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查无此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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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解牛(三十一) 阿瑟准将从睡梦中被晃醒,他揉着眼睛掏出怀表打开。怀表盖子内是一张照片,一位美丽的女子怀抱两个小男孩。那是阿瑟准将的妻子和两个儿子。而怀表的指针上指向了九点。向窗外看了一眼,夜色已经发黑。从下午五点开始,大概两天没怎么合眼的阿瑟准将开始睡觉。勤务兵果然按时把他叫起来。 与中国军队白天的战斗令阿瑟准将很是不安,能在这等不安的心情下睡着这件事本身也证明着阿瑟准将的不凡。中国军队的射击水准,进攻战术安排都非美国能比。特别是中国军人手中的武器更让准将感到极大的不安。无论是精准度或者是射速,美国联邦军队手中的步枪都无法与之相比。 在白天幸运的是中国军队好像有不少顾及,所以进攻的速度相对有限。就在阿瑟准将觉得自己压力差点到了坚持不住的时候,中国陆军竟然暂时中止了进攻。阿瑟准将二话不说让部队立刻休息,准备夜战。他自己也率先带头休息了。 醒来之后,阿瑟准将感觉饿了。苏必利尔湖旁的德卢斯城里人家倒是很喜欢做北欧香肠,那些黑面包和土豆泥配上些北欧的鱼肉香肠,倒也让阿瑟准将觉得好了不少。吃饭的时候没人说话,阿瑟准将心里面反复梳理着此次夜战的计划。 实际上他并不想夜战,昨天的夜战功亏一篑,在眼瞅就要胜利的时候被中国人给击溃。损失的部队多数都是阿瑟准将手里的精锐。如果仅仅如此,阿瑟准将也不至于心情如此低落。在南北战争中他遇到过更糟糕的环境,那时候年仅17岁的阿瑟准将也没有丝毫退缩。损失的几百号人当然让阿瑟准将痛心疾首,然而那些撤回来的美国联邦陆军带的“战利品”更让阿瑟准将无比难受。 亲自尝试了中国武器之后,阿瑟准将就无语了。且不说那些远超美国联邦政府用最低价从黑心军火商手里购买的步枪,单单中国人的钢盔就让阿瑟准将大开眼界。他本以为把那么一个钢质的家伙扣头上,无论如何都会硌得脑袋难受。实际拿到中国的钢盔一看,中国钢盔内部有缓冲的装备。并不是直接让脑袋与坚硬的钢盔接触。就这一点人性化的设计,就不是美国那些黑心军火商们能够办到的。 即便心里面如此不安,阿瑟准将还是没有放弃进攻的计划。就是因为武器如此之大的差距,德卢斯城的美国联邦陆军实在是不能继续固守。如果中国军队按照现在的进度熬到明天白天,德卢斯城无论如何都守不住。 晚上10点多,阿瑟准将亲自带领一支精锐部队直奔他们已经选好的夜袭位置。那是一个很怪异的小缺口,一个二十几米的石头坡上的通道处竟然是个S型的弯。而这里如果中国人没有能够仔细把守,美国军队很容易就可以避开中国人的监视。 一路上果然如此,中国人并没有在这个缺口里面布置什么埋伏,也没有试图从这里进一步进攻德卢斯。就在阿瑟准将认为突袭部队能够从这里渗透进中国战线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家伙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惨叫,铃铛声也开始猛烈响起。 惨叫声变的更加凄厉,阿瑟准将立刻往前赶。当年在南北战争时期,阿瑟准将就是以亲自在一线厮杀,才得到了部下的信服。没等他赶到最前面,就听到那惨叫的人在长声惨呼之后喊着:“啊不要动我!看在上帝的份上,让我死吧。” 阿瑟准将刚凑上去,就见在前面有那么一堆人挤在一起。黑夜里人一多就看不清,互相挤在一起就难免发生碰撞,那个惨叫的人还没被弄出来,随着一声惊呼和跌倒声,又有另外一人长声惨叫起来。 如此折腾自然没办法避开中国人的耳目,中国已经开始向这个方向进行射击。刚跌倒的那名联邦陆军的士兵惊恐和痛楚的喊着:“带我走,别扔下我。” 然后影影绰绰的看到好几个人都在帮着拽那个士兵的模样,然后在战火中经历了无数血腥场面的阿瑟准将就听到了一声已经完全不是人声的惨叫。这嗓子可是把阿瑟准将吓的不轻,人类灵魂直接堕入地狱的时候,大概才会发出如此的声音吧。 可此时也不是进行这些思考的时候,突击部队带着伤员撤了回去。往回的路上伤员先是呼痛,然后声音以清晰可辨的速度在衰弱,回到出发点的时候,伤员就没了任何声音。 阿瑟准将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命令部下点起火把看看。火把燃起,照亮了伤员的身体。胆大的人倒吸口凉气,胆小的吓得惊叫出声。仿佛是被什么残酷的爪子抓过一样,已经死亡的那名士兵的衣服被完全撕破,满是鲜血的下身上满是深深的伤口,好几大块肉被硬生生撕下,还有几块肉靠了皮肤悬挂在身体上。在伤口之下隐隐能够看到白骨。 阿瑟准将恍然大悟,为啥那个更早受伤的伤兵宁肯被中国人打死,都不肯被解救出来。与这种剧痛相比,一颗穿透脑门的子弹就显得既仁慈又体贴啦。 “那到底是什么?他们遇到了什么?”阿瑟准将并没看清楚是什么造成了如此凶残的伤害。 “是铁丝网。比咱们见到的更粗,倒刺更多。”士兵答道。这些美国兵不少都是来自西部,而西部本身就是铁丝网的发源地,在地广人稀的美国,太多人都见过或者用过这种玩意。 阿瑟准将也见过那种凶残的玩意,听到部下的报告,他沉吟片刻才命道:“我们再换个位置突破。” 几乎整个夜晚,阿瑟准将带着部下在一处处的地方尝试。那些地方有高坡,有树林,也有平地。不管地形如何变化,中国人都一视同仁的布下了铁丝网。 “啊!”在山地上,有两三名美国联邦军人被铁丝网前的绊索绊倒在铁丝网上。 “啊!”在林地,又有几名美国联邦军人不小心被地上埋下的倒刺刺破了皮靴,站立不稳倒在铁丝网上。 “啊!”在平地,还有几名美国联邦军人不小心踩进了陷阱,站立不稳倒在铁丝网上。 哪怕是胆气豪壮,阿瑟准将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见识到如此之多的杀人法门。而且这些法门甚至不用由部队亲自操纵,只要根据地形布置一下就能起到相当的效果。 而那些已经倒在铁丝网的美国联邦军人也都尝试着自救或者等着别人来救,然而经过好些次的尝试之后,那些被困的军人自己主动放弃了被救的可能。阿瑟准将看得出,被救的痛苦之大已经超出了死亡的痛苦。 就这么折腾了一晚上,损失了至少二三十名的联邦军人。阿瑟准将发现自己的行动甚至没能让中国军队战线有丝毫的紧张。那种慌乱之下的乱开枪和有组织有计划的射击根本不是一事。对于一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来说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带着一身疲惫到司令部,阿瑟准将心中生出一种绝望来。美国的国会勋章是授予那些最勇敢军人的荣誉,这种情绪对得到国会勋章的阿瑟准将这样勇敢刚毅的人来说是很少见的。以往的战斗惨烈程度其实远比现在要大。然而阿瑟准将发现和以往不同的是,德卢斯真的陷入到中国人的重重包围之中。而且中国人采取的战争技术又远超阿瑟准将面对的敌人。 且不说铁丝网这种东西,中国军队装备的武器的确超出美国太多。自打美国南北战争时候开始,陆军的装备就是政府用最低价从武器奸商那里实施采购。在南北战争中有件事,美国陆军从摩根财团的兵工厂购买了一批武器,因为武器质量差到无法容忍,陆军拒绝接受这些破烂。而摩根财团二话不讲就把美国陆军告上了法庭。最后法庭强制裁决陆军必须接受这批装备,而且要全额支付购买费用。 虽然那时候阿瑟准将才18岁,可是听那些更年长的军官讲述了里头的弯弯绕,阿瑟准将也能明白怎么事。说白了,就是陆军里头有人拿了摩根财团的好处费,才会去购买这批垃圾。法庭里面的法官同样收取了摩根财团的好处,所以判陆军败诉。 南北战争过去二十几年,美国也有不小的变化。然而美国的陆军却没有发生什么大变化,所有来自来联邦政府的武器装备依旧是买的最廉价的烂货。即便如此,这些装备也仅仅是基本装备。若是战士们想额外的增加装备,就必须得自掏腰包进行购置。而美国联邦陆军对面的中国军队就大不相同,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且不用说别的,中国军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用铁丝网构架成的包围圈围死了德卢斯,就这一点已经超出美国联邦陆军太多太多。 思前想后,阿瑟准将做出了判断,他叫来参谋和各部队指挥官。等大家聚齐之后,阿瑟准将神情严肃的说道:“我们等天亮之后就突围!”
第12章 回归田径训练(八更) 春节过后,张冠立刻投入到了田径的训练当中。虽然阔别田径赛场已经一年有余,但张冠这一年来也一直在从事体育运动,所以竞技状态并没有太大的下滑,一旦投入到系统性的正规训练中,张冠很快就可以恢复到巅峰的状态。 训练场上,于指导按下了秒表的暂停按键,随后立刻望向了秒表上的数字。 “手计9.70秒!算上手动计时0.24秒误差的话,电子计时的速度是9.94秒,还是世界顶级的速度。而且张冠显然还没有尽全力!看起来一年多没有参加正规的田径训练,张冠的状态依旧保持的非常不错。”于指导长出一口气。 “我最担心的就是张冠这一年的时间没有参加田径的比赛,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进行田径的训练,竞技状态会严重的下滑,甚至100米连10秒都跑不进去,现在看来张冠的竞技状态还保持的不错,只需要进行一些恢复性的训练,然后通过几场热身赛寻找一下比赛的状态就可以了。等到了奥运会,虽然未必能够打破世界纪录,但获得金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于指导默默的想。 张冠也从终点线后走了过来,开口问道:“成绩怎么样?还可以吧!您要是不满意,我再跑一次,再跑快一些!” “手计9.70秒,还不错。”于指导将秒表上的数字给张冠看了看,随后接着说:“走,再去测试一下200米跑。” 之后,张冠又相继进行了200米短跑、400米短跑、800米中跑和1500米中跑的测试,测试结果显示,张冠在田径项目上的竞技状态并没有下滑,基本上与2006年底的时候持平。 “小子,状态保持的不错啊!我本来还以为你现在的状态肯定打不了比赛的。还为你专门制定了一套高强度的训练计划,看起来反倒是有些多余了。”于指导拍了拍张冠的肩膀,随后指了指沙池的方向,接着说道:“去吧,李教练还从那边等着测试你的跳远呢!” …… 几分钟后,张冠在跳远项目上跳出了8.32米的成绩。 “行啊,一点儿没退步,你再回复一下状态,奥运会拿金牌没问题啊!”李教练喜形于色的说道。 “教练放心,金牌肯定没有问题。这一年多我虽然没有参加田径比赛,可身体上却从来没有松懈下来。”张冠接着说道:“李教练,我现在的状态,学习一下三级跳远没有问题吧!” “三级跳远?”李教练犹豫了几秒钟,轻声问道:“你真要学三级跳远?” 张冠很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已经让马主任那边帮我报名了,五月份的全国田径锦标赛,只要跳出一个A标的成绩,我还得去奥运会参赛呢。” “奥运会参赛?你还想拿一枚三级跳远的奖牌?”李教练不确定的问。 张冠摇了摇头:“不是奖牌,是金牌!既然是参加比赛。不夺金就没有意义了。” “奥运会的三级跳远金牌?”李教练的语气有些吃惊,而当他看到张冠那认真的表情,顿时感觉到了张冠内心当中的那份执着和对金牌的渴望。 “好,你想练。我就教!”李教练开口说。 三级跳远和普通跳远不同,三级跳远的第一跳为单足跳,用起跳腿落地;第二跳为跨步跳,用摆动腿落地;第三跳为跳跃。用双脚落入沙坑。简单的说可以看做是普通跳远加上了单足跳和跨步跳。 助跑对于三级跳远来说同样十分重要,最终的成绩也是取决于助跑时所获得的水平速度和起跳产生的垂直速度,不过好的助跑对于三级跳远来说只是完成了第一步。之后每一个动作完成的质量、维持身体平衡的能力、三跳之间的比例分配,也都会影响到最终的成绩。 对于张冠来说,他本来就是跳远的世界冠军,又学习过跨步的技能,所以在三级跳远的技术动作上并没有什么无法掌握的难点,所以张冠最需要学习的就是一些细节性的东西。 “三级跳远的助跑和普通跳远一样,都是越快越好。速度越快,越是可以获得更大的动能。但是助跑中获得的水平速度在三跳的过程中不断降低,所以如何减少水平速度的损失而又获得合理的垂直速度,是三级跳远技术中要解决的主要问题。” 李教练说完这些,稍微停顿了片刻,让张冠消化一下刚才所说的内容,随后才急着说道:“世界上比较优秀的三级跳远选手的速度总损失率能够维持在百分之四十以下,这也使得他们在后两跳特别是最后一跳中比较有优势。而我国的三级跳远选手的速度损失率要超过这个数字,这也是我们和世界顶级三级跳远选手之间的差距。” “有关于三级跳远三次跳跃的比例,国际上曾经有一个最佳三跳比例的说法,但实际上也不能武断的规定某一个跳跃节奏是最合适的,因为运动员的身体条件、素质水平、技术特点、心理状态等方面的差异很大,所以每个运动员必须要经过实践才能够形成比较适合自己特点的跳跃节奏。如果你想要学好三级跳远的话,接下来必须要多花费一些时间在这方面上,要尽早实践出属于你自己的跳跃节奏。”李教练接着说:“总的来说嘛,说三级跳远是将速度、力量、协调、柔韧等素质组成的原料转化为由三段距离组成的的产品系统。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我明白。”张冠点头后接着问道:“你刚才说过三跳的比例,一般运动员的三跳比例分别是多少?” “这个真的没有一个很准确的数字可以依据,但是目前能够肯定的是,跳的越远的运动员,他的第三跳所占的比例也就越大,这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水平速度损失的问题。他们能够跳的远,正是说明了他们水平速度的损失会更小一些。所以,你还是以实践为主吧!”李教练开口说道。 PS:过关今天冲下销量,对这本书来说挺重要的,各位能订阅的或者之前有没订阅的章节,拜托帮帮忙,订阅一下。谢谢大家了!(未完待续。) PS:第八更了,求下月票支持!
