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雨烟桥 岫雨烟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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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衣,五毛~ 1、 昨天下班后,先把车子停到楼下,然后步行去驿站拿快递。回来时听到小区里一辆扣蓬的电三轮,用扩音喇叭循环播放“有旧衣旧鞋的卖,高价收旧衣服旧鞋子。” 循声望去,一个单元门口围着一小撮群众。正是我回家的路。走过去,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婆婆拎着一个大袋子下来,与那三轮车主交涉。 “全部五毛,衣服鞋子一个价,五毛一斤。” 你多少钱来的,在这一刻不算数。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世态炎凉,五毛一斤。 2、 给爸妈弄了房子后,我像蚂蚁搬家一样,时不时添置一些东西。大件物品好说,有的从我另一所房子直接搬过来,有的去商场购买一下。摆在那儿是看得见的,醒目的。 这并不花费我多少精力。 花精力的是在小物件上——床品,沙发垫,桌布,地垫…… “你捡着差不多的买啊,别买太便宜的。”汉堡嘱咐我,“别回头人家到家里一看,房子是不错,用的东西呲了花~” 他不知道,我只要随便一买,都已经比他们目前用的好得多了。 有一回回家,父亲午休时铺在炕上的被单和枕头还没收起来。那枕巾我是越看越熟悉。过去是我在大学里盖的。掐指一算,一代新人换旧人都够了。枕巾已经洗的麻花了,拎起来朝着日光,透亮透亮的。他居然还在用,我十分吃惊。 “衣柜里那么多新的枕巾,为啥不拿出来用啊?” “你拿回去用吧,我这个舒坦。” “舒坦啥啊,都薄成这样了,当抹布都不吸水了。” “谁说的,纯棉布的这个是。”父亲不以为然,“我们跟家里,铺盖啥不行?也没人来看。” 新的枕巾,留着;新的被罩,留着;新的一切物件,都留着。 四间平房,满墙的壁橱,拉开看,里边码得整整齐齐。有的年岁比我娃都大。 他们的衣服也是。妈妈的尤其多。但你看,她就是出门去,扒拉来扒拉去,还是套上她穿惯了的那几件,洗白了也不在意。 3、 我从今年夏天开始,不再买新衣了。 我将能穿的衣服都挂出来,看一看,半个月都不会重样。 我打算每周两套,一套穿三天,一套穿两天。周末的时候洗了挂起来。换另外两套。这样循环下去,到年底的时候,将一些不想再穿的,装袋子里放到小区旧衣回收箱。 不管那些衣服最后去哪里,就,只要不在我眼前就行。 我再也不将旧衣拿回老家了。 妈妈既舍不得卖,更舍不得丢,堆积在那儿,像化不开的陈年旧梦。 我希望自己的余生,目之所及,尽量的空。
闲聊三两句  那天傍晚,一个人看电视,看到张杰唱《天天想你》,到最后张雨生的画面出来,两个人对唱,我的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了。   彼时窗外暮色四合,正是晚饭时分,小区里格外安静。   我听着歌,看着那个早已逝去的歌者,感觉很忧伤。   房间空旷寂静,连空气都变得沁凉。   那天跟汉堡出去爬山,是左近常去的公园里一座不高的山。春色初绽,和风徐徐,蓝天白云,明净辽远。我穿着卫衣和运动鞋,脚步轻快。   我们聊起各自已经逝去的爷爷,奶奶和外公。   “唉,多好的时光啊。可是,已经逝去的人,是再也感受不到了。”   早上跟一个朋友打招呼,经典的一句——吃了吗?   人大概是开着车,顺手拍了张照片发我看。是干净整洁宽阔的大路,两旁的棕榈茁壮挺拔。   “这是哪儿玩去啦?”   “去看父亲,清明的时候,人太多了。”   路很长很长,风很轻很轻。   我总是不期然地想起我一个远房表姐。她走的时候,家里没人。