名字,便足够他有资格高高在上。 小碓凛没有想过让林宗坐下,在妖的观念中,坐下如同臣服,就像养一只狗,若是坐下,便只能仰望主人,而这个世界能叫林宗认主的人,想象力简直太丰富。小碓凛抿了一口茶,低下眼去,林宗的目光沉静却也有着可怕的压迫力,强悍如小碓凛,也不愿意长时间与林宗对视。 他说道:“林宗大人,此刻只有我们两个人,并且目前至少我们是合作者,不必如此警惕,收敛您的气息吧。” “收敛是为刻意,刻意才是警惕。”林宗淡淡地道:“你准备得如何了?” 小碓凛沉吟片刻,面容严肃,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没想到他们这一次竟然是派李君豪来,很是棘手。” “人类,果然不可相信。” “李君豪虽然不强,但干胜剑的辅助太过强大,他们的人数不少。”小碓凛对于林宗的讥讽无动于衷,诚恳地道:“若是林宗大人能够出手……” “妄想。” 小碓凛不置可否,如同人类对于妖怪的憎恨,妖怪同样不相信人类。这次双方合作的条件便是林宗不能出手,对付人类,如果不留底牌,通常会阴沟里翻船,人类的狡猾在妖的群体中已根深蒂固。小碓凛理解这种防范,虽然以林宗的实力,也许根本就不需要留底牌。 还是说,真如传闻一般,当年他硬闯名剑协会果然受了重伤? 那么,他现在究竟有多强呢? 这样的念头在小碓凛脑中只是一闪即没,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微笑说道:“既然您不出手的话,那么出面应该不违反合作的协定吧?” 林宗脸色漠然:“继续。” 小碓凛从怀中取出一张照面,随手仍在空中,林宗冷哼一声,那张照片诡异地在空中停顿片刻,然后如被拉扯一般落到林宗手里。林宗低头瞥了一眼,照片上,有一个男人在喧嚣街道中落寞地抽烟,唇角有淡淡胡渣,目光明亮而阴郁。 “林宗大人可还记得这个人?” 林宗说道:“忘了。” “呵,您忘了他,他却一直都记得您。”小碓凛哑然失笑,目光渐渐阴沉了下来,轻声道:“十四年前,他的双亲葬身火海,那时应该是您和苏媚大人亲眼见证的。” 他站起身,开了窗,窗外有一串精美透明的帘子,一缕缕坠落流动着。 雨下得愈发大了。 然而狂风暴雨总是短暂,不似绵绵细雨无休无止,像一个赌徒,毕其功于一役,要么大胜,要么惨败。 无论胜利还是失败,终将雨过天晴。 大雨下得凶猛,薛鸿铭听了一晚的雨声,次日醒来时却讶然发现已是阳光明媚。被雨水洗过的世界有一抹别致的清新,让人心旷神怡。可是薛鸿铭想,如果大雨能洗净人间这艳俗红尘,为什么却不能洗净人心? 到底,究竟人心是个什么玩意?明明存在,却看不见摸不着,无从下手。 敲门声就在此时想起,薛鸿铭叹一口气,大咧咧地开了门,赤身站在高仓真惠面前。来往得多了,薛鸿铭多少已经有些了解高仓真惠,这个外表精致漂亮的女孩,似乎生来不知道羞涩。既然她没羞没躁,那么薛鸿铭又何必遮遮掩掩? 薛鸿铭每次见到高仓真惠站在眼前,就会想起第一次开门见到她时的惊慌失措,不由暗自愤恨:那时竟然关上门穿了衣服,简直亏了! “早!”薛鸿铭打了个呵欠,调笑道:“我的肌肉线条如何?” 高仓真惠摇摇头,道:“华而不实。” 薛鸿铭想起被群妖追杀的那晚,高仓真惠挣脱他时的力气,不由泄了气,强行振奋的精神顿时恢复了刚睡醒的萎靡。他一边转身去穿衣服,无奈地道:“真没劲!说吧,今天去哪?” 他却没发觉,如同他不再为在高仓真惠面前赤身而不好意思一般,高仓真惠相比于当时,亦不再不回答他。 高仓真惠默然片刻,宁静地道:“你来定。” “啊?”薛鸿铭诧异地看了高仓真惠一眼,愕然道:“我来定?” “景点你都去过了。”高仓真惠木着一张俏脸,道:“我不知道再带你去哪。” 薛鸿铭恍然大悟,他想了想,飞快地穿上衣服,望着高仓真惠,诚恳地说道:“我觉得上次那个风情旅馆不错!” “……,如果你想,晚上去。” “那还能去哪呢?”薛鸿铭仔细想了想,可是以他低俗的情操,除了旅馆酒吧,他竟然找不到哪里可以去。他心中有一些莫名的情绪在萦绕,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大许,是觉得悲哀吧。 和别人不一样的人生,看似色彩斑斓艳丽多姿,其实内里全是一片空洞无处填充。 他最后竟然无计可施:“随便……逛逛吧。” 京都雨后的街道分外干净,因为是清晨且是周末,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薛鸿铭和高仓真惠并肩走着,几天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关系,彼此不言语,却结伴而行。其实这样也好,不走进他人内心,自然没有无端猜测。 你看那挽着手有说有笑走过的情侣们,脸上笑着,试探着彼此,只是面具之下,谁又不知皆是暴君。我们想要得到一个人,于是带上面具进入对方的世界,后来惊觉将要结伴一辈子,于是觉得太累,一厢情愿地认为对方应该会包容。 于是摘下了面具,发现他也是个需要人包容的暴君。 多么可怜! 两人漫无目的地瞎逛,沿途的热闹与他们都无关,他们只是结伴而行,不需要言语,但若不见,却能轻易察觉。薛鸿铭走了几步,感觉到高仓真惠没有停下来,不由蹙眉回身看去。高仓真惠停下了脚步,伫立在一座小桥边,薛鸿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知她在看什么。 “怎么了?”薛鸿铭走到她身边问。 高仓真惠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然而走了数步,又停下,重新将目光望了过去,她想了想,忽然改变了方向,快步向桥下走去。薛鸿铭这才看清桥下有三只弃猫,它们被装在纸箱中,幼弱地腻叫着,声音哀怜细小,像孩子的哭音湮没在城市轰鸣的汽笛之音中。 薛鸿铭跟在高仓真惠身后走去,却在数步外停住。 他看见高仓真惠蹲下身子,目光柔和,双手抱起一只猫,低头亲吻着小猫的额头。而小猫弱弱地叫唤一声,忽然伸出舌头舔过高仓真惠的脸庞。 然后薛鸿铭瞪大了眼,表情比见鬼了还见鬼! 那扬起的唇角,如一线**射进寒冬,刹那冰山崩塌,白雪融化。她的眼眸一直很漂亮,漂亮如一颗宝石,坚硬的,冰冷的,折射着光泽却让人窒息,然而现在,她的眸子是挂在美人脖颈的宝石,同样的绚丽美好,却是温润柔和的,美得让薛鸿铭眼睛一阵刺痛,不忍亵渎。 高仓真惠……笑了? 她竟然会笑? 薛鸿铭想起那一晚烈火中将刀横在少女脖颈上的高仓真惠,冷酷凉薄的长眸,居高临下地望着悲泣的少女,那时的她那么凛冽,也那么肃穆果决,坚忍如永不断的弦。而现在,她的笑容浅浅的,竟然有着夺目的光辉,看到她笑容的人,便知有一束光打在心间,平淡却又温暖舒适。 她们,是同一个人?薛鸿铭心中闪过这一念头,惊讶于自己会有这样的错觉。 “憎恨吗?我有过。” 他开始相信高仓真惠说过的这句话并不是谎言。 “啊,真惠君?”只是这美好的瞬间被一道声音打破,薛鸿铭皱眉看去,却见那晚在酒吧和高仓真惠搭讪的青木康鹤。他出现得如此巧合,薛鸿铭甚至有几分怀疑这小子不会是一路跟踪到这里的吧?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以他和高仓真惠的感知,试问哪个普通人能跟踪得了他们?恐怕才拐过一个街头,便会被高仓真惠举刀劈了。 “你是……”高仓真惠抱起箱子,目光平静地望着青木康鹤。 又被遗忘了啊…… 青木康鹤面容一跨,沮丧着道:“我是康鹤,你的同事。” 高仓真惠认真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也不知想起来了没有。她走到青木康鹤面前,将那一箱的幼猫递到青木康鹤面前,问道:“能收养它们吗?” “啊?”青木康鹤怔了怔,虽然欣喜若狂,这样一来就有了来往的借口了!他忙不迭地点头道:“当然可以!呃,真惠君喜欢……猫吗?” 高仓真惠摇头,道:“不,只是显得可怜。那么,谢谢了。” 她后退一步,认真地鞠了一躬,这一下,让青木康鹤受宠若惊,差点没抓稳刚接过来的箱子! “呃,啊?不不……我应该的,我……呵呵呵呵!” 薛鸿铭仰天长叹,忽然一怔,感觉到苍穹有什么落在脸上,凉凉的。他伸手一摸,一团水迹沾湿了指头。薛鸿铭瞳孔一缩,凝神望向了天空! 高仓真惠的笑容也同时收敛,看着这漫天落下的一片白茫茫。 “嗯,呀!竟然下雪了!”青木康鹤吃惊地叫了一声,觉得简直老天都在帮他,这千载难逢的搭讪机会就这么来了!他兴致勃勃地道:“真是少见啊,才刚刚入秋,居然下起了雪,真惠君,你以前有没有……啊,真惠君,你要走了吗?!” 高仓真惠面如寒霜,美丽的眸子柔和荡然无存,快步离去,跟上了薛鸿铭的背影,留下青木康鹤在身后失魂落魄。 “看来,我们知道去哪了,其他的人,应该也在赶回去吧?”薛鸿铭唇角翘起,弧度有些冷意:“呵,真是一场美丽的大雪。” “它们来了。”高仓真惠低沉地说道:“雪妖。”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人站在树枝上 雪妖又称雪女,族中并无男性,雪女姿色出众,繁衍都是通过与人类结合所生。在日本关于雪妖的众多传说中,雪妖在确认拥有孩子后便会杀死丈夫。人们大都痴迷于雪妖的美丽、伤感,却往往忽略了它们生来冷酷无情。 此时一波波雪妖从四面八方气势汹汹地逼来,名剑师们均面色凝重,唐夏下意识地掏出信号弹,却被李君豪伸手制止住了。 李君豪脸色肃穆,却不惊慌,他道:“先探探虚实再说。” 唐夏眉尖蹙起,讶然道:“什么意思?!” “我们代表的是中华名剑协会,况且我们并没有接触过雪妖,不知它们到底是不是乌合之众。”李君豪扬眉一挑,傲然道:“如果不战便求援,名剑协会的骄傲何在?高易!” 他身后的高易长笑一声,先前跃去,手中吴王剑挥动如长虹贯月,剑身骤然寒芒暴起,剑柄上两道箍棱其中一道砰然炸开,一团刺眼欲盲的光球如闪电般激射而出,正面轰向滚滚而来的雪妖! 高易所持的吴王剑,并非历史上的吴王夫差剑,而是春秋时期吴国君至光所用。剑通体长50厘米,茎为圆柱形,有二道环棱形箍。薛鸿铭知道这把剑的能力,那两道箍棱便是两道禁制,一旦破开,其所爆发出的威力极强,便是薛鸿铭如今已经四品三阶,倘若面对,也只能选择退避三舍。 吴王剑轰出的剑气宛如惊龙迎面冲向雪妖,雪妖群里发出一阵阵娇柔惊呼,尔后一团团寒气汇聚在剑气之前,顷刻凝结成一堵冰墙。但是剑气奔腾之势汹涌,重重撞上冰墙,瞬间冰墙一触即溃,漫天冰渣四溅,而剑气去势丝毫不减,一头扎进雪妖群中翻江倒海,一时杀的雪妖人仰马翻! 皑皑大雪下得更加大了,雪妖是没有血的,她们的血液便是雪。 高易收剑,低眉望一眼犹还在颤抖的剑身,抬首潇洒一笑,轻描淡写道:“十分钟。” 吴王剑固然威力强大,但缺点也十分明显。禁制只有两道,并且每一道禁制使用后并不能马上使用,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后才能再度发挥威力。这个时候,李君豪干胜剑的作用便显得尤为重要了,正常状态下,高易的吴王剑至少要二十分钟后才能使用禁制,战斗方式往往都是孤注一掷。但李君豪的存在,不仅使得禁制威力得到强化,更让这一时间整整缩短了一倍! 高易一剑打破了雪妖的伪装,原来看似漫山遍野的雪妖大半都是雪妖以法术伪造的雪人偶。吴王剑一剑之下,顿时化为一堆雪渣。李君豪哈哈大笑,略带得意地冲唐夏笑道:“你看,不堪一击!” 唐夏见他傲慢之色,眉尖紧蹙,欲言又止,最后只好暗叹一声。她太过聪明,深知对于一个自负的人来说,你永远无法说服他认定的事,既然如此,何必多费口舌? 只是她心中一阵异样,莫名涌现出不安的情绪来。 李君豪自然看见唐夏的表情,却权当做没看到一般,顿了片刻,见唐夏没有反驳,朗声笑道:“诸位,等到将要杀尽这群雪妖之时,再放信号!” 名剑师们爆出一阵哄笑,识破了雪妖外强中干的本质,大多数名剑师们都将这一场战斗当做了狩猎游戏。这也怪不得他们,由于名剑协会的强势,在名剑师与妖怪的战斗中,往往处于优势一方,几乎所有名剑师都定义在了猎人的角色中。 可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天道循环不止,又有谁是永远的猎物? 雪妖自然是不可能任由名剑师鱼肉的,很快组织了一次反击还以颜色。雪妖们高速推进的同时,成千上百道冰锥激射而来,名剑师们结成剑阵,阵首的王晨曦与郭奉孝齐齐挥剑,御气合二为一,如巨斧般从冰锥阵破斩开来! 轰然巨响中,冰锥被御气斩得分崩离析,周围的空气陡然又冷了几度!与此同时,破碎的冰锥化成了一团团轻薄白雾,周围区域的能见度降到了最低,即便以名剑师锐利的目力,竟也觉得视线模糊。唐夏鼻尖颤了颤,玉容微变,沉喝道:“雾中有古怪!” 李君豪闻言脸色亦为之一变,轻吸了一口冰凉的雾气,顿时觉得脑中有些晕眩。他想起日本关于雪妖的传说中,雪妖常常引诱人类男子最后吸食其灵魂。雪妖们真正的杀招并不在于冰锥,而是冰锥被破后的这团雾气,很有可能是涉及到影响人类灵魂的物质。 李君豪冷哼一声,体内御气加速流转,干胜剑释放出的青红之光更加耀眼,然后剑身光华流动,又是几只猛虎从剑上脱笼奔出,这样一来,平均每个名剑师都获得了两只猛虎的加持,从而抵消了雾气带来的影响! 他面若寒霜,沉声喝道:“速战速决,擒贼擒王!” 名剑师们心领神会,剑阵不退反进,正面迎向雪妖群中。日本雪妖身为女性,擅长引诱、远攻之术,但一旦近身,便是名剑师精通的战斗模式。战斗刚开始五分钟便进入了白热化,与雪妖接触的名剑师发现了情况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 雪妖在战斗中展现出了冷酷的一面,她们运用的战术很简单,一部分雪妖悍不畏死地与名剑师近战,如狗皮膏药般死死拖着名剑师,而剩下的雪妖则在远处用最擅长的远程法术进攻名剑师!名剑师们如愿以偿进入近战,不想却又受困与近战,一时举步维艰。 但这也只是延长了战斗时间而已,也许过程会很辛苦,但结局在众位名剑师的心中仍然是一样的。 一时间,剑光清辉,冰霜雪气绽动不休,闷哼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 雾气越发地大了,整个世界只有剑光与雪气,周围景色都隐没在苍茫雪色中。 薛鸿铭一剑洞穿了一名雪妖的胸膛,迸裂而出的御气在瞬间将雪妖的身体绞碎,雪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化为一团浓厚白雾。众位名剑师中,薛鸿铭实力并不是最强,却是战斗得最得心应手的一个。昆吾剑的名剑能力本身便是强化身体与感官,因此白雾对他影响全被强化能力抵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心头十分痛快,忍不住仰天长啸,杀得双眼通红。 人生在世,不就求一个痛快淋漓? 这十九年来,又有什么比宣泄仇恨还要来得痛快?! 他杀得狂性大发,跃起旋身,反手一记挥扫,又是一剑将一个雪妖化为白雾!御气倾泻而出,去势不减,重重撞击在一株树上,巨响中,白雪簌簌坠落,树干摇晃了几下重重倒塌,砸起雪地白气翻涌,如沸腾的水。 但薛鸿铭却望见那扬起的白雾方才升腾,便如遇到烈火般顷刻消散,虽是个细微的变化,却显得分外诡异。 “呵。” 一声淡漠的笑。 这边战斗得何其激烈,但偏偏这一道不轻不重的清淡笑声却让所有人都清晰可闻。大约因为这笑声太过冷淡,是以无论是名剑师还是雪妖,都觉得其中充满了轻蔑嘲弄,无比刺耳。一时间,战斗停顿了片刻,所有目光却望了过去。 薛鸿铭抬眼时,瞳孔陡然放大,浑身如僵硬一般凝固在原地。 有人站在树枝上。 冰天雪地中,他一袭白衣,本应是与天地同色,但竟然显得分外惹眼。双目半闭,仿佛不屑望这红尘世间,眉尖一簇红纹栩栩如火,分明只是细小一簇,却仿佛熊熊大火般灼热光亮,让人无法忽视。纵使他只是安静地站在树上,然而超然清冷的气息竟然比这漫天冰雪都要咄咄逼人。 而他所站的树,树冠庞大,却无花开,定睛望去,竟然是几条巨大尾巴扬起,彼此交错摇摆,形成树大繁茂的假象! 薛鸿铭紧紧抓着昆吾剑,手指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一般,一点都不能流动,然而在这凝固的血液中,却分明在灼灼狂野地燃烧咆哮! 他想过无数个场景,想过当这一天来临时他会是怎样的心情,是愤怒还是兴奋,却从来没有想过竟会是在一场偶遇,竟会依然感到了畏惧。 林……宗!! 林宗在上百双望来的目光焦点中处之泰然,他居高临下睥睨着这场激烈的打斗,脸容漠然,似乎不过是走在街上看到了两条狗为了一块脏肉而厮杀,只瞥了一眼便毫无兴趣。他视眼前的名剑师和雪妖为无物,轻轻转身,跃起时大树恢复干枯,张开的巨尾遮天蔽日。 薛鸿铭望见他跃起离去的背影,怒火终于催动了血液的流动。他的脑袋嗡嗡作响,空白一片,可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释放着本能,驱使着他毫不犹豫地发足追逐了上去! 他的双瞳已然通红如血! 什么实力,什么生死,什么同伴,什么大局?! 通通都被仇恨烧为灰烬! “林宗!!!!!!!!!!!!” 他所有的语言,他唯一能说出的话,就是这就饱含愤怒和仇恨的咆哮!
第一百三十七章 蝼蚁之怒 “鸿铭!”唐夏大惊失色,她同样也看到了那道影子,当下心中便是一沉。薛鸿铭多年来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唐夏也陪着他等了这么多年,但心情却是与薛鸿铭截然不同。 她一直在害怕着这一天的到来。 大雪渺茫,唐夏素白身影比大雪更凌厉,倏然掠出,紧随着薛鸿铭追去! “回来!!”李君豪又惊又怒,唐夏和薛鸿铭这一走,无疑损伤了己方战力。薛鸿铭倒也罢了,但唐夏身为名剑协会重要人物,不夸张的说,唐夏若是出了事,名剑协会在未来一段日子的事物必然会陷入混乱。李君豪长眉一扬,大略观察一圈局势。 他亦是果决之人,当机立断,沉声喝道:“飘零,晨曦,你们跟上去!” 这样一来,虽然抽调了近三分之一的人手,但李君豪还是有自信在他的干胜剑威力下可以撑住,虽然吃紧,但肯定能在日本协会支援之前。而让花飘零和王晨曦离开去支援薛鸿铭及唐夏也是有所考虑,花飘零的分景剑本身便有魅惑幻境能力,这点正是妖狐最擅长的,多少可以对抗一下。而王晨曦的近战能力搭配薛鸿铭,一旦近身,想来即便是面对林宗,也勉强可以有自保的一线可能。 他话音刚落,花飘零和王晨曦还没动身,便见一束烟火冲天而起,在苍茫大雪中炸裂开来,绚烂繁艳的盛装,照耀得大雪尽去,璀璨无处不在! 烟火下,唐夏甩手扔开了信号发射器,去势丝毫不减。 唐夏……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所有的奋不顾身,都只能因薛鸿铭而起。 风疾雪冷,战斗趋向激烈。李君豪端立在阵中,看着名剑师们快刀斩乱麻地诛杀着雪妖,面色凝重。战斗到了现在,已经开始有名剑师负伤了,而信号弹发出去至今,仍然不见日本八荒会支援的影子。李君豪隐约生出一抹不安,然而他如此自负,并不慌乱,冷哼一声,终于再次做了决断。 “突围!” 并非是打不赢雪妖大军,但是每个名剑师都是协会的重要力量。李君豪固然自负,却也是个知轻重的人,为了一时不服,造成协会力量削弱,这种事他绝对不会做。他一手虚摁插入地面的干胜剑,一步步缓缓后退,整个名剑师阵型亦随着他移动。 一步便是十丈! 雪妖们纵然发现了这群猎物的突围意图,但重重包围尚且奈何不了这群强悍的中华名剑师,更何况此时他们万众一心全力突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包围圈被名剑师们野蛮粗鲁地凿开,然后望着这一行人在大雪中绝尘而去。 名剑师一行人有条不紊地沿着原路返回,李君豪虽然担心唐夏等人,却也只能再放信号让他们得以明确大部队的方向。可是他刚放了一枚信号弹,便骤然止步不前了。 事实上,也无法再前。 脚下眼前,悬崖万丈,雪在谷中飘洒凌厉,如同奔流大江。 他们沿着原路而回,但来时并没有这处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李君豪脸色陡然一变,扬手干胜剑青红光芒绽动,却还是晚了一步! “唔!!”高易闷哼一声,手捂着咽喉,双眸猛然瞪大。他的身前划过一道黑影,凝定后,刀锋已然归鞘,身躯半屈微斜,赫然正是日本剑客收刀的标准姿势! 高易浑身如同僵了一般,停定了片刻,缓缓向后倒去,落地是一声轻响,卷起白且冰凉的雪气。 他死时仍不肯闭眼,那一刀如此之快,快到让他甚至没有感觉到死亡已收割了他的一生。而他身前的玉木瑞树缓缓站起,面上的冷笑犹在,身躯却已化为一片虚雾,惊鸿般掠出了名剑师攻击范围之外。 李君豪面色铁青,冷冷地望着漫山遍野的黑衣人,望着为首的小碓凛,寒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小碓凛神容淡漠,侧头望向另外一边,缓缓说道:“我想李先生并不介意多认识一个朋友,我介绍一下,奈良紫雪,你们也可以称呼它为……雪妖之王。” 他话音刚落,雪猛然急骤凛冽,于苍茫雪天中,一道道身影自日本魔刀师身后的浮现出来,白与黑相间交错,已将如临大敌的名剑师们逼到了绝境! 李君豪的心沉到了谷底。 …… 细雪大蓬大蓬地溅起,薛鸿铭双脚踏过,都狠狠地刨起一道深深雪坑,每一次的迈步便是跳跃,御气充斥在双足之饱和,甚至溢出了体外,使得溅起雪花冲击的范围更大。林宗在前方徐徐走着,但是无论薛鸿铭如何奋力狂追,也只能保持他的影子在视线尽头勉强不散。 “林宗──!!!!” 他的怒吼回荡在这冰天雪地中,浑厚得似乎传遍了整座岚山。 林宗似有所觉,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行走。薛鸿铭胸中的怒火更加烧得狂野,纵然林宗一言不发,但他却已经明白了林宗的意思。 没有人会因为一只蝼蚁的追逐而等待,薛鸿铭就是那只蝼蚁。 可是纵使是你高高在上,蝼蚁也有愤怒的权力,纵使这种愤怒对那些人物来说不值一提甚至毫无所觉,但蝼蚁之怒,在乎蝼蚁的尊严! 薛鸿铭追得更急了,浑然不顾身后唐夏等人的呼叫,他的眼里,只有林宗。 也不知追了多久,只知道林宗一路登上峰顶,大雪刮得愈发凛冽,到了后来,雪落如刀,在薛鸿铭的脸上刮出一道道浅浅血痕。薛鸿铭浑然不觉,任由脸上的血痕浮现,然后在昆吾剑强化的能力下,逐渐愈合。 血痕好了又出,周而复始。 林宗终于停下脚步,似乎终于被对薛鸿铭的紧追不舍感到了厌烦。他缓缓转身,远远地,薛鸿铭分明看到了那双淡漠眼眸。 心脏如同受到重挫一般顿时停止了跳动,视线里大雪也仿佛为之凝固住,然后陡然间心脏跳动如马达,大雪纷飞急骤如暴雨!这种极静到极快的变化,让薛鸿铭胸腔涌起一股腥甜之气,几欲冲口而出! 只因为林宗望过来的一眼。 然后这艳丽如绝色的妖狐杨唇一笑。 他笑得极美,却不属于人间,因为没有半分暖意,笑得凉薄,笑得云淡风轻,睥睨苍生! 薛鸿铭强压着体内翻腾的气血,眨眼越过厚重大雪,挥剑照着林宗的肩膀劈下!昆吾剑发出尖锐啸声,宛如实质,瞬间炸得压在周围树枝的大雪纷纷迸发扬起,现出树木本身苍翠的颜色! 林宗伫立不动,却又如同动一步。 薛鸿铭直觉得身边有一道虚影掠过,气势如虹的一剑竟然斩了个空!林宗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之时,体内的气血终于抑制不住,狂野地冲击着他的内脏和胸腔,薛鸿铭张口闷哼一声,一道鲜红血箭噗地一声喷出。 他单膝跪地,惊骇地抬起头。 林宗负手站在一株树下,他转身是身后也是那株并不高大的树。 他从未动过。 耳边清啸如风,一柄剑从薛鸿铭身后破空而来,剑上绽动的清辉比白雪更亮更惊艳,笔直地冲向林宗。在行进过程中,剑上的御气幻化出上千多花,花瓣纷飞飘洒,自有冥冥旋律,如同上千人舞动,舞姿曼妙,与大雪斗艳,艳得雪景都为之黯然! 唐夏温柔托起了薛鸿铭的身体,望着飞射的裴旻剑最后汇聚成一朵巨大的九品莲花如电般轰向林宗,拖着薛鸿铭,娇躯陡然向后暴退! 林宗冷眼凝视着这朵气贯长虹的莲花,扬手,屈指一弹,莲花无声地溃散,重新化作漫天飞花,落在厚厚雪地之上。空间沉寂了片刻,骤然爆起一阵阵音爆,刹那细雪卷起千丈,如怒海咆哮,直冲天际! 厚达数尺的积雪竟然被一扫而空,裴旻剑悲鸣着被弹回刺入唐夏身前一尺。而雪墙扬起还未落尽,又是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穿透层层雪幕直扑林宗。林宗收回手,似乎厌倦一般,任由两柄名剑如两道电光疾射而来,刺入他的身体。 可是得手的花飘零和王晨曦分明听见一道刺耳的铿锵之音,感觉到了彼此的剑竟相互撞击,不由勃然变色,同时闷哼,承受着彼此的全力一击。此时雪雨徐徐,林宗的身影化作云烟,只剩下互相挥剑刺来的花飘零和王晨曦两人。 大雪漫漫,哪还有林宗的身影? 花飘零退了数步,玉容满是不可思议,震惊呢喃道:“幻影?” 不过一道幻影,竟能使薛鸿铭负伤,令唐夏折戟而归,更让精通魅惑的花飘零中技,和王晨曦一起吃一道暗亏。 林宗的诡异和强大,竟然如此可怕! 薛鸿铭甩开唐夏的手,无法接受这结果。他苦苦追赶了这么久的身影,竟然只是一道幻影……那么,真正的林宗是在什么时候从他眼皮底下离开的,以他敏锐无比的目力竟然毫无所觉?! 等了十四年,竟然就如此错过了? 无法接受!! 薛鸿铭气得浑身发抖,面容铁青之事,远处苍穹倏然绽放出一团绚丽烟火。唐夏脸色顿时变了,拉着薛鸿铭,沉声道:“位置有了变化,看来事态紧急,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 薛鸿铭仍然站在那一动不动,唐夏微微皱眉,抓紧了他的手,沉声道:“鸿铭,你还不够强大!” 今日之事,其实即便薛鸿铭追上了又如何?单就这道幻影,已经说明了林宗的实力是碾压薛鸿铭的存在!唐夏甚至还有些庆幸,幸好林宗是如此高傲,不屑浪费与薛鸿铭这样级别的名剑师一战,否则的话后果唐夏连想得不敢想! 薛鸿铭脸色变幻不定,但却明白唐夏话里的意思,只好不甘地低吼一声,扭身往回赶去。 一行四人,马不停蹄地回头想与大部队会合,却不知,这一去,竟成别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恨不能一战 苍穹云卷云舒,时灰时白,变幻莫测。千百年来,人类对于苍穹的认知事实上从没有突破,它依然变幻不定,不可捉摸,依然不知道突破了那层层云际之后,是否会有另一个世界,而不是更加苍茫无尽的外太空。 因为人类对于苍穹唯一的认知,就是它很远,非常非常远。 薛鸿铭睁着眼,望着这遥远苍穹,此刻这种感触尤为深刻。他不知自己躺在这里多少天了,只看见之后大雪平息,阳光重出,云开风起,光明重现。 背脊、胸腔还有手脚的骨头全都粉碎,内脏甚至都能感觉到明显的破裂感。每时每刻,都有猩臭之气冲击着他的喉咙,薛鸿铭意识模糊,身躯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任由鲜血从口中一汩汩地流出。薛鸿铭不知道自己应该算是死了还是活着,若说活着,怎会身体不能动弹,意识不能思考,仅仅维系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意志,似乎下一秒便会熄灭归于黑暗。可如果死了,又怎么会有这道意识? 对于薛鸿铭而言,这几天的世界是不变而凝固的,而对于世界而言,这些天的变化何其巨大? 他的意识没有感知,完全不知道他躯体的温度有多么炽热!恐怖的高温不仅将他身体的血液灼烧殆尽,同时也自他的身体扩散而出。雪本凝结成霜,全在这高温下大片大片的融化,腾起厚而浓密的蒸气,遮蔽了整座山谷。 高温如千骑卷平冈,即便从高空俯视,亦能见到大雪融化卷起的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不到半天时间,整座山谷冰雪尽去,浓雾一层层堆积得宛如实质! 雾里开出了花。 花呈黑色,通身晶莹透彻,线条刚硬,高光莹莹,如同寒冰雕琢。此时山谷之内,花非花,雾非雾,一派奇景,可惜无人观赏。 这些黑冰之花弥漫出缕缕寒气,同时周围的土壤、花草迅速分崩离析,化为一道道清辉向黑冰之花汇聚而去。转眼之间,繁盛山谷飞速流失,化为一片荒漠!而寒气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覆盖在薛鸿铭身上缓缓流动,渐渐变得凝固,将薛鸿铭的身体冰封。 冰层之下,仍有一缕缕黑气如蛇般蜿蜒窜动,游离在薛鸿铭身躯之上,偶尔钻入其体内,似乎薛鸿铭的身躯便是汪洋大海,而黑气如龙,肆意戏海,以强悍无匹的势头冲击着薛鸿铭的奇经八脉。 薛鸿铭的意识终于有了一点感知。 然而这对于薛鸿铭来说,身体感官从麻木空洞到骤然剧烈的巨大反差,简直是莫大的折磨!浑身皮肤之上,冰寒之气凛冽覆盖这每一寸地方,仿佛有成千上万支细且尖锐的钢针刺入体内,偏偏无处可逃,避无可避!而体内,则有一股股狂暴洪流,水泻平川般席卷着周身经脉,只是眨眼之间,不知有周而复始循环了不知多少次! 这些洪流从四面八方而来,所过之处,焚火狂烈,将薛鸿铭全身经脉与毛细血管熔成一团,沿着洪流重新分布,洪流过后,表皮上的极度冰寒踵然而至,冰凝烈火余温,血脉得以重塑。 一个眨眼的时间,烈焰与寒冰不知交替过多少次,薛鸿铭浑身经脉、骨骼、内脏器官皆被炽热高温毁去,又被极度冰寒塑造,破灭与重生,竟每分每秒都在上演数百次! 最让薛鸿铭觉得最无法忍受的是,分明感觉到了痛苦如狂潮般冲击着每一处神经,却竟然连悲嚎都无法做到。本能已经产生,却不能被执行,痛楚无处发泄,让人生不如死!! 这般压抑地、看似沉静实则暴戾狂野的磨难,薛鸿铭不能不承受,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他渐渐捕捉到体内那几道飞速流窜的热气,只是感知方一接触,灵魂便被焚烧,薛鸿铭尝试着接触了数次,也只能隐约看到这些灼热气流实则是一股股黑气。 在这种状态下,时间的流逝变得毫无意义,过程千篇一律,更不知何时开始何时结束,只能默默承受。 薛鸿铭宁愿自己就此死去。 触觉痛觉之后,接下来恢复的技能是呼吸。薛鸿铭感觉到自己的肺似乎变得无比巨大,每一次呼吸分明短暂,却又似乎绵长悠远,分明结束,又如同无休无尽。他全部精力都用在忍受冰与火的折磨中,自然不知道外界因为他的呼吸起了多大震动。 山谷已是浓雾缭绕,重重叠叠的烟气笼罩着,即便是苍鹰锐利的目力,也看不透一尺之外。然而自薛鸿铭恢复呼吸后,浓雾便产生了剧烈变幻,吸气之时,雾气陡然收敛,而呼气之后,震荡出一团团灰纹。 灰纹向着苍穹,如同印记般不断放大,最后散开成雾,每一次的呼吸都产生出不一样的纹路,似是古老的文字,似是远古的图腾。 冥冥之中,有天音吟唱,在脑海,在远方,在天涯海角处,在无尽虚妄处! 薛鸿铭不知道这些音节的意义,甚至连它们是否存在都无法确定,只是隐约之中,觉得似曾相识,而血脉里的灼热洪流也隐隐与之共鸣,渐渐汇聚在一起,与脑海中的天音彼此呼应。 然后岁月静默,不知今夕何夕,唯有云雾收敛腾染,不见天日。 又不知过了多少天,躺在地上已成冰封的薛鸿铭终于动了!砰然一声脆响,冰渣激荡飞溅,如利箭般射向四周,每一块冰渣落下之后,周围数米之内,迅速凝结成一片黑色冰块。 缕缕黑色寒气之中,薛鸿铭的左手开始微微抽搐,奋力挣扎了许久,终于可以紧握拳头,恢复生机! 但这只是他的左臂而已,他的其余部位,依然被冰封,依然感觉不到。薛鸿铭的意识渐渐清明,感觉到体内的那股热流已渐渐平息,并且逐步地能收到意识的指引。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日,薛鸿铭的右臂破冰。 又两日,四肢尽出。 又三日,轰鸣之声裂裂,山间震荡,浓雾卷动! 薛鸿铭陡然一跃而起,瞳孔尽数散去,重新凝固时,清亮无比,似冷峭山峰,似阳下宝石。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感觉到体内御气磅礴而充盈地运转,仿佛要将他的肌肤一点点撕裂般。 微痛,却极其痛快。 恨不能一战! …… 京都的雪已尽数散去,傍晚斜阳散成千丝万缕落下街道。而高天原,在知道它存在的人心中,无疑永远是第一个接受到阳光雨露恩赐的伟大之地。 就如同那些名剑师,永远是高高在上,俯视着人间平庸可笑的凡人们。 “更为可笑的是,我们轻视着他们,却要守护着他们。”小碓凛站在门前,低低自语:“并且不惜付出比牺牲更可怕的代价。” 他推门而入,半垂的眼帘抬也不抬,淡淡地道:“你确定要如此做?” 房内中央,小碓凛的面前,唐夏赫然盘腿坐着,青丝飞扬如野马奔跑扬起的马鬃!她静默如山,岿然不动,然裴旻剑已化作裂裂电光,如万千羽毛交织飞舞,将其完美地护住! 小碓凛从那些飞舞的剑光上感觉不到半点御气。 于是他便知道,这便是裴旻剑最强的秘密之一,传说中真正的裴旻剑舞。小碓凛曾在古籍上看到过相关的描述,短短数行字,便让他心中为之悸动,至今记忆深刻。 欲破裴旻剑舞者,唯毁其剑,剑毁则人亡。