第8章 战术天才(四更) 篮球训练基地。 尤纳斯拿着战术板,一边画一边讲解道:“这套战术是这样的,后卫在这里停下,然后中锋会过来挡拆,在这里会造成一个错位的换防,这时候后卫所面对的就是对方的中锋……” 只听张冠接着说道:“然后中锋向内,吸引切入,吸引这名前锋补防,这个时候会有一个短暂的空位,球传到这里,他需要补防,边线出现空位,向边线传球,如果没有协防就可以投篮,有人协防再传到这里投篮,是不是这样?” “呃,对,没错,是这个样子的,你知道这个战术?”尤纳斯教练开口问道。 “我猜就是这个样子,要是让我来组织的话,我也会这么打。”张冠开口说。 “那好吧,我们再看下一个战术。”尤纳斯较量将战术板擦干净,接着在上面画上了攻防双方球员的位置。 随后尤纳斯教练接着说道:“中锋本来在这个位置,他现在移动到这里,加入这个中锋有投射能力,就比如我们国家队的大姚和大致,那么这个时候对手的中锋也必须要跟防到这里,内线这个方向会出现一个空缺。” “然后突破,吸引协防,传到中锋或者是罚球线处的锋线球员那里,绕底线反跑,然后挡拆错位,这里是弱侧位置……”张冠接着尤纳斯教练的话把这个战术讲解清楚。 “你又知道这个战术?”尤纳斯教练开口问。 “我觉得这么打会比较合理吧!”张冠开口说。 尤纳斯教练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他再次擦干净战术板,又画上了球员的位置,而这一次他并没有率先开口讲解战术,而是直接问道:“如果你组织这次进攻的话,会怎么做?” “控球后卫持球,四号位大前锋档当菜掩护,同时二号位得分后卫上前给中锋做掩护。与中锋换位,这样空位和中锋同时处于有球一侧。如果是大姚的话,以他的投射能力,这个时候完全可以接球后直接投篮。”张冠开口答道。 “那假设不是大姚呢?比如是大巴在这里,他没有那么强的投射能力,又该怎么办?”尤纳斯教练接着问。 “那就要看中锋有没有篮下单打的机会了,如果有的话,中锋切入内线,然后传球。如果没有的话,可以先回传给四号位。同时弱侧递交的三号位要上前给中锋做掩护后,顺势移动到另一侧底角,二号位向外移动,这样就可惜形成二号位将面对五号位,二号位的球员无论是突破、来开让中锋单打,或者突破分球到底角三号位,都是很不错的进攻选择。”张冠开口说道。 张冠滔滔不绝的讲解着,而尤纳斯教练一脸古怪的望着张冠。 “这么复杂的战术,张冠是怎么想出来的?我都未必能想的到这种复杂的战术。不过这套战术真的用出来的话。说不定会很管用的。”想到这里尤纳斯教练摇了摇头:“我自己在胡想些什么?我才是教练!而张冠甚至连职业篮球运动员都算不上!” “不对,没有经过职业篮球训练的人,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的战术,而且还能够设计出这么复杂的进攻战术?关键他还只是看了一眼。就想到了这种战术,这完全和临场比赛的判断一个样子!怎么感觉张冠的篮球战术素养,比大姚都要厉害?这不可能,我不信!” 尤纳斯教练继续不信邪。继续拿篮球战术来考校张冠,后来甚至让张冠去破解战术。而张冠每一次都应对的轻松自如。 现在的张冠可是学习了科比的经验书,科比虽然谈不上是战术大师。但是二十年的职业生涯,参加了那么多场的比赛,也绝对是见多识广,战术素养方面绝对是NBA顶级的,虽然和NBA中的那些知名教练比起来还差的很远,但是忽悠尤纳斯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本来尤纳斯觉得,能够让张冠学会最简单的传切配合就已经是圆满的完成任务了,毕竟张冠是一个从来没有接受过职业篮球的人,战术素养方面几乎为零,对战术的理解肯定不可能和专业的篮球运动员相比。 然而张冠表现出来的战术素养,已经远远超过尤纳斯的认知。 所以此时的尤纳斯彻底的被张冠给震惊住了,随着两人交谈的深入,尤纳斯发现,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战术水平这么高的球员。 “天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我年轻时候打了十几年的球,后来又做了十几年的篮球教练,从来没有遇到过张冠这种的运动员。这种战术素养,是需要训练和时间才能够培养出来的,但张冠竟然无师自通,他才多大啊,21岁还是22岁来着?就是乔丹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水平的战术素养吧!除了天才之外,我真的找不到其他借口了。” 尤纳斯教练一脸的呆滞,而下一刻,他的眼神又变得决然起来。 “这么优秀的天才运动员,我绝对不能放过他,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他留在我的队伍中!说不定等到奥运会的时候,他会是我手中最大的杀器!” …… 田协,会长的办公室中。 “我们的干部如果还是用过去的管理方法,不与时俱进的话,也是一种不称职的表现!就不应该继续坐在管理者的位置上。”总局的那位副局长说完这些合上了小本子,接着道:“这是领导的原话,一字不漏。” 会长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后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领导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田协一定会认真贯彻执行领导的指导思想,加强内部管理,以后的工作中一定会深化这方面的培训和学习。” 会长说道这里,想了几秒钟,接着说道:“至于某些能力有所欠缺的干部同志,如果真的不适合待在现有的岗位上,我们也会尽快的进行调整的。努力的做到能者上,庸者下,劣者汰!”(未完待续。) PS:今天第四章送到,麻烦各位在今天多多订阅,顺便也求下打赏,谢谢大家了!欢迎关注我的微信:ggzj1986,搜索:作家过关斩将添加关注。
这个吧还没被封,简直太不科学了 好多小说吧都不能进了。
第317章 解牛(三十) 铅笔在笔记本上刷刷的画着,那是最新情报汇集成的一幅战役形势图。位于中央的自然是正在围攻德卢斯的24军。德卢斯城和城内守军已经被牢牢困住,但是敌人熟悉地形,战斗意志也不低,面对光复军的围攻顽强抵抗。竟然没有发生自行崩溃的局面。 反观24军,在围攻和自己兵力相当的敌人时采取了全面包围的战术。而在这道薄薄的包围圈外,从西方北方和东南方,有数支美利坚联邦陆军正因为不同的想法猛扑而来。在由西由北而来的美利坚联邦陆军背后是追击他们的光复军。在南边的光复军更南的位置上,美利坚联邦陆军正在集结兵力,而且蠢蠢欲动。 祁睿左手执笔,在笔记本上画着这些基本内容。在敌我部队的位置上标注了相应时间,祁睿停下笔,把笔记本放在距离自己一米多远的位置上,全身都靠在椅子上打量着形势图。 军长郑明伦此时正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祁睿左手拿着铅笔轻敲脑袋的模样,又看了看笔记本上的图形。郑明伦忍不住笑道:“参谋长,你左手用的又不够好,何必总是这么显摆呢?” 听了这批评,祁睿心里面登时就冒出反驳的念头……,这图又不是让你看的。心里想想可以,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而且祁睿其实怀疑郑明伦心里面其实有些嫉妒,因为在十四五岁的时候才发现老爹韦泽双手都能写出很好看的字来的时候,祁睿心里面固然有佩服。可在自己亲自尝试左手写字之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操作左手写字的事实让祁睿对老爹韦泽充满了嫉妒。人心就是如此,见到别人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一股子酸气当然就冒出来了。 这种对军长的小小精神分析很快就被祁睿驱逐出了脑海,他站起身说道:“军长,我军形势大好。我们24军的形势尤其的好。” 两天来祁睿整日里不自觉的眉头紧皱,现在突然自信的说出了如此乐观的话。从表情上看,自然判断不出郑明伦是否心中有小小的嫉妒,但是绝对可以判断出郑明伦是很感到意外的。 祁睿当然没有卖关子的想法,他拿过把画的很不咋地的图摊在军长面前,用左手拿着铅笔指着地图。“我一直觉得事情不太对,我现在是觉得我把部队的作战效率与行军效率弄混了。所以要么觉得作战效率高,要么觉得行军效率低。这些感觉抛掉之后,我军现在处于一个围点打援的局面之下。只要能用少量兵力继续给德卢斯的敌人以强大的压力,我们布置一部分新的防御阵地以确保我军的阵地不遭到意外的压力。接着就可以充分利用我军的机动能力给敌人痛击。” 郑明伦平静的听完,又继续看了那很不咋地的图之后,抬起头看向祁睿。“你,说重点!” “我觉得重点就是我们防御也不够彻底,进攻也不够彻底。一旦作战计划不够彻底,执行起来自然就会出问题。如果我们最初能够把铁丝网计划进来,现在早就能更好的完成任务了。”祁睿把自己对实践部分的看法告诉了军长郑明伦。 “哼!”郑明伦听后冷笑一声,“身为参谋长,你有能力把全军的战前工作做好么?有能力把战斗中的局面应对好么?我们是新部队,如果做不到这点,那自然会出各种问题。” “是。”祁睿对军长的批评是非常赞同的。他这些天来总感觉自己无法完成早就知道的职责,现在祁睿总算是能感觉到到问题何在。对于新的摩托化步兵而言,他没办法确定每一支部队本该发挥出的战斗力,对各支部队更是没有了解。那么战斗一开始,祁睿能依赖的就仅仅是他制定的作战计划,能依赖的只能是前线得到的消息。 郑明伦看祁睿一副真的明白过来的样子,他倒是忍不住仔细打量起这个年轻人。老实说,通过一些人知道了祁睿很可能是韦泽都督的长子,这个认知并没有让郑明伦就真的高看祁睿一眼。那那些身为出生入死的老军人一样,他们能容忍裙带关系,但是不能容忍的是别人家的裙带关系子弟是个无能之辈。祁睿的太子身份不仅没有让郑明伦对祁睿的标准有所降低,反倒是因为祁睿的老爹实在是太过于牛x,以至于郑明伦的标准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祁睿和他老爹韦泽一样,敢在一线出生入死,这算是满足了郑明伦最基本考核标准。而祁睿迅速爬到军参谋长的位置上之后的表现,如果单纯以一名军参谋长来说,也不能说是降到合格线之下,但是距离一名优秀的参谋长实在是颇有距离。 然而祁睿现在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大可能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小年轻的妄想,却也有可能是他真的理解了。郑明伦看着祁睿,对祁睿属于哪一种类型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摩托化步兵是个新兵种,别说祁睿这等不到30岁的毛头小子在指挥作战的时候感觉拿捏不准,郑明伦这样的老军人同样感觉非常难以准确明白部队的战斗水平。 看着祁睿明亮的眼眸,郑明伦突然放弃了做出明确判断的打算。他对祁睿说道:“祁参谋长,我要表彰一师二团三营,特别是表彰三营现在的副营长韦建军。他带着部队敢打敢冲,三营的副营长也牺牲了,正好任命他正式当副营长。” 提起这支部队,祁睿第一个想起的却是团长胡行至。军长郑明伦根本没有提及任何与胡行至有关的事情,这让祁睿不能不感觉有些怪异。既然三营的战斗得到了军长郑明伦如此高的评价,对于团长根本不评价就让祁睿觉得有些怪异。 “是!”祁睿选择了不多话的态度。 军长郑明伦继续说道:“另外,你也多到部队走走。我去前线走了一圈,就是那个三营长还提出了让各部队赶紧改装炊事班的通条,用来布置铁丝网。我觉得咱们摩托化步兵要备上这种工具,车里面不缺放这些东西的空间。” “是!我马上安排!”祁睿虽然不知道郑明伦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通条和铁丝网之间的关系倒也不难联想。然而他对胡行至更是有些担心,军长若是对胡行至满意,好歹也会说一句“这个团长的兵带的不错”吧。 “通条改装的事情我是不是立刻通告全军?”祁睿还是以自己的职责为第一要务。 “我已经和师长们都打过电话,他们应该已经开始执行。倒是你说的围点打援,再说来听听。”郑明伦边说边坐到了椅子上。 “敌人并不知道我军的机动能力与侦查能力,我们充分发挥我军的机动能力,在他们觉得安全区域内给这帮家伙迎头痛击就好。他们后有追兵,只要遭到迎头痛击,大概是没勇气继续进攻。那时候后续部队追上来,那些美国佬也就不用我们继续操心。”祁睿对此倒是非常有信心的样子。 “但是我们的兵力实在是不足。”郑明伦接收到的军事教育里,“十则围之”是个基本理念,实际战斗中,好歹也得有三倍兵力才能实施全面的包围战。24军3万兵力而已,让3万部队包围并且统计近十万的部队,这个的确超出了以前的战争理念。 “摩托化步兵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战争中能够投放到一线的兵力对敌人呈现压倒性的力量。我这几天反思的结果是,我们对摩托化步兵的使用上求全责备,并没有发挥出这样部队的全部力量。速度可以让我们快速面对问题,但是没办法单靠速度解决问题。如果我们约定让苏必利尔湖的水上部队配合我们,我们一到德卢斯后立刻以重兵夺取渡口,并且开始布下铁丝网为支撑点的阵地。搞不好现在我们已经把敌人给分割包围了。至少我们完全夺取码头之后,在苏必利尔胡北岸的部队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增援到我们这里。之所以现在打成这个模样,就是因为部队不敢相信我们可以不顾一切的做到如此程度。”祁睿说到最后,两眼都几乎要放光了。 郑明伦微微一笑,“即便真的能重来,我们就能拿下港口么?” “那就是对我们24军攻坚能力的考验。若是一心一意都拿不下港口,难道像现在三心二意就能拿下么?”祁睿可没有郑明伦那么轻松,他回答的非常认真。 看着年轻参谋长脸上露出的那股子年轻军人特有的狠劲,郑明伦收起了笑容。这倒不是因为郑明伦觉得祁睿能办到或者办不到,郑明伦认为战争里面一切做不到的事情都不要去幻想。让郑明伦必须正视的是参谋长祁睿的态度,年轻人就是吃了足够的苦头,有了足够反思之后才能成长起来。那些优秀者们当然是比别人干出更多成绩,同样,他们也会有比别人更多的失败经历。冲劲、反思、坚持,是这些优秀者们共性。 无疑,祁睿身上正在显现出这些特质。所以郑明伦说道:“祁参谋长,你既然这么想,那就准备和师级干部和团级干部们开会,让他们理解并且接受你的想法。” 郑明伦本以为这个命令会让祁睿感到为难,没想到祁睿只是微微点头,认真的应道:“是!”