五十出头的年岁,凌晨时分,就那样悄无声息的去了。早晨她老公下夜班到家,人已经没了。   我是傍晚时分到那的,看到二表姐正在哭泣。走过去抱住她,一起落泪。   “你看,那里挂着的红裙子,是我们姐俩一起买的。就在早市买的。你看,你看呐!她连吊牌还没拆呢!”   那件没拆吊牌的红裙子,像一面旗帜,在衣橱里静默着。   前几天看一份资料,里边很多旧时的老照片。斑驳的山墙,穿着粗布衣衫,梳着长辫打着赤脚肤色黝黑的男孩子们,挤做一堆,怯生生望着镜头。看下边标注的时间,那是爷爷的童年。   我爷爷一百岁去世的。家族里人太多,事太多,兵荒马乱。爷爷的孙子孙女两只手数不过来。我虽然是他最大的孙女,但和他不远不近,并没有很多交流。   看到老照片的那一刻,我心里忽然有点儿遗憾:如果他还在,我一定要问问他,他的小时候吃过什么好吃的,玩过怎样的游戏?有没有要好的小伙伴儿?是不是一起去偷过瓜?还有,作为五代单传的男丁,他有没有挨过祖奶奶的打?   我想靠在他太师椅边上,静静地,听他絮絮叨叨。   那一定很有趣吧
~ 0320 混沌 说是二级响应。 透过窗户望出去,远处雾蒙蒙。 昨晚睡得也还好。后夜开始做梦。梦境很长,细节很真实。我的天生反骨,在奶奶家族聚餐时,搅动一池静水。 期间跟表妹过招,跟小姑过招,跟堂兄过招,又跟二姑姑家一个远房亲戚交流半天。(这个远房亲戚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不知跟哪儿窜出来的人物。) 梦境里爷爷奶奶也都在,一大家子人都在,大伯,四伯都在。没人敢管我。我只是横眉怒目也没大动作。 在聚餐,吃饺子。 弟媳在这边煮饺子。 奶奶那个院子,人声鼎沸。 后来的梦境里,居然二姨,三姨也在。她们在人群中默默支持着我。 再后来就醒了。有点儿倦怠。 人生很快,白驹过隙。人生又很细碎,情绪支配千千结。如此一来,时光又似乎很慢。毕竟,结结容易解结难。 梦里意难平,梦外都是风。 新的一周开始了。 今天要想着跟堂弟聊聊,跟孩子聊聊。我不能再拖了。去年堂弟就给打招呼说是孩子的就业问题。一则他是很热忱,毕竟姐弟关系在那儿,再则,我琢磨着他也许是想身边也多个伴儿吧。如今血缘亲人越来越少,这多少是带血缘关系的,走近一些,将来也是照应。我跟孩子细聊聊,看看他的想法。 我自己想着是可行的。就目前来说,我还是希望孩子能在异地多锻炼锻炼。如果他本事大,我甚至愿意他各个大城市都转一转,看一看,体验体验。我不想把孩子拢在身边。妈妈不舍得撒手,弟弟就没什么闯劲儿。我呢?当初也是因为家里舍不得,就一直在安全舒适圈里浮漾着,高不成低不就。 人生很短,各种体验会更精彩些。 当然,要在一切平安的基础上。 平平淡淡才是真,这没错。但死死板板就没意思了。平淡,也要有平淡的资本。你没有精彩一下,怎么去深刻体悟平淡呢?还没动起来就躺平,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不过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想法,还是要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的。 今天这件事要办了。 还有件事也要交待一下。市局又组织活动了,看要求,我凑巧有材料,整理一下应该就可以参赛。蠢蠢欲动。重在参与,完全置之不理,还是有点儿过不去。 毕竟,还得十来年才退。 我也是想让自己忙一点儿,时光太匆匆,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下去,感觉浪费。 汉堡夜里咳得厉害。我从梦中被他咳醒。想着如果搭言的话,他可能会说——别说话了,不然睡不着。 N次这样,所以我保持缄默。 早晨他问我是不是听到他咳,我告诉他听到了。他本来很想跟我描述一下,见我这样无动于衷,也没了说的兴趣,就默默地去忙他自己的了。 唉,我跟他计较这么多干嘛呢?他天生就这样的思维模式,不是我能左右的。既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优点缺点,不都是要接受的吗? 等下,给他弄个早饭吧。