第一百四十一章 撒由娜拉 “什么嘛!只是需要手机没必要弄得这么恐怖吧?” 背着墙蹲在阴影的清池纱香低声嘟囔着,同时也为自己刚才惊慌失措的尖叫感到丢人。惧怕的感觉减少了一点,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抬头,从指缝中,在凉薄月光和昏黄灯光下怯怯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罪犯。 他面容虽然年轻,但认真的样子看不出一丝稚气,拨打电话时一丝不苟,几乎凝着不眨动的眸子在夜里分外明亮。 是个耐看的先生呢!清池纱香莫名其妙地浮现出这一念头,却见他扭头似有所觉般扭头看了过来,顿时如受惊的兔子般将脑袋缩了进去。 薛鸿铭看着她受惊又好奇的模样觉得好笑,却装作视而不见。他们萍水相逢,匆匆过后,后会无期,又何必浪费时间说话?他收起心思,拨通了名剑协会的电话。这次伤好之后,薛鸿铭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又进了一步,但他不是热血青年,也没狂妄到能够凭一己之力单挑整个日本八荒会。 唐夏在那些**的手里,薛鸿铭当然心急如焚。若是没有这次受伤,也许薛鸿铭会不顾一切地前往高天原,可恰恰是这段度日如年又莫名其妙的“治愈”过程中,也给足他思考的时间。对于八荒会,唐夏对他们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然而夜长梦多,以唐夏外柔内刚的烈性,大概也差不多到了她使用裴旻剑死之剑舞的时候了…… 薛鸿铭蓦然发现,原来他一直以为唐夏总能轻而易举地看透他,而他却无法了解唐夏灵魂的不公平其实未必不公平,就如现在,连他自己都讶异为何如会如此确信唐夏的选择。 时间流转,原来彼此都有留下印记。 薛鸿铭没时间多做感慨,电话拨出之后,听筒里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薛鸿铭微微蹙眉,拿下手机再重新看了一眼屏幕,确认自己的号码并没有错误,并且已经拨出。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果然挂断了电话,转身对清池纱香道:“你的电话,听筒是坏的?” “啊?”清池纱香一时没反应过来,失声惊叫道:“不会吧?这可是上个月新买的手机呢!你……”然后她猛然回过神来,想起眼前这个淡淡笑容的少年还是个劫匪,声音顿时小了下去:“那个……” “日本的报警电话,也是110对吧?” “啊,嗯!” 薛鸿铭将手机开成了免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也许还会有人来询问关于我的事,不必隐瞒,如实告诉。务必记住……” 他将手机放在蜷缩在墙下的清池纱香脚边,转身迈步离开,清池纱香听见清脆的一声响,他的轮廓似乎亮了一亮,尔后香烟的烟雾一缕缕自他的背影飘荡开来。与此同时,电话里传来了声音:“您好,警务厅报警中心……” 清池纱香心中一悸,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莫名觉得很深刻,不知从哪来的冲动令她站起身,弯腰向着他的背影叫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居然问一个劫匪的名字……我大概是疯了吧?可是人都是疯狂的,也许朝夕相处却可以一念分别,也许一面之缘却想要永恒拥有。 爱或恨,因疯狂起,如幻如电,念念不住。 吞没了那道背影的黑夜中传来像玩笑般洒脱的声音:“撒由娜拉。” 这道声音,即使在他走之后很久,仍像幽魂般回荡在清池纱香耳边,直到一大片阴影遮蔽了她头上的月光。清池纱香猛然惊觉,抬头望着面前一个个黑衣大汉面容冷肃,在她周围围成了一圈。 这些人,很显然不是警察! 其中一人俯身捡起了手机,他贴近清池纱香时,清池纱香只觉得似乎有一阵阴冷的风直灌入衣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黑衣人看了一眼手机,又低头对了对手上的表,返身走向包围外,低头恭声道:“大人,找到了信号源了。” 包围的缺口,可以看到加藤悠真侧身仰望明月,闻言,他推了推眼镜,微笑道:“呵呵,真是警惕。” 他回身,缓缓走到清池纱香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口气冷淡得如同对待自己的奴隶般:“喂,他走了多久?” “不、不知道……”清池纱香结结巴巴地道,猛然又想起薛鸿铭交代的话,心中一抖,连忙接口道:“应该只是一会,十分钟左右吧!我……我吓坏了!” “大人,现在展开搜捕还来得及。”黑衣人闻言立刻低声道,加藤悠真却把手一摆,双手负后,施施然离开,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过长,像锐利而森冷的矛。 “不用了,我们,守株待兔。” …… 薛鸿铭低头走在繁艳绚烂的黑夜中,身边人山人海,川流不息,他顺手将手上刚买的地图扔进了垃圾桶。大脑在这危机中,思绪反而变得清晰而快速,一个个已知的情报和推断被组合在一起,从而衍生出最佳的行动方案。 本来出于谨慎,薛鸿铭不用自己的手机,就是担心被日本八荒会做了手脚,很有可能被监听。但他没想到,在日本,八荒会的能量竟然如此之大,从用清池纱香的电话拨打后无反应那一刻起,薛鸿铭就意识到了,所有向名剑协会的信号恐怕都被屏蔽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孤立无援。 八荒会一定一直都在监听所有拨打向名剑协会的信号,因此一定很快就会找到清池纱香。想来也是,若是可以简单联系到总部,那么其他幸存的名剑师早就做了,总部又何至于直到现在还一无所知?薛鸿铭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最后颓然发现,在八荒会严密的布局下,能够执行的方案只有那么几个。 “大阪?那里不行……”他喃喃自语,忽然觉得好笑:“那么,只能去关西了。” 从地图上看,京都没有机场,最近的两个机场一个是大阪伊丹空港,一个是关西国际空港。来日本时,他们就是降落在大阪,因此在薛鸿铭看来,那里必然已经被八荒会严密监控了。 可是关西难道就会被疏漏吗?薛鸿铭愈发觉得好笑,在佣兵团战火不休的生涯里,他至少明白了一个道理:可以利用对手的错误,但永远不要将胜利指望于对手的错误。既然如此,选择便变得不难。 纵然万千雄兵守株待兔,我辈迫不得已又何必再惧?人生中,终有些事,是你想逃却不能逃的,而你只能面对,何不坦然? 长夜里,薛鸿铭孤身一人蛰伏在这座都市中。他想,猎人猎物,总不是一层不变的。 …… 天方方亮,关西国际空港。 八尾圭百无聊赖地随处走着,脸色不耐,低声叫道:“那个家伙,真的会来这里么?” 他顿了一顿,似乎知道身边的高仓真惠压根就不会回答他一般,只好更像是自言自语道:“上次就是大阪那闯入了名剑师,加藤悠真那个笨蛋,竟然让他们跑了!这一次,怎么也该轮到了关西这里吧?!喂,你去哪里?” “停机场。”高仓真惠头也不回地道。 “唔……喂,等等我!” 轰!! 平地一声巨响,八尾圭陡然转身,望着不远处腾起翻卷的滚滚浓烟,脸色异常地难看,抓起对讲机就低沉沉地质问:“喂,我说,发生了什么?” “大人,机场附近似乎被安置了炸药,几处地方都发生了爆炸!” “嗯,恐怖分子袭击吗?”八尾圭皱着眉头推测着,而高仓真惠的眸子却微微睁开,脚下陡然一加速,疾风般掠出。八尾圭吃了一惊,叫道:“喂!” “目标在停机场!” 八尾圭微怔,而后猛然反应过来,冲着对讲机叫了一声:“全员原地待命!”便紧随着高仓真惠冲向停机场。 薛鸿铭直到藏进了行李格才略微放心了些。炸药自然是他的杰作,因为机场内部被发现的风险太高,所以只好布置在附近地方。爆破的时间比早上第三班去中国的航班要早十分钟左右,一旦爆炸,势必会吸引八荒会的注意,哪怕极其短暂对薛鸿铭来说已经足够了。 当在机场的八荒会人员转移注意力的时候,薛鸿铭便利用虚妄结界混入机体,然后藏进座位上方的行李格,当然,虚妄结界也随之取消。 目前来看,计划进行的颇为顺利,但就在他刚松一口气的时候,一股冰寒气息从天而降,让他的汗毛都全竖立起来! 而后他便听到一道更为冰冷的女声:“因特殊事故,本机暂停起飞!所有人,不得下机。” 薛鸿铭霎时觉得整个背脊都在发着凉意,冷汗片刻便浸湿了他的衣裳。这把声音,虽不算朝夕相处,但声音本身的冷漠感辨识度就很高,也算得上熟悉,。 高仓真惠!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台站着一个人 如果说日本八荒会里薛鸿铭最不愿意碰见谁,那绝不会是公认第一剑客的小碓凛,而是高仓真惠。他生来便常常以死相博,既最爱自己性命却又可以毫无顾忌地不惧死亡,因此那些看似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往往会被薛鸿铭这条理智的疯狗咬伤,对于强者,薛鸿铭早已缺乏那份胆怯之心。 但高仓真惠她不像个人,她的刀比薛鸿铭快,比薛鸿铭狠,在短暂的共处中,连薛鸿铭自己都形成了这样的认知。从心理上说,要接受一个比自己强的敌人,并且这个敌人在不久之前还是生死相依的伙伴,薛鸿铭自问心境比不上高仓真惠这天性漠然的女人。 听觉被强化到了极限,整个机舱内人声、碰撞声、脚步声通过耳朵毛孔的颤动清晰地分别开来,薛鸿铭身在黑暗的行李格中,却在声音的世界里分毫不差地还原了外面的画面。 其中有一道脚步声极其的稳,步幅一致,落地间隔一致,无论四周多么嘈杂混乱,似乎都不能改变它的恒定不变。 直到它停下,薛鸿铭四肢肌肉陡然在一瞬间迸发出,砰然声中行李格炸裂成片片金属横飞,薛鸿铭如同出穴的狂蛇,张扬凶猛地激射而出! 高仓真惠漠然站在他面前。 薛鸿铭身在半空,借着蹬踏之力强行旋身,然而昆吾在手,却迟迟未斩下。高仓真惠木然望着近在咫尺的昆吾,从容扬手,刀光如惊鸿一瞥,整个机舱为之亮了一亮!同一时间,薛鸿铭迟迟不斩的昆吾也终于出手,瞳孔映着刀剑碰撞暴起的一簇火花,虎口发麻,险些连昆吾也握不住了! 高仓真惠玉眸微缩,脸容掠过一抹淡淡诧异,望着借势飞出的薛鸿铭如兔子一般蹿出舱门。 “六品。”她低语道,然后便听见外面八尾圭惊怒交加的吼声,当下面容重新冷然,追了出去,眼见薛鸿铭已经奔出老远,正要迈步,却被八尾圭拦住了。 “我去。”八尾圭铁青着脸,左手抹过眼角,寒声骂道:“竟然吐口水这么无耻……我一定要杀了他!” 高仓真惠不置可否,淡淡道:“我认为一起去更稳妥。” “我说了,我去。”八尾圭直视着高仓真惠,目光闪动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泽:“也许还有名剑师会来到这里,你镇守这里就足够。” 高仓真惠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和我一起追!阳太,立刻通报总部。”八尾圭飞快地部署,迈步就要追击薛鸿铭,然而又似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背对着高仓真惠。 “阿惠,我的确是个很冲动的**,但那并不意味我傻。我们这些人,都只是**。” 高仓真惠漠然不言,凝望着他飞奔离去的背影。 …… 薛鸿铭在人潮中横冲直撞,镜像结界里重构的人被撞飞细碎的黄金残片,薛鸿铭不必回头看,便知至少有三个方向的八荒会徒围拢过来。他一扭身,毫不迟疑地拐进左侧街道口,一头扎进一栋大厦。 日本街道的地形太过平坦,不利于掩藏。但如果充分利用街道的建筑,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薛鸿铭既然已知关西国际空港很有可能也被八荒会监控,自然不可能没有准备后路。这栋大厦之下,曾是古时候日本一位军阀屠杀之地,薛鸿铭已经布下陷阱,只要八尾圭带着八荒会徒一进入这座大厦,他便引发厉鬼! 他飞快地按动电梯,造成乘坐电梯的假象,然后马不停蹄地从楼梯直奔顶层。敏锐的听觉已经依稀听到了有脚步声已经踏入了这座大厦,然而让他感到有一丝莫名不安的是,这里的鬼气并不如昨晚他察看时的那般浓烈。 只是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薛鸿铭不及细想推测为何会出现着怪异的感觉,只能硬着头皮按照计划。他的脚力非同寻常,一步踏出,便是半层楼层,因此不到片刻便登上了天台。 清晨已过,猛烈的阳光照得天台反射出淡淡金色光泽,如静止的浪。天台没有放置物品,平坦简洁,只是在尽头的栏杆上,立着一个人。 他身材修长削瘦,周身隐约有气纹缭绕,乌黑长发简单扎起一道马尾垂在背部,薛鸿铭一时竟从背影上看不出他是男是女,只是觉得,在这个广阔天地之间,他纵使显得渺小,却挺立如松,傲气横生。 骄傲的人才更容易陷入黑暗,对于生命亦是看轻。 薛鸿铭只闪过这一念头,却也没打算挽回。他生来凉薄,也不是圣人,更何况危在旦夕,因此趋势不减,迎面撞向那个立在栏杆上俯视大地的人。在镜像结界中,除了妖魔和可见结界之人,一切都是虚妄,都是虚构,所以薛鸿铭自然没打算避开那个人。 但下一瞬间,薛鸿铭双目猛然瞪大! 那人如同背后生着一双眼睛一般,双足岿然不动,身躯却漫不经心地倾斜出一个人类根本不可能站稳的角度,避开了冲来的薛鸿铭! 薛鸿铭跃出了天台,在半空中转身惊愕地望着那个带着邪魅笑容与他对视的男人。 看得见我……名剑师?! 风声中,薛鸿铭看清了立在栏杆上的他,面如冠玉,双眉笔直如剑,额前几缕发丝散乱地轻扬,若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邪魅笑容,完全足以令大多数女人心碎。薛鸿铭一生见过无数人,但从外表看来如此分裂的人平生第一次见。 他若不笑,便是忧郁的诗人,而他一笑,便是不羁的花花公子。 薛鸿铭没心情理会这个怪人,在空中咬破自己的手背,猛然甩出,鲜血如被泼出的水被洒向天台,而后在天台地板上蜿蜒自动,汇成阴阳二符。名剑师秘法镇鬼阴阳符,能够在额定范围内吸食鬼气,因此也通常被名剑师用来引诱厉鬼,逼迫厉鬼与之一战。 镇鬼阴阳符看似简单,然而同宁碎一样,需要大量繁琐的前期准备工作,并非薛鸿铭铺洒鲜血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刹那间,鬼气缕缕涌动,按照薛鸿铭的部署,此时埋藏于地下的亡灵们定然不会甘心自身鬼气被吸食,自然会冲出巢穴,与正好赶来的八荒会徒爆发冲突。 但是薛鸿铭的笑容很快便凝住了,他落在对面建筑的屋顶上,震惊望着鬼气自那个男子的左手上翻腾涌动向镇鬼阴阳符中,而在如白雾般茫茫的鬼气中,一只厉鬼也没有出现! 薛鸿铭于是知道初见他时那周身隐约震动的气纹并不是视觉错误了,那是数量惊人的鬼气被压缩凝实之后而变得半实质,从不可见到可见。 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 薛鸿铭恨恨地瞪了那个男子一眼,却没有闲情与他计较,八尾圭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里,他没有时间再在此地逗留。 八尾圭自然也看见那人,他望着地上的镇鬼阴阳符以及从男子身上源源不断的鬼气,心中吃了一惊,冲那个男子很不客气地嚷嚷道:“喂,你是谁!” “别问我是谁,”男子眨眨眼,露出爽朗笑容:“我只是上来看看风景,您忙您的。” 八尾圭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但任务在身,也不容多想,点了几位八荒会徒,不耐烦道:“你们几个,给我看着他!” 虽然是局外人,但能看到结界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八荒会这次的行动要瞒天过海,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目击者,只能暂时将他控制起来。八尾圭也懒得想那么多,沿着薛鸿铭逃离的方向,一样蹬踏跃出了天台。 然而在他快要降落在对面建筑的屋顶上的时候,陡然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尖叫! 轰!!! 对面的建筑如同地基被炸毁了一般轰然坍塌,八尾圭脚下没有着力点,身在高空急速地往下坠落! 妈的,那个人……是他! 八尾圭脑海中闪过这样愤怒的念头,连头也来不及转,脚下突然寒意森然,便骇然见到那些飞扬而起的尘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凝结成冰,从他的四肢开始蔓延,将他的身躯寸寸凝结! 他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唔,姿态满分。”男子满意地望着拔地而起将八尾圭包裹其中的巨大冰块,转过身,扬手,一支烟被抛起,落入他嘴中时已经自己点燃。 他望着众多包围着他的八荒会徒,看着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惊疑不定,扬眉漫不经心地笑:“喂,我说,你们怎么能对我怀有敌意呢?身为杂鱼,就要有杂鱼的……觉悟啊!!” 话音落尽,他的衣裳如狂风中裂裂舞动的旗帜张扬开来,薛鸿铭镇鬼阴阳符未能引出的厉鬼们自他体内纷涌而出,凄厉锐叫地扑向八荒会徒们。 “呵,小家伙们,赢了这群杂鱼,我就饶恕你们。” 悲怮凄厉的鬼嚎中,他的声音散漫,温和地挺不住一丝寒意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强的自由名剑师 自古豪杰出荒野,对于名剑协会的任何一个名剑师来说,朱古力这个名字都不会陌生。无论是最强自由名剑师的称号还是他彬彬有礼又桀骜不驯的争议话题,都让大多协会的名剑师退避三舍。薛鸿铭确定,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位传说中的朱古力的话,那么今天不管他有没有理,这三百万是非叫不可了。 朱古力的确是个有原则的人,拿钱办事,**。因此他若为你花费了力气,就一定要从你身上抠出些代价来。名剑协会对于这么强悍的一个在野名剑师,自然下过很大功夫追求过他加入协会,但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朱古力纹丝不动,直到孙不念长老想到了用钱来换,他这才松了口。 只是最后他还是没有加入名剑协会,他开出的价码即便是财大气粗的名剑协会也冷汗直冒,更让人气恼的是,朱古力的理由竟然让他们无从辩驳。 “以自由的代价,这价码十分合理。” 从此这句话在名剑世界广为人知。 薛鸿铭颇有些为难,朱古力所标榜的原则,在过往很多关于他的传说中,简直就是蛮不讲理。应对蛮不讲理,自古以来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比他更蛮不讲理,但薛鸿铭不确信自己有这样的资本,而另一种,就是乖乖认怂。 他亦不想节外生枝,大丈夫能屈能伸,但嘴上犹不肯示弱:“只有疯子才会在身上带三百万现金。” “没有关系。”朱古力挑挑眉,说道:“你可以拿东西来抵押。” 薛鸿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皱眉道:“你想要什么?” “你的剑。” 薛鸿铭心中一沉,冷视着朱古力,讥讽说道:“你果然如传说中的那么异想天开!” “只有务实之人才看重金钱。”朱古力摇摇手指,认真说道:“你要知道,像我这么一个人,是很有原则的,当你把酬劳给我,我自然会把剑还给你。” 薛鸿铭沉默地握着昆吾剑,剑上御气流转,激得地面野草向四周摇曳。 “这么说,你不同意?”朱古力漫不经心地问,玩味地看着薛鸿铭。 薛鸿铭扬眉一笑,从容地道:“如你所见。” “那么,”朱古力再一次点燃雪茄,却不放在嘴边。他蹲下身,将雪茄竖直插入土中,而后抬头,面带微笑:“我只好抢了。” 话音刚落,薛鸿铭警兆顿生!朱古力抬头与他身躯弹出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来势之凶猛,竟连人影都化为一团团拉长的线条,薛鸿铭来不及分析,只能本能地暴退! 但更危险的那一道流星般的寒芒,比朱古力的迅猛更为迅猛。 薛鸿铭瞳孔在刹那间凝缩如针,微微侧头,然而在那电光石火中,那道看似侧头便可以闪避的寒芒带给他的压迫感陡然间呈几何倍的上升!薛鸿铭没有分毫犹豫,立刻腰部发力,强行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扭转整个身体。 寒芒在与耳边呼啸而过时,薛鸿铭清晰地听到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音爆声,感觉到从头皮知道腰侧都在剧烈地颤动。他心中寒意涌起,倘若方才只侧头,恐怕这寒芒穿过,要轰掉他大半身体! 只是他闪避得漂亮,也闪避得狼狈!立足未稳之极,朱古力赤手空拳已然杀来!薛鸿铭望见他的手掌轻柔如杨柳,却起伏如海潮,隐隐然有千军万马般的凶狠。 薛鸿铭纵然剑在手中,却在双方快且密的对攻中毫无用武之地。昆吾剑每每想要挥斩,便被朱古力看似轻柔实则凌厉的拳脚卸去劲道,御气宛如石沉大海。 连名剑都未用,以人体拳脚之力,竟然攻得薛鸿铭方寸大乱,节节败退,最强自由名剑师一出手便让薛鸿铭信心沉到了谷底! 薛鸿铭不是不知道,在这困境之下,唯有拉开距离,重新调整才能扭转困局。但他越是退,朱古力的攻势便越是凶狠,并且如牛皮糖一般永远欺身在面前,狂风暴雨似乎无休无止! 他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出拳,每一次紧逼,时机都恰到好处,而御气的使用更是如火纯情,既没有大开大合的华而不实,也保证了每一次进攻的致命力度。 这等对御气的控制力,薛鸿铭并非没有见识过。但比较起来,薛鸿铭仍然感到震骇不已。 因为那个人的名字叫秦浪。以善于剥茧抽丝、精确控制御气而闻名整个名剑协会的秦浪! 一般养尊处优的名剑师在朱古力这样精妙偏有凶猛的攻势下早就败下阵来,但薛鸿铭自小便邪魅狂狷,又在龙蛇混杂的佣兵团生来死去混迹了几年,或许实力上稍有差距,但战斗经验和狠劲却是从不缺少! 朱古力双掌重重击中薛鸿铭胸膛,薛鸿铭闷哼一声,御气为之震荡不已,顿时气血上涌,身躯向后踉跄数步。然而就在朱古力欺身紧贴之时,眼前一片血幕如刺喷来! “哼,雕虫小技。”朱古力嘲弄一声,不闪不避,如同没有见着薛鸿铭喷出的血水一般。但血沾触到他的皮肤,还是让他多少眨了眨眼。 薛鸿铭要的便是这片刻的破绽! 昆吾剑清辉耀起,朱古力纵然在这一瞬间是闭着眼的,但依然扬手精确扣住薛鸿铭的手腕,不想薛鸿铭竟然破罐破摔,昆吾剑脱手而出,旋转着直取朱古力项上人头! 朱古力惊异地咦了一声,反应也是当机立断,果决地放弃继续扣住薛鸿铭,转而化解威胁最大的昆吾剑。此时他空门大开,薛鸿铭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御气加上昆吾强化,狠狠鞭出一腿! 砰! 朱古力不可思议地利用昆吾剑与薛鸿铭鞭腿那几乎可忽略不计的时间差,硬生生地挡下了薛鸿铭这一记重腿。可是薛鸿铭这一腿力量千钧之势,朱古力闷哼一声,整个人竟被蛮横地踢得飞起! 一切都在薛鸿铭的计算之中,薛鸿铭脑海里勾画出了最后一击的画面。这一腿虽然带动了他的身体,有短暂的空隙,但完全足够他回身收回昆吾剑,给还在空中没有借力点的朱古力最沉重一击。 然而当他转过身,双目陡然瞪大,瞳仁因为危险而放大! 最初的那道寒芒突然折了回来,被在空中的朱古力抓住,现出了剑的形状。而朱古力身躯倾斜,双脚屈起并拢。 他的脚下,是一片星河。 自虚空中平白浮现,白雪般的光泽闪耀着动人心魄的神圣,圆形的阵法刻印着古老纹路流转不止。分明是白天,却在这微微亮的光芒中黯然失色,绚丽,惊艳,让人感到愕然。 朱古力双脚踏在这绚丽高雅的阵法之上,猛然双腿一蹬,挺剑向薛鸿铭刺来。 比此前所见,何止快了一倍?! 薛鸿铭更是骇然发现,他的四肢不知在何时被一道道如银器般的气流死死锁住,一时挣脱不开,只能看着墨阳剑惊鸿一瞥。 墨阳剑,通体黑亮,剑格宽且成菱形,古朴简洁,又如大鹏怒展双翼。 噗…… 薛鸿铭侧头,单膝跪地,望着肩头的血一滴滴落在草地上,没入土中。但是他咬着牙,仍然死死握着昆吾剑。而朱古力站在他面前,返身蹲下,捏起那支被插入土中的雪茄,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还未尽。 “你在作死?”朱古力走到薛鸿铭面前,皱眉道:“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还敢不用全力?” “呵,没有必要。”薛鸿铭满面是血,笑容得意:“杀了我,你得不到任何钱。朱古力不会做这亏本生意。” “是吗?”朱古力面容渐渐变得冰冷,他低头凝视着薛鸿铭胸前垂挂的项链,那是一块玉,周围刻有八卦像,但突兀的是中心却浮出一尊骷髅头,栩栩如生。 “但你不知道,也许你会成为我第一个无偿杀死的名剑师。”朱古力面如寒霜,声音再没有之前的漫不经心,每一字吐出,薛鸿铭都感觉似乎有刀子在自己脸上划过一般的疼痛:“这条项链,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薛鸿铭浑身倏然变得僵硬,那些被刻意避开的回忆突然涌现了上来。恍神时,他听见朱古力的声音。 正是这道声音,让他如坠冰窟,陷入了过往的梦魇中。使他瞪大了双目,从心底从灵魂颤栗到每一寸的皮肤。 “阿木在哪?”