第316章 解牛(二十九) “把手套戴上!”韦建军冲着战士们吆喝道。他旁边的那名战士手臂上还缠着绷带,不过只是手臂表皮被子弹擦伤了一些,所以战士不愿意下火线。 看着那位战士只戴了一层手套,韦建军把两层手套取下外面那个递给战士,命令道:“把这个也戴上!” “连长……,副营长。我觉得戴这么厚不容易干活。只要小心些……哎呦……嘶”战士辩解的时候没注意,铁丝网上锋利的倒刺刺穿了手套,刺伤了他的手掌。 “唉……,小心些吧。”韦建军把手套塞给战士,自己直奔营长哪里去了。 现在的营部又有了帆布棚子,韦建军从前线到这里花了五分钟,进了这个四面透风的地方之后,韦建军对营长说道:“营长,有没有铁钩子?” “要铁钩子那个干嘛?”营长有些不解。 “用铁钩子来布铁丝网很方便。”韦建军给了答案。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可是适合拖拽铁丝网的长铁钩大概需要专门定制,而部队本身哪里会专门携带这些玩意。所以韦建军心里面考虑的是先用什么别的玩意替代一下。 没想到营长想了想后说道:“咱们去炊事班把通条拿来试试看。” 韦建军立刻有恍然大悟的感觉,两人赶到炊事班一看,那些长长的通条果然很适合。迅速把通条前端弄弯,两人又赶回了前线。在夕阳下,铁丝网就那么或疏或密的堆在地上。吃了倒刺的不少亏之后,战士们看来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幸福安康。 新的工具立马就起了作用,那些同为钢铁制造的工具可不怕铁质倒刺。不用营长特别指挥,战士们就把那些铁丝网调整的更合理。韦建军沿着铁丝网走了一趟,上千米的距离上铁丝网自己绕成直径一米左右的环状,在简易支撑物的帮助下立了起来。如果有更加充足时间的话,这道防御工事肯定能发挥出更多力量。不过26日一整天里面,24军根本没有这样的余暇做这等准备。 熬过了夜晚的危机之后,部队立刻就开始和那些美国佬开始了对攻。太阳下的德卢斯很美,树林密集,斜坡上满是青草和不知名的鲜花。在这样明媚的初夏太阳下,美国佬清晰可见,这样的视野对于射击大有好处。光复军的一级射手和狙击手们发挥出了惊人的战斗力。那些黑火药子弹的烟雾无疑是最佳的指引标志。 当然,韦建军所在的营并没有参与到白天的战斗中来。不知道美国佬是不是在昨天的战斗中知道这个营的战斗力,或者仅仅是美国佬不愿意在平坦的湖岸上和光复军比拼火力优势。总之,三营的部队上午主要是搬运伤员,并且接受两个排的新部队。中午就是做做调整。到了下午就开始进入布置铁丝网,准备晚上战斗的准备。 炊事部队的通条大有宁滥勿缺的倾向,每一根都有一米多长,而且有卡车承担拖曳运载的任务,所以人手一根。这十几根通条可是帮了大忙。铁丝网的倒刺戳在铁质的通条上,发出令人有些牙酸的声音。营长看着这些铁家伙起到了不错的作用,他的脸色本来挺高兴,但是很快又变得很难看。 “营长,怎么了。”韦建军有些不解的问道。 营长有些很不爽的答道:“我准备给团部打个电话。” “……哦。”韦建军只能应一声而已。三营的军官们对团长胡行至的判断大概能用一句“没把三营看成自己人”来形容。胡行至先是让三营去戳湖岸这个马蜂窝,在三营陷入被前后夹击的险境时,团部竟然没有立刻选择援救,而是先在三营背后布下了一道新的临时防线。 当然,胡行至也不至于眼瞅着三营覆灭,只是就在团部做好准备后想派遣援军之时,三营靠自己的力量解决了面对的危机,而且打出了一个大胜。对于靠自己熬过艰困局面的三营来说,胡行至所做的一切都是让三营在激战的血海里自己挣扎求存。 “我们……,是不是直接和其他营长联系一下?”韦建军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反正胡行至是不会亲自参加布置铁丝网的行动,即便是胡行至知道了这个技巧,想把这种建议变成效率,他还是得把这些传达给各个营才行。从这个角度来看,直接和其他营联系应该是最有效率的选择。 让韦建军感到意外的是,营长许苏杭摇摇头表示了反对,“咱们直接告诉其他营的营长,不管那些营长是不是觉得咱们这个建议不错,他们都会觉得咱们营多管闲事。人啊,都是这样。” “呃……”韦建军对这话有些不接受,不过韦建军也没有反对。同级别之间的指挥官们的心思其实不太好理解。大家不仅是个合作者,更是竞争者。哪怕看着是极度善意的举动,对方是不是真的领情都还是两可的事情呢。团长让营长做事,不管营长最后是不是答应,至少在制度上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营长让另外一名营长做事,即便这个建议对营长或许有极大帮助,但是这从制度上也不是必须的行动。更何况24军是个战前才组建起来的部队,各个指挥官之间并不是那种长期在一个部队服役,互相都有很好个人关系的部队。 “咱们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希望整个部队都能少些伤亡吧。”许苏杭拍了拍韦建军的肩头,径直走向了营部的电话。 韦建军看着红彤彤的太阳的下边缘已经沉入到山边,心中对营长的话也很有同感。要不了多久,黑夜就要降临在战场上,早一分钟布好铁丝网,就能早些让部队转入比较安全的防御状态下。甚至不用说战斗导致的伤亡,白天布铁丝网尚且让部队很多人被铁刺刺破了手掌,晚上布铁丝网只怕会导致更多人受伤。 但是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可心里还是不能接受。韦建军即便不反对这种态度,用这种态度对待其他兄弟部队也没问题。可是在三营和其他部队之间的是胡行至。如果胡行至被美国佬打死的话,韦建军觉得自己心里面可不会有丝毫的伤痛呢。
第861章 住在这边 景语兰看着杨锐认真煮面的样子,心情也不禁平静许多。 “尝尝看。”杨锐将面装到两只瓷盆里,端到桌上,再递给景语兰一双筷子。 景语兰有些为难的拿起筷子,夹起两根面条,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放进嘴里。 杨锐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呼噜呼噜的就吃了起来。 有些凶猛的吃饭动作,让景语兰有些好笑之余,心情也变的好了起来,适才的尴尬也不翼而飞了。 杨锐将面吃的干干净净,又喝了汤,才拍拍肚皮,舒服的坐到了沙发上,找了两颗梨出来,洗干净,自己吃一颗,递给景语兰一颗。 景语兰摇摇头:“我吃饱了。” 她将碗端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洗了起来。 杨锐没有去抢着洗碗,很有默契的擦干净桌子,打开电视机,想了想,干脆打开电视柜旁边的玻璃柜,喊道:“一起看电影吧。你有没有没看的录像带?” “右边的都没看。”景语兰弯腰转身,露出优美的曲线。 杨锐抬了抬眼皮,没好意思多看,将目光放回到玻璃柜,只见右边竟然放着十几部录像带。 “都是你买的录像带吗?这么多?” “我拿看过的录像带和人换的。一盘换一盘,只要加几块钱就行了。我春节后刚和人换的,基本都没看。”景语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头发落下来,又直又黑。 杨锐冲着她笑了笑,转头找了部《邦尼和克莱德》的录像带,插入机器,调整好以后,换了个姿势,坐了下来。 现在的电视和录像可没有遥控器,大部分时间都要乖乖的按顺序观看。 过了一会,景语兰洗干净手,也坐到了沙发上。 “雌雄大盗的片子,好像是有点名气的。”杨锐挨着景语兰,笑道:“你们眼光挺好的。” “都是别人挑的。现在的录像带可贵了,不好的片子,就被人洗掉了。” “感觉和租差不多,不过,比租好的地方,是录像带好的话,就可以留下来,而且什么时候换也没有限制?” “就是这样。” “不过……”杨锐挑起眉毛,道:“能经常换这些录像带的,都是你这样的官二代吧。” 景语兰立即撅起了嘴:“什么叫我这样的官二代啊。” “你爸爸是高官,你就是官二代喽。”杨锐笑笑道:“现在的录像带,一盘都要上百块了,能换来换去的人,应该不多吧。” 在物价上涨后的85年,一百块也等于工薪阶层半个月的工资了。 景语兰很是不满的道:“要是这样说,你也是官二代了。” “甘之如饴。”杨锐的表现,与同时代的学生截然不同。 景语兰瞪大眼睛看着杨锐,道:“这不是好评价,也不是好名声。” “也糟不到哪里去。”杨锐道:“你看现在的美国,是不是官二代,是不是富二代有什么关系,有些人反而竖起这个旗帜来。” “中国和美国不一样。”景语兰在学校里工作,平时也是接受思想教育的。 杨锐挪动着盘膝到了沙发上,放松道:“也许美国和中国很像呢?” “什么意思?” “要我看,60年代的美国就和现在的中国很像,突出的社会矛盾,分化的社会阶层,就连60年代的美国大学生,都和80年代的中国大学生很像,他们是标准的精英主义者,鄙视赚钱,唾弃消减税收的共和党人。”杨锐停顿了一下,看向景语兰,又道:“更有意思的是,当60年的美国大学生们成长起来,到了现在,这些步入人生黄金期的社会栋梁们,成为政界商界和学界的掌权者以后,他们又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父辈……” 景语兰听的很认真,道:“你好像很了解美国的样子。”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嘛。”杨锐微笑。 “你说的美国60年代的社会阶层,是指黑人和白人吗?”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 “你说分化的阶层与中国一样?” “中国的城乡分化比美国的黑白人分化,也弱不到哪里去。户口的人身禁锢,效力强劲,或许听起来比种族歧视要好一些……” 杨锐说话的样子,令景语兰不自觉的想到了父亲谈论政治的模样。 她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一些杨锐,谈政治是八十年代人的特质,所有人都喜欢,都愿意谈论政治,不过,要想谈的好,谈出新意来,还是很不容易的。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男生,也是极受欢迎的。 杨锐轻轻的笑着,一边看电影,一边和景语兰聊天。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挨到了一起。 电影不是很紧张,但最后的一幕却是男女主角被设局,最终被乱枪射死。 从设局的部分开始,景语兰就搂紧了杨锐的胳膊。 杨锐颇有些享受的咧咧嘴。 电影很快结尾,但称不上悲剧,毕竟,男女大盗杀人越货,原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而且疯狂找死,从电影中期开始,就能预见到这不是大团圆的结局。 不过,景语兰明显还是有些不适应,更加搂紧了杨锐的胳膊。 “喝杯水吧。”杨锐被勒的有些疼。 景语兰这才感觉到胸前的异样,连忙松开杨锐,喝了半杯水,起身道:“我该回去了,时间有点晚了。” “晚了就住在这边好了。”杨锐话音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855章 归校 (补抽) 北大为达尔贝科的到来,很是准备了一番。 诺贝尔奖的名头还是非常唬人的,在中国,甭管来的是图灵奖获得者,菲尔兹奖获得者,还是普林策奖获得者,媒体到宣传的时候,都得在后面加一句:计算机界的诺贝尔奖,数学界的诺贝尔奖,媒体界的诺贝尔奖…… 但纯粹的诺贝尔奖,就不用多说了,诺贝尔奖就是诺贝尔奖。 全世界各种荣誉和奖项,在知名度上能比拟诺贝尔奖的,也就是奥斯卡了,但前者作为自然科学奖,逼格不知道要高多少倍,对各国官僚来说,诺贝尔奖获得者和奥斯卡奖获得者,理应获得的待遇也是不同的。 就现在,确定了达尔贝科的行止以后,北大已经满校园的挂起了“热烈欢迎诺贝尔奖获得者达尔贝科教授莅临本校”的红色条幅,要是奥斯卡奖获得者来,能在礼堂挂几条就不错了,挂的多了,指不定媒体要叫出什么幺蛾子来。 至于前段时间,校内常见的“热烈欢迎我校学子杨锐获得诺贝尔奖提名”的红色条幅,也被遮掩了起来,有些条幅更是直接被改造掉了。 尽管如此,杨锐回到宿舍,还是受到了大熊猫般的围观。 现在的学生不像是后世的学生那般矜持,80年代的学生在现实中的热情和奔放,就像是后世的学生在网络上的热情和奔放一样。 就在不遥远的几年前,上一代的年轻人就搞起了全国大串联,一火车又一火车的学生,在全国范围内流窜,只为了解放全人类。 而今的学生里面,想要解放全人类的是比较少了,但为了诗和远方的同学还是很多的,在乎荣誉和粮票的同样不少。 杨锐没等走进宿舍楼,就有人尾随起他来。 大家更多的是用好奇的表情看杨锐,还有人给旁边的人说:“看看,上过电视的人就是不一样,气质都不一样。” “哪里的气质不一样?” “气质就是说不上来的东西,懂吗?” 到了二楼,认识杨锐的人就更多了,好几个脱的光溜溜的男生正准备洗澡呢,这下子看到杨锐也不洗了,用脸盆往前面一挡,就跟着进来了。 一会儿的功夫,杨锐的宿舍里就挤的满满当当了。 “哥几个,不好意思。”杨锐向宿舍里的几位舍友拱拱手。 仿佛永远睡在上铺的董志成探出脑袋,笑笑道:“没啥,猜你回来就要聚众了。” “别说的我像闹事似的。”杨锐有意做轻松状,看看四周,道:“我怎么觉得我像是大熊猫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哈哈的笑了起来,气氛也顿时变的热烈起来。 “大熊猫不至于,金丝猴是差不多。”一位用毛巾护着下方的男生乐呵呵的高喊。 还有在门口挤不进来的高声叫道:“让开让开,让我摸一下诺贝尔奖提名的人。” “说的是哦,我先摸一把。” “肉挺瓷实的。” “我们老家,这种猪过年的时候要请专人来杀,否则,接不到血还是小事,满村子里乱窜,弄不好就出事了。” 站在杨锐周围的几位,嘻嘻哈哈的摸了起来。 杨锐毫不客气的伸出巴掌,打的房间里啪啪作响,但总有无聊的人凑上来要捏一把。 “要是女生就算了,你们捏个什么劲啊。”杨锐大叫两声,总觉得自己的宿舍楼打开方式不对。 周围的同学这才停了手,又嚷嚷着叫杨锐请客。 请客杨锐是不怕的,他干脆把兜翻出来,掏出里面的百多块钱,举起来道:“这样子,宿舍也摆不开,咱们去湖边喝酒,花生米和老白干管够。” 周围的同学顿时一阵欢呼。 现在的学生普遍早熟,加上复读和上学晚的关系,杨锐的同学基本都在20岁以上,相比之下,他们未读大学的同龄人都已经进入社会三五年了,因此,酒精饮料在现在的校园是非常流行的。 李白醉酒诗百篇,哪怕为了追逐诗歌梦想和远方,大家也会想办法灌醉自己的。 杨锐刚进大学校门的时候,就参加过一次酒会,这次也是毫不犹豫的请人去买了大量的白酒。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出宿舍楼,到了未名湖畔,不用杨锐组织,自己就呼和着散开,闹了起来。 等到买酒的同学回来,这里更是像开大party一样,不停的有人加入,有人离开,有人引吭高歌,有人朗声唱诗,还有的人翩翩起舞,放眼看去,竟是群魔乱舞一般。 至于杨锐,身边虽然不停的有人打招呼,谁都认识他,但众星捧月一般的待遇是没有了。 杨锐自是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但也有些微的忧心,就是他的这些同学们,眼前这些群魔乱舞的同学们,日后会走出两位数以上的封疆大吏、部委重臣,朝野之中流砥柱更不知凡几…… 就看这幅狂欢之景,谁又想象得到呢。 恍然间,杨锐有种坐在秦淮河花船上,看金陵学子的感触,来自社会底层的老鸨所特有的浓浓的忧国情怀,在校园的上空自由翱翔。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 狂欢中的学生舍不得离开,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只大石油桶,里面塞上粗木,用煤油浇上,如篝火般燃了起来。 杨锐也喝的微醺,和同学一起,绕着篝火跳起了集体舞。 “杨锐,恭喜你。”跳着跳着,白玲来到杨锐身边,陪着他一起跳了起来。 自带两个喇叭的录音机发出节奏感极强的音乐,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晃动着身子。 杨锐透过昏暗的火光,看到身着白色高领毛衣的白玲,不由笑道:“谢谢,好久不见。” “你不在学校的时间,都去哪里了?”白玲一边跟着节奏跳,一边问杨锐。 因为音乐的原因,白玲一只手放在杨锐的肩膀上,凑近了他说话。 杨锐耳朵痒痒的,心里也莫名的痒痒了起来。 “我回了一趟老家,那边要建个厂子。”杨锐说话的时候,也倾向白玲的一边,鼻子似乎触到了她的发梢,更是发痒。 “你在学校里真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老师都不管。”白玲扁扁嘴,说话的同时,脚下还踩着舞步。 她能做班里的文娱委员,就是因为从小打下来的舞蹈功底,耳朵听着音乐,用不着费什么神,就能把集体舞跳的婀娜多姿。 杨锐脑海中不自觉的回忆起后世看过的青春舞蹈电影。 “你家乡要建厂,建什么厂?”白玲的气息甜滋滋的传过来。 杨锐道:“药厂。” “和你的研究有关吗?” “有些关系。” “是诺贝尔奖提名的研究吗?” “那倒不是。”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伴随着激昂的音乐,反而觉得无比的轻松。 “能给我说说你的研究吗?我想听听。”白玲拉着杨锐,来到距离篝火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满脸的好奇。 杨锐心里一动,暗忖:将自己准备好的故事给白玲讲一遍,听听回馈也不错。 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杨锐笑问:“真想听?我的故事可有点长。” “想听,多长都行。”白玲干脆拉着杨锐站住了,又用腰里取下一只行军壶,道:“喝一口。” 杨锐拧开盖子一闻,竟然是高烈的白酒。 这个临时的湖边大party,提供了大量的酒水,却是没有容器,学生们都是各显其能的,杨锐不禁翘起拇指:“真有你的。” “快说你的故事。” “先说pcr吧,这个要从蜿蜒的山路说起……”杨锐彻底用上了讲故事的口吻,对着镜子排练过的语气语调和姿态,很快就吸引了周围的同学。 不长时间,又有十几个人围到了杨锐的身边,而且有越聚越多的倾向。