~ 0313 晴 看预报说14°,是清凉的早春了。 昨儿出去,在高架桥上俯瞰,已经看到有樱花初绽了。柳条也软了,远远望去,蒙蒙春烟。 昨儿中午回家吃的饭,我还特意煎了豆腐,但汉堡没吃。他吃不了油腻的东西。这病于他,来势汹汹。睡不着觉是很难受的。 他下午回单位上班,到家后人很没精神。看到饮水机水没有了,又要下去打水。我告诉他不用去,明天也可以。但他怎么会听我的呢?就觉得是不够喝。 足足还有至少三瓶矿泉水的量,有什么不够喝的?但他就是非得去。 我有心自己去来着,想了一下,不去。 打水不远,就在前排楼那儿,他愿意去就去吧。 他就去了。 我从窗子那儿看过去,他倒是腰板挺得挺直。 看他打完水回来我早早开了门。 进门后他就瘫在沙发上——真是没劲啊,身子很软。 我并不心疼。 只是手脚麻利的弄好饭,特意烫了菠菜,炸了花生米。 我的情绪不为所动。 有些人就是心疼不得的。 我知道他是想和我说说话的,可我不想。 对于一个惯于否定我言辞的人,我最大的尊重就是默不作声。 我给你最大的自由,绝不干涉你任何决定,但我不会附和你。你为你自己一切负责。 昨儿妈妈吐槽弟弟,问妈是不是还有洗衣液,没有的话他给拿几瓶过来。 “你弟要是问你要不要洗衣液,你就说要啊。” “我有呢呀。” “有你也要。他还问我有没有干嘛呢?直接给我拿过来不就是了吗?啥时候有空了我得说说他。我是谁?我是你妈,你当着你媳妇孩子的面问我有没有?那我就是有,就是不要了。” 我不由笑了。 “妈,我也经常问你有没有,需要不需要啊?你咋会直接说有或者没有呢?我弟问你,你咋就纠结犹豫呢?” “他就不该问。” “我给你说吧,男人啊,都这样。他们的构造决定了他们的思维。他问你就是真心在问你,你也简单对待就是了。你不要期待他们的言行思想和你保持一个方向,那是不可能的。你的任何小心思最终都是折腾自己。对他们,就是简单直接就好了。啥事都明说,一概不用猜。我现在就是有话直说,不拐弯抹角。” 妈依然是不满意的。 她期待着身边的人能够不用她提点,就把事情做到她心坎上。 要求太高了呀。 倘能说上话的,就直说,程序简化,思维简化,留更多时间给自己做喜欢的事儿。 倘觉得说话感觉硌生,自己心里费劲,那,闭嘴更简单。但往往会有不得不说的时候,那就勇敢的直言,千万别过多组织语言了。在你纠结的这个时间里,最大的功效是更说不清。 昨儿让侄儿将换下来的微波炉给妈拿过去了。 了一桩心事。 眼周色沉治疗了一下,需要几天时间消退,人问我明天上班怎么办? “只要我不尴尬。” 怕什么呢? 谁会过多注意到我? 只我自己,好好内观就挺好了。
杂记0109 文题无关。 1、 年前很忙。 是那种忙得团团转但又没啥实质性收益的忙。 干落忙。 这个词是我们这边的方言,很多时候有主家要办事,乡邻们就去帮忙。这种帮是不收费的,叫做干落忙。大多数时候主家会管一餐饭,但偶尔也有不管的,是纯粹的干落忙。 我就是那个不被管饭但活儿得干的干落忙的人。 好在我学聪明了,既然干落忙,就得有干落忙的态度,为了避免被人追问为什么,我每做完一项工作,公之于众的时候,都会加一句——解释权归XX办,有事请致电250250250详询。 我留的是座机号,这时节,打爆了也没人接。但是,单位人都知道那屋子的主人是哪个,手机号自然也都门清。 嗯,总算至少我耳根清净。 2、 给儿子花钱了。按那小子话说叫——投资。 我心里叹口气——我真没这样想,他这样认为,就这样认为吧。 我怎么想的呢?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不是事儿。 我事儿够多够多了,老的,少的,大的,小的,公的,私的,前的,后的,当下的,将来的…… 饶是我铁打的,能碾几颗钉? 赚钱干嘛?就买一开心,买一清净。 给那小子花这钱,我开心。我给他的,超出他的预算,他也开心。 值得。 