第一百四十五章 阿木仰着头望着苍穹 阿木。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到过这个名字了,尽管薛鸿铭常常想起那个痞痞的少年,但逝者一去,便渐渐被世界尘封。我们每一个人,曾经存在过,然后在浩瀚无尽的时间长河中被遗忘。 但当有一天遗忘原来没有被遗忘,原来在某一个角落还有人记得这个世界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当这个名字化为音节而不是心底默默的呼唤时,薛鸿铭才明白回忆的力量竟然如此巨大无解。 他想起一幕幕,想起那个少年放肆的坏笑,想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如果不是有人提及,大概心里怀念他的记忆只会一闪而过,然而被人类贪图美好的本能回避。 薛鸿铭双眸睁大,瞳孔收缩而颤抖,朱古力分明站在他眼前,但他满眼看到的都是阿木的背影。 全是背影,阿木连回身都不肯。 朱古力看见他的面容倏然间苍白无色,也看到他的眼瞳没有焦距,似乎阿木这个名字带给他的冲击比死亡更强劲。朱古力目光闪动,忽然说道:“既然你不愿意用你的剑当做抵押,那就用这条项链吧。” 他伸手就要去拉那条项链,薛鸿铭猛然惊醒,猎豹般向后掠出了数尺,颤巍巍地站着,倒提昆吾剑,冷冷望着朱古力。朱古力一怔,面容颇有些古怪,皱眉道:“剑你不给我,一条项链你也不给我?讲点道理行不行?”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薛鸿铭斩钉截铁地道:“项链也是一样。” “哦,”朱古力颇有兴致地笑了起来,笑得真是邪气横生:“你确定你打得赢我?” “你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打不打得赢的问题,而是不得不打的局面。” 一道银白神圣的圆形符阵横空浮现在两人之间,像是一道门。朱古力耍杂技般无聊翻飞着墨阳,薛鸿铭紧盯着他放浪着吹口哨的模样。口哨一落,他便捕捉到了朱古力面容凝起的那一瞬。 朱古力一步跃出,脚下几乎同时出现的银色符阵如弹簧般赋予了他额外的跳跃能力。因此他一跃便是缩短了两人之间一半的距离! 夕阳,荒山,天边火烧云,满目金黄。 他穿过那道银门。 薛鸿铭眼里他的踪影完全消失,几乎不做考虑,蓄势已久的昆吾剑横档在胸前,御气尽数泻出,如暴风般自昆吾震荡而出!而朱古力就在他举起昆吾剑的瞬间,再次现出身形,近在他眼前! 他的速度被加成了近乎一倍,墨阳剑亦由乌黑转变为通身赤红,隐隐然向外散发出火焰般的气纹,威势煌煌,压迫的薛鸿铭呼吸被困,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般。 那道银门,竟然和薛鸿铭的昆吾剑有异曲同工之妙,在短短一瞬间加强了朱古力的速度、力量。 轰!! 这一次薛鸿铭再不敢隐藏实力,御气全力出击。昆吾与墨阳相撞的瞬间,火星窜起如电,一白一红两道半球体气纹在尖锐狂啸!强劲狂野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震荡而起,草皮被刮卷翻飞,树木现出道道裂痕随后在气浪中炸成片片木屑! 薛鸿铭一言不发,咬着牙,在狂暴如洪流的御气下死死不退,双脚在碰撞而产生的恐怖压强下陷入土地三寸。而朱古力邪魅微笑,双脚既不后退也不下沉,只是微锁的眉间显示着他并不如外表看来的那般轻松。 碰撞只在电光石火间,朱古力不愧为最强自由名剑师,经验老道地主动撤剑。薛鸿铭同样是个擅长战斗的狠角色,并没有托大的趁机进攻朱古力。 暂时的后退,只是为了下一次更有力的进攻。 其实这更符合薛鸿铭的盘算,朱古力的策略固然是正确的,利用这种光明正大地逼迫式进攻,再来几次交手后,朱古力便可稳操胜券。要知道,薛鸿铭这一剑可是蓄势已久,而朱古力不过是信手拈来。每多一次交手,朱古力的御气便加强一分,而薛鸿铭则弱一分。 但薛鸿铭想来,朱古力唯一失算的是,昆吾的名剑能力:强化。第二击、第三击,乃至第一百一千击,薛鸿铭都有信心利用强悍的恢复能力使得每一剑的力量都毫不逊色于第二件。 只是朱古力的第二剑迟迟未来。 薛鸿铭甚至连第一剑后相互震荡的缓冲都没停留,挥出的第二剑却斩了个空。朱古力身躯向后倾斜,潇洒地退,而昆吾挥出的御气则重重斩破了朱古力身前一道又一道的蓝色符阵,等御气逼近到朱古力身前已经苟延残喘了。 这该死的符阵! 薛鸿铭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朱古力会成为最强自由名剑师了,因为墨阳的名剑能力简直太实用了。名剑能力所产生的各种颜色的符阵,有着不同的用法,有加强跳跃的,有短暂加成属性的,有盾牌般抵消攻击的…… 这一系列组合在一起,简直千变万化,无论和谁战斗都特别实用。加上朱古力这样本身就是战斗大师的使用者,相信任何一个名剑师对上他都会被占尽便宜。 然而最让薛鸿铭愕然的是……朱古力竟然收手了。 这个纨绔公子轻描淡写地将墨阳随手一甩,没入他的身体里,任由薛鸿铭第二剑残留的几乎奄奄一息的御气打在他身上,只消散成一阵风,扬起他脑后不羁的马尾。 “噢,六品,不错哦。”他眨眨眼:“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不可……嗯?什,什么?!” …… 酒池中,缤纷妖艳的射灯幻动如电,明明灭灭掠过柔腻肌肤,旖旎方起便消,然后又是艳光。在疯狂的放纵中,似乎主动没有一道美景足够让你坚持。 “这么说,阿木……死了吗?” 朱古力站立在落地窗前,晃动着红酒杯,透过玻璃垂眼望着下面的艳光与狂野。外面音乐的音浪震荡着玻璃似乎都在晃动,然而至少这间贵宾房是安静的。 薛鸿铭浑身一颤,放在面前的红酒未曾动过。他沉默良久,苦涩地道:“嗯。” 朱古力“哦”了一声,踱步坐在他面前,举杯对着薛鸿铭。薛鸿铭宛如未见,只是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朱古力等了片刻,不见他回应,于是微笑,仰头一饮而尽。 他就这么坐着,遥遥望着玻璃外狂欢的世界。 “呐,为什么不杀我?”薛鸿铭忽然低沉沉地开口了:“我知道你不是个仁慈的人。” “仁慈的人往往最残忍。”朱古力抿了一口酒,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因为阿木。宁愿以死守护那条项链,说明这条项链是阿木送你的。我和他说过,若非你在乎的人,不要送他。” 薛鸿铭听着这话心中抽痛,那痛只是刹那,余波却蔓延全身。他抬头盯着朱古力,迫切问道:“你认识阿木?” “呵,我是他哥,亲哥哥。” 外面醉生梦死,灯红酒绿,但薛鸿铭分明听到一声晴天霹雳,轰得烟消云散,一片空白! 他怔然地、恍惚地望着朱古力。 朱古力自顾自地喝着酒,半响后,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他是怎么死的?” 薛鸿铭的皮肤骤然紧绷,那些妖艳刺眼的射灯、性感妩媚的女郎、还有那发泄不尽的YU望,仿佛在朱古力一句话后全都消失不见。色彩、声音、味道也全都改变。 他又想起了那个黄昏,黄沙遮天蔽日,尸体遍布在濛濛的尘土中,满地的鲜血艰难缓慢地流动着。 阿木在这无尽的尘土中,双膝跪地,仰着头,空洞的眼望着那看不到白云蓝天艳红太阳的苍穹。 而他的眉心,弹孔喷涌出血,像水面的花,妖艳地绽放。 “我……”薛鸿铭停顿了很久,艰难地从喉间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我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可他的声音发颤,虚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道谎言。 但是朱古力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抿嘴一笑,再度举起杯子:“这样啊,呵……多谢你了。来,喝一杯!”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沉睡的人,别叫醒 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后,朱古力对于阿木便绝口不提。仿佛他的回忆里并不认识阿木这个弟弟一般,然而同样经历过许多的薛鸿铭明白。有时候,人们不在诉说,并非遗忘,而是沉重地让人害怕提起。 朱古力若无其事地高谈阔论,他的见识极广,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无论是**绝望的沙漠,还是不见天日的密林,抑或是渺无人迹的雪镜。他所涉猎的领域广泛,于音乐、文字、哲学、科技都有其独到的见解。如此一个渊博之人,又有那么一副好皮囊,若不是那一点吊儿郎当,便堪称童话里的完美王子。 只是薛鸿铭心事重重,迫在眼前的现在危机和逃避不了的过去沉痛,都让他无心闲聊。他开始觉得,痛苦与烦恼如果是人生的本质,即便这样,对他而言,上苍加诸于他的是不是过多了? 他原来,一直在怨恨这个世道。只是这怨恨,无从倾泻,只好承受。 我们生在这个烦扰世间,种种红尘磨难,本身就避无可避。 薛鸿铭这般想着,感觉有些坦然了。他终于第一次直视着朱古力的眼睛,说道:“你不再问问阿木的事了吗?” 朱古力手里不可察觉地顿住,顷刻又恢复,点燃了嘴里的雪茄,不置可否地笑问:“问什么呢?” “比如……”薛鸿铭努力想了想,涩声说道:“比如他最后几年过得如何?又为何流落他乡?他的生活是否愉快,他是忧郁的还是活泼的,他后来又多了哪些爱好……” “呵。”朱古力吐出长长的烟雾,白雾中的他面目迷蒙。他的笑声像是嘲弄又似乎含着落寞,然而语气却坦然地让薛鸿铭心悸:“人都已经死了,问那么多有什么用?” 薛鸿铭如同被针刺中了一般,几乎要跳了起来,沉声道:“你难道不想让杀死他的人得到惩罚吗?!对于阿木,你根本已经没有感情了吧?” “惩罚了……就能死而复生吗?”朱古力失笑,目光透彻,直视着薛鸿铭,缓缓道:“何况为一个死去的人报仇就是有感情吗?鸿铭,你有完成复仇的那一瞬吗?” “完成……复仇?” “如果没有完成过,又有什么资格指使着别人复仇呢?”朱古力掐灭了烟,道:“复仇、惩罚的本质是什么?我们坚持执着的这样的念头,究竟是想要得到什么?解脱吗?恢复到过去吗?消却心魔吗?可是,人已经死了,早就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模样。达到了复仇,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他每说一句,薛鸿铭的心脏便如同被重而沉重地捶打,他字字如刀,诛杀着薛鸿铭的信念。 可是,明明抱着截然不同的道路,但对于他所说的,薛鸿铭居然发现自己无力反驳。于是他像一个沉睡的人,害怕被叫醒,只沉迷于自己的执念,其他人所言所语皆是妄念。 如果这条路是错的,那么他便一错到底,直到它变成对的。 朱古力摇晃着红酒杯,轻叹一声,道:“我为阿木复过仇。” “啊?” “我和阿木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有一天他被领养走了,呵呵,那天他哭得真惨。” “后来我才知道,领养走他的那对夫妇原来是伪装成慈善家的人贩子。我逃出了孤儿院,花了三年,找到了那两个***。当然的,阿木早就被卖了……我绑住了他们,一刀一刀地割他们的肉,听着他们的哀嚎和求饶,一直到一个星期后他们才相继死去。” “那年我十五岁,还没得到墨阳剑。” “后来的一年里,我沿着线索找寻着阿木,所有买卖过他的人都被我杀死。最后一户,告诉我阿木自己逃走了,不知去向。” “你看,我让那些改变了我们命运的人受到了惩罚,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我自问过自己,就算找到了阿木,多半也不会觉得惩罚他们是件快乐的事。杀人,从来不是件快乐的事。” 朱古力又倒了一杯酒,起身走到玻璃前,望着外面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淡淡地道:“人生苦短,若是四大皆空,便是及时行乐。过去的不可更改,未来的还在继续,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何苦执着?” 薛鸿铭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突然很后悔问了他关于阿木的问题,现在只希望朱古力就此打住。 他是个沉睡的人,不想被叫醒。 那定然不是大彻大悟,而是彻骨地疼。 于是薛鸿铭颇为慌乱地转移话题,认真地对朱古力说道:“既然未来还在继续,帮我个忙。” “不帮。”朱古力回答地干净利落,挥手笑道:“这些年,我没少抢名剑协会的生意,而且根据你们和妖怪的协定,我算是最乱来的人吧?让我去名剑协会,其他人不说,那个叫做黄月奏的小丫头第一个先砍我九九八十一剑。不去不去!” 薛鸿铭倒是有些小吃惊:“你知道我要让你去名剑协会?” “白天追杀你的那群人是八荒会那群渣渣吧?”朱古力不以为意地道:“日本最近动作有点大,你一个中华名剑师又出现在这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你们吃亏了。对吧?” 走南闯北的人,果然一个个都是老奸巨猾。 薛鸿铭不禁有些感慨,但仍不打算放弃,说道:“你开个价,无论多少都可以。” “多少都没用。”朱古力同样不为所动,振振有词道:“这不是价格的问题,而是一个自由名剑师对于自由信仰的尊严!” 薛鸿铭狐疑地打量着他,默不作声片刻,恍然反问道:“你真的那么怕小奏?” “啧,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好怕的?分分钟**她做人!” “那加上一个秦浪呢?” “……” “你果然是怕了啊……” “乱讲!”朱古力恼羞成怒地斥道,返身坐了下来,悠悠地道:“既然是阿木的兄弟,那也就是我的兄弟。把你的情况说出来,我帮你出手解决了就是,要什么名剑破会来碍手碍脚?!” 薛鸿铭顿时精神一振,若是最强自由名剑师朱古力肯出手相助,那么即便协会暂时支援不了,至少也能打开局面。于是他长话短说,大致说明了情况。朱古力认真地听完,笑道:“这件事,简单啊!” 他顿了顿,理所当然地道:“召集那些走散的名剑师们,杀上高天原不就完了?” 薛鸿铭翻了翻白眼,颓然道:“就算有你加入,可以抗衡小碓凛,但是高天原要怎么上去?入口我是知道的,但是打开的咒语我不知道,你打算让我在墙角蹲上一百年?” “你知不知道,八荒会有一个人可以帮你?”朱古力眨眨眼,道:“听说松雪友香长的还不错,啧啧啧……” 薛鸿铭心中一动,不禁拍腿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想到了吧?想到了就先把帐结了吧……唔,我困了,回去睡吧。”朱古力伸了个懒腰,径直往门口走去。薛鸿铭怔了怔,猛然回过神来,惊愕道:“为什么是我结账?!” “阿木的消息,可以抵消你之前欠我的债了。”朱古力理所当然地道:“但我帮你搞定八荒会,这是另一笔费用。并且我刚才为你出谋划策了,已经插手进这件事了,所以你必须缴纳定金对吧?既然你还欠我债,当然由你买单。” 薛鸿铭清醒过来,怒道:“你刚才还说我是你兄弟,有这么对待兄弟的?!” “有啊,自古以来都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朱古力走到门边,扭头,重重眨了左眼,明媚无限:“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是?” 砰地一声,门被潇洒的关上,留着呆若木鸡的薛鸿铭独自一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烟花耀眼一整座城 一个是突破人体极限的速度,一个是二十七重叠加之力轰出的力量!一个如光似电,一个重如炮弹!沿途石阶均承受不住碎裂、崩飞,轰然作响! 相向,相遇,相撞,均在一刹那间。 轰!!! 两股洪流重重相撞在一起,狂乱的气流摧枯拉朽,粗暴直接的力量自两人身体溢出,渗入地面,整条石阶轰隆一声生生下沉、坍塌! 刀剑接触的第一时间,薛鸿铭和南里惠都毫不保留,所有力量尽数以最快最凶猛的方式倾泻而出,都彪悍而自信地选择硬碰硬。这种绝对单纯的力量和速度的交锋,胜负只在一线间,只在眨眼间。 南里惠鼻腔和口中鲜血喷射而出,身躯又沉又重地被击飞,流星般砸向另一侧的石壁中,扬起巨大的蘑菇云尘土,在沉闷的响声中,石壁隆隆倒塌,将南里惠埋进石土之中。 在被击退的瞬间,南里惠便猛然意识这是一个陷阱。薛鸿铭的目标根本不是击败她,而是…… 松雪友香! 薛鸿铭昆吾剑的落点极为精心,在与南里惠强碰了一击之后,顺势借着鬼切的冲击力,陡然变向,按照原路折回。他同样不好受,相撞之时,南里惠的速度与力量正值巅峰,冲撞着薛鸿铭胸腔气血上涌。强自忍住了吐血的冲动,薛鸿铭的速度在相撞之后不减反增,须臾便杀到松雪友香面前。 他的速度委实太快,一路野蛮地犁出一道小道。保护松雪友香的八荒会徒们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没看清,便被强劲的御气扫荡开来,待回过神来,松雪友香已然被疾风一般的薛鸿铭劫走! 八荒会徒又惊又怒,叫嚷着企图救回松雪友香,但他们又怎么追得上薛鸿铭?还没追上两步,便只能望着薛鸿铭一骑绝尘消失在山下。 十分钟后,匆匆赶来的小碓凛望着本能寺前的满地狼藉,以及垂着头站在一边不敢说话的南里惠,面容冷肃。他沉默片刻后,对南里惠道:“通知加藤君,所有人回高天原,准备战斗。” 南里惠吃了一惊,忍不住道:“松雪她……” “惠,”小碓凛缓缓地道:“决战的时候到了。” …… 薛鸿铭将车停在路边,这里属于沿海公路,已快到京都边缘。人影少有,只有一辆辆汽车呼啸而过。薛鸿铭点了一根烟,将门打开,松雪友香安静地坐在那里,手脚并无束缚。薛鸿铭自信无需如此,无论松雪友香耍什么花招,他都有能力制止。 但事实是,松雪友香很安静,从被劫持到被带上车,她都很配合,不哭不闹,不惊慌不恐惧。薛鸿铭经历复杂,社会经验丰富,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看得出松雪友香的镇定不像是强装的。 “到了吗?”率先讲话的竟是松雪友香,她淡然自若地走下车,一眼就望到了那片无穷无尽的蔚蓝海洋,微笑道:“薛先生选了一个好地方呢,风景真美,我有好几年没有看过海了。” 薛鸿铭皱起眉头,这样的情景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想了想,摸了摸鼻子,道:“你好像没有做为一个人质的最基本的觉悟。” “我知道的,”松雪友香走了两步,靠在公路的栏杆上,轻描淡写地道:“那么,薛先生,你想知道什么呢?” 又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薛鸿铭苦笑一声,时代发展太快,世界聪明的女人太多,这也许增加了效率,但也让男人少了许多做为征服者的乐趣。松雪友香如此直接,他自然也开门见山:“我想要开启高天原的通道。” “可以。”松雪友香似乎早知道他的目的,爽快地答应,又道:“但是薛先生,请你答应我的请求。” 薛鸿铭将烟蒂随手弹向海边,慢悠悠地道:“即便你没有觉悟,但事实是,你现在是我的人质。” 松雪友香微笑着回应:“但我是个女人,你同样不能忽视一个女人对于死亡的觉悟,尤其是一个日本女人。” 薛鸿铭一滞,日本人近年来自杀事件数量直线上升,这的确是个不争的事实。他认真看着松雪友香,她美丽优雅的眼睛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是从容,也是决心。眼神越是平静的人,对于死亡这种事,同样从容。 “说。” 松雪友香沉吟片刻,笑容变得苦涩,道:“那我先告诉你关于进入高天原的方法吧。” “怕我反悔?” “嗯……不是那样的。只是……”松雪友香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只是觉得,我是一个人质。” 薛鸿铭惊愕之后,不由莞尔。 关于高天原通道的开启方法,松雪友香讲得极为细致且易懂,既不废话,也不含糊。她说话的条理极为清晰,薛鸿铭听了一遍便明白了。他越发觉得松雪友香是个有趣的人,心中一动,道:“其实,你并不赞同小碓凛袭击我们?” “不,关于他的决议,我不能反驳。”松雪友香玉容黯然,沉默片刻叹息说道:“薛先生,关于这件事的起因,是林宗找到了我们,他的条件我们不能拒绝。” 薛鸿铭面容一僵,随后静静等着松雪友香的下文。 “林宗说,他有办法使中华名剑注入日本名剑之中,摆脱这世代的诅咒。”松雪友香幽幽地道:“我们有着超越世俗的地位和能力,无数人幻想着像我们一样超凡。可是,为了这些,日本的名剑师们承受着无尽的罪孽,正义与堕落,对我们来说,同时存在。” 薛鸿铭脑中划过一道念头,顿时恍然,道:“你说的罪孽,是指日本名剑必须保持饮血维持能力的特性?而林宗有办法将中华名剑融入你们的名剑中,从而不再需要饮血?” “嗯。所以……”松雪友香抬起头,正视着薛鸿铭,目光期盼而哀怜:“薛先生,我们都只是可怜人。” 薛鸿铭默然半响,返身上了车,他道:“松雪小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说罢,扔下孤单的松雪友香,扬长而去。 是夜,一簇耀眼烟花腾空而起,在那一瞬间,映照了整片苍穹,整座京都都被照亮。 薛鸿铭随手将仅存的一枚信号弹扔在街角,在茫茫夜色中行走。不多久,前方将会有无数八荒会徒阻拦,将会有强大的日本名剑师夺他性命。每行一步,生死难测。 可是这世界上,总有许多事,都是未知难测,都是比生死重要的,它们像烈焰一般灼烧着,要么让它烧尽一切,要么让它就此熄灭。 否则都是不痛快的。 某处大厦天台,王晨曦从水塔上一跃而下,仰望着天空绚烂的烟火,左手成掌,右手成拳,重重撞击在一起,激荡出一圈隐隐气纹:“这下有的老子打了!” 他从天台跃下,十三柄大梁氏剑浮现自行在虚空中组合成台阶,闪动寒芒冷冽。 花飘零坐在池塘边,笔直白皙的长腿欢快地划动着水,水波涟漪,一圈圈覆过那团倒映在水中的烟花,她咯咯地笑:“小家伙,越来越有男人味了。咯咯……” 她翻身而起,起身时,水面被御气翻涌,炸起一道高高水墙。 “小鬼子,姐姐来讨债了。” 郭奉孝窝在街边小店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听见空中巨响,抬眼望见了烟花绽放,只瞥了一眼,高声叫道:“老板,再来五碗面!” “啊,你吃得完吗?” “当然,今晚有活干了。” 阴暗的街道角落,烟花绚丽的光照亮了一瞬这里的黑暗。叶少华靠在墙角,不望烟火,他沉默地环抱着剑。 又一簇烟花绽放开来,光明再度降临这黑暗角落,再一次停留一瞬间。 长发遮住了叶少华的脸,但那一闪即灭的光亮分明呈现出了他上扬的冷冽的唇。 他沉默地转身,沉默地向着烟火绽放之地走去。 正如有万千敌人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中华的名剑师同样向着薛鸿铭所在方向聚集。他们将凝聚成一把尖刀,任它前方是烈火还是钢铁,都决定要将它捅出一个窟窿。 今夜,决战之时。
第一百五十章 佛说,一刹那 做人太诚实不见得是件好事,你说了实话,人们听不到习惯的恭维,就会不爽,更悲惨的是,成年人厌恶你,连小孩子都会憎恨你。 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委婉代替直白,虚伪变成礼貌。 伊邪奈绪肺都快气炸了,小小而平整的胸脯剧烈起伏,竟然别有一番美感。她面若寒霜,冷冷地盯着王晨曦,像宣誓般郑重地道:“我要先砍断你的手脚,然后挖掉你的眼睛,撕掉你的嘴,一刀一刀把你剁成肉酱。” 王晨曦很诚恳地纠正她的错误:“一般来说,你砍掉一个人的手脚,他就会失血过多而死,所以你后面要挖眼啊撕嘴啊,没有用了。” 伊邪奈绪噎住,小胸脯又是一阵剧烈的起伏。 她冷哼一声,肉乎乎的白嫩小手平张开来,刺入地面的天之尾羽张剑身变得血红,同样血红的光晕从剑身如飘带般徐徐掠出,血光萦绕在空中,很快就在伊邪奈绪身前凝聚出一个比普通人还要高大一倍的人形。 “吼~~!!!” 血光褪去,一条粗壮如小山的手臂握住了天之尾羽张,身穿铠甲的武士仰天狂野咆哮,迫人的威严宛如实质般扑面而来! 王晨曦双眼发亮,盯着伊邪奈绪召唤出的巨大武士,迫不及待地问:“他很强吗?”话才刚出,他又自己给出了答案:“对,他很厉害,很强!” “那当然,须佐可是斩杀过八岐大蛇的神灵。”伊邪奈绪的小脸写满了意气风发,目光更加阴冷:“这就是我的名剑能力,所以想好了吗?自己将会死去的画面……” 无怪乎伊邪奈绪本体如此孱弱,她根本无需让自己变强。传说中,须佐之男可是手持天之尾羽张斩杀八岐大蛇的英雄,实力在整个日本历史都毫无争议的当属最顶尖的强者层次。虽然伊邪奈绪所召唤的只是须佐之男弥留于天之尾羽张的残魂,但即便这样,也足够让她的对手为之胆寒。 “须佐,给我……撕!碎!他!!!” 伊邪奈绪充满怨恨地大喝一声,须佐微微屈身。下一刻,王晨曦眼前一花,猎豹般向后跃去,巨响中,须佐的天之尾羽张重重斩在王晨曦刚才所站的位置上!坚硬的花岗石地面轰然碎溅,被这一刀斩出一道深深沟壑。 天之尾羽张,此时已看不见剑身的寒芒,通身燃烧着血般的火焰。 火焰熊熊,冲天飞卷,照亮了整个空间。本是转凉的夜里,高温炽热的宛如夏日。 王晨曦狼狈被天之尾羽张这霸道的一斩卷起的气浪又逼退了两步,然而他黑色的眼中不见震惊与惊惧,昂然战意让他的眼睛明亮不下于天之尾羽张上的烈火。 砰!王晨曦紧握双拳,重重地撞击在一起,御气激荡飞扬,背上的剑匣震落于地,嚓地一声全数展开,十三柄大梁氏剑在烈火映照下光芒如寒星闪动,华丽如孔雀开屏。 “老子……”他的眼睛越发明亮,深处透出一抹令人心颤的邪魅:“全身上下都在爆炸啊!!” 气流卷荡,他身躯如猎食的豹,激射向须佐,十二柄大梁氏化作流星随他射出,王晨曦顺手抓住第一、第二柄名剑。 铿!铿!!铿!! 刀剑相撞之音,一声未尽一声又起,撞击而跃起的火星眨眼之间闪灭不下百次,以致于两人交锋周围,火花如繁星,一片片闪耀在空中不曾有片刻熄灭! 王晨曦的大梁氏剑一柄又一柄地落下,须佐每一下的力量都强悍无比,明明身材魁梧,速度却比野兽捕食的那一瞬间还要快!王晨曦每承受一击,五脏六腑就仿佛被疯狂搅动一般,除了第十三柄大梁氏剑,已使用的十二柄名剑就算是双剑组合其出,也没有一个能是天之尾羽张一合之敌。 这家伙……比野兽还要怪物啊!哈哈哈! 王晨曦身体的兴奋度早就爆表了,因为须佐压倒性的恐怖力量,王晨曦纵然战意高昂,但仍是只能不断地退,如鹰隼般在须佐周围闪转腾挪上蹿下跳地游走,寻找着这个大块头的破绽。但须佐是个怪物,不仅拥有比野兽还要强悍的狂暴力量,就连技巧,也都完美的无懈可击。 激斗至今,王晨曦找不到任何空隙反击须佐! “呵呵……发现了吧,除了能够召唤须佐,天之尾羽张还能够压制任何名剑的能力。”伊邪奈绪抬起头,这个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掏出了游戏机玩得激烈,只是偶尔瞥一眼激斗的两人,她高高扬起下巴,骄傲说道:“也就是说,没有了名剑能力的你,只是一个能够使用御气的普通武士。可惜的是,我的须佐,战斗技巧绝对不会输于任何人。能够支撑这么久,的确让我很惊讶,但是……” “这场战,你必败无疑。” 王晨曦粗重呼吸着,根本没有空闲回应伊邪奈绪的得意洋洋。他的衣裳在激烈的交锋中,早已被火焰灼烧得褴褛不看,一堆堆被烧焦的黑洞完全遮不住他健硕的肌肤。肌肤上,汗渍让他的皮肤宛如摸了精油般透着褶褶光泽。 只是他的皮肤并不显得光滑,触目惊心的皱纹,显示着他在与须佐的交锋中被烧伤得有多严重。 须佐的攻势没有片刻地停息,力量比之此前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劲,似乎他永远不会累一般。他又发出一声野兽般地嘶吼,在王晨曦刚刚勉强抗住了一剑后又紧接着横扫出一剑。天之尾羽张贴着地面狠狠刮过,狂暴的气劲和火势,让坚硬的地面如同地毯被被卷动,一块块巨石被隆隆带起,而后在空中分裂为无数碎石。 王晨曦大叫一声,他没得选择,两者其害择其轻,任由那些碎石砸在身躯上带来刺痛,一跃而起,躲避开须佐气吞山河的天之尾羽张。 然而身在空中,便意味着被动。王晨曦刚刚感觉到天之尾羽张烈焰上的灼烧感掠过脚底,头皮遽然一阵发麻,似乎上方的光线全被阴影笼罩了一般。他骇然望见须佐巨大的头颅近在咫尺,狰狞的双角头盔仿佛也在发着野兽般的咆哮! 十二柄大梁氏意随心动,紧急支援在王晨曦面前交织成一面剑网护住,当仓促之间,依然没有挡住须佐凶狠残暴的头部重击! “噗……!” 王晨曦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十二名剑天女散花般散落各处。王晨曦重重落地后,仍没有消去那强悍恐怖的冲击,如皮球般一连跳起翻滚了几次后,才勉强单膝跪地,口中鲜血不止。 他眼睛满是亢奋,咧嘴露出沾满的鲜血,抬头时却吃惊地看到伊邪奈绪就站在他眼前,似乎她也是没有想到王晨曦会落在她什么,一时呆呆地望着他。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望,均都愕然。 伊邪奈绪犯了最致命的错误,她太过轻敌了,完全沉迷于游戏机中,根本没想到王晨曦在全力与须佐战斗时竟然会和她如此接近。要知道,伊邪奈绪本身实力并不强,这个距离……王晨曦足够灭她千千万万次。 她若一败,须佐自然消失。 这机会出现得如此意外,以致于双方都没有想到。倘若换做薛鸿铭,绝对毫不犹豫一剑捅得伊邪奈绪心口花开,但王晨曦错愕之后,面带略微的恼怒,就像是才开始唱歌就被人生生切歌了一般,一把推开伊邪奈绪,不耐烦地低斥道:“大人打架,小孩子凑什么热闹?闪一边去!” 伊邪奈绪刚刚回过神的小脑袋可怜得又似乎当机了,她长大了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王晨曦,完全跟不上这个大人的思维。等到她醒悟过来自己失态,不由更加觉得丢脸,转头对须佐气冲冲地叫嚷:“喂,须佐!你到底在干什么,这么低级的错误!!笨蛋!气死我了!” 王晨曦听见她这样斥责须佐之男,出于对对手的尊重,很仗义地道:“喂,你懂不懂打架,他刚才打的我好痛,很成功啊……,喂,你才是……笨蛋吧?” 伊邪奈绪被堵得无一反驳,恨不得分分钟就把这个讨厌的**碎尸万段,她瞪了一眼王晨曦,未防重蹈覆辙,小手舞动出道道虚影,划出无数古老法印。 须佐握着的天之尾羽张再度发出刺眼的血光,如同此前召唤出须佐一般飘扬而出,眨眼在伊邪奈绪的面前又凝聚出一个召唤物。这个召唤物并非人形,并且比须佐更加高大,足足庞大了三倍不止。 “嘶~~!!吼!!!!!!!!!!” 就连吼声也不止一道,八声最原始最凶戾的兽吼刹那间让整个空间地动山摇,八道比大树还粗壮的躯干齐齐仰首长啸,低头时,目光幽绿森冷,纵使空间有天之尾羽张的烈焰烧灼,依然让人感觉如坠冰窟。 日本传说中最强怪物,八岐大蛇!! 王晨曦瞪大了眼,感觉身体烧得无比厉害,他浑身颤抖着,就在伊邪奈绪满怀喜悦地以为他终于感到恐惧时,这家伙猛地大叫一声:“哇,还有啊!!