第八百七十一章 到嘴边的肉 中秋节过后,整个河东地区兵马汹汹,四股大军都仿若箭在弦上,情势日渐变得凶险而复杂。 东京来的一股禁军渡过黄河,至河东潞州,具体兵力不详、阵仗很大。从各方消息获知,此番东京任命的主帅不是老帅大将,主帅却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董遵诲,副将周通、邓飞、李继隆,李继隆乃开国公李处耘之子,才十几岁大。但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东京朝廷十分防备内乱,不敢启用威望太高的大将! 河东军杨业下令从云州撤军退守雁门,将主力数万聚代州,反迹昭然;潞州的大许禁军应该就是冲他来的。 辽军则部署于丰州、云州,北院枢密使萧思温、驸马萧咄里(辽帝耶律贤的姑父)率主力进驻云州,逼雁门。 而武州(张家口)的高彦俦部也大肆聚兵,蠢蠢欲动,目的不明。 情势错综复杂,但代州的主要人物心里都有一些线索判断。 在范忠义等人看来,就差进入雁门协助河东军起事,大事可成。杨业他们则只等辽军入雁门好关门打狗。 “八月二十八日!” 杨业与范忠义等二人约定,“八月二十八日,本将下令二弟杨崇勋,以换防为由从雁门撤军,辽军定要在当日趁机入雁门!” 不料杨衮忽然说道:“在下建议,八月二十六晚将前营军府的人全部杀掉,以免起事时节外生枝。” 杨业听罢顿时一愣,不动声色道,“事成后再杀如何?” 杨衮却一言不发,饶有兴致地端详着杨业的神情,好一会儿才道,“大帅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东京平叛人马已至,脸面早就撕破了,迟早都要杀的,还留着隐患作甚?” 就在这时,杨业忽然“哈哈”大笑,抚掌道:“杨将军所言极是,差点百密一疏。” 杨衮也面露笑容,却是笑得十分刻意,简直是皮笑肉不笑。范忠义也陪笑起来,“大帅放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矣!” 送走二人,杨业立刻去前院上房见等在那里的卢多逊、杨崇勋。 “杨衮要求杀掉前营军府官吏。”杨业见面没有任何别的话,开门见山就说道。 卢多逊和杨崇勋都是一惊,杨崇勋忙问:“长兄答应他了?” 杨业点头称是。 杨崇勋马上一拍大腿:“这下岂不是要露陷?” “不马上答应他,当场就要露陷!”杨业皱眉道,“杨衮一说这事,我忽然就明白了,他果然早已起疑,且此事早有预谋。之前就做了两件事为先手:其一,先看被羁押的军府官吏,不仅为了验明官吏真假,而且记住了他们的大致长相,以便杀人时对照;其二,送信时,信里有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要他们二使回云州见萧思温后,辽军再入雁门。” 杨崇勋道:“这么说来,杀不杀人都要露出破绽?” “正是。”杨业道,“不杀必被杨衮认定是计,而照原来的计谋杀那些死囚凑数也会被识破。” 杨崇勋不甘心地问:“万一萧思温没看出信里那句话(人回了,军队才入关)哩?” “唉,咱们疏忽了送信的人,那厮恐怕带了杨衮的口信。”杨业仰头长叹一声。 三人面面相觑,十分沉闷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卢多逊总算开口道:“杨衮这厮,套路不作痕迹,不显山露水……” 杨崇勋骂道:“他娘的!难道眼睁睁看着到嘴边的肉飞了?” 卢多逊道:“下官以为,趁事情还没走到最后一步,立刻禀奏官家!先放信鸽,然后派人快马加急送信。” 杨业道:“为今之计,别无它法。” ……云州城头(大同市附近),萧思温坐在墙上的椅子上,久久地看着南边一望无际的旷野,不说话也不动弹。成片收割过的庄稼地、荒草,偶有村庄,南面的地势十分开阔平坦。但视线看不到的尽头,萧思温知道有一道高大的山脉屏障,便是雁门山;河东与北方最重要的关隘就在此山之中。 旁边站着的是萧咄里,驸马在萧思温跟前也只能站着,如今大辽比萧思温权位高的就只有耶律贤了。 萧咄里已过世的结发妻是大辽先帝耶律璟的姐姐,从皇室派系看,此人算是辽太宗一系的人;不过他本人毕竟也是萧氏族人,而且妻子已过世,上京政变时立刻投了萧思温一党,所以萧思温还是很信任他的……曾与耶律璟家的人,反而有利于拉拢安抚太宗一脉。 大辽内斗很难扯清楚,其中原因之一就像萧咄里这样的处境,联姻十分复杂。 城外荒地上,一阵马蹄声十分明显,便见一股辽军骑兵正在奔走回城。萧思温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群马兵,开口道:“云州这地方,丢得轻巧,拿得也轻巧。” 萧咄里道:“那时幽州大败,大辽皇帝被刺,人心惶惶,云州守将不战而逃。萧公仁厚,竟饶恕了他。” 萧思温道:“无论哪国内乱时,丢城失地岂不寻常?” 他说话从容镇定,显得很安静,但心中早已是千头万绪。武州高彦俦的动静,应该冲河东杨业去的。细作报来许国平叛大军至潞州,之后定会经晋阳,图谋突破忻州,至少得十天以后;但时间也很急了,杨衮和范忠义还没进一步的消息回来。 萧思温对杨业寄予极大的期待,但他沙场官场那么多风浪过来,又岂能不知凶险?至今他还没下定决心,只等杨衮回来……并且一定要等他们二人都到云州了才入雁门关! ……八月下旬,河东诸城全部戒严,人们未见敌军,但气氛已十分急迫了,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杨崇勋不能再继续逗留代州,只得离开前往雁门统兵。 及至八月二十六日晚上,一堆人马带着统帅杨业的军令到达雁门关内,并护送杨衮和范忠义出关。杨崇勋先见了送信的武将,接过漆封的书信。 打开一看,里面只有短短几个字:放人、照计行事。 杨崇勋见送信的武将是杨业的亲兵武将,便沉声问道:“大帅杀了人?杀的是什么人?” 武将小声答道:“原来想杀的那些人。” 杨崇勋听罢心里明白了,前营军府大小官吏好几十人,官员都是朝廷命官,杨业还是不敢杀的;恐怕连皇帝都不敢轻易滥杀无辜官吏,人太多,造成的影响太大。 杨崇勋又问:“那俩人亲眼见到了?” 武将答:“关起来杀的,不过那俩人去看了尸体。大晚上的,血肉模糊……” “什么?”杨崇勋顿时吃了一惊。既然杨衮早有预谋,岂能轻易蒙蔽了他? 杨崇勋将信纸瞅到灯下,又重读了三遍,就只有那么几个字,实在是看不错! 他从城楼里走到女墙边上,正好要出城的人马正在大路上,等着下令开城门。杨崇勋远远地瞧了两个辽国使者一番,终于下令道:“自己人,开门放行!” 守军听到杨崇勋的命令,很快便传来了厚重的开门声音。下面的人马继续前行,那杨衮骑在马上,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城头的杨崇勋。俩人隔着朦胧的火光对视许久,直到杨衮走进甬道。 事到如今,恐怕已无计可施……长兄在赌杨衮没看出蹊跷来? 杨崇勋离开南边的女墙,走到北边城头,继续盯着正在渐行渐远的一串火光。他心里简直十分不甘心!这诱敌之计折腾了近一个月,就这样了么? 杨衮不太可能看不出端倪,辽军怕是不会再来了! “打仗还得从正面拼实力!”杨崇勋心情复杂地感叹了一声。 他情绪低落地在雁门关又住了两晚,整天都在想那事儿,反正还是不太放得下。 八月二十八日,杨崇勋起床后,撕开了缝制在内衣中杨业签押的密令:雁门关换防,山中道路狭窄通行拥堵,令守备将领杨崇勋先从雁门撤离主力。 他正待要徒劳地将部署进行完,忽然一拍脑门:弃守雁门之后,辽军会不会有反计? 辽人此时应该从杨衮口中知道是诱敌之计,但他们极有可能将计就计,佯作没有识破,调兵进关寻机袭击一些河东军……特别是刚刚从雁门撤走的杨崇勋部,不仅腹背面对辽军,而且山沟里军队无法展开,这时候被进攻简直是场灾难! 杨崇勋越想越有可能,反正辽军进雁门后,关隘在他们手里,只要小心防备,很难有啥危险;而且辽人知道中计后,难不保恼羞成怒,趁机干上一仗! 但是,这计谋不仅是他长兄杨业谋划,上面主持的人是皇帝。如果杨崇勋抗命,那责任就得他一个人担着!而只要按照军令行事,就算出了事也与他无关。 杨崇勋捏着军令,站在房屋门口,一时间十分犹豫。 他知道不能犹豫太久了,如果拖延下去,等到辽军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到了雁门关下,这时才决定弃守,将士们会怎样?会发生什么杨崇勋心里没底……毕竟一般的将士并不知道什么诱敌之计。 是走,还是留? ……
第132章 梳理(中) 入夜后。 文煌仕改换了一身仆役装束,从后门悄然离开自己的院子。 正值月末,月色不显,黯淡的星光下,文煌仕并没有刻意避开监舍中往来的行人。但一路上低头含胸走在道路最边上的他,像极了一名奉主人之命出外办事的干仆,并没有惹来任何好奇的目光。 国子监的围墙丈许高,出门之后,文煌仕便顺着围墙一路疾行,前行百步,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围墙的阴影下。他随之脚步一慢,动作迟疑起来。不过立刻就加快了速度,带着紧张而导致的气喘,在马车旁停下。 马车在围墙下停留已久,车厢外的座位上看不见车夫,也没有点起灯火,只有两匹挽马的四只眼睛亮如夜灯。 文煌仕紧张的前后看了看,举手敲了敲车门。车门无声无息的打开,里面立刻洒出了一片光亮。文煌仕一下眯起了眼睛,依稀看见有一人正坐在车中。 “没时间多说了,快上车。”那人催促道。 文煌仕抓住门框,钻进马车,车门随即阖上。车帘厚重钉死在车窗上,车门又严丝合缝,从外面看,没有一丝光亮透出。车门一关,马车周围立刻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文煌仕刚上车,那人就冲着前面喊,“可以走了。” 车头噼啪一声马鞭响,车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座位上。 马车动了,文煌仕整理一下衣袍裤脚,在座位上坐好。他不是第一次上车,连续几次下来,已经熟悉了模式,并没有第一回时那么慌张。 “你迟到了。”坐在对面的那人指责道。 文煌仕闭上了眼睛,对他根本不加理会。 对面猛地一下抽气声,已经动了真怒。文煌仕毫不在意,眼前的人,并不需要他陪上小心,或者奉承。 作为文家子弟,他正是不想沦落到需要迎逢不知所谓的闲杂人等,才会投入到今日的乱局中。如果一名小卒指责自己都要诚惶诚恐,那还不如去跪在章惇、韩冈的面前摇尾乞怜。 “高门公孙,好派头。”一声冷笑,那人也不再言语。 车轮粼粼,即使近在咫尺的车夫也不知道车中两人交锋,他轻挥马鞭,马车很快融入到了开封的夜色之中。 马车行驶在在城中,用了半个时辰东绕西行,穿过大街,走过小巷,绕了大小好几个圈子,最后驶入了离国子监并不遥远的一处院落中。 文煌仕走下马车,同行之人跟随而下。 周围还是略有熟悉的院落,两名仆人也与前几次一样,等在了马车边。 文煌仕向四周张望,高耸的院墙、紧密的树丛,以及无处不在的黑暗,挡住了周围所有可以充作标志的建筑。 他身处车厢之中,一路车窗紧闭,全然不知道路方向。他已经来过此地数次,可到现在为止的,他依然不知自己现在何处。这种感觉,完全可以说是诡异。 文煌仕没有时间多做打量,仆人在前引路,行不数步,同行之人早不知去向,他只有跟着前面的仆人,亦步亦趋,被引到与前几次相同的小厅中坐下。 座椅旁的几案上,提前放着冰镇好的凉汤,还有一只玻璃大碗,里面盛着各色鲜果。 文煌仕没有饮用凉汤的打算,也没吃水果的胃口,左手抚着杯盏,沁凉的露珠帮助他逐渐冷静。 文煌仕并没有等待太久,脚步声响,一名中年人走了进来。 来人三十四十之间,中等身量,胖瘦适中,面目平凡,穿戴也是寻常,是走进人群就再难发现的那种。 幽暗的灯光下,中年人冲着文煌仕露出了一抹真诚的笑容,一揖到底,“几日来,京师士夫共抗奸贼,文公子居间奔走,出力良多,在下为天下谢过公子。” 文煌仕向侧面让了一步,声音平静无波,“愧不敢当。” 文煌仕宦门子弟,这种往高处架人的手段,即使不能说见得多了,倒也听得多了。 “失礼了。”中年人为之一笑,不以为忤,坐了下来,对文煌仕道,“文公子当也知晓,我等同道一日多过一日,都堂诸贼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等声势日张,三两日内必然有所动作,不知文公子对此准备好了没有。” 文煌仕抿了抿嘴,沉声道,“我已经准备退学归乡了,或者被发配去岭南。” 中年人笑道,“看来文公子已经认定会失败了。” “难道还能赢?”文煌仕反诘,“别告诉我,都堂调动不了兵马。” “京营赤佬的家室皆在京师,又懂得敬重读书人,他们不敢对国子监的学生动手——即便有都堂严令。” 中年人说话时出现在脸上的微笑,让文煌仕想起了自己的曾祖父,不论事成事败,总是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 没有被笑容骗过,文煌仕冷静的指出,“没有京营,还有神机营。” “神机营要北上救援河东、河北,哪里有空分心。都堂不可能放弃北方而随意调动神机营。至于从外地调兵,那时间可就长了。”中年人双眉微挑,“决战就在明后两天!” “按你的说法,好像都堂调不了兵了。” “文公子,在下可从来没有这么说。”中年人更正道,“在下说的是,都堂能够调来的兵马,绝不敢对国子监的学生动手。” “你们有把握?” “文公子,即使章韩二逆贼,也是历经磨难,屡冒奇险。这世上,可有一点风险不冒,就能心想事成的好事?” “的确没有。可即使京营不肯动手,你我想成事,光是这点手段还远远不够。哪家权相是被几百个措大赶下台的。”文煌仕摇头,想起包永年的话,他直接点出,“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我。” 中年人愣了半晌,紧跟着大笑起来,“文公子果然识见过人。” 文煌仕沉下脸,“尔等竟然欺我。” “还请文公子好好想一下,自相识以来,我等可曾诓骗于你?相反地,文公子你从我等手中,可是拿走了多少好处。如果这些好处也叫欺,在下倒是想被人多欺几次了。” 文煌仕是结识了一名外舍生才加入了此地。那名外舍生与他志趣相合,又同对章韩为首的都堂深表不满,一起骂了都堂几个月,他才被引荐到此地来。现在想来果然诡异之处甚多。 这里有许多富户豪门,也有许多才智之士。此处的同伴,甚至帮助他不断提高月考的成绩,还帮他发了几注小财。从这里拿到的好处甚至要多过学校的奖学金。 这是一个容易让人沉迷的组织,没有名目,却有不错的团结性。 