3、 我是从《心居》里的展翔认识张颂文的。 我没想到长成这样的男人,也能演绎心动。 若干年前有个叫吕方的演员,也曾给我这样的感觉。 可见,男人的魅力,从来不是由高矮胖瘦,眼大眼小带来的。是那不经意的细节吧。 必须是不经意的,那做出来的,反正我得说,跟我这儿不好使。 都是千年的狐狸,聊斋就太小儿科了不是? 嗯,我觉得他是个好演员,要好好演戏呀。 4、 我前几天买了几百块钱的牛羊肉给爸妈拿过去。 过几天还打算再去买一些,自己家吃。 弟媳的病需要终生治疗了,这对于他们本就不富裕家来说,是雪上加霜吧。 爸妈跟着急,也在情理中。 我不能急。 前几天弟弟过来找我待会儿,五尺五高的汉子,眼角都湿了。 不完全是钱的事儿,说不富裕,也还是治得起的,何况还有医保。 他是有压力。 我不能有。 我嘱咐妈也不要有。没用,治不了病。 “咱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减轻他的负担。比如现在,你们俩身体还好,那就在家做做饭,弄点儿有营养的,你儿子回来吃个现成的,这就是帮他了。” 我不直接给我弟啥的,我买些东西搁我妈那儿,尽力而为吧。 5、 就这么会子,单位催催催,我告诉他我还没进家,电脑资料至少得等我半小时。 没人会体谅你,所以,你也不必有愧疚感。 工作呀,同事呀,就那么回子事儿吧。 我不躺平已经算是很对得起这份微薄的薪水了。 汉堡临走交待让把他羽绒服洗了。 “都三年了,掉色就掉色吧,刷洗一下,穿不了就换新的了。” 三年就洗了这一次。嗯,新三年旧三年。 6、 天气暖得不像话。 完全没有对冬天的尊重。 我在屋子里,撸胳膊挽袖子还热。 你们在家呀,都好好地吧。 也都,珍惜着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是吃饱了 昨天,小舅舅在群里发了一张姥姥看电视的照片。   她身子佝偻着,向前依偎着她的座椅车扶手,她的手纤瘦,手背皮肤松弛,手腕上的镯子显得有点大,都快耷拉到大鱼际那儿了。她穿着有些臃肿的暗红色棉衣,黑花的棉裤,穿了一双大红的袜子。   她眯缝着眼睛,离着电视只有半只拐杖那么远的距离,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她的脸上满是皱纹,一圈一圈的,看着好像树的年轮。电视里播放的是池塘挖藕的纪录片。她的头发用一支发卡拢着梳到脑后,花白,略有点儿凌乱。   她是更加衰老了。   假如她精力还旺盛的话,她不会容忍自己的头发翘起来的。     我让薯条儿看照片。   “太姥姥不是一直这个样子吗?”他说。   但我知道不是的。 她是个干净人,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浑身干干净净。就连她的手指甲,常年生活在乡下,烧土灶,生炉子,也从不见黑垢。夏天的时候会采指甲花,放一点儿明矾捣碎,再用豆角叶子裹在手指甲上。直到冬天她的手指甲上也有淡淡的橘红色的印迹,趁得她的手好看极了。  小舅舅说姥姥眼皮耷拉的,快盖住眼睛了,只能这样略抬着头向上看。“即使这样也看不大准了,所以总是要走到电视跟前去。”   我太姥姥九十多岁的时候,我还小,但仍然记忆鲜明。我写过一篇字叫做《手搭凉棚》,发表在本地的一张报纸上。   我姥姥现在的样子,和我记忆里太姥姥的样子,好像啊。   这几年,耽误我去看姥姥了。年间偷摸地去一趟,也很快就离开。离开的时候姥姥要推着那座椅车送一送的,我们上了车朝着姥姥挥手,告诉她很快就会再来看她的。她就笑着,凝目注视着我们,点头,挥手。可是,我不敢仔细去看姥姥的眼睛,我有点儿心虚——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来,谁又能告诉我,这一面是不是最后一面……   我知道她其实是不想住在舅舅家的。她自己的老宅子,又宽敞又明亮,推开门就到当街,非常接地气。但,人气不行。   