你有多少个,一起叫出来打个痛快吧!!” 这语气……分明比PO处还要兴奋。 伊邪奈绪深深觉得眼前的这家伙一定是祸害,如果让他活着那么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活活气死。她怒道:“你打赢须佐再说吧,八岐,保护我!” 八岐大蛇又齐齐吼了一声,盘身将伊邪奈绪护住身后,八个头分别落在八个方位,全面无死角地保护伊邪奈绪。 王晨曦感到很失望,诚恳地道:“让它们一起来吧,我保证绝对不打你。” 伊邪奈绪瞥了一眼王晨曦,哼了一声,老气横秋地不屑说道:“中国人,都是大骗子,才不要相信!” 这回轮到王晨曦气得想要暴揍伊邪奈绪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忽而咧嘴一笑:“那我就只好先打趴这个大块头再来和这只水蛇打了……” “你不可能……” 伊邪奈绪话说到一般忽然停住了,惊骇地望着王晨曦向虚空平伸出了手。 一直藏在剑匣中的第十三柄大梁氏剑终于弹射而出,一剑出,剩余十二件如同收到感应一般纷纷跳起,汇聚在王晨曦身后。十三柄剑,剑尖朝外,如同法轮,发出刺眼欲盲的华光,将肃穆庄严的王晨曦笼罩在光华之中,如同掌控过去、现在、未来、天上地上一切诸法的佛。 王晨曦曾和薛鸿铭说过,他和薛鸿铭只是打架切磋,因此不出第十三柄大梁氏剑,若第十三柄大梁氏剑出,就是王晨曦自己也无法完全控制。 伊邪奈绪震惊看着在剑光凝立的王晨曦,剑光庄严,不凌厉不锋锐,但是却有一股肃穆气息威压而来,在这威压之下,天之尾羽张的火焰不再狂野,虽未熄灭,但却的确是被压制了。 “你说你的剑能够抑制名剑能力,可是我的剑,本来就没有名剑能力。”王晨曦缓缓地说道:“如果说有,在继承这把剑的时候,就只是脑海里多了一招修炼将十三名剑合二为一的功法。你应该不能抑制我的意识,至少,这仅有的功法,我没有遗忘。” 他踮起脚尖,身躯上浮,十三柄名剑在他背后依次展开,化为一对剑翼。 他扬手一指,十三柄剑化作一道流光,光华闪灭,速度比此前何止快了十倍,直取须佐之男! 佛说,一刹那定生死。 大梁氏剑化作的流光也不过刹那。 …… 林之门。 郭奉孝走在密林之中,进门后的这个空间,显然已经比在门外看起来的要广阔许多。 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迎着那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假的阳光,说道:“想不到,你是我的对手。” “许久不见了,奉孝君。” 加藤悠真站在树枝上,背靠着树干,俯视着郭奉孝微笑着说。他垂着手,漫不经心地握着那柄薄如蝉翼通的长刀,刀身毫无修饰,因此刀光明亮,洁净如初雪。 村雨丸,传说中江户时代最血腥亦是最纯净之刀,杀人之时,刀锋杀气如实质,化作水流洗去敌人之血。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为了谁的未来 “原来如此。”郭奉孝面容讥讽,垂手握剑在手,说道:“从一开始,你们都在搜集关于我们的情报。所谓的结伴行动增加行动什么的,都是为了获得关于我们的名剑能力。无论我们走进哪个门,对手都是当时结伴的日本剑师。嘿,你应该是拥有名剑能力的吧?只是在结伴行动可以隐藏了。” 加藤悠真依然温和微笑,语调同样自然,像与朋友寒暄聊天般:“任何一场战斗中,情报都是决定胜败的重要部分。但是,奉孝君,在结伴的那段日子中,我的确是将你视为伙伴。” “拉倒吧。”郭奉孝晒然冷哼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伙伴,才会挥刀相向?” 加藤悠真对他的轻蔑嘲弄不以为意,轻叹一声,平静地道:“生而为人,拥有智慧情感,就相应地会有苦恼,我们无法舍弃所有感情,就只好承受苦恼,这是公平的。为了这样一些意义,就要舍弃一些东西,虽然难过,却是必须的。” “那么是什么意义值得你们宁愿变成隐藏在阴暗初见不得人的老鼠?真是可怜。” 加藤悠真站直了身体,背部离开树干,以一种正对着郭奉孝的姿态,郑重其事地道:“为了未来。” “呵,是你们的未来吧?” “第一,自私是我们身为人的本性,不论多么道德,有多少个舍己为人的感人事例,这是更改不了的。”加藤悠真眸子望着郭奉孝:“第二,奉孝君,你应知道,人与人之间,是不能代替的。无论两个人多么亲密,多么默契,多么关心,当一个人痛苦的时候,另一个人永远无法完全的感同身受。因为他并不是真实的痛苦,他所看到的对方痛苦,只能想象那有多痛苦,然后类似催眠一样感受得那份痛苦。所以,我们渴望的未来,你们也许会同情,也许会关心,却永远无法理解。” “哈哈,说得真棒!”郭奉孝哈哈大笑,嘴角坏坏地扬起,道:“所以你们就可以抢?那么问题来了,就如你所说……你们的未来,关老子屁事!” “所以,你看。”加藤悠真微笑着道:“我们只能抢,而你们……只能一战。” 他左手平伸,三根指头指着郭奉孝,伴随着一字一顿的说话缓缓依次收回手指:“三,二……一!” “一”话起,加藤悠真猛然剁脚,脚下树枝轰然断裂,化为一道虚影激射向郭奉孝! 郭奉孝眉目凝起,随着加藤悠真话落,水心剑亦寒芒大盛,冲向迎面而来的加藤悠真! 交锋一刻,清脆震耳的金鸣之音爆出火星飞溅,一道漩涡乍然将扬起的火星卷入,携带着轰向加藤悠真。两人身形交错,不到一秒,又各自回身,如同狂奔着野马的骑士,再度向着对方冲击。 冲击,交错,返身,再冲击! 脚下的杂草被高速的疾风刮得飞扬,又顺着水心剑产生的漩涡中成呈螺旋轨迹只冲天际。大片大片的树木被无形的刀锋杀气砍断,每一株切口都平滑如镜,可见刀锋所过速度有多么地快。交战中的两人身影在高速运动中,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刀气、漩涡、火星占据这座密林。 每一秒都是精心运算,每一次交锋都是生死边缘,每时每刻,皆你死我亡! 谁也不敢疏忽,你若敢观察到自己眨了一次眼睛,对手就会让你所有的躲避空间彻底封死,看下你的头颅! 又一棵大树砰然一声分崩离析,郭奉孝的身影短暂地现出了形,他重重撞击在树上,所承受的凶悍御气自体内蔓延至树上,足够三人环抱的大树承受不住这般凶猛的冲击,炸裂为片片木屑。但下一眨眼,郭奉孝的身影在漫天飞屑中又变得模糊。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在高速频繁的交锋中,对战双方均都不敢静止身躯,任何一方一旦妄图以静制动,绝对会被对方凶狠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撕碎!郭奉孝不过只停了不到半秒,已令战局转变,被加藤悠真死死压制! “奉孝君,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剑能力,失去名剑能力的你,技巧、速度、意识都不是我的对手!”加藤悠真的声音回荡在空间中,然而局外人看来,他的身影似乎有三四个,又似乎根本就看不见他的身影:“认输吧!” 郭奉孝沉默不答,他的身躯同样快得模糊。下一刻,一簇激战至今最为耀眼的火花铿锵亮起,随后一道漩涡遽然旋转,水势螺旋冲击之大,震荡出强势气浪,向四方扫荡而去。 双方都受到了水漩涡的螺旋冲击,各自向后暴退,一跃而出数米之远! 草木仍在狂乱地飞舞,但战场却由极快转变了为静。郭奉孝盯着前方斜垂村雨丸的加藤悠真,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全程神经紧绷的激斗让他的体能惊人地剧烈消耗,手脚的肌肉都开始有了轻微的颤抖反应,不得不通过深呼吸来尽量地回复体力。 他手背抹过嘴角,漠然地瞥了一眼上面沾染大片的鲜血,无动于衷,对加藤悠真道:“人人都知道酒能醉人,可是就算知道了,不代表喝了酒就不会醉。” 加藤悠真安静地道:“奉孝,身为战士,我给你最后的尊严。可是,你的酒,醉不了我。” 他握剑的手纹丝不动,似乎手背上蜿蜒汩汩流动的血并不存在一般。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至村雨丸的刀身,村雨丸明亮刀身上,安静地流出清水,如宁静的小溪,无论鲜血如何多,都在血入刀身的瞬间被洗尽。 “真是感谢。”郭奉孝讥讽地笑着,认真地说道:“不过,这不是你能叫我奉孝的借口,我们TMD……没有那么熟呐!” 水心剑被高高抬起,加藤悠真诧异地咦了一声。郭奉孝脚下的大地似乎在震动,强劲无匹地气流自他周身涌起,直冲天际!他的衣裳被撕裂成碎片,头发被卷得笔直朝向天空,甚至有些被激荡的气流索性拔起。 斑驳的阳光消失不见,加藤悠真仰首望天,天空并没有阴影,但似乎有一层薄而透明的物质晕染开来,如同一面巨大的玻璃遮挡住了阳光。空气中,沉闷与潮湿在明显地上升,加藤悠真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这样的气息。 就像是……暴风雨前来的气息。 “水漩千爆!!!!” 郭奉孝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加藤悠真遽然感到寒意涌起,不假思索敏捷地侧跃! 轰!!! 一道巨大的水流漩涡从他刚才的位置喷薄而出,其势巨大,直连天际。它不是飓风,却和飓风一样将周围一切吞噬进漩涡,撕碎成渣!加藤悠真根本来不及调整身躯,脚还没落地,村雨丸便就地一撑,再度跃至一旁,然后被那道恐怖的水飓风追得狂奔。 他速度不可谓不快,但如何比得过这大自然原始的暴怒,只能一边抵抗水之飓风强悍的吸力,一边左右大幅度变向,躲避着。他又一个翻滚,堪堪躲过飓风边缘,抬头时,脸上多出了数道血流,水之飓风所甩出的水滴,在惊人的速度下,每一滴都化成了锋锐的刀,如同百万大军齐射出的箭,铺天盖地。 而加藤悠真此刻没有闲暇顾忌脸上的血了,他的瞳孔骤然凝缩,震骇地看着面前的大地被冲破,水的狂流搅动着这片密林天翻地覆。 又一道水流漩涡?! 加藤悠真面色铁青,望见又有四道同样规模的狂野地咆哮,他咬牙,巨大的危机感身体潜能被激发,速度突破了极限,又更快了几分。 同样咬牙坚持的还有郭奉孝,如此威力巨大的招式对他本就消耗殆尽的身体无疑是巨大的考验。但他知道,这已变成了一场比拼耐力的战斗,双方都处在崩溃边缘,胜负只取决于谁能坚持到最后。 他若能支撑到加藤悠真被水之飓风卷入,便是胜利。飓风之内,水流激荡,每一道水流实质就是一道被增幅的御气,郭奉孝相信加藤悠真很强,但更坚信加藤悠真撑不过成千上万道水流的轰击。 两道水之飓风飞旋而来,加藤悠真被夹杂中间,避无可避。他还在做困兽之斗,企图从两道水之飓风的边缘处突围,但这时机不过刹那,加藤悠真最终没有敌得过飓风恐怖的吸力,被卷入水中飓风中。 成了! 郭奉孝心中狂喜,但仍不敢大意,强撑着控制剩余飓风向加藤悠真汇聚,只要在坚持一阵,加藤悠真就将变成一堆肉沫! 然而他的身体一僵,瞳仁骤然凝缩如针! 水之飓风的速度肉眼可见的飞速变慢,卷动的水流最后停息,从地底直至天际,凝结成冰,冰寒气息弥漫开来,壮观如天梯。 砰! 凝结成冰的飓风炸碎成渣,在密集的冰雹雨中轰然倒塌。 笔直地寒光闪现,如流星坠地。 加藤悠真与村雨丸的刀光融为一体,破冰而出! …… 噗。 高高扬起的血喷涌如箭,无头的八荒会徒站立了片刻,顷然倒下。花飘零玲珑地身段旋转,长裙飞扬如伞,反手一剑又刺穿一名八荒会徒的心脏,漠然拔出,然后站定身子,笑靥如花地看着将她层层包围却再也不敢鲁莽上前的八荒会徒们。 她衣裳如新,一尘不染,横七竖八地倒着数十具八荒会徒的尸体,地面上一滩滩血混在一起,汇聚成一片浅浅血池,而她的鞋子已被踢掉,吃着一双晶莹剔透的雪足立在血泊中。 艳红的血,白得耀眼的足,美丽而危险的女人。 “咯咯,还有谁?”花飘零眯着眼娇滴滴地媚笑,在血中的她,勾人夺魄:“男人不可以说不行的哦。” “****,真丢脸!”暴雷般的怒喝从八荒会徒的身后传来,在让开的通道中,八尾圭面容阴沉,单手扛着鬼丸国纲踏步而来:“啧,让我守着山之门,没想到竟然在这和这群**打,中华的名剑师就这点志气吗?” 花飘零的眼睛眯得更紧,这让她的眼眉看来像极了夜空中的弯月,她伸出红嫩的小舌头舔过鲜艳的红唇,声音本不刻意,却自有一抹荡人心志的腻:“呵,总算来了个像样的了。那么,是要多P还是1P呢?” 八尾圭怔了一下,明白过来时满脸通红,怒道:“婊zi,我一个人足够收拾你了!” “咯咯,人家好怕啊!等你**我哦!” 花飘零夸张地拍着胸口,八尾圭看着她明艳动人的姿态,反而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在嘲弄他,顿时怒火中烧,大喝一声:“杀!” 他迈步,鬼丸国纲挥斩而下。 刀气如月,切碎地面,破开血水,向花飘零疾风般袭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然后我杀了你 刀气疾射,来势之凌厉,花飘零玉容也不由为之一凝。玉足轻点,不带一丝烟火气息地侧飘,刀气从她身边刮过,砸在高天原入口上溃散,点点气纹如樱花般散落,让这个世界宛若沉陷于水中。 花飘零精致的耳朵一紧,分景剑横立于胸,似有一眨眼的停顿,然后猛然击出! 锵。 本来还在十步之外的八尾圭仿佛比刀气还快,已然杀入眼前,花飘零一剑挥出,正是与劈斩而下的鬼丸国纲撞击在一起。两人同时闷哼一声,但脚下却没有半分退却,彼此冲击的御气透过两人身后卸出,顿时街道青石破裂翻飞,扬起尘土滚滚。 烟尘迷蒙,但两人的目光清亮冷锐,完全不受尘土影响。对名剑师来说,眼中既已明确敌人,又何惧尘土蒙蔽?分景与鬼丸国纲在须臾间又交锋十几次,鬼丸国纲裂裂如电,分景气场庄严凛然,高频度的挥击使得两柄剑残影重重,周围剑气刀风急剧卷动成气旋,片尘不能接近。 然而两个人中轴脚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耀起在两人周围的刀光剑影映着彼此冷峻的眼眸。相持对攻中,步步惊心,交手者觉得已经度过了漫长的阶段,而在外人看来却不过短短几分钟。 八尾圭目光倏然爆出精光,花飘零应对出现失误,身形一晃,产生了转瞬即逝的破绽,当下毫不犹豫,大喝一声,鬼丸国纲斜斜狂猛扫过。刀锋及面,八尾圭却吃惊望见花飘零嫣然一笑,她妖柔地侧头,鬼丸国纲锋利的刀刃贴着她娇艳的面容呼啸而过。 竟然……被躲开了? 八尾圭瞳孔微缩,直到这一刀落空,他依然没想明白花飘零是如何躲开这一刀的。她躲避的动作早就在八尾圭的计算之内,但偏偏就是被诡异地避开了。就好像你要抓起桌面的杯子,杯子分明只是颤抖一下,你却抓了个空。 但这念头只是在八尾圭脑海中闪过一半,他的身体已经诚实地做出了反应。强行收刀,改变挥斩的轨迹,回击反攻过来的分景剑。刺耳的金鸣声中,分景和鬼丸国纲像此前重复了无数次一般,再度撞击在一起。 不,和此前地并不一样! 八尾圭心中一沉,按照分景剑的轨迹,速度和着力点都不该是鬼丸国纲应该有的颤动感!他计算失误,没有撞击在分景剑攻击最强的那一点上,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他的鬼丸国纲用势已尽,而分景剑还留有余劲! 啧,又是这样…… 八尾圭连忙再度强改鬼丸国纲的轨迹,大幅度变向,如一道冷光陡然折射,同时身躯暴退,终于敢在分景剑刺入自己的胸口之前嗑开了分景。交锋地一刹那,两人的御气同时全力爆发,顿时震荡出强劲气浪,轰然炸开! 八尾圭双足死死踏在地面上,但是冲力无匹的御气将他硬生生地轰得后退,地面上被梨出两道浅浅的痕迹,足足有五米后才勉强停下。 花飘零笑盈盈地还站在原地,挺立身姿,小蛮腰骄傲地绷紧,使得她饱满的胸脯更加挺拔,曲线窈窕。 初次惊心动魄的交锋,以八尾圭的后退告终。花飘零眨眨眼,精致狐媚的小脸浑然天成地浮现出哀怨,楚楚动人:“哎呀,小**,看来你也是很快哦,坚持不了多久的,哎,不幸福啦……” 八尾圭目光阴沉地盯着她,不为她的美色所动,寒声道:“我想起来了,你的名剑能力是魅惑。通过魅惑对手,让对手产生一瞬间的错误视觉,从而赢取战机和破绽,果然是个狐狸精。” “咯咯咯,现在跑还来得及呢!” “跑?”八尾圭高高扬起下巴,笑容因为兴奋而显得狰狞:“但你大概不知道,我的鬼丸国纲并没有名剑能力,但也正是这样,我每一场的战斗,都面临着你们这些依赖名剑能力的**们,而本大爷全都打败了他们,那也意味着……” “我,才是对付拥有名剑能力最有战斗力的人啊啊!!!!” 张狂的嘶吼中,花飘零美目猛然睁开,怔然望着直至此刻才徐徐从眼前飘落的一缕缕黑,望着它们在散开飘荡向院方,如蒲公英飞扬向大地。 那是她的发。 他是什么时候……?! 花飘零满目震惊,若有所觉地用手背擦过脸颊,皮肤上的刺痛令她明白了发生什么。她瞥一眼手背上的血,笑容凝固,而后变得阴沉铁青。她抬起眼,盯着八尾圭,那些千娇百媚,那些春意无限,全都消散无踪。 有的,只有冷锐目光和寒霜玉容下的怒火。 “你要玩大的?”她淡淡地说道,玉容上第一次没有笑容:“那么,姐姐我奉陪到底。” 哧。 玉手猛力划过,那袭鲜艳繁盛的碎花长裙被撕去大半,几乎快到大腿根部,露出大半天令人炫目的白皙雪肤,直而修长的玉腿在黑夜中妖冶而艳丽。 “现在不碍事了。” 她随手将撕下的长裙,面无表情地说道。 …… 风之门,黄沙飞扬,热焰灼人。 叶少华如一尊古佛,闭目站立着。虽是站立,但他的身体却是向后靠着,玉柄龙直插在漫漫黄沙中,支撑着叶少华的身体。虽是斜靠,但是从头至脚,叶少华的身躯是笔直,如一条直线纹丝不动。温度分明高得骇人,可他英俊的面容沉静,不见一滴汗渍。 他的心境亦如同他的面容,任由周围那股阴柔气息如在阴暗处伺机攻击的毒蛇若隐若现,不起丝毫波澜。 “如果找不到破绽,就滚出来吧。”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低劣的伎俩……这片沙漠只是虚幻,除非我心被蒙蔽,才会感觉到体力消耗,可若是我心清净,则万物皆净,不躁不烦,你一点机会都没有,只是徒劳给我时间恢复体力。” 风呼啸刮动着,只有飞沙走石,不闻任何回应。 叶少华摇摇头,蔑然道:“我既然能看透这不过幻境,你以为,我难道破不了这幻境?” 话音刚落,他身后沙土之下便陡然掠过一道急速起伏的沙线,然而在快要接近叶少华之时,又陡然后退!玉木瑞树从沙层中破出,虚影如电,眨眼从叶少华身后绕到身前,却不攻击,反而惊疑不定地望着叶少华。 目前为止,他精心的计划全都落了空。本想利用环境扰乱叶少华心志,不想叶少华不闻不动,心比石坚。被识破后,玉木瑞树又向索性拼一把袭击叶少华,却在快要接近叶少华之时才发觉他浑身上下丝毫没有可以攻击的破绽,反而一旦进攻更容易受到叶少华之后可以预见的猛烈反击,于是不得不退。 “看来你是个聪明人。”玉木瑞树驼着身体,他的眼睛又黑又沉,阴鸷如地狱里的恶鬼:“结伴的时候,你已经起了怀疑吧?所有中华名剑师中,只有你没有使用名剑能力。” 叶少华淡淡说道:“我向来懒得去猜测那些用尽心思的阴谋计策,不用名剑能力,只是……没有必要。” 他说话的同时淡然看着玉木瑞树陡然化作一道黑线一闪而来,却毫不慌乱,身躯一挺,玉柄龙发出沉闷的剑鸣,迎向那道如电的黑光。 砰! 以两人为中心,强劲的气旋瞬间生成,荒漠的沙土本是细软的,顿时沙土如海浪般咆哮卷起,陷出一道直径数米的巨大沙坑。 玉木瑞树目光一凝,死死盯着叶少华手中的玉柄龙。与其他名剑不同,玉柄龙在被以血脉召唤而出时是带着剑鞘的,而方才叶少华这一剑并未出鞘。在玉柄龙挥动后,玉木瑞树只觉得眼前仿佛被漫天的乌黑遮蔽,随后玉柄龙剑鞘的乌光便重重砸在他的村正上。 刚一接触,玉木瑞树顿时感觉到了玉柄龙那远超外表的沉重劲道,虎口发麻,闷哼一声,向后退了数步才堪堪停住。 叶少华也不追击,仗剑立在胸前,剑眉微皱,他的语调轻且淡然,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倨傲。 “你本不值得我出剑,但这次我赶时间,没空陪你浪费时间。”他面容静默:“给你一分钟的时间,用出你最强的一招,然后我杀了你。”
第一百五十三章 玉柄龙它出了鞘 玉木瑞树如临大敌地弯腰,眼瞳凝成一点,死死盯着叶少华。他浑身每一处肌肉都处在紧绷状态,如同一条被压到极致的弹簧,他的声音阴沉如同从喉咙滚出一般。 “杀了我?中国人五千年来依然改变不了狂妄自大的本性……时代已经变了,你们早就不是高高在上的超然者,早就被砸下了该死了神座。”他缓缓说道:“我手中村正,乃是第一代村正,真正的妖刀。每一代持有者,手上无不沾满血腥,每一个持有这把村正的人,在持有的时间中都将逐渐每一代村正主人通过杀戮而积累的血气。也就是说……” “这把村正只会越来越强,最终成为第一名剑!” “第一名剑?”叶少华失笑,随意说道:“那我今日就折了它如何?” “尽管来试试看!!” 玉木瑞树暴喝一声,威势在一瞬间飙到了最高,村正凄厉地长啸扫荡而出,一簇簇血红骷髅头暴雨般自他身后呼啸激射!荒漠的黄沙化成了咆哮的大海,一道道沙被掀翻成墙,一浪接着一浪地向叶少华汹涌席卷而去! 无穷无尽狂暴的血气面前,人的身影如此渺小,不过沧海一栗。叶少华的脸在铺天盖地的血红中被映照得阴郁冷峻,他手指在玉柄龙剑柄上不疾不徐地点了三下,而后凝眸成霜,内里杀机陡然爆出! 玉柄龙终于出了鞘。 初始不过一点微弱寒芒,而后如电如幻,瞬息已壮大至百丈,清越威严的吟音响彻十方,令得天地苍云和这漫野黄沙也似乎为之清了一清。 浩瀚庄严地气纹流水般划动,鹿角,蛇身,鱼鳞,风爪。 虽不过气之所聚,但赫然真真切切是一条龙! 玉柄龙,唐代名将郭子仪之剑,剑藏龙气,是以方能逆转伪龙天子安禄山逆天改命之局! 玉木瑞树震骇望见巍峨龙气在他的血气浪潮中翻江倒海,龙气所过之处,血气尽褪,转而化为一蓬蓬清朗云气。远远望去,荒漠之地,云蒸霞蔚,龙游其中,千里八荒为之动荡!村正世代持有者引以为傲的血气在龙气面前如雪遇烈阳,溃不成军。 “吼!!” 又一声龙吟,八方云荡风起,天现一缕斜阳,凝聚照在龙身之上。玉木瑞树痴了一般,呆呆地抬头望着盘旋直立的这壮阔龙气龙身。 村正地血气散落一地,如垂死挣扎,如苟延残喘。 叶少华伫立龙首之上,睥睨着震骇的玉木瑞树,二指并拢,声音沉稳,如天神下了最终审判:“诛之。” 吼!!!!!!!!! 震耳欲聋的龙啸中,龙气之首雷霆万钧地俯冲向玉木瑞树,龙身之大,陡然俯冲之势威猛无匹,霎时天地荒漠同时剧烈晃动,无声中,世界崩裂成碎片,化为云烟消散,幻境就此被破。 玉木瑞树身为被攻击的目标,根本无处可躲,龙气浩瀚无处不在,他无论避向哪边都在龙气的覆盖范围中。 就像人永远逃不出世间、逃不出时间。 “啊啊啊啊啊啊~~~~!!!” 狂野的龙气尽数轰入玉木瑞树体内,他惨厉地仰首哀嚎,身体血脉每一处每一寸都在瞬间突破疼痛的极限,神经承受不住,本该承受不住,但下一道龙气的剧烈冲击又再度唤醒了麻木的痛觉神经。 虽然是瞬息间,仿佛无止无尽,永坠地狱。 他被狂暴的冲击力撞得飞起,狠狠地砸在回归本质的房间的墙面上,最后如一只濒死的兽,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叶少华就站他面前,玉柄龙肆掠之后悄然重新入鞘。他如看一只死狗般看着神智已经失常的玉木瑞树,漠然抬脚,踏在了那张可怜的脸颊上。 “我想你们做错了一件事,李君豪的确是我们的最高长官,干胜剑也的确是位列一级的名剑,所以你们将重点放在他身上其实无可厚非。”他慢吞吞地说道:“可是,无论是阶位还是品级,他都不是我们当中最强的。如果以单兵战力来说的话……” “最强的,是我。” 话落,他踩在玉木瑞树头颅上的脚悄无声息地下沉,沉闷而短暂地碎裂声划过,大蓬大蓬的血在他的脚下飞溅而起,绽开如凄艳的花。 而他的衣裳裤脚没有沾染半点血迹。 他双脚迈过地上的血水和脑浆,打开了门,继续前行。身后,头颅粉碎的玉木瑞树的无头尸身还残留着生前最后一点反应,颤巍巍地抽搐着。 …… 花飘零与八尾圭的激战正到最白热化之时,事实上,双方这种激烈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在寻常战斗中,这种强度的交锋,往往一招便可见胜负,但两人长剑狂刀已然交锋不知多少次,花飘零的魅惑越来越致命,撕去了长裙后的她步伐也更快了一倍不止。而八尾圭看似险象环生,但每每总能羚羊挂角般神奇回击,是以虽然一再败退,却仍然如大海的礁石般承受狂潮冲击屹立不倒。 表面上来看,花飘零占尽了上风,然而两个人都清楚,若花飘零九攻不下,那么最终胜利的一定会是八尾圭。一来花飘零气势将竭,二来八尾圭一旦适应了花飘零的魅惑影响,势必会扭转战局。 于是分景又横空一剑,轨迹飘忽不定,在八尾圭眼里似有一瞬间的断层,他不由恼怒沉沉低喝。 啧……又是这招,有完没完?! 不得不说,八尾圭能坚持到现在还要感谢相当多的运气,花飘零许多魅惑能力用得恰到好处,正是逼得八尾圭不得不应对之际,大概是暴力狂的直觉天生敏锐,八尾圭居然凭着感觉连连瞎打瞎撞猜对了分景剑的真正路线,气得花飘零银牙都快咬碎了。 然而这一剑来得诡异,并不是非接不可的逼杀,八尾圭在电光火石间便做出了选择。战斗中运气好的人往往死于相信运气,虽然奇迹般地接住了花飘零的所有魅惑,但指望依赖运气必败无疑。保守地向后退一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分景剑的轨迹在将刺入八尾圭面门的时候果然产生了变化,本是正面的分景剑诡异地出现在左侧,八尾圭目光一凝,鬼丸国纲灵蛇出洞般猛然刺出,铿锵声中,嗑开了分景。 只是分景剑之后,不见花飘零的身影。八尾圭心中一寒,眸子飞速掠过战场,立刻找到了花飘零妖娆的身躯。 但是已经晚了! 花飘零矮身,如虎般蹬出,一把环抱住八尾圭的腰,而她柔软的身体在地面上划过惊艳的弧线,眨眼绕到了八尾圭身后。 “喝!!” 她娇斥一声,御气猛然爆出,娇躯蹭地一下挺立,向后倾倒,彪悍无比地将体重至少是她一倍的八尾圭强行抱起,抱摔倒地! 轰隆!巨大的响声伴随着尘土翻腾,碎石迸裂飞溅,八尾圭头部着地,在御气的加速度下,撞击着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花飘零显然没打算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抢先受到重击的八尾圭一步翻身跃起,修长的玉腿重重砸下,雪般光泽的肌肤在厉啸声中晃眼得人心驰神往。 “臭女人!” 陡然炸起的咆哮声无比愤怒,八尾圭躺在地上握拳轰出,与花飘零强劲的扫腿重重对撞在一起!闷哼声中,八尾圭整个身体陷入坚硬的地面,然而此刻花飘零也再无进攻的机会了,八尾圭另一只手握着的鬼丸国纲凶悍地斩来,以攻代守。 花飘零暗叹一声可惜,不得不退,接着八尾圭方才一拳的去势,玲珑娇躯向后弯曲,双手撑地,连续几个后空翻站起,顺手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分景剑。 战机虽失,但她终于再度笑得**灿烂,随手抛了一个剑花,笑盈盈地道:“下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哦。” 八尾圭已经勉强站起,面容凝重,他虽然中断了花飘零的进攻,但刚才那一下惊心动魄的重击还是让他的视线开始产生摇晃感,而左眼处,亦汩汩流出了鲜血。 “呵,八尾,看来很不顺利呢。” 身后轻悠悠地传来一声感叹,花飘零笑盈盈的脸顿时僵住,陡然转身,震惊看着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的那个影子。 “加藤悠真,你少废话!”八尾圭气急败坏地叫道:“这里没有你的事!” 加藤悠真托着眼镜,从阴影处缓缓走了出来,脸上是标志性的温和笑容:“我只是来看看这里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而已。” “给老子滚!”八尾圭恼怒之极,喊道:“这个女人,是我的对手,不需要你插手!要打找你自己的对手去!” “我的对手啊,”加藤悠真耸耸肩,脸上轻描淡写,无辜地道:“已经解决了啊……” 花飘零闻言心中一沉。 郭奉孝……败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曾视你为友 枯树裂枝,百里冰封,阳光普照而下,残叶断花蒙蒙徐徐飘落。 “草,大意了。”郭奉孝苦笑,自嘲着:“竟然是凝结水流的能力……真是撞枪口上了啊……” 他此刻像一条死狗般趴在地上,并非他不想站起,而是四肢均被无数冰条穿透,如一具具铁索将他扣在这凝结成冰的地面上,令他动弹不得。彻骨的寒冷肆无忌惮地穿透他的身体,郭奉孝脸色灰白,两片唇已然变得青紫。 加藤悠真破冰而出之际,他并非没有准备。加藤悠真混杂在漫天碎冰中,郭奉孝虽不能在刹那之间及时捕捉到他的身影,但凌厉的刀气让他浑身汗毛悚立,无比明确村雨丸斩来的方向。他御气尽数流转向水心剑,挥剑横挡,为防止加藤悠真将利用水流凝结成冰,郭奉孝还特别留心不再使用水心剑漩涡之力。 他确实挡住了,但只是一道锋利的冰刀。郭奉孝瞳孔猛然扩张,不可置信地望着加藤悠真半屈着身体,村雨丸电光一般从他腹部掠过。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就此停顿了片刻。 噗……!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郭奉孝的腹部迸溅喷出,如泉涌,如开了闸的洪流,染红了刀光和剑影,染红了这狼藉的密林。 他……怎么可能……?!! 郭奉孝念头刚刚掠过,这才想起来,村雨丸刀锋杀气能够激发出清水清洗刀身。加藤悠真成功地骗过了郭奉孝,清水自刀身流出之后,被名剑能力“逆水寒”凝结成冰刃,也就是说加藤悠真在那一个瞬间同时拥有两把刀。 一把锋锐凌厉,而另一把悄无声息的才是真正杀招。 郭奉孝痛哼一声,强忍着疼痛后退,战斗仍然在继续,凶恶的狼绝不会因为猎物而松懈,只会更加凶狠嗜血。加藤悠真一刀干净利落地脱离郭奉孝腹部之后,屈着的身体迅猛立起,动作斜街得快如闪电,郭奉孝只来得及退出一步,冰寒刀光已裂裂斩下! 妈的……! 郭奉孝心中怒骂,目光陡然变得凶厉无匹。他不再退,水心剑同样迅猛地斩向加藤悠真的腰!这是对生死的一次博弈,加藤悠真的村雨丸蓄势待发,而郭奉孝的水心剑确实仓促应战,郭奉孝想要不死,就只有比加藤悠真更快,在加藤悠真劈下他的脑袋前斩断加藤悠真的腰!可以说,这场赌博,赢面绝不到十分之一,但郭奉孝别无选择。 他无法在村雨丸斩下前退至锋芒之外,因此无论他退不退,都难逃身首两异的结局,因此他只能赌。 退是死,而不退,哪怕还是死,老子也要溅你一脸血! 刀光冷冽,映照着加藤悠真漠然的脸,在斩下之时,他总是温和平静的眸子掠过一抹异色,手腕微不可见地一抖。 嚓。 砰……! 大蓬大蓬的鲜血伴随着一声骨裂的声音如子弹般迸射,散开时遮蔽了两人的身体。郭奉孝眸子仿佛凝固了一般,瞳仁颤动着。出乎他的意料,他竟然地斩到了加藤悠真的腰侧,然而剑锋方才如体三分便再也无法前行。 加藤悠真的血凝结成了厚厚的冰,死死卡住了水心剑。 而村雨丸亦没有斩飞郭奉孝的项上人头,锋利的刀锋自郭奉孝左肩斩入,斩断了他的锁骨,斩到了他的肋骨,几乎要将他整条手臂斩下。 郭奉孝以命搏命,因此索性不做任何防御,丝毫不留余地。加藤悠真……本可以斩下他的头颅。 两人保持着彼此斩入对方体内的姿态定住,加藤悠真轻声叹息,他本是如水般冷静的人,然而这一次,他的声音有了一丝暖。 他说:“奉孝,你须知,我的确是曾将你认为是好友的。” 用不杀之恩,以负伤之躯,只为证明曾经和谎言。 郭奉孝的身躯猛然一颤,震惊无比地抬头望着加藤悠真!他的手无力垂落,噗地一声双膝跪地,而后也没有支撑住,轰然倒地。唯有他的眼,复杂地、死死地盯着加藤悠真。 身体……好冷…… 血液里,彻骨的寒冷窜近五脏六腑,似乎有一些血凝结成了冰,身体新陈代谢变得极其缓慢,感觉像要窒息一般。 加藤悠真淡然俯视着倒地的郭奉孝,那些落地的血水和水之漩涡失控后漫上脚面的水流渐渐凝结成了冰,透明的、血红的,从地底,一条条冰锁野蛮地刺入郭奉孝的四肢,将他囚禁在冰面上。 大许是身体已被冻得没有了知觉,郭奉孝竟然不觉得疼。 “你体内的血液已经凝结了一些细小冰块,因此你的血流速度会越来越慢,最后死亡。”加藤悠真平静地说道:“但若是有人来到这里,给你一些热,祛除体内冰寒,也许你还能有存活下来的一线生机,只是你的气机已被我凝为冰后震碎,即便存活下来,也无法使用御气了。” 他顿一顿,声音忽然有了几许悲切之意:“奉孝,我所能做的,仅仅如此了。” …… 清冷的剑,通彻的冷,不过刹那的流光。 锃!锃!锃!! 须佐只抵挡住了前五柄大梁氏剑,天之尾羽张发出悲鸣,剩余的八柄大梁氏剑如导弹般尽数轰在须佐魁梧如山的身躯上,爆起一团团的火焰。每一柄剑击中须佐之后,均划着绚烂的曲线自动归附于王晨曦身后,而王晨曦在虚空中身躯微动,下一刻陡然化作流光射向须佐。他速度快得骇人,沿途空气音爆不止,浮动震荡! 第十一柄大梁氏剑终于将须佐轰得双脚离地向后倒飞而出,而与此同时王晨曦眨眼杀到,一手随意抓住疾速飚射的第十二柄大梁氏剑,与须佐倒飞的巨大身躯平行,挥剑劈斩! 这一斩,身后其余十二柄剑如同一个整体随其而动,同样的位置,一道比一道更快的速度轰然落在须佐身上! 轰──!!!!! 须佐巨大的身躯迅猛地砸入地底,砸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深坑,如绝壁深渊。而王晨曦一剑之后,陡然地停住,虚指那道深坑,十三柄在大梁氏剑在塔前齐齐剑尖朝外,如一把把枪械等待着须佐出现。 王晨曦方才的速度何其之快,然而说静止便静止,从极快到极静,完全没有缓冲的过程,这完全违背了物理常识! 但王晨曦做到了。 坑上烟尘尚在弥漫,突然一声怒吼,须佐从地底腾起,天之尾羽张寒芒爆射,向着王晨曦直冲而来。然而比他更快的是王晨曦的大梁氏剑,早在须佐一冒头之时,如一道道雷霆般齐齐轰向须佐! “吼~~!!!” 八声怒吼起,守护着伊邪奈绪的八岐大蛇陡然启动,挟带着隐隐风雷之声向王晨曦袭来!伊邪奈绪惊恐地望着王晨曦,失控地尖叫道:“须佐,八岐,快给我,给我杀了这个怪物!!!!!” 王晨曦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狂暴冲来的八岐大蛇,随手一指,十三柄大梁氏剑分出一半,浑然天成地大幅度拐弯,转而轰向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凶性未灭,八个大脑袋纷乱地仰首,落下时张开血盆大口,一道道巨大的血红气弹狂射而出,迎面向大梁氏剑。碰撞的一瞬间,整个空间剧烈地动荡,本是高耸的平台一层层地被削弱,眨眼之间下沉了数十米! 大梁氏剑虽然悍勇无比,但八岐大蛇密集的血气攻击无休无止,终于将几柄大梁氏剑击退。王晨曦剑眉微蹙,手指翻动,十三柄大梁氏剑尽数回归身前。 他落地,一手平平伸出,十三柄大梁氏剑在身前,剑身平对王晨曦,剑尖朝外,围绕成一个圆缓缓旋动。 王晨曦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有几分苍白,他冲着犹在震惊的伊邪奈绪笑道:“还有没有?全叫出来,让它们一起来……” “啊啊啊啊啊!!” 伊邪奈绪抓狂地尖叫,以八岐大蛇狂暴密集的血气轰击 回应了王晨曦。