文煌仕也不想闹得难看,说了两句就放开了,他只想知道这个组织内部的虚实,以及它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是我失言了。”文煌仕欠身行礼,直起腰,“不过我当真想知道你等打算如何做,以便配合。”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有枪没有?” “没有,”文煌仕摇头,“国子监中不许带刀枪。” “最好能有枪。”中年人说道。 文煌仕脸色微变:“你们打算杀多少人?” “最好一人不死。”中年人诚恳的说道。 “怎么可能?”文煌仕说,“历朝历代,除逆平叛,从来没有不死人的。最甚者安史之乱,函谷关外血流漂杵,天下为之萧瑟。一旦举起叛旗,从来没有容易的,更没有不死人的,你们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而后道,“我们有一把枪,最新的线膛枪。” 问题得到确认,文煌仕却更加惊惧,一支有膛线的燧发枪能有什么用处,他不用多想就能找出许多。 “你们的做法,可知会流多少血?!” 中年人慷慨激昂着,“即使流光所有人的血,都在所不惜。” 说着说着,他激动起来, 文煌仕眼前数寸,只看见双唇开合,惨白的牙、鲜红的舌,在上下翻飞: “我们就是要流血!一定要流血!只有都堂前血流成河,才能让天下人认清章韩二贼的真面目!” “章韩二贼,挟奸妄上,蒙蔽世人,尤其是韩贼,欺世盗名,不过一些药石末技,就诓骗得天下人视其为神。又倡邪说谬论,败坏圣教。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此二贼不除,则大宋危殆,天下将倾。你看他们给军队拨了多少钱粮,数倍于早前,却还是兵败河东!” 他义愤填膺,将韩冈骂了好一通,直到口干舌燥,大口的喝起凉汤。 文煌仕犹豫不定,“可是……” “放心。”中年人好似看透一切的安慰道,“都堂派兵来的时候,会有人提前通知的,全都已经安排好了,道路,信号,皆已安排妥当。你看准时机及时撤走就好。” “那直接开枪不就好了,何必等军队来。” “不,不,不。”中年人说道,“不能随便开枪。必须等都堂派兵来的时候……” 京师的人都在看着,只有让他们知道军队到底是什么样,他们自然会站在对立一方。 “你……你们……真是丧心病狂。” “对,是丧心病狂。但到了这时候,还能退缩吗?” 文煌仕面沉如水,他需要的只是文氏权势能维系下去,而眼下,正好就是一个机会。 “明天?” “明天!” 文煌仕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想了想,悄然的提醒道,“宰辅们也会在那边出入。” 中年人脸上顿时多了一层笑容,不比之前的一切形式化,而是更加亲切。 一个时辰后,文煌仕被送到了国子监围墙下,自车上下来,目送马车远去,挂在脸上的职业性笑容,终于消失不见。 回到院中,他犹豫了半天,起起睡睡,没一刻安稳。 快天亮的时候,文煌仕终于有了决定,他再一次换上了仆役的衣袍,悄然离开校园。 来到军巡院派出所的正门前,他低声对司阍道,“我,我是来出首的。”
第八百七十章 空中之雀 从东京滋德殿的一扇观景窗看出去,两个小男孩正趴在一颗桃树后面,衣服上都是土。郭璋爱干净,趴在那里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但被兄弟郭翃按着肩膀,也没动弹。那小子郭翃平素不太坐得住,此时却十分专心地趴在那里盯着前方。 一块砖石空地上,倒扣的箩筐被一根树枝支撑着;箩筐下面放着一只盛放大米的碗。树枝上系着一根麻绳,另一头就在郭翃手里拽着。 郭翃盯着箩筐里的碗一会儿,时不时又抬头看在树梢上盘旋的几只麻雀。 郭绍把二人的事看在眼里,也抬头观察天空的鸟雀。良久还不见动静,他便离开了观景窗。 这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殿室中,因墙上贴着许多纸条,还随意摆放着不少卷宗,显得有点凌乱。郭绍在软榻上坐下来,继续瞧着墙上的纸条,全贴着人名。有的如耶律贤、萧思温、耶律斜轸等是名人,但也有不少十分陌生的名字,连郭绍也不太熟悉。 “那萧思温被陛下成日想着,不知该不该感到荣幸。”符金盏舒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郭绍转过头,便看到她微笑的面孔。过了如许久,郭绍的身体好转了很多,最近不上朝不过是在装病;符金盏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萧思温、而是他,因此气色心境挺好的样子。 郭绍摸了一下脑袋上的浅发,说道:“萧思温以奸计害我,把我弄了个半死,还因此死了那么多人。下作也便罢了,奸计居然得逞,这是对我的羞辱和玩弄!我不回报他一次,心中实在憋屈!” “萧思温会上当么?”金盏轻声问道,饶有兴致地看着墙上的纸片和图上圈圈勾线的潦草东西。 郭绍一语顿塞,连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 等待的时间过得非常缓慢,越是期待结果的揭晓,越是心急。他虽然没有亲自上场,但只觉比实施阴谋的那些人还要难熬。郭绍忍不住站了起来,在斗室之中踱着步子。 他见金盏在默默看着自己,便开口道,“朕已尽力部署周全细致,但这种事最终还是要看对手的反应……” 郭绍走到案前翻看了一会儿,又道,“辽国学我的法子,有专门的奸细间谍衙门;但现在看来,远远不够成熟。主要是组织形式太差,奸细之间竟有熟人,相互认识,也能相互联系!所以内厂在清查下毒案时,顺藤摸瓜把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查了出来。朕没下令动那些人,当时才想出了这个布局。” 符金盏饶有兴致地听着,“当初陛下要求奸细相互不认识、只能单独联系上面一个人,从选人之初就未雨绸缪,实在是深谋远虑。” 郭绍倒没觉得自己多高明,这种事儿实在是基本的见识。当年小学课文就科普了间谍的基础,就是纪念李大钊那篇,窗台上放一盆花作暗号的描写。 “辽人却没想到这些,他们也没经验。”郭绍道,他沉思片刻,说道,“金盏可知奸细衙门最怕的事,并非被抓捕,而是暴露了还不自知,得到假消息还信以为真!” 金盏有些仰视地看着身体高壮的郭绍,“便是从一开始的细枝末节,就在陛下的布局之中?” 郭绍点头道:“正是。辽国在东京的奸细没剩几个了,杨业从东京逃离时,租马的地方、出城的路线、逃跑的行装,都要让对方有所察觉,不然怎么让萧思温确定杨业是逃跑? 还有折德扆身边那党项人折黑哥,是折德扆信任的人,没有他主动给予辽国奸细机会,如何容易被收买?” 金盏点点头:“饶是如此,也不过是一些蛛丝马迹的旁证。陛下觉得此事可行,主要还是萧思温此人愿意相信。” 郭绍赞道:“金盏说到了关键之处。萧思温本有大才,但辽国内乱根源太深、他也是第一次主持整个辽国的局面,那位置坐得不怎么稳当,显得急躁了。不然以他的地位,怎么连下毒这等阴谋都用上了?还有李处耘带兵在外时,萧思温也派人送信怂恿李处耘造反。朕看萧思温的作为,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会试试,不把咱们搞垮誓不罢休的作势。” 金盏的笑容消失不见,轻声道,“这等包藏祸心之人,着实要尽早除掉。” 郭绍点点头,走神了一下,又在琢磨部署中的各种细节……他的思维方式与世人不同,此时的人们谋事,也常从大道理上思考;但郭绍不同,他常从具体的每一件事中组合。大抵是因为从小就被洗脑、万物由微粒组成的缘故。 金盏又忍不住说道:“杨业和折德扆完全可信?” 郭绍心里觉得很可信,但也有理由:“杨业知道我无大碍,为何要反?” 不过所有的预谋都有一个问题,就是总存在不可控的意外,也许一件小事就能改变整个大略。郭绍沉思许久,拿起桌子上的一张新纸条,走到墙边贴了上去,上面写着两个字:杨衮。 …… 代州前营军府中,杨衮一身长袍头戴幞头,和汉人范忠义一起,不动声色地跟在杨业后面。 这时从大堂中涌出来了一大群官吏,闹哄哄的场面,有人说:“杨将军来了。”“他娘的啥意思……” “稍安勿躁,诸位稍安勿躁!”杨业抬起双手,身边的侍卫纷纷把手放到了刀柄上。 杨衮一言不发,聚精会神地观察面前的一群人,大多手指干净,指甲无任何泥垢……汉儿的文官从读书科举开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干活的,手就看得出来。 还有那些人脸上的皮肤还算白净,不像是长期风吹日晒的人。杨衮甚至注意官吏们身上的腰带、玉佩、气质仪态等。 “杨将军这样把咱们软禁在此,想过后果么?”一个红袍官员冷冷道,又气势十足地大声问道,“哪一条律令给了你这个权力,哪个人给了你这个权力?!” 杨业好言道:“王长史言重了,哪里算是软禁?辽军正在北面聚集,河东有契丹人的奸细,本将也是为防万一……” “啥?杨将军倒怀疑起咱们来了?”那红袍官儿道。 马上又有人骂道:“甭客气了,杨业居心昭然若揭!” 杨业盯住刚才那人,问道:“什么居心,你倒是说来听听?” 那人道:“什么居心你自己不知,还来问老夫?” 杨业皱眉道:“尔等且好生在此呆着谋划对付辽军南侵是正事。”说罢转身便走。 人群里嚷嚷道:“杨将军多想想怎么向朝廷交代今日之事罢!” 一行人快步退走,那群人追了上来,被侍卫挡住了。毕竟是文官,笔墨、口舌甚利,动武就不行。 他们离开军府,回到杨业的院子。屏退左右,杨业便问:“杨将军可觉得有啥蹊跷?” “大帅海涵,在下非不相信您。”杨业鞠躬道,“只是事关重大,在下等多看看,也好回去交代。” 杨业哼道:“本将看你们就是不信。这种事儿,谁都想让别人先动手。” 杨衮摇头否定,不再争执,反正看也看了。 “辽军何时动身?”杨业低声道,他有些急色,“事已至此,你们也看到了,本帅怕夜长梦多控制不住局面。” 范忠义抢先答道:“萧公已在丰州(呼和浩特)准备妥当,大将萧咄里率大军十万(号称)以待!” 杨业皱眉道:“究竟有多少人马驰援?” 范忠义沉吟片刻道:“应该有三万多步骑,其中契丹精骑万余骑,奚、女真步军两万。萧公亲自坐镇丰州。大帅只需派信得过的信使,拿着咱们的书信去丰州,自有萧公接见;萧公一得到消息便调兵至云州,大帅得以固守雁门为名,将云州移交大辽,便于辽军靠拢。” 杨业一边思虑一边微微点头。 范忠义又道:“咱们二人暂且留在代州,以便与萧公互通南北情状。” 三人遂计议定,杨业让他们回住处写信。 ……半个时辰后,杨衮和范忠义一起亲笔签名的密信被人先拿到了杨业的上房中。 这时房间里已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礼部侍郎、内阁辅政卢多逊,一个是杨业的二弟杨崇勋。 杨崇勋从(后)周开国就一直效命中原朝廷,又是杨业的兄弟,算是比较可信的人,他此时主持雁门关防务。 北汉未灭时,杨家两兄弟各为其主,是因为杨家祖上想两边押宝。杨家世居边陲之地麟州,本是地方豪强。周朝时,杨崇勋奉父命投大周;杨业则少年时就被送到了北汉皇帝身边鞍前马后效命。作为很明显,就看哪边能获胜……北汉虽偏安一隅,但毕竟五朝皇帝都在河东成事,不能说完全没有机会。 后来中原王朝日渐强盛,郭绍灭北汉时,让杨业投降,主要还是靠杨崇勋从中牵线。 杨业先看辽国二使的书信内容,上面写一切如同所料,没有任何问题,叫萧思温接手云州进逼雁门,待二使与杨业约定妥当,返回辽营便进雁门关。 书信没啥问题,杨业还是忍不住说道:“杨衮或许看出什么端倪了,我总觉得他很怀疑咱们。”
第858章 依据文章(补更) “你的想法……将面临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美国国会,或者任何一个国家的拨款机构,看不到我们的产出,基因组计划就有可能被叫停……”达尔贝科显然也思考过先做技术还是先做测序的问题,但并没有决定。 杨锐道:“人体基因组计划与其他的项目将会有很大的不同。” “当然。” “如果采用目前的技术,测序将会非常非常的漫长,的确,如果直接测序,用现有的技术和工具,我们也许能在第一年得到一些成果,5万个碱基对?”杨锐不屑的笑一笑,道:“我们的目标可是30亿个碱基对,而以目前的技术水平,如果不进行大量投入的话,哪怕预算15年,我们也无法完成整个项目。” “但从国会和民众的角度来说,我们至少得到了5万个碱基对,这是看得见的好处,对吧?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发展技术,而且,测序本身,也能帮助我们发展技术,不是吗?” 杨锐毫不犹豫的道:“不可能,测序本身就是一项体力活,我们需要关注测序的方法,也需要关注测序的结果,至于测序本身,没有意义。” 达尔贝科有些惊讶于杨锐的武断,但他也是深入前线多年的人,仔细想想,却不得不承认道:“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我想,就算是国会,也会要求我们一边发展技术,一边测序的。” “如果让我选择,我不建议这样做。”杨锐摇头,道:“即使如果我们全力以赴的测序,第一年和第二年的成绩,也会很难看,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拿出成果来。要我说,我们在第一年,第二年,甚至第三年,除了测试以外,都不应该进行哪怕一个碱基对的测序。” 不止是达尔贝科,蔡教授和托拜尔斯也听傻了。 这是杨锐第一次提出自己的意见,不是赞同达尔贝科的意见,而是与达尔贝科的意见相左。 对于两个人的关系,以及日后的关系和位置,杨锐此时的表现,是有决定性意义的。 当然,他提出的意见,也是非常具有决定性的。 达尔贝科不由的深入思考起来,过了一会,问道:“为什么?这样做,我们的压力会大大增加。” “只要项目成立,如此巨大的项目,哪怕是再急功近利的人,也不会要求我们在一年或者两年就给出成果吧,所以,先期完全放弃碱基对的测序,专注于技术,我认为,压力虽然会增加,但不会增加的太多,第三年的话,压力也许会增加的很多,那个时候,再做一定量的碱基对测序,也是可以的。”杨锐轻声解释。 “有必要如此吗?”, “非常有必要。”杨锐道:“我们不测序任何一个碱基对,我们可以向投资人,或者民众解释,我们现在采取的技术先行的策略,我们现在的准备,是为了后期更快速的完成碱基对的测序,而且更省钱。而我们一旦进行了测序,比如第一年,我们完成了5万个碱基对的测序,结果是什么?投资人和民众会高兴吗?” 达尔贝科迟疑的道:“不会吗?” “当然不会,因为任何人都会这个简单的计算,我们用了一年才完成了5万个碱基对的测序,10年才能完成50万个碱基对的测序,100年是500万个,1000年才5000万个测序,于是,所有媒体都会得出一个结论,人体基因组计划完蛋了。”杨锐拿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大招。 达尔贝科愣住了,转瞬,道:“我们第一年测序5万个碱基对,并不代表我们明年的进度还是这样,我们第二年的进度也许是100万个碱基对。第三年也许就能完成1000万个碱基对的测序。”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在第二年再测序?普通人是无法预测科学技术的发展速度的,他们会用自己薪水的涨幅来判断技术的革新,比如10%的进步,或者多一些,翻倍的进步,但没有人会相信20倍的涨幅的,而要我来判断的话,50倍的涨幅都是能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采用技术先行的策略,一年就能有之前50倍的速率?” “没错,也只有用这种方法,我们才能尽可能快的完成基因组计划,获得竞争优势。”杨锐内心其实有些感慨。人体基因组计划进行了十多年,花费了20多亿美元,才第一次完成了人体23亿个碱基对的测序。 但是,到了2015年,对人体23亿个碱基对测序一次的成本,已经降低到了99美元,消耗的时间以小时来计算。 这种技术革新的速度,即使是达尔贝科,也不一定能够预见得到。 应当说,杨锐是以过去的经验,来尝试影响达尔贝科的决定。 达尔贝科也确实受到了影响。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说这个话,甚至就是蔡教授,甚至就是如加州伯克利大学的理查德教授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达尔贝科都是不会受影响的。 可杨锐不同。杨锐是PCR的发明人,杨锐还是基因组学的开创者。 达尔贝科是自始至终都关注着杨锐的研究的,就目前做基因方面研究的学者,没有不关注杨锐的工作。所谓树的影人的名,杨锐在过去两年里的表现,决定了他的思想的价值。 假如让达尔贝科选择,谁最有资格估计基因技术的发展速度,杨锐或许不是第一人选,但是,假如要让达尔贝科在自己和杨锐之间做一个选择,他更相信杨锐。 所谓术业有专攻,达尔贝科在基因领域,尤其是基因技术领域的研究,远没有杨锐深入,而且,达尔贝科已经不再年轻了。 一名学者的研究生命可以持续的很久,但要依靠自己,特别是依靠自己的智力和体力来完成研究工作的,年龄通常都在40岁以下,起码是50岁以下。 这是学者的黄金年龄,超过了50岁的学者,可以做一名称职的学术带头人,可以做一名称职的实验室管理者,可以做一名称职的项目管理者,但并不适合否决精力体力和智力正在巅峰状况的学者的学术成果。 “你认为采用技术先行的手段,我们用几年时间,能赶上技术并行的成果?”达尔贝科心里已经有了倾向性。 “三年时间。如果第三年开始进行测序,到第三年末,完成百万级别的碱基对测序不成问题。如果第三年不进行测序,第四年的上半年开始,有机会完成千万级别的测序。”杨锐对此很有自信。人体基因组计划是一个非常庞大的项目,这也就意味着是一个人员和经费非常充实的项目,只要选择正确的方向,出成果是非常快的。 “你的预测,是有依据的,对吧?” “当然。” 达尔贝科思考良久,承认道:“如果真的能达到千万级别的测序速度,你的方案或许真的更好。” 他抬起头,道:“你愿意就此写一篇文章吗?” “没问题。”杨锐训练了这么久,写一篇文章是手到擒来,至于依据,事实如此,要证明并不困难。 “我们北大会全力配合。”蔡教授适时的将之变成了合作项目。 杨锐无所谓的道:“那就以离子通道实验室来做吧。” 蔡教授点头道:“我同意。” 达尔贝科当然更无所谓了,确定了此事,更加积极的询问了起来。 在他心里,也有一个念头越聚越紧。