整趟街也没几家在住,在住的人家,老人家也没几个了……   舅舅们年岁也大了,跑乡下也不易。生活条件跟城里更是没法比。   她天天盼着妈妈回去,她是最喜欢这个大女儿的,娘俩可以聊天聊好久。可是,这个大女儿离得最远。妈妈岁数也大了,奔波着也难。   “你姥姥住在城里,我是真不想去。”   假如姥姥还在乡下,那妈妈就会去住些天的。娘俩自由自在。   我常常有点儿遗憾,姥姥的孩子们过得都不错,给姥姥单独置办一间房住在城里,完全不是问题。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我鼓动妈妈提议,妈妈不肯。   “我离得远出不了力,我说话没底气呀。”   我爷爷活到100岁,到了也是自己独门独院,孩子们轮流上岗。小姑再怪脾气,每年也是要来住上俩仨月的。   妈妈不说,我自然也没话说。还轮不到我这个晚辈来置喙。但我真的觉得很遗憾。   千百年来,儿媳和女婿,再亲近,没有骨血关着,总是隔阂。就是不自在。就是不如亲生儿女在一起更安和。你不服气也没法子。这是铁律。   到了迟暮之年,谁不想自由自在啊。   尤其姥姥,这个自律了将尽百年,也要强了近百年的人。   但其实舅舅们包括舅妈,连带着孙辈的,都很孝顺。姨们的条件好,也肯出钱出力,姥姥生活无虞。比较而言,她的物质生活,应该赶超至少百分之九十的老伙伴儿了。   但人这一生,真的不只是物质的一生。精神上的富足,更超越物质。   我也许是吃饱了吧。
我也许是吃饱了 昨天,小舅舅在群里发了一张姥姥看电视的照片。   她身子佝偻着,向前依偎着她的座椅车扶手,她的手纤瘦,手背皮肤松弛,手腕上的镯子显得有点大,都快耷拉到大鱼际那儿了。她穿着有些臃肿的暗红色棉衣,黑花的棉裤,穿了一双大红的袜子。   她眯缝着眼睛,离着电视只有半只拐杖那么远的距离,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她的脸上满是皱纹,一圈一圈的,看着好像树的年轮。电视里播放的是池塘挖藕的纪录片。她的头发用一支发卡拢着梳到脑后,花白,略有点儿凌乱。   她是更加衰老了。   假如她精力还旺盛的话,她不会容忍自己的头发翘起来的。     我让薯条儿看照片。   “太姥姥不是一直这个样子吗?”他说。   但我知道不是的。 她是个干净人,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浑身干干净净。就连她的手指甲,常年生活在乡下,烧土灶,生炉子,也从不见黑垢。夏天的时候会采指甲花,放一点儿明矾捣碎,再用豆角叶子裹在手指甲上。直到冬天她的手指甲上也有淡淡的橘红色的印迹,趁得她的手好看极了。  小舅舅说姥姥眼皮耷拉的,快盖住眼睛了,只能这样略抬着头向上看。“即使这样也看不大准了,所以总是要走到电视跟前去。”   我太姥姥九十多岁的时候,我还小,但仍然记忆鲜明。我写过一篇字叫做《手搭凉棚》,发表在本地的一张报纸上。   我姥姥现在的样子,和我记忆里太姥姥的样子,好像啊。   这几年,耽误我去看姥姥了。年间偷摸地去一趟,也很快就离开。离开的时候姥姥要推着那座椅车送一送的,我们上了车朝着姥姥挥手,告诉她很快就会再来看她的。她就笑着,凝目注视着我们,点头,挥手。可是,我不敢仔细去看姥姥的眼睛,我有点儿心虚——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来,谁又能告诉我,这一面是不是最后一面……   我知道她其实是不想住在舅舅家的。她自己的老宅子,又宽敞又明亮,推开门就到当街,非常接地气。但,人气不行。   整趟街也没几家在住,在住的人家,老人家也没几个了……   舅舅们年岁也大了,跑乡下也不易。生活条件跟城里更是没法比。   她天天盼着妈妈回去,她是最喜欢这个大女儿的,娘俩可以聊天聊好久。可是,这个大女儿离得最远。妈妈岁数也大了,奔波着也难。   “你姥姥住在城里,我是真不想去。”   假如姥姥还在乡下,那妈妈就会去住些天的。娘俩自由自在。   