第一百五十六章 都是无路可退人 残月如洗,高仓真惠疏淡身影立在冰薄月光下,光线柔凉,映照着她的容貌清俊英气,表情淡漠之间显得执拗。她凝视着薛鸿铭,观察到薛鸿铭的脚上穿着一双橡胶底绝缘皮鞋,知晓他是有备而来。 那就是说明,薛鸿铭,一开始便猜到了他的对手会是自己。 高仓真惠玉容沉静,似乎并不意外薛鸿铭的未卜先知,只淡淡说道:“即使你已达到了六品,依然不会是我的对手。” “不,我一定会赢。”薛鸿铭身体是完全放松的,他甚至悠然点了一跟烟。烟头通亮的红,在黑夜中格外突兀显眼,似美人眉尖的一点红。他徐徐说道:“我这一生,过得并不怎么顺利,所以我很不服,总是想着如果我踏过拦在我面前的这些破玩意,之后的人生,老天是不是将我一生中的所有美好都留在了那里?现在你拦在了我面前,而我还有绝对的理由前进,没道理不赢。” 高仓真惠面上掠过一抹异色:“为了唐夏?” “嗯,为了唐夏,我必须前进然后见到她。” “我在此地,你前进,只会死去。” “呵,我一定不会死。”薛鸿铭长长吐出一口烟,在缭绕的烟雾中凝望着高仓真惠,慢慢地说道:“人这一生,岂止一个执念?现在唐夏是我执念,所以我必须前进,但已经有十四年,我被另一个执念驱使着,必须活着,所以我不能死。我既然想我不能死,那么我就一定不会死。否则,这苍天……就是瞎了眼的,就是不存在的。” “另一个执念,是你的憎恨?” “嗯,仇恨是把火,生生不息。”薛鸿铭微笑着说,英俊的脸在烟雾中映得又暗又沉:“杀死林宗前,我必须活着。恰好,它也在你们这,所以我觉得很幸运。” “内心的执拗,并不会使你变得强大,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差距的。”高仓真惠面无表情,目光望着薛鸿铭,像看一个可怜人,道:“无论你内心多么强大,你和我的实力差距不会因此抹消。” 薛鸿铭又一次深深吸了口烟,这一次,他吸得极狠,直接将还剩半根的烟草吸尽。他仰头,望着这凉薄月色,吐出的烟霾使得苍穹更加诡异朦胧,他叹一声,说道:“我说过了吧?到现在为止,我一直都过得不怎么顺利,因此总避免不了碰上比我强了太多的对手们,并且常常不得不战。可现在你看,我还活着站在你面前,而那些当时看来强大得不可逾越的对手们,都不见踪影。” “这样的战斗,我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并且我知晓我为何能够获胜。现在的你,和当时那些对手没什么两样。”薛鸿铭将烟头随手一弹,收回目光,转而平视着高仓真惠,无比肯定地道:“真惠,你没有拼死之心,而我……有。” 这就是支撑着薛鸿铭一路行走至今的信念,既相信上苍要他以不死,又时刻在战斗中保持着拼死之心,看来荒谬,却不得不承认,若不是依靠着这悖论,他早已放弃生存或者早已横尸某个惨淡无人的街头。 高仓真惠静默了许久,然后简单明了地否认了:“我有。” “你没有,”薛鸿铭摇了摇头,目光直视着高仓真惠,锐利地像是要穿透她的肉身看到她跳动的心脏,他说道:“我既然来到这里,而不是出现在那个高天原入口,便意味着我记得这条街。我只来过一次,并且是你带过来的,对吧?” 高仓真惠再次沉默,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那时我们刚下机场,你带错路,在这里折返。可是,一个从小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怎么可能会认错路?”薛鸿铭紧紧盯着高仓真惠白皙且薄的容貌,目光炯而灼灼:“那个时候,你其实是在故意暗示吧?我想,高天原的入口并不止一个,这里……是另一个高天原入口,我说的对不对?” 高仓真惠依然默不作声,薛鸿铭借着柔凉薄暗的月光看清了她的脸。他的视觉已强化到了可视黑暗如同白昼,但依然仔细端详这张坚忍冷漠的脸。 世间有无数皮囊,只要有光,便可看清。 可要看透一颗人心,又需要什么? “你轰我坠入万丈悬崖,却至少保住了我生的希望。在机场之时,你若要隐藏自己的气息,我绝不可能察觉是你,更不可能逃走……你没有意识到吗,你今天的问题特别多,比我们之前所有说过的话加起来都还要多。别在欺骗自己了,高仓真惠。”薛鸿铭沉声道:“你根本不认同八荒会的行为,也根本不想要我们拼得你死我活!你既然不想我死去,既然没有拼死一战的决心,那么你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高仓真惠无动于衷,薛鸿铭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情急又叫喊道:“让我过去,真惠!!” 无声的寒芒一闪掠过。 高仓真惠手里的布都御魂晃了晃,折射着月光的刀芒似惊鸟一般,她望着薛鸿铭,目光沉静不起丝毫波澜。 “你可以不死,但我不能退。” 薛鸿铭怔然看着她挺立在月下的身姿,深吸了几口气,无可奈何地骇笑道:“我无路可退。” 锃!! 话音刚落,薛鸿铭便如匹练般暴射而出!昆吾剑嗡嗡作响,溢出的御气卷荡开来,形成一股股小型飓风,刮得周围的树木、房屋晃动得摇摇欲坠。高仓真惠岿然不动,十步之内,以薛鸿铭这等迅猛冲势不过眨眼间,但就在这短促的时间中,竟然还能看出高仓真惠身躯有停顿之感。 直到最后一步,她才挥动布都御魂,将薛鸿铭势若雷霆的一击轻描淡写地格挡开来。 只是她身体的反应显示着她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般轻松,步伐虽稳,但还是不可抑制地退了三步。而薛鸿铭的身体更是倒飞而出,化作一道黑影,轨迹如同飞燕,只在落在侧墙边才短暂地现出了身形,而后再度猛然射出! 高仓真惠眸子里虚影重重,只能勉强捕捉到薛鸿铭模糊的身形,御气六品加上肉体强化的力量,使得薛鸿铭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强度,即便强如高仓真惠也无法完全看清。但她的面容宁定,在高速的尖锐呼啸声,对着眼里那团冗长而模糊的虚影笔直杀出。 高手之间对决,视觉的重要性已经退而求其次,敏锐的感觉和时机的把握方才是取胜的王道。你可以常常看不清对手的身影,但决不能捕捉不到他的气机。 高仓真惠的进攻路线简单粗暴,笔直如电,启动之时布都御魂浑然天成地横亘在腰侧,而奔驰之时,长刀疾风一般横扫而出,霎时一道道电流闪灭在黑夜中。她只需要大致捕捉到薛鸿铭的位置即可,布都御魂扫出的扇形范围内,足以击中薛鸿铭。 但自她长刀挥出,薛鸿铭便感觉呼吸一窒,四面八方均是让人窒息的威压,似乎布都御魂明亮的刀身和跃起的电流,将他所有的下一步方位全都锁死。薛鸿铭不由勃然别色,于是方才知道,高仓真惠并不是隐约捕捉到自己,而是凭借着精准地锁定住了他! 只是凭借着直觉吗? 多么可怕。 薛鸿铭是个狠辣之徒,既然不能退,他便前进!昆吾剑在流转御气的冲击中,迸射出耀眼光芒,无比强悍地冲向高仓真惠。 锃。 黑夜下的天地似乎为之亮了一亮,在双剑交击之大骤然震荡出阵阵摧枯拉朽的气浪! 错身而过的两人,无视着身后如海潮般席卷的冲击,各自划出一道大幅度的优美弧线,向此冲击向彼此! 铿!!又是一次交击,上一次的气波还未消去犹在震荡,新一轮的冲撞又在其中再卷波澜!而第三次的撞击比第二次来得要更快,几乎在第二轮气浪刚刚绽开的同时,第三次的冲击踵然而至! 空气中密密麻麻地产生音爆声,整个街道如同被一只巨大的手粗野揉搓着,扭曲得宛如水面涟漪的倒影,一层一层,起起伏伏。高仓真惠和薛鸿铭的身影已经无法用肉眼捕捉,只能勉强看到剑光掠起的战斗轨迹,剑气在这条街道的每个角落激荡着,密集如暴雨落下,在墙面、建筑、树木上落下一道道剑痕。 双方都放弃了长距离冲击,转而企图通过频度来压制对手。这对于人体的要求几乎不可能做到,交击之时突破极限的速度,交击之后又要在高速中变换姿态,以准备下一次的对攻。节奏、极速、时机,无一不是要求苛刻,就像要求一个数学家在计算中不允许拥有误差一样。 高仓真惠是天生的用剑高手,自小接受系统的训练,但薛鸿铭同样是凶悍的战斗机器,在真正的生死战场存活至今的怪物。 两人对攻最频繁的区域内,因为高速而从地面带起了巨大的气旋,电光、寒芒交错交织,密如蛛网! 几个瞬息之间,昆吾剑与布都御魂已交击了上千次,薛鸿铭紧咬着牙,感觉到身体肌肉纤维在以每秒最少上百次的频道颤动着,这早已远远超过人类肉体的极限,即便以昆吾剑强化后的这副躯体,也到了将要崩溃的边缘。 身体内,**的感觉如一条条狂蛇在肆虐着,与布都御魂的每次撞击,都有一股能量惊人的狂暴电流冲击着薛鸿铭的经脉。倘若换做普通壮汉的肌肉强度,恐怕第一下便足以让其昏迷不醒,而薛鸿铭经过强化后的彪悍肉身,竟然硬生生抗住了上千次! 他的衣服早已化为灰烬,而整个精赤的上身被电流灼热的高温炭化,散发出刺鼻的焦味,薛鸿铭的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炭化表皮噼里啪啦的破裂声。薛鸿铭在战斗中,目光骇然紧跟着高仓真惠的柔弱娇小之躯,并不是因为她的强大,而是战斗至今,薛鸿铭看清了自己的误判。 这家伙……同样拥有着拼死之心! 背地里出卖了八荒会、在不动声色时给出了暗示、一次次就可以就地格杀他却放过了他,这一切,分明就是暗中帮助中华名剑协会的他们! 明明不希望,明明给予了帮助,却在最后时候坚定地战斗着。 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让她抱着这一颗拼死之心为之战斗?!
第一百六十章 关于那些爱情(上) 很小的时候,高仓真惠就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同,所以他们的喜怒哀乐她虽然也有,不过都应该藏在心中,不应轻易流露。 然彼时高仓真惠仍然天真,并非不可接近,有三两个相知的闺蜜,又不肯浓妆艳抹,终日素颜朝天,天生丽质隐没在胭脂俗粉与嬉笑**中,并不多男生来扰乱,日子虽不平凡,但终归平静。 她白天如同一个普通女高中生般上学,认真听讲,为人恬静不争,晚上斩妖除魔,常常落下一身伤痕,亦有时感到疲倦。 那一日,她斩杀一只犬妖,虽无大伤,然不免惹一身尘灰,御气耗尽之后感到疲惫,因此坐在街道边一条长椅安静歇息,任由整个城市斑斓耀动的灯光一道道从眼前掠过。 高仓真惠很喜欢这样的时刻,纵使她在这一个角落无人理会,如被遗弃,但行人与车灯仿佛不止息般的流动着,看到这样的景象,高仓真惠总会觉得自己依然是这个城市中的一员,依然是混迹在这芸芸众生的红尘中。 他们毕竟还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直到有一道黑影拦截了这些光影,伴随着礼貌而温和的声音。 “呃,你是我们学校的吧?好像叫……高仓真惠?” 入眼的男生身材高挑,面容清瘦,棱角却是分明,不肯有半点妥协,眸子在黑夜里明亮却不锐利,而月光像清水一般在他的脸上流动,看起来叫人心安,忍不住地产生好感。他穿一件简单青蓝色外套,毫无花纹和修饰,纯而简单。 明明是黑夜,却穿着这样的颜色,让高仓真惠想起了白日晴朗的蓝天。 于是恼怒不免减退了些,却仍是有些不耐:“你认识我?” “当然,天生丽质的素颜美人。”男生咧嘴笑了起来,他说得如此真诚,居然丝毫感觉不到轻挑,然后他伸出了手,笑得更灿烂:“我叫冰室岚介,认识一下吧!” 高仓真惠没有伸出手,只是警惕地打量着他,许久之后,高仓真惠想起这初见的一幕,不禁黯然。 那时的她……已经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了危险吧? 冰室岚介等了片刻,不见高仓真惠与之握手,又见她警觉微恼的眼眸盯着自己,不觉哑然失笑,不着痕迹地摸摸鼻子,打量她一眼,略微讶然说道:“只穿一件衬衫?你不觉得冷?” 彼时已是寒冬,冷气凛冽,冻得人简直毛骨皆冷,高仓真惠的外衣在战斗中早就破烂不堪,索性扔掉,故而只穿一件薄薄衬衫。本是不觉得冷的,然而听冰室岚介这么一说,才发现天寒地冻,脑中一清。 她摇了摇头,却说道:“不冷,而且……这不是你需要管的吧?” 口气虽是清淡,却毫不客气。 她站起身,准备结束这次莫名其妙的搭讪,冰室岚介眼疾手快,竟然伸出臂拦住了她,然后他诚恳地说:“喂……呵呵,觉得冒昧了,但是能不能请你做我的模特儿?你真得很漂亮……” 高仓真惠错愕望着他,男生颇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嘿嘿笑道:“我比较喜欢摄影,以后也想当个出色的摄影师呢。” 趁着他挠头的时机,高仓真惠一闪身脱离他拦截的范围。 “没兴趣。”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喂!!” 身后传来冰室岚介的叫喊,高仓真惠打定主意不理会他的纠缠,可是敏锐的感知察觉到脑后的风声有异,战斗的本能防御反应让高仓真惠猛然回身,伸手抓住了冰室岚介抛来的物体,待望清时不由一怔。 那件青蓝色的、像是天空颜色的外套。 高仓真惠错愕抬首望他。 “天气真的……很冷,很冷很冷!”他环抱着双臂,揉搓着,目光却在寒冷中越发清亮,然后扬起一抹微笑,似乎生怕高仓真惠听不见一样叫喊着:“别嫌弃,穿上吧!不然……真的很冷很冷啊!” 这个家伙……脑袋秀逗了吗? 高仓真惠有一瞬间的失神,就是在这失神中,冰室岚介扭身跑开,导致她连“不用”都来不及说。 她垂首,怔然地望着那件青蓝如天空颜色的外套,静默半响,没有穿上,只是提在手中,然后回家。只是快到家的时候,她咬了咬牙,将外套丢弃在路边的垃圾箱中。 被家人发现突然多出了一件男性外套的话,会有很多头痛的麻烦。 她如是给出了解释的理由,却一整个晚上,都仿佛觉得那件外套并没有被她丢弃。 原以为关于这个人就此结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所以当第二日高仓真惠望见冰室岚介靠在教室的楼梯口等待自己时,不免有些意外。冰室岚介远远地望见她,快步便迎来上去。 他说:“高仓真惠,可以做我的模特儿吗?” 高仓真惠怔了好一阵,才惊异地反问他:“不是昨天已经拒绝了吗?” “呃,因为不死心,所以想要再确认一次,哈哈哈……呃,抱歉,打搅了,明天见!” 他挥挥手,潇洒地离开,留下冷着脸的高仓真惠还在恍惚中。等高仓真惠恍过神来,表情亦变得古怪。 他说的……明天见是什么意思? 很快高仓真惠就知道了这意思,从那一日起,冰室岚介每天放学时都在楼梯口等待着她,重复着同样的问题。 “高仓真惠,可以做我的模特儿吗?” 高仓真惠开始还有些耐性与他周旋,及至后来几乎快要无力,一次次地拒绝后终于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叫道:“需要我说多少次?!我不做你的模特儿,也不对摄影有兴趣!甚至我也不想和你有任何交集!!” 她叫得如此失控,周围的人们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只有冰室岚介愣了愣神,颇有些尴尬地笑,然后以一种无可奈何,像是哄孩子一般的神情对着她:“那么,把我的衣服还给可以么?” “什、什么?” “虽说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但万事不可强求。”他还是用那么坦然的语气说:“既然你不愿意我出现过,那么就把那件外套还给我,这样我也可以消失得彻底一些。” 高仓真惠张大了嘴,一时傻眼。 该、该死的!那件衣服……!! “其实……”冰室岚介微笑着,那么温和的笑容竟然让高仓真惠觉得无赖之极,而他眨眨眼,眉目中写满了狡黠:“我只要拍一张照片就够了呢!” 这个家伙,一定是知道了我扔了那件衣服…… 高仓真惠咬牙切齿地想,但最后终于选择屈服。从小到大,她都不想欠人的,纵然她所欠下的,已经够多了。虽然监狱里的那些都是该死之人,但每次高仓真惠砍下他们的头颅前,总会想起他们在这世上是否还有亲人,是否还有牵挂? 断他人业障,是为罪孽,是为负债。 于是冰室岚介为高仓真惠拍下了她生命中第一张照片,在泛着冷峭寒气的湖光前,高仓真惠像只呆头鹅般伫立着,不怒不笑,光晕在湖光轻薄的雾气中漂浮着落下,落在她的发边晕染开来,边缘在相机中呈现出如彩虹般的斑斓,静止的空气,宁静的人,被留在刹那间的光影,别有一番清净柔美。 “诺,给你。”当冰室岚介将照片递到高仓真惠面前时,高仓真惠感到诧异。 “为什么给我?连底片也……” “本来就是给你的啊,我想你大概没有看过自己的样子吧?况且,过去虽不可追溯,但若留下什么,多少能看到过去影子,这样似乎连带着未来都有希望呢。很多年后,我们分别之后,当你看到这张照片,也许你还会想起我也说不定。”冰室岚介表情若无其事,却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轻声说:“高仓真惠,我不想你忘了我。” “……” “呵,呵呵,哈哈哈!”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家伙竟然傻呵呵地笑了起来,眉梢飞扬,似得了什么大奖一般,然后试探性地问:“你看,高仓真惠,我并没有恶意,并且很真诚。那么,能不能下次再做我的模特儿呢?毕竟我还是没有你的照片。” 他明亮且柔的眼神就此期盼地望着她,高仓真惠看着这眼神,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会点了头。 但她毕竟答应了。 冰室岚介生怕她反悔一般,欢呼一声,一溜烟消失无踪,那一整天,高仓真惠都没有见到他的踪影。印象里,只有晴朗的天空,和使人愉悦的风铃在响,而她似乎在湖面呆坐了一段时间,在猜测着冰室岚介。 他说,不想被她遗忘……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呵,这家伙,总是叫人莫名其妙,叫人看不透。 此后冰室岚介为她拍了无数张写真,意境均都叫人惊艳,有时连高仓真惠也惊叹,亦对摄影有了兴趣,从冰室岚介身上学会许多精髓。只是随着两人混在一起的时光变多,校园内关于两人的流言蜚语不可避免地传播开来,人们这才发现,高仓真惠生得真是国色天香,叫人怦然心动。 然高仓真惠对这些流言视若无睹,而冰室岚介亦从不提起。 直到有一天,忘了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大约是一个夕阳,也或许是一个午后,冰室岚介对她说:“高仓真惠,我喜欢你,是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他说得一如既往地坦然,毫不羞怯,仿佛不过在约高仓真惠看一场电影。 这种坦然,却在当时轰得高仓真惠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只能瞪大了眼睛,惊愕无比地与他对视。 她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然而次次都能做到心若冰清,因为对方刚一动作,她便知道大概是想要表达什么,由此构建起防御,百毒不侵。然而冰室岚介从何时起,竟如此了解她,出奇地、突兀地亮出刺刀,还未试探便要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她一阵失神,该死的,又一次被这家伙搞到短路!为什么总是被整的如此狼狈。 她根本没有想清楚,狼狈地说:“滚!” 这一次,看似她干净利落地击退了冰室岚介,但细想起来,也许败下阵的……是她。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关于那些爱情(中) 流言蜚语总是传播得异常快的,关于冰室岚介正式对高仓真惠展开追求的传言被坐实,所有知道他们名字的人都在关注。冰室岚介自那之后再未有过表白,然一举一动显而易见,他送花,请高仓真惠看电影,每日总是在等待高仓真惠,恨不能时刻在一起。 高仓真惠每每不能拒绝他送的礼物,却似乎总是接过炸雷般,一转身便将那些礼物扔进垃圾堆。冰室岚介有一日与她并肩行走,望见了,莞尔一笑,竟毫不生气,反而得意:“呵,你看,真惠你乱了。” 是的,确实乱了。既然不能接受,为什么不选择在一开始拒绝? 高仓真惠慌乱找了个借口逃开,告诫自己不过是一时蒙蔽。他们,虽然生在同一个空间下,却不在同一个世界。 但那日她路过更衣室,身为名剑师的敏锐听力使得外墙的隔音效果对她来说几乎不存在,而在里面的冰室岚介根本不知道她就在墙外听见他的声音。 “喂,岚介,你真的喜欢高仓真惠?” “是啊。”回答得理所当然,简直不要脸。 “哈哈,她可不好追啊,冷艳得像个女王,虽然漂亮,但还不如追那些开朗可爱的女生们,总不至于撞得头破血流。” “可我就是喜欢她,嗯,神魂颠倒。” “真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虽然漂亮,但绫乃也不比她差啊!” 岸古绫乃,高仓真惠是知道这个女孩的,生得妖娆多情,听闻毫不掩饰自己喜欢冰室岚介,一时之间,高仓真惠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心情。即不是恼怒,亦无法从容。 屋内短暂地沉默着,然后她听见冰室岚介的声音。 “圣也,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他低低地说,因为低沉所以显得前所未有的庄重认真:“我拍过无数人的脸孔,所以我知道他们都是孤独的,轻易不让人进入,就算是亲人也是如此。但我只是如此感觉,却看不到他们的孤独,因为那被笑容和其他的表情遮蔽着,顽固且本能地隔绝着他人,直到那一天……我看到了真惠。” “……,说得像个三流的哲学家,那么严肃干嘛?” “呵,你知道吗?她那一晚独自坐在长椅上,安静、柔凉、清冷,像被这个世界遗弃的小兽,习惯了独自舔舐着伤口。我第一次真切地看到除了我自己以外的人的孤独,没有任何伪装的,正因为如此,才忍不住想要让那份孤独消弭,哪怕就只有一些也好。” “两个孤独的人……在一起的话,就算依然孤独,也会不那么孤独吧?” 孤独吗? 高仓真惠怔然地四下望着,时值寒冬,霜风凛冽,枯萎的草地和树木孤独地坚守着生下来便所在的位置。然而心中却似夏日,仿佛草长莺飞,有什么如藤蔓般疯狂滋长着,轻柔地、细微地蔓延至身体深处,触及灵魂。 但高仓真惠猜不透那种宛若真实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只是想着冰室岚介所说的,然后叹息一声,快步离开。 她想,她的确是孤独的,是渴望陪伴的,而冰室岚介是第一次把她看得如此透彻的人。 不知是否错觉,隐隐觉得,冰室岚介在身后呼喊着她的名字。 那晚接到任务,又是一番苦战,因在战斗中偶尔想起冰室岚介,险些失手。恰巧冰室岚介来电,她一脚踏在妖怪分离的头颅上,一边慌乱摸出电话。 “喂,呃……”还是那么温和的声音,拉得长长的,在组织着语言,然后他说:“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那条长椅上,其实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问你,今天是否会路过这?” 高仓真惠沉默一阵,然后鬼使神差地说:“大概会晚些。”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不见不散!”他愉快地挂了电话,每次符合他心意时,便总是生怕高仓真惠反悔般结束对话。 到了相约之地时,高仓真惠远远望见在金碧辉煌的夜景灯光中揉搓着双手,望见他不时向四下张望,眼神期盼无辜也似一只被遗弃的小兽,于是不觉莞尔。 呵,冰室岚介,我想我也看到了你的孤独,扯平了。 以后每次战斗结束,无论多远,高仓真惠都会选择路过那条仿佛永远伫立在街道边的长椅,每每都能看到冰室岚介孤身一人坐在长椅上张望着夜景。若他望见高仓真惠便笑开了眉眼,然后无一例外地让高仓真惠稍等他片刻,不多久便手持两杯热腾腾的奶茶递一杯给高仓真惠。 然后两人相伴坐在长椅上,有时闲聊,有时各自默不作声,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存在,直到夜色深沉。 亦是在这条长椅上,他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谁也记不清到底发生这些关系的时间,仿佛水到渠成,自然得天衣无缝。冰室岚介再没有向高仓真惠表白过,高仓真惠亦从未答应过明确关系。 事实若是存在,总是强过口头上的承诺。 十七岁的高仓真惠,终于抵制不了孤独,遵从了那份渴望。 后来的回忆,这段时光虽然荒唐,然无疑是她此生过得最快乐活泼的日子。 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冰室岚介送了她一只英短,蠢痴的,绵弱的,平时安静,少见它会叫唤。冰室岚介说,人与人彼此能够听懂对方的言语,所以不肯坦诚交流,他愿意做这只猫,愿意因为听不懂高仓真惠的每一字每一句,换她倾吐心声,便是就此一生也都愿意。 高仓真惠爱极了这只猫,因此居然答应了他提出深夜爬上山顶看凌晨日出的提议。 日出之时,霞光喷薄染遍了群山与云岚,波澜壮阔,似每一道光都引得心中共鸣,不得不为之惊叹。高仓真惠迷醉之后,忽然伤感,她依偎在冰室岚介的臂弯,仰着脸望着他,说道:“岚介,为何你偏偏看上了我?你可知,这之后有多少无端烦恼?” 冰室岚介垂首凝望她,眼眉轻柔似要泛起水波,他柔声而又认真,是体贴的**,是庄严的佛祖。 “真惠,你信不信,这世界有这样一种痴鸟?”他说:“它们生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拼命追寻着每一道光。哪怕那些光也许是虚妄的,也许是折射的,根本没有光源的,它们也愿意发了疯,舍弃一切地拼命朝着光飞去,哪怕啼血仍不停息,直到死亡才安心。” “对我而言,真惠,你就是那道光,而我依然不知它是否有光源,但天性的执拗让我拼命追逐着你。” 高仓真惠心想这是她听过最美好的情话,于是不免好奇,问:“真的……有这种鸟吗?” “不知道啊……”冰室岚介诚实地回答,微笑道:“但我很相信它是有的。” 高仓真惠再不问他,这个宁静清新的清晨,有这一句她便足够,不再需要言语。 准备下山的时候,冰室岚介跃跃欲试提出背高仓真惠下山,高仓真惠望着山底渺渺如蝼蚁的城市,不由失笑:“你确定你可以?” “不要小看我!”冰室岚介振眉,屈起手臂展示着肌肉,得意洋洋地道:“我的祖先可是崇拜熊的哦,家族中的人都是天生的有力者呢!” 不知怎地,高仓真惠听他如此说,心中颇有些介怀。 布都御魂第一次出现在她祖先高仓下手中,正是斩杀了那只拦截在天皇前进道路上喷吐毒雾的熊。 回忆是种毒,高仓真惠奄奄一息地站立,视线已经模糊,然而她仍然望着薛鸿铭,执着地问道:“你信吗,薛鸿铭?” 薛鸿铭望着这个娇小的少女倔强地不肯倒下,她秀丽的脸已经高高肿起,大而明亮的眼被淤血挤成了一条线,然那份执拗坚毅,纵使鼻青脸肿美丽不在,依然使人感觉到了凛冽的惊艳。大许是胜负已定,薛鸿铭心中竟然有些许不忍,只是听闻她的问题,不免感到惊心动魄。 “世上哪有这种鸟?”薛鸿铭目光游离,骇笑道:“不过……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相信。” 高仓真惠听他如此回答,更加固执地盯着薛鸿铭。事实上,眼睛被淤血充斥,薛鸿铭在他眼里有无数重虚影,并且和天地一起摇摇晃晃。重重叠叠中,她似乎看到冰室岚介就微笑着站在面前,对着这片废墟,如同当年在那条长椅前一般,张望着夜景。 真是的,回答得简直如出一辙。 于是她惨笑:“哪里没有,我和你,不都是吗?” 冰室岚介追逐着她,薛鸿铭被仇恨指引着,而她,为了那样悲惨的过去不发生在未来,也不顾一切不停息地战斗着。 