第八百六十九章 故地故人 数日后,杨衮、范忠义以及随从数人南下。 一过长城便是云州,杨衮来过这里,以前北汉国未灭时,他亲自两次带兵援救北汉,大军就是在这里聚集南下!而当年,云州还是大辽的地盘。 重游故地,自然有些感概万千。或许感概的不是故地,而是曾经挥手万军纵横沙场的风光。 物是人非,云州已无契丹人,全是河东汉儿。不出意外地他们被斥候发现了。 一队骑兵将杨衮等人团团围住,有的提着缨枪,有的拿着弓箭,策马围着他们游走。范忠义急忙大喊道:“好汉手下留情!” 杨衮听罢顿生鄙夷。 一员许军武将看了一会儿,策马上前,忽然一鞭子甩过来!杨衮出于武将本能,下意识左手挡鞭子,右手往腰间一伸,片刻后才意识到处境。虎口上被鞭子打得剧痛,鞭子前部直向杨衮头顶,猛一下帽子被击飞了。 “契丹人!”武将喊了一声。顿时身边的骑兵端起长枪、拉开弓弦严阵以待。 范忠义忙道:“他是去投杨大帅的契丹人,请见杨公!” “绑了!”武将下令道。 一行人被带到云州后,却是出奇顺利,云州武将没多问就将他们送往代州。 很快在范忠义呆过的院子里,杨业再次见了他们。 杨业见面后没怎么看范忠义,目光却留在杨衮身上,杨衮观之范忠义被两次冷落倒有些失落的表情。 “你是杨衮!”杨业神情复杂。 杨衮不动声色道:“杨将军别来无恙?” 范忠义道:“原来你们认识?!” 杨衮道:“当年我率兵救东汉,在东汉宫中与杨将军有数面之缘。” 范忠义强笑道:“原来都是熟人,那敢情好说话了哩。” 杨业却冷冷道:“看来果真是萧思温派来的人。各为其主,杨某绝不会投降辽国,多说无益。” 范忠义道:“我知杨将军上次不敢太相信在下,这回您该信萧公的诚意了。杨大帅,萧公之意并非让您投降,而是希望大帅能恢复东汉国,大辽会给予尽多的支援。” 杨业哼哼道:“契丹人的用心,本帅岂能不知?” 两人一言一语,杨业依旧不松口。范忠义话太多,杨衮插不上话,但留心观察,总觉得隐隐有点不对劲! 出于战场上尔虞我诈的直觉,杨衮初时没想通究竟哪里不对。过了一会儿,他才想明白:杨业的气色太好了! 照杨业的处境,稍有不慎就是灭族之险,最起码脑袋已经拴在腰带上了!杨业自忖,若是自己面对这样的处境,必定觉都睡不着……哪能像杨业这般,虽然神色之间愁绪明显,没有任何破绽,可脸色红润、精神矍铄? 杨业一边说话,一边也在时不时观察杨衮。 杨衮察之,也不敢轻动声色。一来这细微的判断毫无凭据,不足以证实杨业有诈。二来若是真的有诈,自己早早跳出来说识破了杨业,岂不是会死得很难看? 等杨业再次投来目光时,杨衮开口道:“登基称帝、君临天下,大帅您真的不想?何况您现在还有活路么?” 杨业听罢沉默不语。 范忠义又激动道:“杨大帅,机不可失……” 杨衮十分厌烦地看了范忠义一眼,就在这时,杨业“砰”地一掌拍在桌案上,“住嘴!” 马上一个老头冲到门口往里看。杨业转头道:“没事,带他们下去罢。” 范忠义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显然意犹未尽,但也不敢忤逆杨业的命令。 二人回到厢房,范忠义便沉声道:“杨业有点动心了,是我先晓以情理把他说动的。” 杨衮微微侧目,注意着那纸糊的窗户,不动声色道:“范府事,咱们现在不是争功的时候,只要办妥了大事,难道少得了你那一份功劳?不管怎样,范府事来了两次,在下也觉得首功是你的。” 范忠义点点头:“杨将军还是明事理之人。” 杨衮语重心长地说道:“话不用说得太多。那杨业在东汉、许朝那么多年,不会那么蠢。” 当天下午,那个“哑巴”老头又来了,打开门指着杨衮做了个手势。范忠义起身就要出门,不料被老头拦住,“阿郎只见杨衮。” 范忠义只得作罢。 这次见面不再是客厅,而是一间无窗的密室!杨业已在那里等着了,密室之内,摆着纸墨卷宗,墙上还挂着图纸。 杨衮大致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便鞠躬见礼。 “那姓范的汉奸就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本帅岂敢信他?”杨业开口道。 杨衮道:“萧公很信那汉人。” “哦……”杨业恍然道,俩人都在看对方,顿时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杨衮没料到会这样,马上回避目光。而杨业仍旧坦然盯着自己,一时间杨衮心里七上八下,有点后悔刚才的小动作,似乎显得心虚。 杨衮暗吸一口气,定住心神,用很随意的口气打破僵局,“大辽朝廷不是所有人都赞同增援河东,连萧公也有点犹豫的。” 说罢潜心观察杨业的反应。 杨衮觉得没必要所有事都说透,这事儿若成,唯一的路子是扶持杨业分疆裂土。因为若提议杨业投降辽国,杨业不会同意,也没多少好处;大辽光得到一个杨业也没多大用,大辽不缺契丹武将,契丹武将还比汉儿可信。 杨业皱眉道:“若是本帅在河东立住脚,便是在帮辽国牵制强敌,辽国难道没有好处?” 看不出任何破绽。 “代价和风险也不小。”杨衮不动声色道,“争执乃因大辽朝廷政略不同,或主张退守自保,或主张积极角逐。咱们若对河东局面缺少获胜的信心,最好的法子还是观望。” 杨业道:“萧公两番派人来,显然也是有所图。不如先说说萧公怎么打算,若是不妥,谈下去也无甚意思,本公现在要应付的不止辽国人。” 杨衮听罢点点头,沉吟片刻道:“我们出发时,已经得到消息,东京已在聚集兵马,此时此刻调兵的目的肯定是对付杨大帅。所以萧公之见,若杨大帅愿意与大辽结盟,首要有二事: 其一,联兵击退许国平叛人马;其二,攻占晋阳(太原)。” “萧公很有远见。”杨业点头称道。 杨衮道:“正是,云、代、忻等地贫瘠,养河东几万人马有点捉襟见肘,光靠大辽供粮也不成,欲长久之计,必取晋阳!” 杨业若有所思。 “大帅先散布许国皇帝不久与世的消息,然后以河东大局为由,集中兵力固守雁门,下令云州部撤回雁门关。大辽先接手云州,便于及时进逼雁门关。”杨衮沉声道,“这时大帅在雁门关留心腹大将守关,然后以换防为由,下令守将从雁门撤军。辽军入雁门,则与大帅部相互呼应;此时大帅举旗起义,可保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又道,“大事举,咱们联军南下,迎击许军。只要击退许军人马,趁胜围攻晋阳。只要晋阳一下,大事可定矣。” 杨业久久都没说话,低头深思。 杨衮也耐心地缄口不言,一时间他又觉得不像是诈……如果只是作戏,也太真了点。毕竟只靠一点气色迹象就断定杨业有诈,似乎有点草率。 俩人都非常沉得住气,起码沉默了一炷香时间!杨业恍然回过神一样,开口道,“我们联军之后,一定能打败朝廷禁军?” “大帅勿虑。”杨衮从容道,“许军火器利在守堡,野战之长不大,大帅和辽军打交道不是一日两日,您得相信辽军铁骑战力。何况,大帅也同样有火器?” 杨业道:“难怪萧公如此看得起本将,若咱们合盟,既有火器之利、又有铁骑之长矣。” 杨衮听罢,不确定他是不是想增加利诱筹码,他想了想又道,“何况郭铁匠性命危在旦夕,东京暗流涌动。他就算调兵平叛,也不敢给予平叛武将太多人马。杨大帅且放心,咱们胜算很大。” “晋阳守军无大将,也无精兵……”杨业一脸动心的表情。 杨衮又问:“大帅会造火药罢?若会那玩意,攻城更妥。” “不会,朝廷禁止私造火器、火药,所用之物皆从军器监调运。”杨业道,“不过一旦起事,先斩了代州军器监分司,可以从库房获得不少火药。” “妥!”杨衮激动道。 杨业又有些警觉地看着杨衮道:“萧公真会调兵南下帮我?” “大帅。”杨衮淡淡道,“若无辽军增援,河东军士气低落,万一被许军所灭,这样的局面对大辽有什么好处?” 他接着又好言安慰道,“尽管放心,只要大帅诚意,萧公必不食言。” 杨业皱眉微微点头,却依旧担忧的样子……这是正常反应,现在的河东不是当年的东汉,就算当年的东汉与大辽,就真的相互信任么? 杨衮不动声色地说道:“听说大帅已经把前营军府的人看押起来了?” “并未看押,只是不让他们离开军府。”杨业道,“那些人可以通过传令兵向各部下达军令,我也是防备朝廷先下手为强。” 杨衮道:“大帅可否带我去看看那些人?” “为何?”杨业立刻反问。
第313章 解牛(二十六) “你们确定么?美国人两路都撤退了?”副团长对着电话几乎是大声嚷嚷起来。 整个团部里面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副团长的电话,团长胡行至强行让自己不去盯着副团长看,他本想让自己显得有些大将风度,能够从容不迫的看文件。这是他从跟着韦泽都督的祖上胡成何那里听来的。不管战局多么激烈,不管局面如何的超出司令部的想象,韦泽都督从来都是从容不迫,只要不该说话的时候,韦泽都督或者看文件或者看地图。看到韦泽都督如此从容,那些开国将领们总是会感觉到安定,做事也没有那么急迫了。 但是胡行至不管怎么要求自己,都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这样的程度。眼睛可以不看正在接电话的副团长,可胡行至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耳朵上。对于从副团长那里传来的每一丝声音都没有放过。由于注意力是如此的专注,胡行至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此时有没有突然长长了那么一些。 “嗯!嗯!”副团长的声音里面有喜悦,“嗯嗯!嗯嗯!你们再确定一下,我马上就告诉团长。” 听到这即将挂断电话的对话,胡行至立刻抬起头,浑身有些僵直的看向副团长。副团长满脸喜色,他用极为欢喜的声音急速说道:“团长,三营采取包抄战术,先让一支小分队绕到敌人背后,在美国人和我们僵持的时候从美国人侧后发动进攻,打乱了美国人的队列。正面部队用刺刀战一举击溃陆地上来的美国人。那些从水路杀上来的美国佬看到事情不对,已经撤退了。” 没等胡行至说话,团参谋立刻问道:“三营有没有追击?” “呃……”副团长很明显没有听到有关这个问题的汇报,他自己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应该没有!” “唉……,可惜啊!”团参谋忍不住叹道。 胡行至没有团参谋这么求全责备,就他所知,24军此时的整条战线上只有三营一家进行的是进攻的任务,其他所有部队都在防御美国佬趁着夜色发动的进攻。防御部队的局面相对容易,即便战线很薄,但是夜间战斗非常有利于防御一方。各部队之间战线连接的不错,在友军互相掩护之下,不用担心美国佬渗透的各部队到现在为止都没遇到什么大问题。 然而进攻的三营明显遭到了敌人的重点应对,在过去一个小时里面所接到的诸多消息看来,除了正面作战遇到麻烦之外,美国佬还利用对当地水文熟悉的优势,派了一支部队从背后突然绕到了三营背后的湖岸上登陆。 正好三营处于一个进攻不利的状态,被数倍的美军前后包夹,落入险境。采取了三三制的光复军有诸多优势,然而与那些四四制的部队一比,光复军三营处于兵力的绝对劣势。 胡行至站起身,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真的打垮了美国的围攻?” “是的!”副团长兴奋的很。在过去一个小时中,团部并没有敢立刻派出援助部队。根据三营所说,美国佬参与围攻战的部队大概有千把号人。光复军现在一个团也只有千把号人。团部里面也不是没有立刻派兵救援的建议,然而团长胡行至一句“敌人会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就让指挥官们失去了立刻派兵的勇气。 如果对三营的围攻只是一个佯攻,一旦团里面从本就薄弱的防线抽调部队前去救援,会不会有一支早就埋伏下的美国联邦军队突然杀出来?24军的战线此时能维持完整,靠的是各个部队之间的有效配合,如果各部队知道自己身后和侧翼出现的不再是友军而是敌人的话,这个防御体系只怕转瞬就陷入危机。 接下来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中,胡行至团长和团部是在无比的煎熬中度过的。现在危机终于度过,所有人终于能松口气了。 “三营干得好!”胡行至几乎是跌坐进行军椅里面的。就在如此窘迫的状况下三营还能击破敌人,获得胜利。这消息不仅没让胡行至兴奋的跳起来,反倒彻底抽空了胡行至的精力。 “团长,”副团长收起了笑容,“三营说他们损失惨重,全营伤亡过百。连副营长都牺牲了。是不是把他们先撤下来?” 胡行至只是略微考虑了一下就答道:“不行!” “为什么?”副团长大为不解。 “三营可以不用再承担进攻任务,但是他们不能撤下来休整。让他们就地重编,负责防御部队侧翼。天一亮,就让他们在湖边实施防御。”胡行至回答的非常认真,副团长愣在当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阵,副团长才说道:“团长,这个……,我实在是没办法给三营这么说。” “你没办法说,我给他们打电话。”胡行至已经恢复了精力,他站起身对电话员说道,“接三营的营部。” 副团长心里面一阵轻松,三营从昨天早上开始上火车就基本没啥特别的休息,到了此时他们大概已经折腾了24小时。经过了如此激烈的战斗之后不仅不能休息,还要继续战斗。副团长实在是没勇气对三营营长下达如此命令。有团长胡行至亲自下令,副团长觉得真的轻松了。 “喂!是三营长么?我是胡行至。”副团长听团长接通了电话,最后一点担心也消失了。他方才甚至怀疑此时三营营长没有能接电话,那过一会儿只怕还得由副团长来打这个电话。 “你们剩了多少部队?哦?不到两个连?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刻把部队整编成两个连,如果人数真的不够,那就整编成一个加强连。部队整编之后,你们立刻占领敌人的阵地,负责起防御战线侧翼的任务。”团长胡行至的语气很生硬,大有公事公办的味道。 从话筒里面传出了些声音,虽然副团长听不清电话对面的人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他能听得出对面的三营长情绪颇为激动!这是很容易想象的,如此激战之后,三营的部队剩下只怕不到一半,由一个加强连继续防御那么大的一片范围,不管怎么看都太过份了。 胡行至听了一阵之后,他的声音也变得极为严厉,“三营长,你们的苦难我清楚。我现在就给你们派两个排过去,让你们补充到两个连的兵力。我没空解释那么多,我只能告诉你。战局需要你们守住,你们必须服从命令!” ...