我常常有点儿遗憾,姥姥的孩子们过得都不错,给姥姥单独置办一间房住在城里,完全不是问题。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我鼓动妈妈提议,妈妈不肯。   “我离得远出不了力,我说话没底气呀。”   我爷爷活到100岁,到了也是自己独门独院,孩子们轮流上岗。小姑再怪脾气,每年也是要来住上俩仨月的。   妈妈不说,我自然也没话说。还轮不到我这个晚辈来置喙。但我真的觉得很遗憾。   千百年来,儿媳和女婿,再亲近,没有骨血关着,总是隔阂。就是不自在。就是不如亲生儿女在一起更安和。你不服气也没法子。这是铁律。   到了迟暮之年,谁不想自由自在啊。   尤其姥姥,这个自律了将尽百年,也要强了近百年的人。   但其实舅舅们包括舅妈,连带着孙辈的,都很孝顺。姨们的条件好,也肯出钱出力,姥姥生活无虞。比较而言,她的物质生活,应该赶超至少百分之九十的老伙伴儿了。   但人这一生,真的不只是物质的一生。精神上的富足,更超越物质。   我也许是吃饱了吧。
1124 多云 这天儿,从早晨黑到现在,阴沉沉的,跟小区目前的状态很是相配。 就说,这环境描写,就是为了烘托氛围的。 总是怀着侥幸心态,觉得新政一出,不日将天下大白。 唉……我是想多了,如今可不就是,天下大白吗? 昨天早晨我起早出去买菜,为的是办一场家宴。 弟弟两个多月了才回来一趟,他总是有心想聚一聚,可我上午下午都有事儿要做,去妈妈家的话时间很赶,加上爸妈做饭的话,也实在是有点儿累,尤其妈妈,不要人多,人一多就会有点儿慌。 所以,还是我来吧。尽管,我其实也是有点儿累。 本打算多买一点儿鸡蛋,但想着拎着沉,就琢磨汉堡晚上回来让他去买。 就这一念,得,错过。晚上我们再出去,好家伙,人比鸡蛋还多…… 消息是一层层涌出来的。到我知道的时候,朋友圈里已经见识很多了。 但我还是心存侥幸,本着不信不传的原则,只让汉堡买了几颗白菜回来。 汉堡单位晚上给他电话,让他尽量回单位——没你不行呀。 汉堡气得在屋子转几圈——这个咋呼的小鬼儿,他在单位,就巴不得都回去。我就不去。 然后他就没去。 今早等着来做检测,之后,他悠悠达达出门上班,居然畅通无阻。 到单位给我信息——嘛事儿没有。 我也以为这边天天在检测,没有什么事儿呢,结果,中午时候看到群消息开始设路障,安排人值班。 就,看起来明天是难以出门了。 我其实不在意的,本来我就已经这样了很久了。但男人们受不住啊。上学的也回来了,我需要给他做一些心理舒缓,腻歪。 但再腻歪,我也得忍,这个孩子就是个圈养不住的,是个需要大自然洗礼的人。这样被关在家里,是很难受。所以,我需要精心备饭,还要时不时听他抱怨…… 好在应该不会时间很久。 阿门。 谁没有牢骚呢?这三年来,耽误多少事儿。但,个体的卑微,又有什么法子?除了抱怨,所有该经受的,不是一样不少的经受了吗?倘牢骚抱怨可以当得令箭,喝令城门大开,那我也要去发一份声。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对当下的缄默,是我唯一的态度了。 不仅不说,也不去看。 但,这时节的信息无孔不入呀,便只有修炼自己那颗裹了壳儿的心,护好心头的余温。 我是要努力保持心静,气和,安定。 昨天中午大家吃得还可以。我知道父母的口味,也知道每个人的喜好,尽量兼顾。 最成功的是用馄饨皮做了锅贴。一锅一锅做了好几锅,大家吃得很舒服,都在说好吃。 是牛肉洋葱的,从网上看了下做法,一次成功。我不由得夸了自己好几次。 真是又简单又好吃。 弟弟下午就返回单位去了,怕是给留在家里。 “那就没得钱钱咯~” 唯一遗憾的是,我忘了给大家拍张照片。因为,自始至终我都在忙。忙了饭,又去忙自己的工作,忙完工作吃了几口饭,又忙着收拾。等一切收拾妥当,大家也就散了。 嗯,还有机会的。 我想,尽管现在这样缠缠绵绵淅淅沥沥络绎不绝,但,大方向是向好的,渐渐地渐渐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要做的,就是休养生息,让自己身体更好些。 我好了,世界就好了。