它们都追逐着光,都不知道这光是否虚妄,是带领他们走向光明,还是……根本没有光源的。 “喝……!” 令薛鸿铭吃惊的是,高仓真惠竟然还能动,并且率先向他挥刀,虽然踉跄蹒跚,然而奋力的断喝竟然显得悲壮,让人心折! 铿! 薛鸿铭摇晃着身体,靠着昆吾才勉强撑住不至于倒下,而高仓真惠再次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地上。这一次,她很快站起,在奔跑掠起的风声中,仰着满面鲜血的脸,一往无前地再度向薛鸿铭发起冲击。 恍惚中,忆起了冰室岚介被斩下的头颅,那双因惊骇悲凉而睁大的眸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身入地狱,我身受万劫 那日晚上,高仓真惠轻松斩杀一只小妖,照例路过那条街道,第一次没有望见冰室岚介的身影。高仓真惠晃神凝定片刻,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存在,当冰室岚介没有伫立在灯火阑珊的夜景中时,高仓真惠一度将幻象当做了真实,以为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是个错觉。 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她想。 布都御魂每更换一任主人,便需要在十年后饱饮拥有特殊血脉的人类。高仓真惠八岁继任布都御魂之主,展现出了在历代布都御魂之主中都撑得上惊艳的天赋。 今天,是她斩下毒熊后裔的日子。为了这一天,整个高仓家精锐尽出,寻找毒熊后裔,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千百年前,那头胆敢拦住天皇去路的熊妖后代才得以在高仓家的庇佑下苟活至今。 高仓真惠不喜杀人,但从很小的时候,她已经接受了命运,深知自己的未来,杀人终归是不可避免的。故此,杀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大许会因此难过,却不会丧失决心。她有时想过这一天的来临,又觉得即便难过,也于事无补。 人都已死,他人的难过连万分之一都替代不了。 夜色柔凉,月光沾湿了她沉静的侧脸,然后穿过家中那座永远肃杀哀怜的庭院,推开了门。 她绝没想到,冰室岚介竟会是毒熊后裔。 冰室岚介被绳索捆绑着,双膝跪地,他听见推门声,蓦然回头望来。 高仓真惠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他的脸。 总是温雅从容的神色荡然无存,连那抹平时似有似无地阳光唇角都被磨平,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和茫然,而他的眼瞳,在望见高仓真惠的一瞬间,陡然凝缩,嵌在最深处。 高仓真惠从他凝缩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惊愕的脸和颤抖的身躯。 “快走!!真惠!!!!”他像一个将要一无所有的人一般,声嘶力竭地冲她吼着。 “……” “走啊!!!” 岚介,我哪里都走不了…… 高仓真惠微微颤抖着,她仰起又白又小的面孔,盯着坐在座椅上高高在上的父亲,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能杀他。” 她说这话时,几乎不敢看冰室岚介的脸,但忍不住的余光,依旧瞥见了岚介错愕之后骤然惨白的脸色,不可置信地瞪着她。而她的父亲高仓真司,听到她的决心,并没有意外,冷峻的目光高高睥着她。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表情。 “真惠,这是你的错。”他说:“高仓家的族规,非布都御魂持有者,三十岁前不准交往,而成为布都御魂之主的人,从那一刻起,十一年内不得交往。” 高仓真惠咬着牙,沉声道:“我可以杀任何人,惟独不该是他。” “是吗?”父亲摇了摇头,道:“但他是我们目前我们唯一可以找到的毒熊后裔,过了今晚,布都御魂若不饮血,就将失去力量。可是真惠,虽然是你的错,但我愿意给你一个选择机会。” 他高大的身躯从台阶之上缓缓走下,就在眼前,在高仓真惠惊骇的目光中徐徐跪下,随着他跪下,整个大厅内的所有族人亦沉默地下跪。 “若不饮毒熊后裔之血,则以至亲之血脉以忏悔,同样可以使布都御魂维持力量,关于这个祖训,你同样是了解的。那么……”父亲淡淡地说:“请选择吧。” 为什么……可以这样沉静,可以装作这样无所谓的样子? 他的从容不迫地叫高仓真惠心中发寒,不可抑制地瑟瑟发抖着。 “我……” “请选择吧,少主!”所有族人都齐声地说,他们的声音并不大,甚至于低沉暗哑,但高仓真惠在那一瞬间,似乎听到了雷鸣轰然作响,震耳欲聋。布都御魂以御电闻名,但高仓真惠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受到这神威煌煌的惩罚…… 她无处可逃,只能抉择,只能悲泣。 那夜过得无尽漫长,高仓真惠洗了一晚的布都御魂,洗得刀身透亮,如一面镜子般映着她静默的脸,然而高仓真惠看来,满眼都是冰室岚介的血,无论如何……都洗不去。 她想自己是极希望痛哭的,像个天底下最可怜最悲惨的人,诅咒着上苍,折磨着自己。然而到头,她已无泪可流。 原来,眼泪并不是最痛楚的,无泪才是最沉痛的。从此,高仓真惠没有了朋友,也懒理任何人,每次不是锻炼技艺,便是在舍生忘死的厮杀。 她已是一个手持布都御魂的战斗机器。 次日,她放生了冰室岚介送她的英短,然每每望见街上被遗弃的猫儿,总疑心是那只英短,也只有此,方能触及她心中一点波澜。五年之后,当父亲卧病在床奄奄一息,临终之时,拉着高仓真惠冰凉的手,努力地睁着眼凝望她漠然平静的脸容,喉间吃力。 他说:“真惠,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的选择,会是我。” 于是他松开手永久沉寂时,高仓真惠失声痛哭不止。 这眼泪,足足迟了五年。 现在,终结那样悲惨的过去的机会就在眼前,虽然对于他人来说是残忍卑鄙的,但这些年来,以冠冕堂皇的守护为名,做过的卑劣决绝之事难道还少吗?为了未来的那些继任者不必在卑劣,不必再蒙上这样那样的罪孽,那么一时的对不起,一时欠下他人永远的,又算得了什么? 诸妄罪孽,皆注我身,我身入地狱,我身受万劫,我身……为未来成佛。 高天原之上,小碓凛就要成功,所劫来的名剑已经开始融化,她不想薛鸿铭等人死,也不想将要实现的光明的未来被阻止。唯有这点她与小碓凛不同,小碓凛计划的最后一步是杀人灭口,让中华名剑死无对证,但是……这样残害他人的阴谋是要受到惩罚的。只要小碓凛成功溶解中华名剑,然后分配于诸日本名剑上,那么,接受惩罚是应该的吧? 为了那样没有罪孽的未来,为了可以生活在阳光之下的继任者们,无论是多么残酷的惩罚,她……都愿意。 高仓真惠娇小的身躯再一次重重砸在地上,扬起尘土如雾,她剧烈地咳血,然后在薛鸿铭震惊的目光中再一次站起。薛鸿铭握着昆吾,凝望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咬了咬牙,沉声道:“够了,真惠,战斗已经没有意义了!” “呵……”高仓真惠弓着腰,似乎下一刻就要坍塌一般,她唇中犹有血落如滴水,却惨笑道:“薛鸿铭,你说,人死之后,会不会有不甘呢?” 薛鸿铭怒不可遏地骂道:“管它有没有!人活着永远比死着要好!” 高仓真惠道:“是吗?你我都不畏死亡,凭什么说活着比死去好?死去是解脱,可若是死后会有不甘,那么便不是解脱。我活到现在,正是害怕有些人会不甘心,可现在,若我死还会有不甘心,那这场战斗就还有意义。” 薛鸿铭只好无奈将就地道:“人死就什么都空了,哪还会有不甘?” “呵,那就更不好了。”高仓真惠又笑,愈发惨艳:“死后若为空,那生前又为什么?若不在生前做些什么,虚度此生。” 风乍起,她再一次举起布都御魂疾冲而来! 铿! 刀剑乍然跃起的火花,鬼魅般向后掠去的废墟,高仓真惠如一条死狗般贴着地上滑出数米。在犹在响动尾音的刀剑撞击声中,她恍惚看到了冰室岚介落在地上那颗悲凉的头颅。于是她低沉沉地,似一直垂死的兽嘶哑地叫唤一声,爬起,悍不畏死地挥斩向薛鸿铭。 铿! 这一次,她看到了那只被流放的猫在街头回身凝望她的背影,无助幼弱地叫唤。 铿! 父亲冷峻的脸,和生前一样的脸,没有了气息的脸,永远的凝固在眼前。 铿!铿!铿!!! 高仓真惠一次次倒地,鲜血如水龙头般横流,染遍这段距离的地面,然而每每薛鸿铭以为她总该安静之时,她又再一次无声地站起,再一次向薛鸿铭发起冲击。她的进攻踉踉跄跄,无力如三岁孩儿,薛鸿铭平生经历过无数惨烈战斗,然而唯有这次,明明没有什么威胁,却让他感到心悸。 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这副娇弱肉身的意志? 薛鸿铭忍无可忍,他同样身负重伤,这样下去,他竟疑心坚持不到最后的会是他。于是虎吼一声,整个人索性撞向高仓真惠!砰然声中,高仓真惠被薛鸿铭沉重的身躯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薛鸿铭借着凉薄月光望她的脸,忽然灵光一现,贴着她染血的耳,说:“执着为妄念,我不管是什么样的妄念让你如此舍命,但你逼急了我,我就毁了它!” 高仓真惠气若游丝地笑:“你试试?” 薛鸿铭怒从心头起,陡然一下站了起来,重伤的身躯似乎一下有了恐怖的力量,扬起快要残废的右臂,昆吾剑光如匹练,劈头盖脸地挥斩而下!高仓真惠根本无法起身,只能勉力将布都御魂横档,然而薛鸿铭的一剑快似一剑,仿佛一个发了疯的打铁师傅歇斯底里地挥动着昆吾。 如暴雨般的铿锵声,伴随着火花闪闪灭灭,最后锵地一声,早就裂纹无数的布都御魂炸裂成碎片,如同石头砸入水面溅起水花一般,向四周飞散而去! 一时之间,两人都停息下来,街道恢复沉寂,月光依然无言。 布都御魂,日本第二名剑,相传为建御雷神化身的布都御魂……竟然碎了。 薛鸿铭喘着粗气,靠着昆吾剑支撑才没有倒下,他望着定定看着手上断剑的高仓真惠,低低地道:“这下,你还有执念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想再有第二次 遍布着沉默色调的氛围不知维持了多久,似乎不过片刻,也似乎……被凝固了很长一段时间。高仓真惠定定地望着手中断碎的布都御魂,双眸睁大凝固,而全身的肌肉都尽其所能地紧绷,仿佛僵硬了一般,然后在某一个刹那,她娇躯一软,皓腕垂落,松开剑,似再无一丝气力般,怔怔地望着苍穹烟消云散的天幕。 呵呵…… 她竟是在笑,激昂疯狂的斗志溃败千里,颓然如一条死狗。 “你还有执念吗?”薛鸿铭盯着她,再一次地问道。 剑都已断,又有什么执念呢?她没有回答,只是依然痴痴地仰望着没有一点星光的无尽夜空,想起了当年和冰室岚介一起仰躺在草地上,也像这般姿态的仰望。 只不过,那时所看到的……是晴朗澄澈的天空,干净地让人沉醉,让人怀念。 但薛鸿铭已经得到了她的回答,他苦笑一声,吃力地站起,从高仓真惠的娇躯上跨过,却听见高仓真惠低低地、轻轻地声音。 她说:“喂,别死啊。” “嘿,我才不会死,你也……别死啊。”薛鸿铭背着她,沙哑地笑。 “呵呵,一言为定……” 两人都约定继续活在这充满执念与妄念的世界里,然而彼此都心知肚明,大许很多事,纵使有约定也未必能成真。高仓真惠危在旦夕,奄奄一息,即便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同样在以惊人的速度恶化着,若无人来救治,她有很大可能就将永远凝望着无言沉默的夜空,然后只留给一些人以回忆。而薛鸿铭伤势亦极重,身体的各项机能早已严重透支,他赢了高仓真惠,还抱着执念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意味着继续战斗。连他这等相信上苍要他以不死的人都有了准备,下一战,多半九死一生。 可人就是这么有趣,所以才留下那么故事。有很多明知不可为,明知将要死,然而仍抱一丝奢望,便愿意飞蛾扑火,即便粉身碎骨。 呵,做人其实也不过这点乐趣罢了。 当高天原入口被缓缓打开,深不见尽头的阶梯呈现在面前,薛鸿铭回头看了一眼高仓真惠,他身体透支得惊人,本应尽可能地保持热量,这一动作是无意义的,对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也是损耗极大的,但他仍然忍不住。 高仓真惠依旧定定地仰望苍穹,惨淡冰薄的月光似乎在这一刻,全都汇成一束淡淡的光,打在她鲜血淋漓的躯体上,惨烈而妖艳。薛鸿铭笑一笑,毅然返身,踏上那直通虚空的阶梯。 他直到现在仍然在猜疑,高仓真惠从布都御魂呈现出裂纹的时候,便打定了毁掉它的主意,所以才一次次悍不畏死地、倔强地向他进攻,无论如何都不肯倒下。若是这样,她真的是不畏死亡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布都御魂是否会断碎。 要么她死而解脱,要么剑断然后从此消失。 薛鸿铭不需要答案,有时候没有答案或许会是更好的回答,他只是想,女人……真是固执。 那么前方,将会是什么样的人来收割他的性命呢? …… 不似底下战况如火如荼,高天原上风平浪静,夜色柔凉宁静,星火汇成一条条光带缭绕着。叶少华凝着脸行走在这繁花萤火中,眼中不见良辰美景,有的只是暗潮汹涌。 身后突然传来王晨曦的叫喊:“嘿,少华,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叶少华站定脚步,脸色却是一变,沉声问道:“郭奉孝呢?” “嗯?”王晨曦追上叶少华,闻言怔了怔,饶头道:“不知道呀,我们分开各走一扇门了,话说回来……没看到他呢。” 叶少华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他在此地已经等待王晨曦和郭奉孝两人有一段时间了,且王晨曦身上带伤,虽没有到惨不忍睹的地步,却也说不上轻,也就是说,他的战斗并不像自己那般轻松。同理推测,就算郭奉孝遇到了像王晨曦一样难缠的对手,也该出现了。 王晨曦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犹豫片刻,轻声地道:“要不……再等等?” 叶少华面色陡然一肃,御气凌厉地自周身溢出! 他振眉,目光掠过那些萤火与花香,凝声道:“不用了,来不及了。” 王晨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视线尽头的微光中,有一道人影侧立在萤火中,他就那么随意地站着,然而王晨曦陡然寒毛悚立,似乎他漠然的目光近在咫尺,锋锐地刺进他灵魂一般! 那人立在灯火阑珊下,隔着这么远,那股看似清淡实则势如千钧般的威压自他出现时便无时无刻迫着叶少华与王晨曦两人,让他们几乎感到窒息,御气在危险的刺激下本能地流转动荡,不可控制地溢出,卷得风如漩涡般旋动不止! 好、好强……比起号称日本第二强的伊邪奈绪,至少高出了两个层次! “小碓凛……”叶少华脸容凝重,缓缓叫出了来人的身份。 小碓凛徐徐走来,然在叶少华和王晨曦一晃神间,他竟已近在两人五步之前!他脸容漠然沉静,瞥一眼两人,淡淡地道:“欢迎重回高天原,竟然有两人能够上来,中华名剑师……果然不可小觑。” “晨曦,你去找奉孝。”叶少华持剑冷立,御气激荡如流,肃声道:“这里交给我。” 王晨曦大吃一惊,毫不犹豫地表示反对:“你别闹……!别太小看我,老子的第十三剑你从来就没……” 热爱打架如王晨曦,在小碓凛从容而强大的气息前也不得不理智。小碓凛太强大了,强大到他还没出手,王晨曦和叶少华就已经如临大敌,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把握能够单独战胜小碓凛,但若是两人联手,玉柄龙的龙气联同大梁氏的第十三剑,王晨曦自信还有一战之力。 但现在,叶少华竟如此自负,妄图以一人单挑小碓凛? “别闹的是你,”叶少华不容反驳地打断他,目光始终盯着小碓凛,沉声道:“我知道你的第十三剑很强,但是晨曦……同样的事,我不想再做第二次。” “嗯?” “抛弃同伴……晨曦,我不想再做第二次了。”叶少华又重复了一遍,斩钉截铁地道:“你知道的,哪怕会因此一无所有,总有些事情我们不想再经历。” 王晨曦为之默然,协会人人都知道,叶少华初入名剑协会,正是李君豪带着他东征西战,两人情同父子,而叶少华当日迫于李君豪的威严选择了突围,他虽然不说,但大概在心中已成了悔恨。 在叶少华内心里,定然十分渴望与小碓凛一战吧。 无论胜负如何,他都需要靠这一战来熄灭内心里灼烧不止的火。 王晨曦想了想,郑重其事地道:“十五分钟!” 叶少华知道他的意思,王晨曦这是给了他一个承诺,无论郭奉孝那边情况如何糟糕,王晨曦一定在十五分钟之内解决并且赶回来,亦即是说,他只需单独面对小碓凛十五分钟。叶少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王晨曦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化作一道黑影按原路折回。 偌大空地,只剩下了小碓凛和叶少华。 小碓凛并没有阻止王晨曦的离开,他道:“你认为,你能撑过十五分钟?” “不。”叶少华笑容略显狰狞,玉柄龙通体发出银光,他道:“我想十五分钟太少了,我至少需要再多一倍的时间,才能……打!败!你!” 随着话落,银光大作,照亮了这片空地,狂风呼啸旋动,一头威势凛凛的白龙冲天而起! …… 花飘零与八尾圭的战斗愈发地激烈,刀光剑影,杀机凛冽! 加藤悠真面带温和笑容站立一旁,花飘零很讨厌他这样的笑容,暗中埋怨若不是这头披着羊皮的狼,她自信早已击败八尾圭了!加藤悠真看似并不加入战局,然而他目中藏在锐利的杀机,给了花飘零莫大的压力,时刻要提防这头狡猾的野狼突然来那么一下,叫她万劫不复。 此消彼长之下,花飘零在与八尾圭的战斗中逐渐落入下风。 哒。 加藤悠真的手机响起了闹铃音,他随意关掉了声音,右手平伸,虚握,村雨丸清亮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到此为止了,八尾君。”他微笑着说:“我必须加入战斗了。” 花飘零心中一凛,暗暗叫苦!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赶时间 “呔!” 花飘零霍然娇斥,魅惑不再选择时机,而是不间歇地施放,这样一来,八尾圭压力陡然大增!花飘零心知一旦加藤悠真加入战斗,结局定然凶多吉少,因此银牙暗咬,索性放手一搏! 分景剑的速度再度增强,一道道虚影遮蔽如幕,掀起进攻狂潮。八尾圭怒叫连连,断然没想到战斗了如此之久,花飘零竟然还有如此爆发力,一路狂退,仍不免被分景剑扎出一簇簇血花。 咝……!花飘零俏脸微凝,听闻身后的破空声,她虽然一副只攻不守的搏命态势,但眼角余光仍在密切观察着站在一旁的加藤悠真。因此想也不想,在空中扭身,如同一朵绽开的花,反手刺向奔袭的加藤悠真。 尖锐的风中,加藤悠真唇角的笑容让花飘零心中一凛,下一刻,加藤悠真去势不减,村雨丸灵巧却势大力沉地格挡开刺来的分景剑,而整个身躯骤然一矮! 花飘零下意识地沉剑,瞳孔却陡然睁大! 也就是在加藤悠真矮身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原来一道冰刀就在加藤悠真背后破空而来。 加藤悠真格挡那一刻,利用身躯挡住了花飘零的视线,是以花飘零这才惊觉那把冰刀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一瞬间挥斩出两刀,竟然仿佛只有一刀的轨迹…… 花飘零来不及细想,蛇腰旋动,几乎让人以为那纤细的小蛮腰就要断了一般,冰寒而锋利的刀光堪堪贴着她的鼻子呼啸而过,花飘零连庆幸的念头都没升起,背脊陡然感觉到极度危险的气息刺得她如同炸毛的猫。 她娇躯随着惯性回旋而来,视线里八尾圭的身躯瞬息间由远及近弹射而来,砰地一声重重蹬踏她的腹部! 花飘零只觉得体内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张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而出。风和四周的景物电光般向后飞掠着,她的余光望见加藤悠真泰然平静的脸,望见他举刀。 身体飞出的速度何其之快,时间还不到一眨眼,但加藤悠真在这飞快的时间里举起的刀却让花飘零觉得极其缓慢,而刀落下之时,花飘零才知道它究竟快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神之……暴雨落。” 随着加藤悠真清淡的声音落下,村雨丸在瞬息间被挥动上百次,挥舞的速度之快,令他身前刀影交错,织成了一张巨网!而村雨丸展出的气刃与水气凝结成的冰刀吼啸着,狂暴如江河奔流从每一个角落席卷向花飘零! 对于加藤悠真来说,村雨丸的能力使得他这一招威力非同寻常。他每挥出一剑,便等同他人挥剑两次,这意味着,它造成的破坏力同样也翻倍。 花飘零无计可施,神之暴雨落的范围奇大无比,纵使她及时魅惑了加藤悠真也根本无法避开。她唯一可以做的就只能退,然而她回头望去,目现骇然,只见在她身后,不知何时耸立起一道宽阔冰墙,完全封死了她的退路。 他是什么……时候?! 气刃与冰刀铁马金戈地来,这一片区域的空气在这凌厉来势中被抽离了空气,让花飘零感到窒息,她脑海中猛然掠过一道念头,难道……老娘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砰!! 密集的气刃与冰刀划着重重轨迹从四面八方轰在花飘零身前,乍起滚滚白气升腾而起,弥漫成雾。 花飘零紧闭着双眸,双手抱头,然而想象中的巨痛并没有来临,当她发现自己居然还有意识还能思考,诧异而不可置信地缓慢睁开眼。 银白的,充斥着古老繁复纹路的光圈,似水中静谧的月,在涟漪中流转着,宁静、冷肃、像一种神秘。光阵如一道城墙,尽数挡住了神之暴雨落狂野的轰击,而鼻尖,传来了温热的气息。 花飘零这才发现,自己的身躯是向后倾斜的,而她的腰,被一只手环抱着,她仰首,望见那个男人一袭凉薄花格衬衫,脸孔在月下似瓷器般泛着温润光泽,眉目笔直,本应凌厉,然微微扬起的唇角,其间的不羁放肆,竟掩盖了眼眉的杀伐阳刚。 他脑后扎一条马尾,松散的,随意的。 “嘿,来得有点晚……”他散漫地笑,浑然不把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放在眼里,然后冲花飘零眨眨眼,揶揄道:“嗯,是个美人儿,我的臂弯可温暖?” 花飘零张大了红唇,恍过神来时,黛眉微皱,厌恶地说道:“你抱够了吗?” “没有。”朱古力理直气壮地道,噎得花飘零一时无言。不过花飘零又岂是好惹之人,愣神之后,笑得花枝乱颤:“咯咯咯,那你就多抱一会吧,姐姐的腰可细吗?” 朱古力一时错愕,目光有一瞬间的迷离,猛然又恢复清明。他立刻松开花飘零,颇为意外地看着这个妖艳祸国的女人,苦笑一声:“没想到是个带刺的危险女人。” 花飘零两条细眉顿时挑了起来,脸容却愈发妩媚:“你……再说一次?” 加藤悠真和八尾圭均都在不远处凝定,脸色肃然,俨然不关注这一男一女的打情骂俏,加藤悠真的笑容终于收敛,他沉声道:“阁下,来自名剑协会?” “那个鸟地方?只有**才待着。”朱古力不以为然地道。 花飘零闻言,眉梢再次凝立,脸容再不伪装,很是难看。 加藤悠真亦是一怔,多少感到庆幸,看来并不是最坏的设想,他脸上浮起标志性的温和笑容,还抱着一丝期望:“那么阁下是?” “朱古力,收了酬劳来办事的。”朱古力懒懒说道:“为了办的更有效率一些,所以稍微有些来迟了,呵呵。” 在场三人均都大吃一惊,朱古力的鼎鼎大名以及过往的劣迹斑斑,混这个圈子的人,不会没有听说过!正当众人惊疑不定时,不远处暴起两道破空鸣啸,两道黑影倏然闯入,而后立在了加藤悠真身边。 “南里惠,八木切阳?”八尾圭愕然叫了起来:“你们不是在机场担任外围堵截吗?” 然而南里惠理都没理他,鬼切冷然直指朱古力,厉声道:“小子,你够有种!” “呵,不就踹了一下你的小屁股么?至于么?都是因为你们不听劝,不肯乖乖和我来这里的错。”朱古力显然不把南里惠放在眼里,低头望着自己白皙秀气的手,似乎在观赏一道精美的艺术品。 南里惠气得直发抖,刚要冲过去,却被加藤悠真一把拉住,后者诚恳地道:“朱古力先生,无论你的雇主是谁,我们愿意出五倍的价钱,只需要你退出不要插手。” “朱古力?!”南里惠和八木切阳脸色齐变,满是不可置信! 朱古力的恶名之深远,可想而知。 “这么有诚意?”朱古力讶然看了一眼加藤悠真,似乎很有兴趣地想了想,然后咧嘴一笑,很认真地说:“可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诚信很重要。” 加藤悠真等人面色古怪,心想您吃相之难看,举世闻名,这个时候竟然这么谦虚?就连花飘零也是一脸鄙夷地目光。 朱古力皱皱眉,感觉从在场众人的表情受到了侮辱,他抿抿嘴,漫不经心地道:“怎么样?既然都到齐了,那就……” “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呵,多记仇的人,就这样直截了当地侮辱了回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会战斗之人 “可恶,不要……太小看人啊!!” 八尾圭勃然大怒,大吼着射向朱古力,鬼丸国纲杀气毕露挥斩而下。朱古力一步未移,轻松写意地打一个响指,白色符阵出现在身侧。八尾圭一剑斩下,顿时一片噼里啪啦作响,鬼丸国纲透过符阵,顷刻间剑身凝结出寒霜,变沉重的质量极大地影响了剑速,及至朱古力身前时已绵软无力。 它再也进不了半分,冰寒之意顺着刀身蔓延至八尾圭体内,他衣裳凝结成一块块,双足更是被死死冰封在原地,而拼命流转的御气又如高温的烈火般,将寒霜气化,使得八尾圭看起来如在雾中。 锃! 八木切阳与加藤悠真同时激射而出,一左一右包抄向朱古力。八木切阳的童子切尖锐鸣叫,周围空气飘飘浮浮幻动不止,浓烈的酒味弥散开来。传说中童子切因斩下大妖怪酒吞童子首级而声名大噪,其能力显然也有酒有关。 疾闪而来的身影伴随着电光般的挥斩,在高速中空气的酒精剧烈摩擦,霎时化身巨大火龙咆哮冲向朱古力。同一时间,加藤悠真村雨丸清水急剧流出,凝结成长约三米的巨大冰刃轰然砸下! 一左一右,一火一冰,已将朱古力完全包围! 朱古力面容一肃,脚下符阵转瞬衍生,身躯向后翻跃,每次落地,脚下必有符阵现出。符阵的加成使得他身躯异常矫健,本是不可能躲开的冰刃与火龙竟然在眨眼间被他跃出攻击范围。八木切阳和加藤悠真更没想到的是,他刚一脱离攻击范围,背后又是立起一道符阵,然后身躯撞向符阵,如遇到一个巨型弹簧般激射而出! 轰轰!! 翻卷的气尘白雾冲天而起,在朦胧之中,朱古力的身影破开气尘,箭一般穿出,目标直指加藤悠真!加藤悠真临危不乱,村雨丸再度幻起无数虚影,漫天冰刃狂风暴雨般锐声疾驰向朱古力,朱古力唇角微扬,不屑一顾。 加藤悠真瞳目在那一瞬间完全凝固。 火一样的红,血一样的红,巨大的红色符文以奔驰中的朱古力为圆心飞速蔓延开来,顷刻覆没过加藤悠真等人的脚下,直径至少达到了十米。加藤悠真感觉到脚下灼热滚烫,几乎闻到了鞋底橡胶被焦化的淡淡气纹,心中凛然。 他犯了一个大错,凭借八尾圭的教训,他根据朱古力展示出的能力而判断应该属于冰系能力,然而这艳红而充满灼热气息的符阵显然是属于火系能力。 墨阳剑,同时拥有火系、冰系、控制系能力?! 一把近乎于全属性的名剑?!! “焚焰青云。” 朱古力轻吐剑招,墨阳平平挥动,刹那一圈圈蓝焰自他周身震荡开来,如水涟漪,如风卷尘!蓝焰扩散之快,至五米之后已化为红火,加藤悠真挥斩出的所有冰刃在烈焰惊人的高温下直接气化,化为云烟消散无踪! 加藤悠真不得不退,烟火灼热的气息已然扑鼻而来,虽还未到眼前,但竟已将衣角燃起,更何况还有气势汹汹冲来的朱古力? 但他依然犯了一个错,朱古力远可以比他想象的要快。 又是银色符阵,成九道凝结在朱古力身后,朱古力跃起踏在符阵之上,九道符阵叠加在一起,然后猛然光芒大盛,将朱古力如一枚炮弹般轰出! 加藤悠真几乎是看到朱古力猛然加速的同时,感觉到手腕一凉,接着后退的身体被无可抵抗地大力扯回,朱古力邪笑的脸近在眼前并且越来越近。 “唔咳!!” 他眼睛瞪得几乎快要蹦出来,张嘴便是痛苦的呕声,朱古力一记又沉又猛的膝击狠狠撞击在他的腹部之上! “**!!” 八尾圭和八木切阳齐齐怒吼,刚才的过程说来复杂实际却是电光火石,加之焚焰青云的烈焰阻拦,两人这才来得及回援。眼见加藤悠真被朱古力随手松开,软软瘫趴在地,两人不由又惊又怒。可是朱古力却似不过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抬眼饶有兴致望着两人杀气腾腾地斩来。 这一次的符阵是黄色,出现之际,便凝结成坚硬黄石,硬生生当下两柄名剑的斩击,溅起火星欢快地跳,然后崩裂。 土属性……这个家伙,究竟身怀多少属性?! 南里惠是四人中唯一没有动的,然而事实上,她才是最危险的因素。鬼切的名剑能力极速,在这种街道的战斗场景中的威力极其可怕,因为距离足够狭小而短,却没有宽阔的地形让对手躲避那一刹那爆发的极点速度。 在这个场景下,极速能力,几乎等同无敌。 但朱古力恶名之盛,南里惠依然不敢大意,“极速”如果没击中目标,对自身身体的伤害同样是不容小觑的。南里惠在等,等一个能够拥有十足把握的时机。眼见朱古力转身,举手投足间轻松应对八木切阳和八尾圭的夹击,瞳目中掠过一道寒光。 就是现在! “受死吧!!” 宛若烈阳照射下兵刃的高光,笔直的一闪即没,伴随着地板裂石炸起的轰隆声,光芒穿透朱古力的身躯,南里惠的身躯出现在百米之外。而她原本站立的位置,甚至还有她轮廓的虚影未消! 时间仿佛凝固了,朱古力定定站立在原地,保持着挥剑的姿态,而八木切阳和八尾圭也都停下进攻,紧盯着朱古力。 成功……了吗? 无声无息的,朱古力的身躯化为无数碎片,如花瓣般向天穹飞洒而去。 “美人儿,心有灵犀哦!”朱古力的声音绝对让南里惠等人感到厌恶,而他浑然没有察觉一般,颇为赞许地冲一边的花飘零竖起了大拇指。 什、什么?! 南里惠不可置信地回望花飘零,这位总是艳惊四座的漂亮女人很配合地冲她眨眨眼,俏皮与妩媚齐飞。 从南里惠沉默站在一旁开始,花飘零便注意到了这条藏在暗处伺机的毒蛇,早已不动声色地魅惑了她。南里惠的确看到了一个好时机,但被魅惑的视觉,让她偏失了朱古力的位置,从而失手。 可恶!! 南里惠怒不可遏,沉肩,这一次心神清净守一,眼里只有朱古力,再一次发动极速! “咳……呸!” 突兀的声音,令八木切阳和八尾圭生生停住了动作,令花飘零呆若木鸡,令南里惠的极速半途而废,而始作俑者本人,则好像依然无动于衷浑不在意。 朱古力吐了一口痰。 谁也没想到威名赫赫的最强自由名剑师竟会如此无耻,如同小孩子打架一般用如此恶心的招式。所以南里惠措不及防之下,惊恐地尖叫一声后,被那一口痰结结实实地正中脸上,粘稠的感觉让她在一瞬间呆住,一时无法接受。 极速自然也随之无疾而终。 而朱古力也就是趁着所有人震惊的这个时候,跨步上前,砰地一拳毫不怜香惜玉地砸在南里惠那张娇嫩的小脸上!可怜南里惠,尚未从朱古力下作无耻的羞辱中回过神来,脑中被嗡地一声炸成一片空白,身躯轰然飞出,重重在地面上砸落数下滑出数米之后不省人事。 “嘿,搞定两个,完成一半了。”朱古力咧嘴一笑,却望见众人古怪的目光,似乎很是习惯。墨阳剑一扬,回过神来八木切阳和八尾圭震惊望见四周所有方向均都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银色符阵,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们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朱古力奔驰而来,目标却不是两人,而是跃起蹬踏上了其中一道符阵,符阵微微沉陷,顿时几道符阵重叠在一起。 “四面八方通通杀啊!” 朱古力大喝一声,下一刻他的身躯化为了黑影!被弹射而出的身体越过八木切阳和八尾圭两人,撞上另一方重叠的符阵被反弹,不断的反弹,不断的加速度,使得他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而是重重叠叠无数虚影。 砰砰砰砰!! 无数拳脚到肉的沉闷声以及八木切阳和八尾圭凄惨叫声,令一旁观战的花飘零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殴打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朱古力身躯落下,单膝跪地,身后银符消散,八木切阳和八尾圭身躯肿了整整一倍,砰然倒地。 “你……”花飘零一边扫望着倒地的四位名剑师,觉得若是自己被如此击败,恐怕会一辈子做噩梦。她一边走到朱古力身边,蹲下娇躯,凝眸望他。 “呵,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朱古力低垂着头,声音暗哑而深沉:“但你无需仰慕我,这就我的战斗方式。” “呵呵,呵呵……”花飘零假笑两声,玉容一凝,毫不客气地说:“这战斗方式,***……恶心!” “所以你不会战斗,所谓战斗,无高尚卑劣,无优雅恶心。”朱古力晒然地笑:“战斗就是充分利用一切条件,使之创造己方优势。抱着自以为是的美德,都是不会战斗的**。” 他说得如此直白,若是薛鸿铭在此,恐怕会击掌惊叹,深以为然,并且深觉他不愧是阿木的兄长。 但花飘零俏目一白,嫌弃地道:“胡说八道!” 她又没好气地道:“都打完了,还摆什么POSE?!站起来啦!” “再等等……” “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我……特么头有点晕。”