第312章 解牛(二十五) “我为什么要带着十几名战士搞些以卵击石的把戏?”韦建军的不带任何感性色彩的脑海里单纯理性做着判断。即便脑袋里面有着只差一步就可以选择停下的理由,韦建军也没有停下脚步。漆黑的湖面,惨白的湖岸,只剩下灰色调的军装,毫无血色的脸庞,照明弹下的世界呈现出非黑即白的异样色彩。就在这样的世界里面,韦建军带领着十几个人的小部队沿着相当谨慎的路线直奔美国联邦军队的侧后而去。 那些灰色的美国联邦军队虽然被照明弹吓了一跳的样子,不过他们好像很快就从惊慌里面恢复过来。而且美国军队的指挥官并没有退却,甚至试图借助这些光亮继续对三营持续进攻。韦建军的脑海里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如果这十几个人就这么等着看,万一三营被歼灭,美国佬返回头来围攻韦建军的部队,这支小队大概就是死路一条。不管是如何的英勇,十几个人被几百人在黑夜里围攻,都实在是找不出幸免的理由。 路并不远,韦建军在队伍最前端带路。不管脑海里怎么样的几乎强制下达进攻命令,韦建军执行中却没有丝毫的硬来。该猫腰走的时候他就率先猫腰走,该匍匐前进的时候他也会率先匍匐前进。战士们一开始几乎是本能的跟着连长完成战术动作,后来大家很快就发现连长的战术动作相当的精准。部队的行进过程中没有引发美国佬的丝毫注意。这下战士们对连长韦建军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甚至连信心都大为增加。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韦建军发现自己已经选择了最为稳妥的路线。然而这条路线上没有遭到任何敌人的阻碍,所以在很短时间里面这支小部队就已经接近了美国联邦军队的侧翼。 在斜坡之上看下去,惨白的大地上半蹲着一众美国联邦军队。一看那射击姿势,韦建军的身体就生出一种近乎嘲笑的感觉。但是这感觉在进入大脑之前就被那层隔绝了所有感情的膜挡在大脑之外。 看了看这条参与对射向四五十米外正在激烈还击的光复军的散兵线,韦建军喊道:“投弹!”下完了命令,他率先拽出手榴弹站起身对着美国佬的步兵线就甩了出去。 十几枚手榴弹在美国佬的战线上近距离炸开,接下来美国佬就遭到了子弹的攻击。战士们完全模仿韦建军的战术动作,投掷了一轮手雷后部队就按照布置趴在有利地形上对美国佬射击。 看得出这些美国佬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突然遭到来自侧后的袭击,他们的慌乱反应并没有出乎韦建军意料之外,美国佬不慌乱才是奇怪的事情。把部队按照三人战斗小组的模式梯次配备成了一个防御阵地。 “死神会先收割美国佬,还是会先收割我们光复军……,这个赌注很值得看呢。”一句纯正的西班牙语在韦建军的心中飘过。在这种无惊无怖的状态下,韦建军甚至还有余力冷静的拿包括自己生命在内的战斗结果做考量。 不过或许是这样的冷静也到了要维持不下去的时候,韦建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这种惨白的世界让他想起了母亲的眼神。那是韦建军刚考上军校时候穿着军校制服回家的时候,他第一次在母亲的眼中见到那样的感觉。倒不是他母亲的眸子变了颜色,而是那眸子中的感情让韦建军印象深刻。所有的亲情在那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母亲只是用冷淡的视线打量着一身军装的韦建军。韦建军对那种目光印象深刻,但是他完全不能理解他母亲当时心里面到底是何种情绪。 在这回忆的念头稍纵即逝之后,韦建军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如果我在这里战死了,不知道母亲会是什么表情呢。” 就在漠视生死几乎到了自嘲之时,韦建军就听到了在光复军的阵地上突然响起了冲锋号的声音。这号声响起的刹那,所有的机枪的扫射力度全部强化起来。被韦建军的小分队打乱了些阵脚的美国联邦陆军所以依凭的有利地形上被子弹扫起了一片片的石头碎屑。 就在美国佬的部队被这狂风骤雨般的弹雨压的抬不起头的刹那,机枪扫射顷刻就停了下来。光复军的步兵跃出阵地,步枪上的刺刀闪着冷淡的寒光,他们向着敌人猛扑而来。 “跟我冲!”韦建军从阵地上一跃而起扯着喉咙喊道。并没有看后面的战士有什么反应,韦建军就和发动刺刀作战的大部队一样毫不犹豫的对美国人发动了刺刀冲锋。 狂奔的战士越过几十米的距离只需要十秒,当韦建军冲到美国联邦军队混乱的队形边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是一群恐慌的敌人。韦建军毫不迟疑的对着正面的敌人扣动了扳机,枪膛里头的子弹打出去之后,他就按照正常的刺刀战训练那样握紧步枪,一刺刀就捅进了左边敌人的胸口。 在韦建军右边的那名美军看到两名战友转瞬就被杀死,他发出一声尖叫扭头就跑。一杆步枪就在距离逃跑家伙背后不到两米的距离上开了一枪,子弹从右胸后面的位置射入,穿透了这家伙的身体之后,又击中了另外一名美国联邦军人。开这枪的是冲到韦建军身边的二班班长,他和韦建军一样根本没有管那么多,直接挺枪刺进了另外一名美国佬的小腹。那美国佬吃痛,不顾一切的用手抓住了刺刀。 二班班长按照训练抽回刺刀并且用力晃动,就见几根被切断的手指在空中飞舞起来。重夺刺刀的控制权后,二班班长又一刺刀解决了另外一名手足无措的敌人。 被中国军人如此近距离用刺刀刺杀,美国联邦陆军的其他人的精神看来受了不小的刺激。也不知道是谁先边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边转身就跑。其他美国军人也跟着扭头逃跑。几百人组成的战线在极短时间里头就崩溃了。 一时间,枪声再起。处于优势地位的光复军如同执行枪决般近距离对美国佬的后背开火。那些试图逃离死亡的美国佬被死神的镰刀一片片的砍倒在地。没过多久,除了少数先逃跑的美国佬还在玩命奔跑之外,战场上变得空空荡荡。
第311章 解牛(二十四) 照明弹一颗接一颗的升上天空,中间再也没有中断。在惨白的光线下,韦建军指挥着部队开始打扫战场。部队一人抬肩膀一人抬脚,把击毙的美国佬从阵地后的一个斜坡扔下去。美国佬占领的位置真不错,这么一个凹型的高地顶端居高临下,美国佬在阵地上留下三挺机枪,从这里居高临下可以控制好大一片平地与湖岸。 不久前还盘踞在这里美国联邦军队在遭遇到突然袭击的时候的确极为慌乱,可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一些人立刻对光复军展开了反击。只要敢战斗,就能让对方流血。三排冲上阵地的有二十号人,对面的美国联邦陆军总数有上百号。至少有七八个人立刻展开反击,随后的战斗中韦建军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也参加到反击当中。 韦建军对战斗过程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他也没有想记清楚的打算。唯一在他记忆中无比清晰的是韦建军放弃了刺刀和步枪,他抽出左轮对着面前所有没倒地的美国佬都是当头一枪。到底打死了多少人,韦建军忘得干干净净。反倒是一个细节他记得清楚,除了最初转盘上的六颗子弹之外,他中间用掉了三个快速填弹器。这是整整二十四发子弹。 不知道何时照明弹就一颗接一颗的没有停顿,照明弹释放出惨白光线的确照亮了一切,但是又异样的吸收了几乎所有色彩,把整个世界变成了非黑即白的单调世界。肤色呈现惨白色,绿色或者蓝色的军服则呈现出不同浓度的灰色或者深灰色,血迹则呈现漆黑的色彩。 那些脸色惨白如鬼的美国佬好像用步枪,用手枪,有些还拔出匕首,或者赤手空拳的冲上来。韦建军记得只要他们没有倒下,他就对这些敌人当头一枪。最初的时候,他必须得一个人面对敌人。没多久,不等他开枪,敌人就被子弹打倒,或者被侧面来的光复军战士一刺刀捅死。有了这样的援助,韦建军觉得自己有更多时间能把注意力放在更有效找到敌人并且击毙敌人之上。 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状态,韦建军觉得整个世界仿佛一架巨大的机器,这架机器用无形的齿轮把他压紧,把所有和战斗无关的想法强行从韦建军脑海里给挤压出去。愤怒、恐慌、惊悚,这一切的一切还都存在。却被明显隔绝在韦建军此时的精神世界之外,所有的情绪都仿佛在一层坚固的膜之外,在这层膜内的是作为单纯杀戮机器的韦建军。 知道战斗结束,韦建军还是没办法把自己从那种状态里面解放出来。那层精神的膜好似很薄,实际上却比韦建军单纯的理性感觉的更坚固。所有的情绪竟然还被完美的隔绝在意识之外。在这种状态下,韦建军果断下达命令,打扫战场,占领高地。 也许是美国佬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也许是韦建军的进攻速度太快。总之,美国佬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么一个重要的阵地被光复军给夺走了。他们既没有派遣部队来收复,也没有派部队来联络。光复军得以从容的把上百具尸体扔出阵地,留在阵地上的一片血腥很快就被湖风吹散。除了仔细调整机枪之外,部队战士们把美国佬的步枪给丢在一起,根本没人在乎。这种黑火药子弹与光复军的步枪不通用,部队对这种威力有限的子弹也没有丝毫兴趣。 在照明弹制造的非黑即白的诡异色彩中,韦建军居然看到了空荡荡的地面上有一个快速填弹器。他俯身捡起之后在子弹袋上擦了擦就放入了弹袋。收拾起来这个辅助用的小工具,韦建军并没有停下来,在摒除了所有情绪的现在,理性告诉他必须继续做那些与战场有关的工作。所以韦建军掏出自己的左轮开始装填子弹,下一场战斗也许马上就要开始。战斗的理性在驱使着韦建军寻找继续战斗的机会。即便敌人没有开始进攻高地,韦建军也决定带领部队离开高地去袭击敌人的侧后。 韦建军那种强迫式的空灵脑海运转的非常冷静,既然美国联邦陆军没有发现高地被光复军夺走,这就说明敌人要么兵力不足无法顾及这么多,要么就是敌人此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如果是前者,韦建军从侧后的袭击能够导致敌人腹背受敌的局面,让他们兵力不足的困境被加倍放大。如果是后者,韦建军从侧后的袭击能够导致敌人腹背受敌的局面,让他们试图完成的军事行动遭到意外的挫折。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对战斗局面都大有好处。 当然,对整个战斗有好处的事情对参战部队就有危险。更不用说此时的部队也有伤亡,进攻的时候还有二十号人的部队此时又损失了六名战士。加上韦建军,还有十六个没受伤的战士能够投入战斗。即便轻伤员还能继续用机枪扫射,大概能自保。但是这出击的十六人前途可就很难判断。 韦建军很想把被隔绝在理性之外的恐惧重新召回到大脑里面来,但是他的精神却拒绝这么做。如此单纯的战斗和杀戮的状态实在是太妙了。没有恐惧,没有喜悦,一切都沉浸在纯净的战斗之中。虽然想维持这样的状态需要不小体力,但是无惊无怖,无喜无忧,人生的痛苦也在这种状态下被一扫而空。 在这样空灵的脑海中,韦建军做了个很理性的判断,如果想带着部队前进,那就需要算一笔旧账。一面继续填弹,韦建军一面冷静的问身边的三排二班班长,“你们排长呢?叫他过来。” 二班班长看不清韦建军的神色,照明弹下所有人的神色都显得无比怪异。然而二班班长听得出韦建军声音里的杀气,看似平静的语气和冷静的填弹动作本身就能说明很多。不少军人愤怒和杀意会混合在一起,同样有很多军人的杀意和愤怒却泾渭分明。韦建军填弹完毕后关上弹仓上了保险,又掏出刚放进弹袋的快速填弹器,向里面加装子弹。看二班班长不吭声,韦建军继续说道:“去,把你们排长叫来。” 二班班长正想解释,却见阵地边缘有两名战士架着一人上来,他沉声对韦建军说道:“连长,我们排长……来了……” 韦建军扫了一眼,抽出左轮向被架上来的那人走去。只走了两步,他的步幅就变小。又走了两步之后就把左轮插回了枪套。看得出,二排长受了重伤,头上缠的纱布和脸上有大片的黑色痕迹。如果是在白天的话,那应该是深红色的血痕,现在看起来完全是黑色。染血的面庞更是惨白的吓人。 “连长,你们投弹之后敌人开始对下面射击。排长准备带队往上冲,就中弹了。我们当时想救排长,就没能立刻冲锋。”二班班长低着头对韦建军讲述着发生的事情。
第310章 解牛(二十三) “给我手雷!”韦建军从容的单腿跪在岩石后面,对身边的班长说道。 班长已经把手榴弹的弹袋顺到胸口,他一面摸黑掏出手榴弹递给连长韦建军,一面低声问道:“连长,这东西还会继续照么?” “放心,既然开始打照明弹,就不会突然停了。”韦建军边说边接过手liu弹,在黑夜中他不敢贸然拉开,就把木柄紧紧握在手里。 方才的照明弹只打上去一发,等天空的白光消散之后,世界又突然回到了漆黑一片之中。夜色依旧漆黑,然而方才照亮的地形让光复军再也没有那种完全靠抹黑前进的感觉。即便是重回黑暗,回忆也让战士们能够快速返回他们曾经进攻的阵地上。 韦建军此时要进攻的那个美国佬的阵地上机枪和步枪早就停了,而远处营部方向传来的枪声却更加激烈。仿佛要和照明弹相应和,绿色的信号弹一气飞入半空十几发。虽然对返回营部的两个排的部队很是关心,但是韦建军还是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战斗上来。 黑夜里看不到敌人的动静,从声音中来判断,阵地上的美国佬也懵了。他们大概从未见过照明弹,从零星飘来的声音中听得出,美国佬很紧张。长长的吁了口气,韦建军觉得心脏的跳动趋于平缓,光复军的战斗训练中有照明弹夜战的科目。韦建军对此很熟悉,每当照明弹划破夜空的时候,总让他想起小时候跟在母亲身边眺望梧州节日烟火的日子。嘭嘭的巨响声总让那时候的韦建军感觉浑身一阵莫名的缩紧,然而握着母亲温暖的手掌,听着母亲用西班牙语对他说“别害怕”,则让韦建军觉得温暖又安全,接下来照亮夜空的绚烂烟火则让韦建军觉得目眩神迷。 虽然战场和母亲身边完全不同,韦建军还是感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平静与安全。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感受,他觉得脑子也变得灵光不少。发射烟花弹用的是火炮,发射照明弹同样用的火炮。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间隔,又是一道闪着银白色光芒的轨迹从下方直射天空。 韦建军半站起身,看向漆黑的阵地。片刻之后,一道白光再次照亮了阵地。对面的敌人阵地上人头攒动,韦建军大概判断敌人距离自己的部队有三十几米的距离,而且又看到了一道也许能够走人的斜坡直通敌人阵地,看到了这些之后他很快缩回身体。 一起观察的还有身边的班长和几名战士,几个人稍微一交流,没看清的战士稍稍抬头去看了那条斜坡,就缩回了脑袋。 “连长,让我带人投弹吧。”三排长在旁边低声说道。 韦建军心里面一阵不爽,三排长的表现让韦建军有些后悔自己亲自过来。