反正,各位随便看看打发时间吧~  我家的西厢房被装修了。   是在父亲住院期间装的。   西厢房分里外间,比正房稍矮一些,但也是有梁有檩有椽子的。但因为是厢房,从前只是储粮,或放一些杂物,就只是四白落地,屋顶是纸糊的顶棚。后来,父亲将厢房的外屋腾挪一下,支了桌子,放了煤气罐。这样,夏天的时候,可以在厢房里做饭,堂屋就不开火了。   我还记得我在厢房的灶上煮饭,待一会儿就赶紧跑出来一下,汗流浃背的情景。   这么多年一晃而过。   去年,村里通了燃气,母亲直接领到了厢房里。买的灶具也好用,做饭时体验感很好。那时候母亲就动了装修的念头,想彻底将厢房改造成一个小餐厅,这样做了饭在那儿吃过,收拾好,正房就不再动烟火了。毕竟,不再烧火,取暖也是用燃气带着暖气了。   但因为厢房实在不大,人家做工程的看不上,喊了两拨来看,都拒绝了。今年凑巧有家做屋顶的租了邻居的房子,妈妈去问,人家说插个空儿抽时间给做上。   这个空儿就正好赶上父亲住院的时候了。   定好的日子,父亲一个人去医院,母亲自己在家等工人上门。我在单位还有点儿担心,嘱咐母亲,让她不要跟着做活儿,搬搬抬抬的支个嘴儿就行。   “你可得注意你的腰啊。”   结果,那天人家实在抽不出时间来,七赶八凑的,定在一天下午了。凑巧父亲只上午扎针,下午可以在家。   这我就放心多了。   上礼拜我回去,母亲拉着我去看看弄好的厢房。我跨出门厅转进去,嚯,这可是,旧貌换新颜了。   屋顶上吊了那种丝丝入扣的天花板,墙壁用蓝白绿漆混合成的淡青色涂了一米多高,上边白墙到顶。外间家具还是那几样——碗橱,长条桌,矮柜。原来正屋的组合柜搬进了里屋,大方桌支在屋子中间,椅子围着桌子。那架势,摆上碗筷就吃饭了。   以上这些,是铺叙。我其实想写的是组合柜书架上的一排杂志和几本印刷册子。   “你看,我把这些都晒过了,摆在这儿。”母亲献宝似的指着那些字纸,“这不都是你买的杂志吗?还有这些册子,我看都写得挺好的。”   我不用去翻看就知道那些印刷册是什么。   那是我当年做的校刊。   当年学校有文学社,我入校第二年做了社长兼主编,直到毕业前交给了下一任。这期间,我们出了几十期社刊,每一期都印刷几十本,分发给学校各科室,班级。   我毕业的时候,带回了一些。   毕业十年时,班级群还有同学发社刊的照片,提到过这些事儿。   但,又十几年过去了,我都已经忘了还有这些东西存在。   母亲没忘。   她不仅没忘,她还好好保存着这些已经泛黄的字纸。   我离着一米远,并没有走近。   我的生活离着这些字纸,十万八千里了。   它们是我的曾经,但我,并不是它们的未来。   我知道那里边是我的青春,我甚至可以回想起一些文章是怎么写出来的。   可我现在,没有任何心情翻看它。   我也并不想去翻阅一些熟悉的名字。   他们,她们,不管在哪里,都和我无关。   我竟然没有任何怀旧的思绪。   我有太多太多要忙的当下。   我依然爱看书,但只是在电纸书里看一些没有什么营养的傻白甜文,借以舒缓我某一刻的烦闷。我依然还是爱码字,可,很难有那么一段儿心无旁骛的时光,去写一篇勉强可以称之为“作品”的东西。   更多的日子里更多的时候,我忘了我的学生时代,忘了还曾经做过文学社,忘记自己曾经的热血澎湃,忘了彼时的种种体会,忘了做过,一个青年人的,文学梦。   我终究没有过去。   我只用目光轻轻抚慰一下。我隔空也可以看到,那些册子里都有我曾经写过的哪些文章,刻板的时候,画了怎样的插图。   “咦,这揽过的柿子,可以吃了没?”   我看向屋角落里紧紧扎着口的一个塑料袋,里边是几个肥美圆满、金黄的柿子。   母亲立刻就蹲下身去,解开那个袋子,掏出最大的一只——可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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