第一百六十六章 是妖 高天原最西处,有一座塔,塔高三千米,为高天原最高建筑,不仅能将高天原尽收眼底,更能看到一些人间城市渺小如蚂。塔上最高处阁间,唐夏盘腿闭目,裴旻剑舞电光浩大,成万千雷霆裂裂作响,闪耀得一屋子明暗交错。 阁内本是有灯光,但自从唐夏被囚禁于此后,一切电器均被裴旻剑舞超高强度的电流击穿,因此所有电路都已烧毁。然而即便能如此,剑舞雷霆,使得人们在塔下仰望,依然感觉到似佛光普照,千丝万缕的光芒从塔尖刺出。 唐夏倏然睁眼,如狐的眼眸似有电芒掠过。 门紧闭着,林宗不知何时就站在眼前,他来得悄无声息,因此宛如一开始就存在在这屋内一般。依然双手垂落,眼眸半闭,淡漠模样自有一派不可触及的高傲。 唐夏绝世的容颜此刻惨白如纸,本是娇艳欲滴的红唇早已褪色成白,裴旻剑舞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她的气血,让她俨然憔悴,但正是这样,虽不再鲜艳生动,却别有一番柔弱可怜,轻易击中人心柔软处,一时艳光更加令人招架不住。 人若美丽,当真无论何时何地,都惊心动魄。 唐夏望着林宗,如同对待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笑道:“你来做什么?” “下面斗得很是激烈,太吵,这里比较清净。”林宗淡淡地道:“反正都是要上来的,他们若找到这里,我不想你和他们一起走。” 唐夏眨眨眼,唇角讥讽,反问道:“这么说,你是来杀我的?” “当然,因为一个人才能清净。” “呵,可是我想不到你有什么杀我的理由呢。林宗,不……”唐夏失笑,凝望着静默伫立的林宗,一字一顿地道:“苏媚。” 林宗沉默片刻,倏然展颜一笑,容光焕发,顷刻妖艳得让裴旻剑舞的电光都似黯了一黯!他沉静的眸子转瞬间晶莹透彻,媚得快要滴出了水,声线变得即柔且糯,道:“但现在有了理由了,不是吗?” 她眼眸顾盼流转,伸手,纤手徐徐张开,如夜间昙花次第绽放,每一根青葱玉指展开,便足以让人心跳加速,转而面红耳赤。 “那么,死去吧。”她轻柔地说,如**地耳语。话落之时,她掌心前燃起一团幽蓝焰火,蓝焰缓缓旋动,带动着周围空气为之扭曲,很快影响范围越来越大,仿佛屋内有一只巨大凶兽在深深呼吸,撕扯着空气形成若隐若现的漩涡气纹。 然后她慢条斯理地屈指一弹,蓝焰飞向唐夏,蓝焰的速度并不快,然而唐夏因为裴旻剑舞而不能移动,眼见蓝焰逼近,每近一寸便壮大一分,伴随而来的威压也恐怖如山峦崩塌! 滋。 蓝焰触及裴旻剑舞电光,电光霎时大作,亮度爆炸性地刺出,而蓝焰竟不熄灭,反而如同水波一般,顺着剑舞电芒蔓延开来,生生不息地灼烧着!唐夏脸容陡然煞白,骇然感觉到伫立身前的裴旻剑哀绝悲鸣不止! 苏媚打了个呵欠,似乎这不过是场无聊的游戏,皓腕翻动,五指翻动数下,又是三道蓝焰向着裴旻剑舞疾驰而去! 这一次,蓝焰的速度快如利箭,然而威压不比第一朵蓝焰逊色多少! 轰轰!!! 砰然的巨响,晃荡着地动山摇,烟尘如浪潮般翻卷震荡开来,脚下的地面龟裂出道道纹路,头上的塔顶落下无数碎石粉末,几近坍塌!苏媚却轻轻咦了一声,美眸微微睁开,瞳孔凝缩! 烟尘一波波地消散,隐约间电弧掠动,唐夏窈窕的轮廓立在烟尘中巍然不动。 “原来是只小狐狸,难怪能够看破我的幻象。”苏媚惊异地说,细若远山的眉梢忽而蹙起:“不,不对,这种妖气……是天狐?!天狐血脉怎么可能会是隐妖?!!” 尘埃落定,唐夏婷婷身影挺直立在灰色烟尘中,似有汹涌气流,卷动着她的衣裳裂裂作响。头顶上,巨大的阴影将她的影子覆盖,而她低着头,周身气场宛若实质,凡烟尘污秽,不得近身。 她身后的巨影摇晃着,赫然是条狐尾。而她缓慢抬首,眉尖一簇如火纹路,向两边顺着眉眼轮廓铺洒开来,宛如眼影,凛冽得触目惊心。 艳光之盛,不下苏媚! 妖狐一族,比人类更分贵贱,眉尖纹路印记,且其中妖气凝结如霜,正是最高等的天狐一族的标志。然而为天狐者,莫不心高气傲,睥睨世间万物,轻看芸芸众生,又怎么可能会和卑贱的人类私通?千百年来,除大名鼎鼎的妲己之外,再也找不到有天狐会与人类结合。 即便是妲己,所孕育之后代,无一是隐妖。天华的血脉太过凌厉霸道,在孕育中,轻易就能将人类血脉抹消干净! 两个世间最美艳的女子相互对持,一个妖媚入骨,一个凛然英姿,无论是哪个,都可以让最盖世豪情的英雄为之拜倒,都可以叫最清净不动的佛祖色授魂与,若是出现在人间,必然叫天地风云为之变幻。 自古红颜多祸水。 祸国殃民之事,一个就够了,何况两个? 苏媚狭长的媚眼眯紧了眼,她盯着唐夏,若有所思,然后说道:“我突然不想杀你了,同族姐妹。” “呵,”唐夏浅浅地笑,清淡说道:“你也杀不了我的。” 苏媚目中掠过一道精芒,冷笑道:“是吗?虽然你贵为天狐一族,但隐妖之身早已稀释了你的天狐血脉,更何况……你以为,区区一尾,能抵抗我多久?不过多花些时间罢了。” “怕就怕,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唐夏嫣然一笑,在苏媚震愕目光中收起狐尾,失去了天狐之力支撑的她,顿时软软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近乎透明,颓然不堪。 她又是那个身为人类,爱着薛鸿铭的唐夏了。 而她目光不再望着苏媚,别过头去,微笑道:“你看,打雷了呢。” 苏媚心中一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塔外,苍穹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低沉沉地似要坠下来一般。而云层厚重,不时掠过一丝丝扭曲的电流。 轰! 平地里骤然响起了一声浩大闷雷。 惊得苏媚浑身毛骨悚然! …… 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天际低沉沉地响着闷雷,似乎下一刻就将咆哮。星光、月光全都消失不见,整个苍穹只能见到无尽的云,藏着不知道多少雷霆。 高仓真惠躺在地面奄奄一息地仰望着天,纵然月色不见,纵然雨线密集,水滴浸湿她的身体,坠入她的眼,刺激着她眼角湿哒哒一片,无尽的寒冷直通骨髓,然而身体竟然已经麻木到了连颤抖都做不到。 她知道她快要死了,只是将死一刻,她犹还在想,眼角边上流淌而去的湿,究竟是泪还是雨水。 应该是泪吧,雨水是冰凉的,而眼泪却是热的。 她想,人死如灯灭,除了这个念头,便再无其他念头了。 忽有一阵踏踏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而后是光照亮了黑夜,伴随着雷电一道道地落下。身下的水传导着电流,刺激得高仓真惠本已麻木的身体有了一些知觉,她仰望的天空被一张男人脸孔遮住。 男人脸孔又一道疤痕,从眉角直至唇边,却看来并不狰狞,反而有邪魅不羁的魅力。 “喂,我问你。”男人说道:“我们的人,在哪里?” 高仓真惠定定地望着他,而另一道声音在男人身旁响起:“羽狞,不需要问了,鸿铭和他战斗过。” 薛鸿铭? 这个名字让高仓真惠用尽所有力气转过头去看那个男子,望见时却不由为之失神。 好个艳丽的男人。 一袭白衣胜雪,在阴暗冰冷的天气中干净得泛着光泽,眼眉唇角,无一不是精致到极致的,而垂落的长发,竟比女子都要来得柔顺,他表情淡漠,不笑不嗔,却比桃花艳丽得多。高仓真惠并不是花痴的女人,相反,她心志之清净,世间少有人可以做到,然而看到这男子的精致艳丽,即便将死,仍然为之惊叹。 “地上有损坏的枪支配件,同时使用枪支和名剑战斗的,薛鸿铭是少有的一个。”男子连说话时都显得轻柔沉静,有遥不可及的美感:“最重要的是,这是昆吾剑的碎片。” 他伸手,雨势如同受到感应一般陡然一滞,然后一道寒光闪掠至他手心,放在墨羽狞面前,赫然正是薛鸿铭在与高仓真惠战斗中被崩坏的昆吾剑缺口。 然后他徐徐伸出手,手指居高临下地指着高仓真惠。 高仓真惠陡然感到了为之心悸的寒意! “住手,还是先搞清楚情况妥当!”墨羽狞即使制止了那男子,皱眉劝道:“不要着急,秦浪。” 高仓真惠瞳孔猛然放大,她终于知道他们是谁了,但却绝没想到他们竟会这么早就来到日本。不,事实上,他们根本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就算惩戒,也该在晚些时日后。 秦浪,十年前纹身成龙,杀得妖怪界心惊胆颤的凶人。他的到来,意味着中华名剑协会已经发觉到了日本这边的异常。 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 小碓凛不是逼得唐夏报告假消息稳住他们了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重生,布都御魂! “对敌人的温柔,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羽狞。”秦浪眸子微沉,徐徐说道:“唐夏给的消息以及这里残留的战斗气息,已足够说明了一切。” 墨羽狞微微皱眉,从心里来说,他认同秦浪的判断。唐夏的第一道假消息并没有引起名剑协会的警觉,然而当第二封寄到孙不念长老手中时,孙不念便第一时间召集了二组组长鱼肠剑秦浪以及三组组长鸦九剑墨羽狞极速回到总部待命,及至唐夏第三封消息送来,名剑协会终于确定:日本方面出事了! 每一道消息在传达向中华名剑协会时,自然都经过了小碓凛的审核。事实上,也无怪乎小碓凛没有发觉唐夏竟如此天衣无缝地做了手脚,因为……日本人,不懂拼音。 唐夏的三道消息内容都极简短,第一道,“情况如常,休整后执行任务。”;第二道,“要延后回国,全员商议决定通过,皆平安。”;第三道:“杀雪妖致其大败,不日将回国,具体时间另行告知。” 这三道消息从表面上看都没有问题,但唐夏儿时捉弄过孙不念,与他玩猜字游戏,最后以胜利者的姿态抱走孙不念珍藏的数件宝贝,叫孙不念肉痛不已,是以印象深刻。简单的藏头把戏必然无法欺瞒过小碓凛,是以唐夏再次进行了拆分。 每一个消息,第一句取韵母,第二句则取声母,从而拼成一字。如此一来,第一道消息情字韵母为Q,休字声母为iu,合为“求”字。第二道消息同样方法,“要”与“全”合并为“援”字,第三道则为“速”字。 三道消息连在一起,真实内容便是…… 求援,速!! 秦浪和墨羽狞即刻马不停蹄赶到日本,来之前秦浪便一针见血地告诉墨羽狞,定然是日本名剑师对唐夏等人不利,否则唐夏不可能会采用如此隐晦的方式告知名剑协会。而一下飞机,从远方传来的各类名剑师结界感应仿佛验证了秦浪的判断。 墨羽狞没有回应秦浪,盯着奄奄一息地高仓真惠,问道:“薛鸿铭在哪?” 高仓真惠苦涩一笑,心中叹息一声,坦诚回答:“往高天原去了。” 呵,鸿铭,如此这般,你大许未必会死了吧? 她感觉到身体的技能已经油尽灯枯,深呼吸,感觉到肺叶已经尽数破裂,惨然说道:“入口就在墙后,法决……” “是这里吧?”墨羽狞打断了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高天原入口前,捕捉到了入口处的隐约波动,淡淡地道:“法决什么的,就不需要了。” 他伸手,虚握,鸦九剑凝实成形,剑长三尺,通身皆亮银,剑上清辉如水波涟漪,而剑身轮廓亦起起伏伏,中段突出三道菱形,如山峦冷厉。而剑柄,亦张扬地向两边扩散,宛如黑夜里狰狞的吸血蝙蝠。 轰隆隆! 高仓真惠目光无比骇然! 白如雪的电光,从低垂的云层涛涛而下,刺得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堙没。高仓真惠若不是及时闭眼,恐怕早已被这耀眼电芒刺成瞎子!饶是如此,她的眼皮依然感觉到无比的滚烫,睁眼好一阵子,视线中的景物仍然飘飘浮浮地重叠在一起。 翻卷浩大的烟尘中,守护高天原近千年的入口禁制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轰穿,呈现出黑洞洞的通道。 高仓真惠的布都御魂本身就是掌控雷电之力,而她本人更是控电高手。但布都御魂只是本身以御气增幅为电流,而若她没有看错,墨羽狞刚才那一记挥斩,凝聚得是苍穹之上的雷霆之力。一个只是人为,而另一个则是引动煌煌天威,两者之间的差距,根本就是云壤天泥之别! 难道……这低垂沉啸的阴云,也是因他而起?! 她看着若无其事站在通道前的墨羽狞,心中沉到了谷底。只是一介组长,竟已经如此可怕,八荒会之中,唯有小碓凛可以与之一战,而中华名剑协会,同为组长的人,便有七人! 然而她却不知,鸦九剑,唐代铸剑师张鸦九所造之剑。唐时白居易《鸦九剑》诗:“欧治子死千年后,精灵暗授张鸦九,鸦九铸剑吴山中,天与日时神借功”,也就是说,这时一柄传说中借神之力而铸成的剑,以唐朝之剑,却与春秋战国时期的鱼肠承影等名剑并列当今一级名剑,其威力可想而知自然强悍无比。 第一次的,高仓真惠为八荒会的狂妄感到了惶恐。选择了与林宗合作,但得罪了拥有可怕底蕴的中华名剑协会,八荒会又将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这惩罚,她早做好了准备,但显然看来,恐怕将会超出她所能想象的! 墨羽狞徐徐走回高仓真惠,仿佛没有看到她凝缩颤抖的眼眸一般,手掌抚上了她光洁的额头。高仓真惠娇躯一颤,感觉到一股股电流如同不绝的溪水般从她脑部扩散至百骸九窍,若是一般人,恐怕是承受不住这样电流的,但高仓真惠同为控电能力者,是以这些电流并没有摧残她的身体,反而刺激着五脏六腑,沉寂的身体各项技能被重新强制唤起。 “好在你也是控电能力,”墨羽狞微笑道:“虽然不是起到治疗作用,但足够支撑你到安全地方抢救了。那么,我们走吧,秦浪。” 秦浪轻瞥了震惊的高仓真惠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养虎为患。” “既然是控电者,就不可能强过我,最多是养只猫。重要的是,她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了不是吗?” “只要那柄剑还有能力,她便还能战斗。” “哎呀,可是它不是断了吗?” “别告诉我你没看到它正在修复。” 高仓真惠怔怔地望着两人消失在通道中的背影,脑中猝然一冷,回过神来,眸子陡然睁大! 他们说的是……布都御魂? 布都御魂……?布都御魂呢?!!! 她仓惶望去,终于看到碎裂不堪的地面上,一块块布都御魂的碎片在宛若蚯蚓般缓慢地蠕动着,每一块碎片,都不时有轻微的蓝色电流掠过,而行进的方向,正是她什么的剑柄。 为什么……布都御魂,不是已经断了吗?不是应该已经……没有了名剑能力吗? 高仓真惠觉得浑身都在颤栗,她呆呆地伸手握起了布都御魂的剑柄。刹那万千电光交织,一闪即灭,分布在四周的所有碎片如同受到某种感应一般,铿锵一声蓦然加速,直刺布都御魂剑柄! 破碎的布都御魂嗡嗡地鸣叫着,碎片自动重组,重塑剑型!虽然依旧裂痕遍布,但的确重新凝聚成原来的布都御魂,无数轻微如毛细血管的电芒时隐时现,嘶叫着流动着,即使微弱到几不可见,然生生不息。 这是……?!! 高仓真惠脑袋轰得一声,僵硬伫立在原地。布都御魂新生的电流沿着她的手传导向身躯每条血脉,它是如此欢快的,像撒了腿奔跑的野马,它是如此纯澈的,像崇山峻岭蜿蜒流动的溪水。阴暗在这暖和的电流中被驱散,只留下了光明与星辉。 这是高仓真惠最熟悉的电能,这也是高仓真惠最陌生的电能。 那些藏在最深处的血气与暴戾,那些每每挥动便择人欲噬的凶性,无论高仓真惠怎么感知都再也寻找不到了。 这是新生的能力,重生的剑。 高仓真惠浑身一激灵,握着布都御魂的手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她飞快地转身,发足向着高天原狂奔而去,任由脸上热泪盈眶。 她比谁都知道,墨羽狞留给她只是对机能短暂的强行刺激,只能支撑到她找到一家医院抢救,若她上了高天原,身体便真的可能无法支撑,从此寂灭。 然而她一刻都不愿意等,比起死亡,还有更迫切更渴望的心情。 她,必须见到小碓凛。 …… “妈的,你怎么这么重啊!” 王晨曦飞快地奔驰着,嘴巴很是不满地埋怨着。在他背上气若游丝的郭奉孝闻言,勉力睁开了一丝眼皮,虚弱地笑:“嘿,瘦是瘦,都是铮铮的铁骨,当然重了。” “滚!” 王晨曦瞪着眼骂道,又沉默片刻,没再听见郭奉孝的声音,又说道:“我靠,我说……你别死我背上啊!” “呵呵,这不还说着话吗?一直说……就是没有死。” “那你就说啊!” “无话可说啊……” “你的寸头比杀马特好看。” “滚……” 两人就这样不断说着话,王晨曦则一边全速奔跑着。他还记得,他答应过叶少华十五分钟后赶回,但为了融化郭奉孝体内的细小冰块,最少用了五分钟的时间。这大许是王晨曦对时间最有概念的一次,因此当他终于赶到高天原之时,他无比确定距离他离开的时间绝对没有超过十五分钟。 但入眼的是叶少华单膝跪地,脑袋垂落,流不尽的鲜血汩汩落在地面,而小碓凛衣裳完好,俗称草稚的天丛云剑正缓缓提起。 不到十五分钟……叶少华竟以如此一败涂地?! 王晨曦来不及惊骇,大梁氏剑弹射疾驰,锃地一声被小碓凛漠然格挡开来,而他细长冷漠的眸子凝望过来,王晨曦只觉得浑身发冷,如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般。 “来得很及时。”小碓凛扬眉一笑,笑容泛着冷意:“这样你们三个至少可以死在一起。” “嘿,不要说大话啊……” 王晨曦睁大了眼,猛然扭过头去,望见黑暗出一道身影摇摇晃晃地缓慢走来,不由又惊又喜叫道:“薛鸿铭!” 薛鸿铭从阴暗中走进月光下,倒拖着昆吾,在地面上化成尖锐磨人的声音。他走得极缓慢,步履蹒跚,像是一个将要倒下的苦行僧,然而他毕竟没有倒下,终于走到了王晨曦身边,与他并肩站立。 他注视着伫立在月光下的小碓凛,高高肿起的脸部肌肉将他的眼睛挤压得只剩下一条缝,但是表情却无比认真他缓慢地、掷地有声地说:“现在,是四个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等你出手 早许多年前,烂醉如泥的苏东坡曾疯癫地高唱醉意,大喊高处不胜寒。 薛鸿铭想古人诚不欺我,他至今不知道高天原究竟距离地面有多远,然而这里月光柔凉简直阴森,淡淡银色浅照落下,叫薛鸿铭感到遍体生寒,连伤口的流血都被凝住。只是不知,这寒冷,是因为太接近那轮惨淡残月,还是……因为小碓凛的剑。 小碓凛徐徐走来,数步之后开始小跑,然后不过数步身影陡然幻出重重叠影,撕扯着空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王晨曦! 他的加速毫无声息,让王晨曦感觉很怪异,吃惊之下大梁氏剑全力尽数打出,十二柄大梁氏剑练成笔直的银亮光芒直射向小碓凛。王晨曦看来是四人中目前保留战力最多的一个,但实际上在与伊邪奈绪一战中,强行动用第十三剑,早已将他的御气消耗殆尽,再加上为郭奉孝熔去体内冰块,完全玩强中干。 大梁氏第十三剑,绝不可能在出现。 然而即便如此,十二柄大梁氏剑齐聚一点的威力依然惊人,只是……若不能击中目标,就算威力再大也无济于事!大梁氏剑穿透小碓凛一道又一道幻影,破开百米之后无功折回。 而王晨曦眼眸陡然睁大,瞳孔颤抖,余光望见小碓凛脸容清淡,徐徐从身边擦肩走过。 他是什么时候……? 从极静到极快,又从迅猛的高速中转为缓慢踱步,这之中的变化竟然像是毫无缓冲一般,控制得如此随心所欲轻描淡写,完全违背了物理运动的规律! 直至此刻,空气才尖锐响起音爆声,因方才小碓凛的高速冲击而起! 王晨曦弯下腰,张大了嘴,手捂着腹部,鲜血如水般流泻而出,而小碓凛英挺笔直的双眉微挑,不看王晨曦,却望着身躯横飞而出重重砸落在地的薛鸿铭,说道:“资料中显示你才是最危险的战斗分子,看来果然不差,这样的战斗嗅觉,连我都觉得可怕。” 薛鸿铭在地上重重弹了数下,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良久不能爬起,宛如死了一般。 方才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在王晨曦腰侧,挡住小碓凛轻而阴柔的一剑,小碓凛本是打算将王晨曦腰斩成两截的。很难想象,薛鸿铭已经连行走得如此吃力艰难,在那一瞬间竟还能迸发出如此惊人的爆发力,在千钧一发之时救了王晨曦一命。 小碓凛由此方知,薛鸿铭并非不能快步行走,只是这个少年对于战斗计算精准得可怕,绝不轻易将体能能力浪费在无意义的行动上。 像极了一条毒蛇,看似奄奄一息,但若不注意,恐怕会被它突然窜起狠狠咬上一口,然后将所有毒液一次性全部注射进敌人血液,不死不休。 不,应该……更像只蟑螂。 小碓凛冷眼看着薛鸿铭又一次摇摇晃晃地站起,依然像是一阵风吹来就将倒下,但也依然勉力不倒。小碓凛赞赏这样的武士,但厌恶这样的对手,他望着薛鸿铭,轻声叹道:“就算再挣扎,也难逃一死。” “我知道。”薛鸿铭弓着身仰起脸,他的笑容纯良无辜,然遍布唇角的鲜血使之看来透着几分狰狞:“但是我想,我们四个,在死之前,能不能给你留些不愉快呢?印象若不深刻的话……你以后回想起来,怎么会记得是你杀死我们的?” “无用之事,自然遗忘。”小碓凛冷淡地回应道:“大约我会记得,你们是四个人。” “不巧,现在……是六个了。” 声音清冷如冬季清晨的薄雾,听在几人耳中却如同炸雷!小碓凛和薛鸿铭齐齐扭头望去,冰薄月光,肃杀风声,两道疏淡身影不疾不徐踏足而来,秦浪艳光如旧,惊得四周黯然失色,跟在身后的墨羽狞,周身电芒缠绕闪灭,如天将下界,每行一步,天上阴云被行一尺,雷霆隐动。 两人出现得如此迫人,以致于在场之人一时静默,任由他们走进战圈。小碓凛眯紧了眼,打量着秦浪明艳动人的脸容,声音沉静:“鱼肠剑,秦浪?” “呵,你看,你这妖气冲天的皮囊,走到哪都被轻易认出来。”墨羽狞哑然失笑,耸肩道:“所以我不想和你一起行动,总落个被忽略的下场。” 秦浪不为所动,目光瞥过薛鸿铭以及地上的王晨曦等人,说道:“很好,都没死。” 薛鸿铭身负重伤,却被这一句凉薄的话气得笑了,没好气地骂道:“这么晚才来,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 秦浪洒然一笑,艳光与英姿扑面而来,简直叫人招架不住:“鬼是向来不敢见我的。” 薛鸿铭一滞,竟无言以对。 “鸿铭,”墨羽狞面容一肃,问道:“撕破脸皮了?” 他不问缘由,只问是否撕破脸皮,若是薛鸿铭回答是,墨羽狞和秦浪便不用顾忌,定要将这个高天原闹个天翻地覆!有错没错,闹完再说,你敢打我协会的人,就算有错,也要打得你心惊肉跳! 中华名剑协会向来是讲道理,但道理向来是由他们说得算,而以牙还牙就是他们最基本的道理。 薛鸿铭冷笑,眸子清亮,是以轻易可见深处燃起的灼灼烈火:“与林宗勾结害死包括李君豪在内的数位名剑师,该不该撕破脸皮?” 秦浪和墨羽狞本已有了些心理准备,但断然没想到事态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均是勃然变色!还未说话,乍然间,远方西边处风起云涌,淡紫薄雾染遍天际,眨眼之间越过不知多少里,直冲众人头顶的阴云,阴云雷电,竟挡不住这紫雾,被逼得节节败退! 好重的妖气! 秦浪凝眉,沉声道:“羽狞,这里交给我。”见墨羽狞点头,他又淡淡说道:“十五分钟。” 如同王晨曦对于叶少华的承诺一样,秦浪的意思同样是十五分钟解决战斗。但墨羽狞对此毫无异议,颔首赞同,薛鸿铭却嘶哑着声音低低地道:“我……和你一起去!” 关于薛鸿铭与林宗恩怨仇恨之事,名剑协会几乎无人不知。墨羽狞面现犹豫,秦浪却叹息道:“带他去吧,否则你我都承受不起他的执念怨恨。” 墨羽狞于是点头,伸手虚脱,薛鸿铭只觉脚下一阵酥痒的**,一团电云竟自脚下生成,凭空将他托浮而起。墨羽狞负手,瞬息间身躯如电,向西方驰骋而去,连带着薛鸿铭长长的一声惊叫! 此刻王晨曦很自觉地将叶少华和郭奉孝移到了一边,然后索性靠在两人身上呼呼大睡。名剑协会每一位名剑师,对于秦浪,都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信心。 但小碓凛不信这个邪,他从小到大便极傲,是以很不习惯秦浪比他更桀骜更轻蔑的姿态。 “十五分钟?”小碓凛嘲弄地冷笑:“大约十五分钟前,有一个人也在我面前如此说过,现在,他就在你眼前。” 空气如同一张薄膜,被一只巨大无形的手死命向两边拉扯着,崩得紧紧的。面对凶名盛盛的秦浪,小碓凛虽自认并不逊色于他,却绝不敢大意,御气尽数流转之时,气势如登云梯,以恐怖的速度攀升着,大地微微颤动着,然后分裂,无数碎石失去了重力般,凭空漂浮而起,在夜色下,似浩瀚星辰,似无垠宇宙! 严格来说,这里的空气已经被抽离一空,残留的,只有小碓凛冷冽的杀机。杀机无处不在,若是寻常对手,只怕不敢妄动,因为一动便轻易牵动那绷紧的杀机,便会被如暴雨的杀气入侵身体,绞碎五脏六腑! 但他面对的人叫做秦浪,十一年前,杀得世间妖怪闻风丧胆,而后纹身成龙的秦浪。 秦浪冷然负手而立,在碎石林雨中,唯有他脚下方寸一米纹丝不动,地面光洁,不见裂纹,更无碎石,从容稳当的立在这重重杀机中。 亦即是说,小碓凛的杀机无尽,但在秦浪这方寸之中,分毫不得进入,被生生压下! 两个同样骄傲的人,同样自负冷然,轻视世间万物如蝼蚁,然又不尽相同。小碓凛的冷是把刀,凛然而寒,一触即要割个鲜血淋漓,而秦浪,他是一片如镜的湖,沉静、不动声色,因为超越众生,是以不起波澜。 小碓凛锋芒毕露,秦浪则高雅淡然。 秦浪如远山般的细眉微蹙,然后轻声地说道:“那么,十分钟吧。” “你、说、什么?”小碓凛杀机再上一层,碎石纷纷爆裂成尘! “因为你侮辱了我。”秦浪扬眉一笑,认真地说道:“拿我和少华相比,就是侮辱我。但少华之勇气深得我敬佩,他竟然敢定十五分钟,那我便敢定下十分钟!” “哼,中华名剑师还是没有改掉狂妄的毛病。”小碓凛冷冷地道:“你以为能轻易战胜我,以为区区一个组长级名剑师便能阻拦林宗十五分钟,真是可笑!” “呵,你真的……”秦浪摇摇头,眸子半闭,反问道:“见过林宗本人吗?”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有幸见过林宗。这种程度的妖气,恐怕连他都觉得羞耻,怎么会好意思如此明目张胆?”秦浪表情嘲弄,轻轻地说道:“真正的林宗,妖气不必刻意,便是行走之间,溢出的妖气……何止于这十倍?” 小碓凛心中一凛,无比震骇地望着秦浪。而秦浪徐徐平伸出手,手指纤细修长,有秀气温润的美感。 “大错既已铸成,便不必后悔,接受惩罚便是。而我不是薛鸿铭,不占对手失神的破绽。”他道:“并且,我等你出手。
第一百六十九章 鱼肠一出,必死无疑 碎石化为粉末,因而粉尘弥漫,小碓凛的脸色很难看。当你将一个人视为平生宿敌,那人却看你如同人生旅途无数击倒过的过客之一,任谁都感觉受到了侮辱。 何况小碓凛又是如此心高气傲。 他微微屈身,瞳孔因为凝缩锐利而清亮,然后一步蹬出!刹那身后爆出一圈气波,如一记重拳轰在紧绷的布料上,震荡扩散,推动着小碓凛疾驰! 秦浪闭眼,其实睁眼已无意义,小碓凛的身影早已不是肉眼可以看到的了。并非那种因为速度过快而使得眼球焦距无法跟上,而是……是真实的消失了,如同风,无论狂野轻柔,总是无形无影的。 日本武者精髓,风林火山,疾如风。 秦浪修长的身躯后斜,下一刻便暴退,同样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对于身体御气的控制甚至更胜小碓凛一筹。几乎是在同一秒,秦浪双脚刚离地,面前便掠过冰寒刀光,刀气横扫而过,最后一寸完好的地面被刮得分崩离析,破裂声大作! 然而即便是攻击的停顿,小碓凛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连一丝模糊的轮廓都没有。但秦浪没有丝毫迟缓,修长的手指飞动,也不见他甩臂,御气成飞刀,凝结如水般透明的实质,破空声繁密如落雨,化作无数电光轰击而出。 这是秦浪的招牌,世间只有秦浪一人能够做到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完美技艺。 号称无时无刻,举手投足,任何动作都能射出致命飞刀的恐怖控制能力! 御气飞刀是细雨,密集而散乱,并不是集中朝着某一个方向攻击,而是散向四面八方,然每一道都凌厉卓绝、锋芒毕露!小碓凛虽然依仗天丛云剑化成风,风虽无形无影,但……绝不是感觉不到的存在。 秦浪的感知每一秒捕捉到大约七十个方位的异动,也就是说小碓凛必然藏身在这七十个方位中,而他应对的方式简单霸道,不去进一步缩小精确找到小碓凛,而是索性同时攻击这七十个方位! 每一个瞬间,小碓凛的身位变幻便有数十次,也就是说,秦浪每一飞刀射出,身位目标的小碓凛早已移位,而秦浪要做的不仅是射出飞刀,还要控制飞刀的轨迹,控制飞刀如何完美的变向,保持绝对的速度追逐小碓凛。 而且并不是一把飞刀,而是整整千余把细密如雨的飞刀。 由此可以想见,十一阶的御气控制力,简直恐怖到逆天! 然而秦浪面容古波不惊,身形优雅轻柔,虽同样快到了极致,姿态却清雅淡然,似缓实快,完全不见有任何吃力艰难之色。两人的战斗一开始便进入白热化,杀机重重,稍有不慎便一败涂地。看不见的小碓凛和细密凌厉的御气飞刀,将这片空间撕搅得四分五裂,狂风咆哮,烟尘不绝,方圆十米的地面,正在以缓慢的速度被层层抛开,呈现成坑形,并且犹在不断地下沉! “其徐如林。” 眼见如此攻势尚不能奈何秦浪,小碓凛清喝一声,身体于虚空处终于现形。秦浪外表温润内里狠辣,怎么肯放过这一机会,当下千余把御气飞刀凝聚成一股洪流,呼啸着向小碓凛席卷而去! 他的飞刀不可谓不快,电光火石,然小碓凛一手持剑,一手结印,刹那间身体剧烈左右摇晃,快得残影重重叠叠,然后如同草履虫一般分裂出两个身体。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眨眼之间,无数个小碓凛堆积如蚂,宛若密林,不见尽头! 秦浪的剑纵使摧枯拉朽地撕裂近百个小碓凛分身,但不过杯水车薪。秦浪一直闭着的眼遽然睁开,终于动容。 每一个小碓凛分身,都是真身。 亦即是说,每一个小碓凛,都拥有相同的力量! “真奥义·风林绞杀!” 小碓凛暴喝如雷,上千分身同时消失,疾风之力组配徐林,撕裂空气、月光、烟尘轰杀秦浪,一个身体尚且和秦浪斗得不相上下,现在如此多的真身齐攻,威力增强之程度连月光都为之躲避。 一时间,天下地上,皆是雪亮刀光! 秦浪抿唇,剑眉拧在一起,当机立断,御气飞刀急速回收,缠绕周身九层,摆出防御姿态。面对如此狂暴进攻,强如秦浪,也只能被迫防守。 铿铿铿铿铿!! 一圈圈透明气纹震荡,仿佛暴雨下湖水泛起的无数涟漪,一簇簇火光同时跃动,比苍穹繁星都要密集,耀起的亮度刺眼欲盲! 秦浪快步游走,周身御气飞刀被小碓凛以惊人的速度摧毁,撞击的火光汇聚,使得他如同立在烈焰中。他脸容越发凝重,然而依然不见惊慌,沉静平稳得叫人心惊。 小碓凛的刀光犹在肆虐,秦浪稳如泰山地防守,眼见一层层御气飞刀组成的防线被攻破,刀光映照着他的脸更明艳动人。如此危在旦夕,他倏然展颜一笑,刹那无匹的刀光似乎都为之顿了一顿。 他道:“我看你能攻我多久?” 话落,左肩便飚射一团血花,溅落他雪白衣裳,殷红寸寸扩散开来。 小碓凛以行动回应了他不知死活的挑衅。 但是鲜血飞扬的一瞬间,一团浩然御气自秦浪体内喷薄而出,御气实质如水,呈手环形,上刻繁琐篆文,庄严冷肃!轰然巨响中,小碓凛上千分身齐齐暴露,被飞速扩散开来的刚猛御气吞噬湮灭,顿时凄厉惨叫不绝于耳。 这是薛鸿铭最常用的招式,利用自己的身体做为诱饵,从而捕捉对手的破绽。唯一不同的是,秦浪的计算比薛鸿铭还要精准狠辣,轻易不肯以重伤做为代价。 因为他没有必要,世界上,能伤他的人,应该觉得骄傲和满足。 重伤?妄想而已。 小碓凛的分身数量受此重击元气大伤,但秦浪抬眸,遍体肌肉紧绷,只因那方向而来的暴戾杀机让他自这场战斗以来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侵略……如火!!” 天丛云剑明亮冰寒的剑身隐没,取而代之得是熊熊烈焰,恐怖的热度,在一瞬间将空气中的氧气燃烧,连绵成方圆百米的火云! 砰! 小碓凛一剑斩下,暗红的烈焰将秦浪的身体直接烧为灰烬,去势不减,重重砸在地上,砸得地面摇晃不止,坑的深度又深了半米!而剑上烈火,自剑身流泻而出,在地上烙印出三道烧痕,毫不费劲地融化了坚硬的青石,化作熔水,汩汩地冒着泡! 就像是……来自洪荒的巨大火焰之兽,踏下的足印。 然而小碓凛脸上没有任何喜悦表情,反而撤步,平握天丛云剑于胸前。天丛云剑上的烈焰迅速冷却,凝结成冰亮的钢铁之躯。虚空处,秦浪的身体高高跃起,纤细秀气的长指并拢成剑,冷指小碓凛。 两人之间,掠过一道冰寒白光。 白光笔直、冷冽、耀眼,烈火为之止息,月光为之黯淡,似乎从过去来,宛若向未来去,惟独不该停留在现在,是以你说不上它是快还是慢,只知道它避无可避。 传说中惊神泣鬼一往无前的鱼肠剑,终于重现人间。 鱼肠一出,必死无疑。 千百年来,这已是名剑师人人皆知的真理。 小碓凛的肌肤渗出了一团团寒霜,霜气凝结之时产生了不知名的变幻,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月下流转,眨眼间,一具狰狞得近乎狰狞的铠甲将他包裹,肩部、关节处,尖锐的锥形倒刺使得他更增霸气凛然,有无形透明的光罩笼罩在周围。 “不动……如山!!” 小碓凛低沉地喝,而鱼肠剑亦在他面前三寸。三寸之处,鱼肠陡然爆出惊天气浪,如同导弹推射器,如同此前的动能全在积蓄在这一刻爆发般,直刺小碓凛! 三寸的距离,在这样的加速度下,即便是世界最坚硬的物质,也视若薄纸,轻易刺穿! 轰……!! 惊涛骇浪的烟尘翻卷而起,深坑的边缘进一步扩展,尘浪摧枯拉朽般将一切阻拦建筑、草木卷进、撕成碎片,然后向着四周溅射而出,在地面上砸下一道道浅坑。 秦浪落地,修长身躯凝伫不动。 小碓凛一手垂落,铠甲上的倒刺在鱼肠一剑之威下被磨平如镜,他身上的整副铠甲依然是玩好的,唯一破损的地方,便是鱼肠剑击中的胸口,铠甲被洞穿,但也仅此而已。 小碓凛依然活着,最尖利的矛与最厚实的盾之间的交锋,盾被洞穿,但身为矛的鱼肠也再无无力在进分寸。若是再进分寸,便是小碓凛的心脏。 胜负之数,往往只在分寸之间。 “呵呵……鱼肠一出,必死无疑?”小碓凛笑声如同夜枭,阴冷尖利:“哈哈哈哈……笑话!” “哦,是吗?”秦浪唇角微微扬起,怜悯地望着他,说道:“你确定这是个笑话?” 小碓凛身躯霍然一颤,瞳孔猛地放大。 噗。 血的颜色如此鲜艳,在他胸前喷射出一团妖艳的花。
第一百七十章 剑诅咒人,人束缚剑 “咳啊……唔,怎么……可能?” 小碓凛手捂胸口,不可置信地望着秦浪。他分明见到鱼肠因为后继无力而跌落,但指尖传来因为血管因为破裂而急速的搏动感,告诉他的肺部的确是被击穿了。 鱼肠剑……鱼肠剑呢?! 他茫然地望着地面,本该出现在那个位置的鱼肠剑不见踪影,这完全……违背了物理原则。更为致命的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鱼肠的消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武者最基本的要求,以小碓凛的感知来说,周围草木卷动都能心算其轨迹,而鱼肠剑竟然就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这样……很不正常。 “没什么不可能的。”秦浪一手负后,一手修长五指漫不经心地翻动,被当做道具在空中玩耍翻腾的赫然正是小碓凛苦苦思索的鱼肠剑:“平行空间的概念,应该听说过吧?” “平行空间……难道?!” “我们存在的世界是一个空间,但同时还有无数空间是与之平行的,两者不会交集,在那些空间里,或许会有另一个你我。”秦浪脸容分明是漠然,却有倨傲的神色,慢条斯理地说道:“一个空间的切面,大概比这条发丝还要薄。” 他朱唇轻吐一口气,吹飞在眼前徐徐落下的长发,一时艳光更甚,恍惚中,似乎连月光都染上一层嫣红。 然后他眉宇桀骜若隐若现,说道:“你的铠甲防御性的确世间无双,但只要它与你肉身有一丝缝隙,于我鱼肠,便视之无物。” 小碓凛怔然片刻,然后惨笑。 若如此,他受鱼肠这一剑便不冤屈。鱼肠拥有的名剑能力,应该是类似于扭曲和穿行平行空间的能力,因为穿行在其他空间,所以在本空间的人找不到它的存在,同样因为扭曲空间,使得本来平行的两个空间有了交集,产生的切面,便是鱼肠再现人间的出口。不动如山之铠纵然防御性再高,鱼肠却在平行空间中穿行至其内部,然后空间的切面产生在胸前与铠甲之间的缝隙中,鱼肠剑就此击出! 这是一柄看不见的飞剑,是一柄穿行无忌的飞剑。 不可防御,且无坚不摧。 “咳、咳……呵哼……!”小碓凛的面容以惊人的速度苍白,他抬眼,双眸瞳孔尽成猩红之色,使得他的笑容更类似于舍命的野兽:“但你太骄傲了,骄傲到了视我已经死了,所以肆无忌惮地告诉我鱼肠剑的秘密。” 秦浪微微挑眉,嘲弄地说:“难道你以为能够不死?” “呵,就算是死……也要有你陪葬啊!!” 小碓凛沉喝,但见淡淡黄光千丝万缕地自他体内透出,汇聚在周身,如烈火般扑腾翻卷着,凝而不散。小碓凛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披散开来,褪色成雪,伤口凝结,而可怕的气息以他为圆心如惊涛骇浪地向四面袭去! 秦浪的脸色终于变了。 感知里,小碓凛身上的铠甲如水般陷进他的肌肉里,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血色的倒刺自他所有关节处重新生长而出,且其中暴虐的杀机,比之前更甚数倍,让秦浪都为之心惊。 人铠合一,鱼肠的空间之力,已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缝隙! “禁法,舍身半神!” 伴随着暴喝,小碓凛向着秦浪疾驰,每行一步,天塌地陷!仿若轰鸣的巨大火车自湖水之上碾压而过,翻卷起滔天气尘!他身后已无路,外泄的恐怖力量,狂暴地冲塌脚下的地面,高天原之下的京都,灯火繁盛,直透上来,映得气尘艳红碧绿闪耀成一片海! 高天原深达百丈的地面……已经被打穿! 秦浪俊俏脸容无比凝重,修长身躯如子弹般暴退,秀气五指平伸张开。鱼肠剑悬浮在他掌心之上,尖锐地啸,狂野地旋动。御气凝聚,引发气流动荡如漩涡,最后凝成透明实质,如同一把巨大的旋转的伞张开护在秦浪身前,犹如蓄势待发的螺旋打桩机头! “小碓凛,住手!!” 一道飞奔而来的娇柔影子倏然闯入这场战斗,高仓真惠瞳孔凝缩着望见这一幕,高声叫喊,同时身躯向着王晨曦等三人的位置高速掠去。 就连她自己都清楚呼喊已经于事无补,交战的两人气机均各自攀上了巅峰,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刺耳的尖锐啸声铺天盖地的响彻。 秦浪蓄势已久的鱼肠剑终于射出。 轰隆隆!!! 宛若高山倾塌,巨响连绵不绝。两股洪流撞击的冲击震荡开来,地面被彻底掘起,然后龟裂,分崩离析。大块大块的石块从万丈高空中坠下,像一枚枚炸弹砸落尘世,卷起一道道蛇一般的冲天烟尘。 尘世遍地皆是狼烟,火光淹没繁艳和缤纷。 秦浪宛若轻灵的鸟儿,在下坠的乱石堆中不断跳跃,掠过道道残影,借住石块重新踏上高天原。而高仓真惠则护住王晨曦等人面前,用尽全力以新生的布都御魂交织出一道电墙,死死抗住这两个怪物对攻产生的恐怖余波。 她身躯如被扎破了无数个洞一般,鲜血向四面八方喷射而出,将她衣裳染红,将她容颜染红。 “都给我……住手啊!!”她声嘶力竭地吼着,仿佛要将脆弱的喉咙撕裂一般,因为吼叫,鲜血大蓬大蓬地从口中被压迫而出:“凛!!我们都错了啊!!根本就……根本就不需要中华名剑啊!!” 锃! 小碓凛硬生生停下身姿,天丛云却止不住,强行改变轨迹,红芒掠过地面,激起金石之音。然后便是沉闷的声响,又是整整一大块地面被切断,切口如镜,无声地向着底下的京都坠落。 鱼肠剑自他身后浮现,停息在他脖颈三寸之处,然而小碓凛浑然不顾,缓慢地转过头,盯着高仓真惠,低沉地缓缓问道:“你说……什么错了?” 话落,他的眼瞳便是一凝。 高仓真惠的剑……? “错的是我们,凛。”高仓真惠重复这一句话,脸容哀戚又有激动,她吃力地抬起布都御魂,双眸不知何时已是满眶噙泪:“你看,布都御魂……已经没有血气诅咒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剑断了。” “剑断了?为何还会重组?”小碓凛死死盯着高仓真惠,目光凶厉得仿佛择人欲噬。高仓真惠不过沉默片刻,他便歇斯底里地嘶吼:“说啊!高仓真惠!!” “凛,一直以来,名剑都没有诅咒人,束缚我们的,是我们自己。”高仓真惠惨然地说:“直到布都御魂断裂重组后,我才明白……每一把名剑,都拥有净化能力,净化之时,力量都会直线性的下降,但是……但是当净化完成时,属于名剑的力量便会恢复!!而我们……因为惶恐,因为依赖,因为人性害怕失去的本能,在名剑净化之时便强迫名剑饮血,以为这是上苍对我们的诅咒。” “所以……净化从未得以完成,而杀人永远持续。” 烟尘犹在无声地弥漫,浓厚重叠成云,遮蔽了半边残月。唯有稀疏惨淡月光落下,映得小碓凛的身躯挺拔修长,无尽悲凉。 是吗,一开始就是错的吗?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以伤害他人,冒着承受惩罚的罪孽,而只是因为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的妄想吗? 诅咒我们的,不是命运,不是名剑,而是我们自己? 束缚了名剑的,埋怨着这悲凉无可抗争的人生,都是我们自己? 呵,真可笑。 小碓凛静默伫立着,秦浪悠然站在一旁,并不出手,只是鱼肠,仍然悬挂在他的头颅之上,随时都可以刺下。 良久,小碓凛轻轻地笑出了声:“真惠,我说过的吧?如果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话……坚持到最后,它就会变成……正确的。” “小碓凛!!” 没有理会高仓真惠的厉喝,小碓凛心意已决。使用了禁法舍身半神之后,他再也回不到人类之躯,永远只能以这副怪物般的躯壳存活于世,并且……寿命不会超过五年。天丛云剑被抬起,指着秦浪。 “秦浪君,底下已生灵涂炭,放弃名剑能力,来一场单纯的决斗如何?” 他周身那凝聚如烈焰的气团悄然熄灭,惨淡银光下,长发如雪,飘扬着,发丝是雪花,扬得密集而缓慢,真真似一场浩然大雪,秦浪望着他,那张脸孔的表情是漠然而认真的,于是微微一笑,道:“我奉陪。” “感激……不尽。”小碓凛微微收刀,收到一半,猛然奔驰,身随刀动,掠过刀光一片。 秦浪退,鱼肠已握在手中,不见屈指,不见任何甩臂动作,鱼肠如电光,如子弹,击打在天丛云剑身之上。 锃……! 金属相撞的尾音颤颤地响,尾音不绝。 小碓凛再次半收天丛云剑,再次逼近秦浪,秦浪再次侧退,四周游走,所移位置准确无比地出现在鱼肠被弹射的落点上。 锃……锃……锃……! 金石之音此起彼伏,两人攻势均保持凌厉,然而再无名剑能力,再无御气,再无可怕的余波摧毁着世界。 就只是……以两个普通人的身躯战斗着。 小碓凛的最后一道刀光终于接近了秦浪,他的身躯从秦浪身边擦肩而过,而刀光亦是收回。两人彼此交错,分开,各自踏出一步。 秦浪停下步伐,而小碓凛双膝跪地。 一缕长长的乌黑发丝,在秦浪面前如落叶般徐徐飘坠,一柄寒光冷冽的短剑鱼肠,自小碓凛的脖颈后刺入,深至剑柄,鲜血蜿蜒如一条条蛇。 最后的交锋一刻,小碓凛收了手,斩断秦浪的发丝而不是头颅。而秦浪没有理由收手,鱼肠不留情。 四周位置静默,连风都仿佛停息。唯有小碓凛一声比一声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如打铁的拉风箱作响。 “真惠……”他面容平静,纵使鱼肠剑刺得如此之深,仿佛感觉不到痛苦一般:“麻烦叫醒那几位中华名剑师。” 高仓真惠咬着唇,却不哭,摇醒了熟睡的王晨曦。 “今日之风波,皆因我修为不足,受妖狐林宗魅惑,丧失心志。直到此刻方才苏醒。”小碓凛轻声地说,声音虽轻,然因为四周寂静,故仍是清晰:“只是大错已铸成,罪孽深重,谢罪之道,唯有玉碎。然一切罪孽,皆在我身,八荒会其余众人,不过听命,望秦浪君明白。” 秦浪沉默片刻,说道:“我会转达你的话给协会,如何处置有协会定夺,王晨曦在此为证人。” “多……谢。” 小碓凛宁静微笑,双手反握天丛云剑,举起时,面容庄严肃穆,宛若参拜神灵。 噗。 剑如肉身的声音。 滋。 剑割裂腹肌的声音。 小碓凛的身躯跪在月下片刻,轰然倒地,再也不动。 高仓真惠别过头,双肩颤动,低声饮泣。 秦浪缓步走过去,望见小碓凛的衣袖内有一支表自袖中落下,他弯腰捡起,望了一眼。 时间,距离两人战斗开始,正好过去了十五分钟。
第一百七十一章 爱你暴戾执拗 视线的尽头,螺旋哥特式塔高耸入云,在月下沉寂,有无声的压迫感。薛鸿铭踏在雷云之上,鼻尖耸动,感觉来自塔中散发而出的妖气如潮汐般冲击着嗅觉。 他无比确定地对墨羽狞说道:“林宗……就在塔中。” 每一次提及这个名字,他的血液便仿佛遇到了世间最炙热的岩浆,在血管里沸腾着,咆哮着,片刻不得安生。 因此他整副身躯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墨羽狞微微颔首,御气加速流转,电云速度再次攀升,眨眼掠过数百米的距离,接近塔下。倏然,整座高塔似乎感觉到了来敌入侵,千百道电芒自塔尖奔袭而下,耀得四周黯淡失色,好似银河下坠,壮阔绚烂。 薛鸿铭和墨羽狞脸色却齐齐一变,这电流浩然正气,全无半点妖气,期间气息,两人都不陌生。薛鸿铭更是熟悉到几乎如同本身。 这是裴旻剑剑舞之气。 “唐夏!”薛鸿铭心中一沉,只觉脊梁凉透,不顾重伤之躯,在墨羽狞的喝叫中跃下电云,御气发了疯一般不计后果的催动,一头扎进塔中,向着塔尖用尽所有力气狂奔! 塔内幽蓝电流密如蛛网,明灭不定,薛鸿铭浑然不管不顾,任由电流击打在身躯之上,如一头暴怒的兽朝着塔尖狂奔。 滋……砰!! 极度不稳定的电流终于炸裂开来!而塔尖的门就在眼前! 薛鸿铭心中咯噔一下,顾不得太多,整个身躯飞撞开眼前的门,急切地吼:“唐夏!!!” 木制的大门被冲击得分崩离析,而薛鸿铭的叫吼也戛然而止,沸腾的血液在那一瞬间竟仿佛凝固了一般,目呲欲裂地望着映入眼前的一幕。 雪白冷淡的身影,侧身站在,还是一如多年前那样冷傲得让人憎恨。林宗的手平举着,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一寸寸染遍了他雪白的衣袖,而唐夏,双脚微微离地,眸子涣散,娇躯颓然无力。 血来自唐夏的左胸,林宗的手穿透了她的胸膛。 听到薛鸿铭的吼叫,林宗回头望来,轻描淡写地将手自唐夏的身体抽出,无视唐夏软软瘫倒在地上。他五指纤细修长,尽成血色流动,一根手指放在唇前,鲜红舌头伸出舔舐着指上的血迹,目光迷离。 本是残忍的事,于他举手投足,却极妖冶艳丽。 时间到底是如何流转的?为何十四年后,不同的场景,竟会让过去与现在重叠,而心中的伤痕与恐惧,过了十四年,为何还依然半分未曾减弱? 十四年前,当薛鸿铭还在烈焰中,身旁躺着被撕碎的母亲,眼望的,也是苏媚舔舐着指尖血迹的画面。 “林……宗!!!!” 喉间有千军万马滚滚奔腾,仿佛要将喉咙踏碎!薛鸿铭狂怒吼啸,身躯暴射,昆吾剑剑鸣如哮斩向林宗! 纵身负重伤,然新仇旧恨,含怒出手,威势依然惊人! 林宗垂手站立,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薛鸿铭,及至薛鸿铭昆吾怒斩而下,他的身影才如水波摇晃,消散,而真身出现在薛鸿铭左侧,依然淡漠地望着薛鸿铭。 似乎愤怒到极致的薛鸿铭,不过一只蝼蚁,杀与不杀,全看心情。 薛鸿铭反应同样快速,昆吾剑丝毫不停,全力斩下,御气磅礴激荡,越过躺在地上的唐夏,轰在墙壁之上。巨响中,墙壁如被巨人重重踹了一脚,整片墙壁脱离塔身,坠入底下深渊! 薛鸿铭落地,咬牙,蜷身,再度弹射向林宗。 “啊啊……!!” 薛鸿铭是一团火,狂怒地嚎叫着,燃烧着,而林宗的面容始终平静如水,他平伸出手,屈指弹出,身前半尺妖气凝聚,薛鸿铭一剑斩下,席卷出一波气浪震荡开来,却在也前进不了半分! “有点意思。”林宗眼中掠过一抹惊异,此人若非重伤,恐怕勉强能够与之一战,然后他扭头,望见赶来的墨羽狞,抿嘴微笑:“后会……无期。” 他的身躯如落叶般向后飘去,竟直接跃出窗台,向着百丈地面坠落而去。墨羽狞快步追上,望见宽广如林的狐尾在空中全张开,如降落伞一般坠向地面,面容一冷,快声对薛鸿铭说道:“鸿铭,你……” 薛鸿铭趴跪在唐夏身边,满目仓皇,仅有一只可以活动的右手捂着唐夏左胸硕大的伤口,似一只被遗弃的孩子呼唤着母亲,喃喃声细弱可怜:“唐夏……唐夏……唐夏,不要怕……没事的……” 墨羽狞轻声一叹,他也是自小看着薛鸿铭长大的人之一,见过薛鸿铭平素的戏谑浮夸,漠然不屑,也见过他战斗时的百折不屈,狠辣舍命,却从没有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神色。 大许,十四年前,唐夏是见过的吧? 他改变了主意,于是说道:“鸿铭,这一次,我听你的。但你应知,没有你强化的嗅觉追引妖气,我很难追上他。现在,选择吧,是继续缠住林宗,还是留下救唐夏?” 薛鸿铭闻言仰首,望着墨羽狞,眼神散乱狼藉,语无伦次地喊道:“救她,救她……快救她啊!!!” 他几乎要哭出声来。 “羽狞,你去追……林宗吧。”唐夏忽然虚弱地说,然后笑:“放心吧,我死不了的。” “开什么玩笑!都……” “鸿铭,”唐夏打断了薛鸿铭,声音轻柔而怜惜:“你忘了吗?咳咳……我的心脏在右边……” 薛鸿铭怎么会忘?无数次,在激烈而狂野的交缠着彼此身体之后,他伏在唐夏的胸口,听着她的心跳,那时才可感觉这人生有那么一刻心安。只是……这等伤势,无论如何都有危险。 但墨羽狞却同意了唐夏的提议,颔首后从窗口跃下,追逐林宗去了。 薛鸿铭拼命用手捂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然而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仍在汩汩冒着血的创口。他脸上表情越来越惊慌,执拗地用力按压着唐夏的伤口。 “唔……” 唐夏闷哼一声,伤口处无比剧痛,然而她用了所有的努力,掩盖着这痛楚,清丽脱俗的脸容却惨白如纸,憔悴无颜色。不想这时候,她竟还能笑得出声,并且笑得愉悦欢喜。 “鸿铭,苏媚要逃走了哦……” “啰嗦,闭嘴!” “错过了这次,今后……咳咳……未必还有机会了呢……” “我叫你闭嘴啊!” 他一面恼怒骂着,一面仍在执拗地用尽一切办法妄图止住唐夏伤口的血。 唐夏爱极了他这般暴戾又执拗的表情。 但她自然不能告诉薛鸿铭,她并不会死。妖怪的生存能力是远超过人类的存在,体内拥有的妖狐之血,纵然是被人类血脉稀释,但依然足够熬过左胸被洞穿的危机。她比薛鸿铭自身还要了解薛鸿铭,心知他的憎恨只是因为她将要死而搁置,倘若知她是妖,未必会不介意。 知薛鸿铭者如唐夏,对于此事,同样没有把握。 大约世上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答案。 但她依然开心欣慰。至少,在仇恨与她之间,薛鸿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哪怕这时光再短暂,哪怕此夜过后,也许薛鸿铭的选择便会更改,她也满足。 她见薛鸿铭依然手忙脚乱地为她止血,面上表情无助如十四年前,不免心中隐痛不忍,微笑地道:“鸿铭,别弄了,上苍要你以不死,那么我也不肯死。我没有你那么强悍的肉身恢复能力,但相信我应该不会死的。” 薛鸿铭停下了手,怔怔地看她。 唐夏见他眼神古怪,嗔怪白了他一眼:“这么看着我干什……鸿铭?!” 薛鸿铭抬起手放至唇边,狠狠地咬下! 一时鲜血飞溅如炸裂的水气球,仿佛一屋都是他的狠厉温柔。 唐夏定定看着他将血流如注的手放在自己的伤口上,看着他手上的血如细水汩汩流入自己的体内,看着他依然执拗又满怀期待的脸孔,鼻尖忽然感到酸涩。 薛鸿铭仿佛镇定了下来,低沉地说:“我不信它无计可施。” 呵,你真疯狂,真茫然,真……让我由不得不爱你。 两个人的血液交融在一起,过去的几年里,他们曾疯狂地贪图着彼此的肉身,狂烈得恨不能融在一起,恨不能代替彼此。谁想今日,她的体内真的流着他的血了。 多么好?就算是死,那也多么好! 然而让唐夏震惊的是,薛鸿铭的血竟然似乎真的有效果,她体内的血液骤然高速流动着,疯狂地往伤口位置涌去,然后凝结,如成千上万的工兵修补着她几乎全破的肺部。更让唐夏心惊的是,隐藏在人类血脉之下的妖狐之血,竟然此刻脱离她的控制,隐隐间蠢蠢欲动,自她的脊梁鼓噪着,更让唐夏觉得脊椎尾骨似乎那条狐尾要破土而出一般! 唐夏惊得花容失色,慌忙一把抓住薛鸿铭的手,摁住他流血的伤口,不让薛鸿铭的血在进入自己的体内。 可她面上笑得仍然娇艳动人:“你看,够了,真厉害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游戏正变有趣 黑袍人说得开门见山,而苏媚也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苏媚经过三千年岁月的磨练,早已成精。更何况,身为妖,强者为尊是最基本的准备,反而黑袍人既然提出要求更她心情轻松了,至少说明,目前阶段,黑袍人对她并没有恶意。 她心神安定,媚眼如丝,娇艳容颜重新焕发颠倒众生相,笑声有丝丝沙哑,轻易勾起人心最本能的冲动:“大人想要什么,苏媚儿就给大人什么……” 黑袍人桀桀阴笑,分毫不为她惊心动魄又浑然天成的媚态所动,长袍舞动,一张照片徐徐飘落向苏媚。苏媚定睛一看,竟觉得照片上的人有几分熟悉。 “嗯?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小鬼?” 赫然正是薛鸿铭。 苏媚黛眉微蹙,面现为难之色,说道:“大人,这小鬼是名剑协会的人,奴家……唔!” 一缕缕黑气悄无声息地浮现,然后猛然钻入苏媚的腹中,苏媚脸容陡然一变,盈盈如水的眸子在那一瞬间掠过惊恐,且这惊恐中,还有一分凶厉! “哼哼……不用这样看着我。”黑袍人似知道苏媚为何胆敢露出这样不敬的神色,声音依然森然尖锐:“对你的胎儿并没有影响,只是为了让你不再顾忌,可以全力地战斗,不致于如同今天这般狼狈。” 苏媚俏脸大变,惊骇望着黑袍人,不知他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看破了自己最大的秘密,颤声道:“是……他是林宗……” “林宗也不需要顾忌。”黑袍人说道:“桀桀桀……在你杀死薛鸿铭之前,我向你保证,林宗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苏媚美眸顿时亮起,忽然意识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自己眼前。这黑袍人实力深不可测,纵然不如林宗,但至少证明了他有能力牵制林宗那样可怕的妖怪,她当年既然可以榜上林宗这条大腿,现在为何又不能傍上黑袍人这条大腿? 说不定……他连林宗都能够杀死。 这种念头,只是隐隐浮现,苏媚并不报以期望。黑袍人展现出来的能力虽然诡异强大,但苏媚并不认为他比林宗霸道。她摇曳着狐尾,身姿婀娜,一霎艳光又盛平时,眼眉如水,声线即软且感性,有天下无双的魅力。 “咯咯咯,那么大人,奴家该如何联系您呢?” 黑袍人扬手,一道幽暗之门自苏媚身后打开,然后他的声音似乎在阴笑,却又无比冷酷:“滚吧。” 苏媚脸容一白,断然没想到竟会受到如此羞辱,然而不敢发作,还得故作不介意地媚笑一声,纵身踏入了那道门,消失在高天原。月色愈发清淡,惨白无声,只有黑袍人伫立在地,月光下映射不到他的影子,唯有无尽黑气在蠢蠢欲动,如漫山遍野蠕动的虫子。 “桀桀桀桀……哈哈哈哈……游戏……”他仰首望着月光,眼中阴寒的幽暗红光比月光更亮更惊悚:“才开始变得有趣啊……” …… 月冷,云重,凉意遍地。 殷天子三剑在高天原宽阔的地面上急速飞掠着,黄月奏一马当先,身后左右跟着应力旬和龚明宇。两人至今没明白黄月奏为何一击不中便果断撤退,且如今已经撤退出战斗圈老远,那黑袍人也没有追上来的痕迹,但黄月奏的速度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速到了两人都快追不上的地步。 应力旬和龚明宇面面相觑,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感觉。 小奏……似乎很焦急…… 风在耳畔疾驰着,扬起黄月奏雪白长发,映着她的小脸面无表情,偏又生得这般精致,呆萌之处简直叫人招架不住。 呃? 黄月奏眨一眨眼,似乎发现了目标,黄金瞳目终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然后娇小身躯猛然几乎九十度的折向,速度竟又快了几分。 应力旬和龚明宇紧跟在她身后,发现前方阴云重重,隐有雷光激绕。 “小奏?!”墨羽狞与秦浪一前一后站在一起,望见黄月奏竟然出现在此地,讶然叫道:“你们怎么会在……嗯?!” 他的话戛然而止,黄月奏无视他从他身边掠过,直向秦浪。 秦浪明剑眉轻皱,墨羽狞、龚明宇、应力旬三人则齐齐色变! 铿! 秦浪从容后退一步,鱼肠御气和承影剑撞击扬起的气波震得他衣角裂裂作响,而黄月奏一剑未落,一剑又斜斜逼来,角度、速度、时机,无一不是最完美的选择! 铿铿铿铿铿! 撞击声密如暴雨,眨眼之间,两人已电光火石地交手了数十次。秦浪不断地退,以图拉开距离,而黄月奏寸土不让,奋力逼近秦浪。御气虽没有大肆席卷,然高手对攻,多半已放弃威力,而专注于致命。 两人战斗之激烈,看似玩闹,却看得一旁观战的三人心惊肉跳。 “小奏,你到底在干什么?!”墨羽狞急切地喝一声,但黄月奏和秦浪都宛若未闻,专注于彼此的战斗。更让墨羽狞心惊的是,龚明宇与应力旬不知何时已不动声息地围拢住了黄月奏与秦浪,含光与宵练皆紧握在手,一触即发。 这两个护短的大叔和老头! 墨羽狞暗骂一声,心知殷天子三剑向来溺爱极黄月奏这孩子,绝对做得出不分青红皂白就帮黄月奏暴揍秦浪的蠢事来。他来不及细想,鸦九剑雷霆激绕,奔到龚明宇与应力旬中间位置。 这是能够第一时间截击含光与宵练联手的最佳位置。 龚明宇与应力旬脸色均为之一变,却听墨羽狞沉声道:“就算要执法,也要给个合理的理由吧?” 三人彼此牵制,不敢妄动,而激斗中黄月奏和秦浪完全视而不见,斗得更加凶狠。好在两人下手极有分寸,并没有出现伤情,是以墨羽狞三人才勉强能保持不介入。 斗了大半个时辰,黄月奏猛然收手,秦浪纤细柔腻的二指并拢成剑,停在黄月奏额前三寸。 他面若寒霜,冷冷地道:“理由?” 黄月奏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认真地说:“技艺切磋。” 秦浪皱眉更深,墨羽狞三人则愕然无语。 这么拙劣的谎话,却撒得如此光明磊落,毫不感到羞愧,也大概只有黄月奏才能做到了……她表情如此认真,如此一本正经,让在场几人实在不忍拆穿她的谎言。 那简直是罪孽深重…… “呵,你就……”秦浪收手,苦笑:“这么不想我找到苏媚?” 黄月奏一如既往地认真点头。 秦浪望着她道:“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想让我找到苏媚?” 黄月奏还是以认真点头回答他。 秦浪彻底放弃,只能败退。 “呵,这么大阵仗?”戏谑的声音从远方飘来,薛鸿铭被王晨曦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来。王晨曦苦着一张脸,他一左一右承受着薛鸿铭和唐夏的重量,行走起来很是吃力。 但这不是他苦脸的理由。苦脸是因为找到薛鸿铭两人搀扶起他们后,唐夏在耳边温柔的言语。 “呵呵呵,王晨曦,我记住你了……谁让你来破坏本大小姐的两人世界的?你信不信,我……特别想整死你。” 王晨曦一路都在想着这句吐气如兰的威胁,越想越心惊肉跳。 阿木说,女人的报复心,一定比远古诸神九幽魔王都要可怕。 字字皆是真理。 “除了花飘零,都到齐了。”秦浪负手,展颜一笑,似乎极其愉悦:“那么,对八荒会的惩戒时候也到了吧?” 大帝电子书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www.55660.com&urlrefer=b68479395757df46a62954a7fbd12313全集小说下载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www.55660.com+&urlrefer=e44198d5228684fbff00e6c714ef5231 最好看的全集小说等你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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