军队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三排长这家伙屡次抗命。不肯放弃被敌人火力截断的那个班,还在能理解的范畴,现在又试图讨好韦建军就已经不是韦建军能够接受的范畴了。 不过也许是心情平稳,韦建军也没有任何严厉的表现,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我带队投弹,你们就要跟着冲上去。三排长,带好部队。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光复军的照明弹并没有接连不断的打上天空,尽管照明弹是光复军的,不过光线却一视同仁的照亮整个战场。某种程度的黑暗对于以进攻为主要手段的光复军是有好处的。所以第二发照明弹熄灭之后并没有立刻上来第三发照明弹。趁着这个空隙,韦建军带着半个班的投弹手沿着那条斜坡静悄悄的摸了上去。在他们后面,三排长带领着另外两个班的部队也向上移动。 到了预定的位置,韦建军没有再说话。他把手榴弹下面的盖子拧开,然后头部朝下的插进武装带里面。他的心跳随着这些东西开始激烈起来,甚至手指都有些忍不住开始微微哆嗦。如果韦建军没判断错,再过十几秒钟之后,第三发照明弹就会升上天空。那时候就轮到距离敌人不到二十米的韦建军挺身而出,带领着战士们对敌人投掷出手榴弹。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就是在敌人眼皮底下,敌人对暴露在光线中的韦建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韦建军当然认为敌人会措手不及,可这种来自理性的东西并没有让韦建军的肉体摆脱本能的恐惧。 就在此时,天空中再次出现银白色光芒划出的轨迹,韦建军深吸口气。在这一瞬,他竟然冷静下来了。他清楚的看到,这次升上天空的轨迹不是一道而是两道。 更强烈的白光再次照亮了大地,因为没有抬头看,在空气中笔直奔驰的光线被钢盔上沿挡住,没能射入韦建军的瞳孔。映入钢盔帽檐阴影下眸子中的是美国佬阵地上那些美国兵用手遮挡着光线并且还尝试抬头看热闹的身影。 “投弹!”韦建军低声喝道,他的声音中满是欢喜。对各种倒霉的局面做出设想之后,看到如此有利的现实,韦建军不高兴都不行。 第一轮手榴弹扔出去后,韦建军和那些与他同样欢喜的战士们腰都没猫,立刻冲着美国佬的阵地扔出了第二轮手榴弹。其中一位战士手脚极为麻利,别人扔出两轮后的那一瞬,就见到他以非常流畅的动作向着美国佬的阵地甩出第三颗手榴弹。 也就在此时,几名反应比较快的美国佬对着这名战士就开了枪,呯呯的枪声中,韦建军喊道:“卧倒!”在他发话的同时,战士们就趴倒在岩石后面。那名扔出三枚手榴弹的战士也有惊无险的趴倒了遮掩的岩石之后。 就在美国佬的枪声中,轰轰的爆炸声在美国佬阵地上接连响起,爆炸声中夹杂着美国佬惊叫声和惨叫声,上头的阵地上一阵鬼哭狼嚎。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韦建军一度无比压抑的心情此时快活的要颤抖起来。 没有因为过于兴奋而探头去看美国佬,韦建军微微直起身子看向了后面。此时后面的部队本应趁着美国阵地遭到手榴弹袭击的机会,如同虎狼般直扑美国阵地。可韦建军看到的是部队的确在动,却是另外一边的部队。三排长指挥的部队竟然没有发起行动。 三排长到底在干什么?他为什么不动?韦建军当时就懵了。 现在就返回去看看这个王八羔子到底在做什么?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韦建军给否决。他此时心中最希望的就是立刻带队攻克这座由美国人控制的阵地。甚至连思考都没有,韦建军直接选择了顺应自己的内心。 “再投弹!”他对着身边的战士喊道。至少部队已经出发了一半,按照计划,韦建军带的投弹部队此时就要继续投弹,给那些冲锋的部队进行支援。 有一半就好,韦建军对于三排长已经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一切都等到这次战斗结束再说,韦建军冷静的想着。那时候他就要亲手把三排长就地执行战场纪律。 方才那一轮成功的投弹无疑极大的鼓舞了战士们的士气,不少人已经把手榴弹紧抓在手中,听到韦建军的命令,战士们趁着美国佬的阵地上再没有反击的机会,又向美国佬阵地上投掷了两轮手榴弹。 和方才一样,那位手脚麻利的战士在别人透出两颗的时候,他又扔出去三颗。 “连长,另外一半部队也上来了!”就在韦建军有些互别苗头般投掷完了第三颗手榴弹之后,身边的战士喊道。 “上刺刀。”韦建军都懒得回头看。想杀了三排长的念头已经从冲动变成了坚持,此时三排长指挥部队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都无法打动韦建军了。 战士们也没有废话,方才的胜利让他们斗志昂扬。刺刀很快就在步枪前端闪烁着光芒,“杀!”韦建军带头从隐蔽处跃出,踩着粗糙的石质地面向上冲去。十几米的距离只需二十几步就能越过,片刻后冲过这个距离,韦建军端着刺刀杀进被两轮手榴弹蹂躏过的阵地。 手雷的威力不小,不过人类的生命力远比韦建军更坚强些。美国佬的阵地是个底部比较平的凹坑,边缘位置上架设了三挺向着不同方向的机枪,地面上到处是轻伤与重伤的美国联邦陆军。他们惊呼着,惨叫着。那些没受伤也晕头转向手足无措。见到有人突然冲进来,这帮本就让人打懵的美国佬根本就没有想起来这些突然出现的家伙是敌人。 韦建军对面一名美军摇摇欲坠的站起身,带着一脸懵b的表情想说点啥。韦建军用英语高喊一声“跪下!投降!”那家伙听到这一嗓子,这才如梦初醒的明白了些什么。他惨叫一声,拔腿就跑。旁边一名战士上去一刺刀就从他后心扎了进去。 然而天空的光线开始微弱起来,抬起头一看,韦建军就见到两发照明弹眼瞅就要进入燃尽的状态。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他一声大喝“杀!”说完之后,韦建军抽出左轮就开始对着那些看似还有威胁的美国联邦军队开枪击毙。只慢了一瞬,跟着韦建军冲进包围圈的部队也开始大肆杀戮起来。
第八百六十六章 哪来的滚哪去 范忠义被带到另一座宅院,立刻觉得仿若到了另一个地方。 代州,这座边陲城池主要作用在于镇守雁门关,真正是一座军镇。所以范忠义到这里时,见到的是粗糙低矮但牢固的建筑,砖石墙、夯土墙。 而眼前看到的景象让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居然还有湖泊、假山,亭台,不知何处传来了鸟雀的鸣叫。一墙之隔,乱糟糟的代州市面已远去,一种宁静之感涌上心头。 随从被另外安顿,范忠义住进了一间厢房。武将交代道:“你且在这里住下,先洗洗干净,切勿随意乱走。” 范忠义抱拳一拜,权作答应。他心里嘀咕:这院子极可能是杨业的住所。 宅院外面岗哨极多,一进来之后,反倒很少见人。只有廊芜尽头、路口等地方见到有穿布衣的汉子随意地来回缓慢走动。 果然有人准备了沐浴的热水。不多久范忠义就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浴桶里,腰腿酸痛的身体一泡进热水,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忽然这么好的待遇让范忠义心情一阵惬意,但他心里没有忘记此番南下的使命,身体疲倦,脑子却一刻也没停过。 眼见为实的两种迹象让范忠义额外重视:其一,城里很慌乱,而且慌乱并非因为辽军进攻造成。其二,河东军前营军府似乎出了什么状况。 范忠义闭上眼睛,久久一动也不动……许军的前营军府,应该类似监军的一些官员,而且不止一个;杨业的兵权应该被前营军府等一些衙门分散了。但是,有个关键问题,河东军绝大部分将士是前东汉(北汉国)降卒,而杨业是东汉国赫赫有名的“杨无敌”,在军中威望名气很高,且属于东汉旧将。如果情况有变,什么权力钳制在不讲规矩的暴力面前都形同虚设! 范忠义大胆猜测,杨业既然敢从东京逃跑,回来之后必有所准备……这样一来,也反过来证实杨业突然离开东京,确实是有原因的! 水已经有点凉了,范忠义这才起来穿衣。 刚收拾好,便有个梳着发髻,头发花白的老头进厢房来,说道:“你且跟我来。” 范忠义问道:“去哪?” 老头没有半句多话,转身就出门。范忠义忍不住自觉地跟了上去。 及至一间上房,范忠义一走进去,便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坐在茶几旁边。老头道:“阿郎,人带到了。” 范忠义微微回头,见老头已出门去了。 魁梧大汉道:“范府事,坐。” 范忠义顿时吃了一惊,自己的身份被查出来了,许国在大辽有奸细?但马上又想到一个简单的问题:自己的两个随从已不知被带去了哪里。 范忠义镇定下来,抱拳一副奉承的姿态道:“阁下便是大许河东军大帅杨无敌?” “不过是虚名。”杨业道,他故作从容淡然,但眉宇间焦虑感很明显。 范忠义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张望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动静,仿佛感觉整个院子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杨业很不客气道:“一个汉奸……应该是辽国汉官,不远千里来河东找杨某所为何事?” 范忠义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但只能忍下这口气,说道:“某乃幽州人,从小就是大辽子民。大帅有些误解,大辽治下不仅有契丹人,也包括奚、女真、鞑靼、汉,大家都可以在朝廷为官。” “呵!”杨业报以冷笑一声。 范忠义不动声色道:“杨公忠心许国朝廷,朝廷又待你何如?” “什么意思?”杨业问。 范忠义道:“李处耘、罗延环乃开国功臣,也是这般下场。杨公乃东汉降将,手握重兵,可想过处境么?” “砰!”杨业忽然一掌拍在几案上,上面的茶杯一跳,水洒了一案,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范忠义一跳。杨业大怒,片刻又一脸冷意,“你以为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让杨某背祖忘宗投降辽国,甘做三姓家奴?!” 范忠义也不是吓大的,很快就镇定下来,好言道:“杨公何必投降大辽?河东本来就是东汉国之地,被许国攻灭了而已,杨公何苦屈与人下?” 杨业道:“萧思温使的离间之计,太小看杨某!你这厮就是奸细,多说无益!” 就在这时,门外似有人影,刚才那老头的声音道:“阿郎。” 杨业口气依然气呼呼地道:“进来!” 老头入内,走到杨业跟前,俯首在杨业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范忠义竖起耳朵,声音太小听不太清楚,但隐隐听到“朝廷”“卢”等字眼。 老头说完,杨业便递了个眼色。老头对范忠义道:“你且跟我来。” 范忠义站起身,抱拳向杨业作揖道:“在下先行告辞。” 二人出了客厅,又沿着来路往北面走。范忠义觉得这老头应该是杨业的心腹,四顾无人便道:“某还有几句话没说,劳烦老先生转告杨公。朝廷派人谈条件,不能轻易相信;事已至此,就算一时平息,上边也迟早要清算的。” 那老头像哑了似的,又好像听不懂范忠义的话,根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范忠义刚回到之前那地方,便见几个大汉已等在了那里,见到范忠义,二话不说就将他绑了个结实。范忠义心里“咯噔”一声,就见一个汉子拿布团要塞过来,他急忙道:“老先生,请叫杨公三思!” 接着脑袋上一黑,被麻布口袋罩起来了。 范忠义感觉上了一辆马车,然后就是“叽叽咕咕”的轮子声音,渐渐地耳边的城市喧嚣也消失不见,只剩下车轱辘十分枯燥单调的声响。 范忠义心里七上八下,恐惧非常。杨业已经明白地拒绝了他的游说,这是要杀人灭口? 大概几天之后,奄奄一息的范忠义忽然感觉眼前光线一亮,他睁开眼时,首先看到了残破而熟悉的废墟:长城。 一个声音道:“哪来的,滚哪去!” …… 大辽上京,萧思温等一干北院重臣已从营州返回。不久从夏州(许国平夏行省)的细作首先报来了消息。 早先,辽国细作便贿赂窜通了一个党项人,名叫折黑哥。这党项人身份不简单,是平夏行省大都督折德扆的心腹,所以才值得辽人下本钱贿赂。 萧思温派出范忠义去河东时,同时派人去夏州询问消息。 此时消息已经回禀,都是些小事,但萧思温却比较重视……从折黑哥口中得知,折德扆曾收到过诏令,让他前往东京议事;但是不久前许国朝廷又收回成命,取消了召见。另外,据说杨业的妻子折氏刚生第三子,折德扆竟未派人送贺礼,对此事不问不理! 又没几天,范忠义也回来了。 萧思温立刻派人通知参与此事谋划的几个人,等范忠义一回京,立刻到萧府议事。 时杨衮回家路上,正遇到大将耶律斜轸的马队。耶律斜轸也认出步行的杨衮来,当下便勒住马招呼。 杨衮忙以手按胸,鞠躬行礼。 耶律斜轸道:“杨将军随本帅回府,陪本帅喝盅酒。” 杨衮便道:“恭敬不如从命。” 到了耶律斜轸家中,二人对饮三巡,耶律斜轸便问:“夏州那边的消息,你觉得是啥意思?” 杨衮想了一会儿,说道:“折德扆似乎牵连上杨业的事儿了,折、杨两家本是姻亲。” 耶律斜轸点头道:“看起来似乎是这样。” 杨衮又道:“范忠义竟能活着回来,杨业对大辽的态度也很有意思。” 耶律斜轸道:“现在范忠义还未到上京,尚不知内情。” 杨衮不动声色道:“范忠义乃大辽官员,跑去私通杨业,杨业没杀他,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了。” 耶律斜轸恍然道:“杨业至少是想留条后路?” 杨衮点点头:“当年李筠还在河东时,二李(李重进、李继勋)密谋谋反,拉李筠入伙;大辽也派人联络。李筠当时以为能与符彦卿联姻,拒绝了李重进、也拒绝了大辽的好意,却并未杀掉大辽使臣,以留后路……后来李筠果然还是反了。” 耶律斜轸听罢心事重重的样子,沉吟道,“萧公此番很难不掺和河东之事呀……” 杨衮听音没有询问之意,便缄口不言,默默地端起酒盅喝酒。 耶律斜轸又道:“萧公胸有大略,为大辽呕心绸缪,本帅也一向信奉萧公,但是,这几年看来,萧公对许朝的方略,似乎太激进强硬了一些。” 杨衮不置可否。 耶律斜轸看着他说道:“数日后议事,本帅希望杨将军劝劝萧公,这几年大辽对许国没讨着什么便宜,强弱逆转,决策之际还是慎重一些好。” 杨衮却道:“在下现在一介庶民,能出入萧公左右已是万幸,如何有资格劝诫萧公?” 耶律斜轸摇头道:“本帅看得出来,杨将军的见解,很让萧公重视。你从东岛带回的战阵方略,在辽西堡无不应验。尽量劝劝,能让萧公来回多想想。” 杨衮鞠躬一礼,却并没开口答应。
第八百六十五章 废弃的长城 萧思温坐在营州行辕大堂上,沉思许久,说道:“其中必有蹊跷!” 范忠义道:“下官斗胆推测,许国朝廷对杨业设了个圈套,如同对待罗延环一样;而这个圈套才刚刚开始,杨业却比罗延环警觉,提前就果断返回河东自家地盘……” 杨衮不客气地问道:“什么圈套?” 范忠义摊开手道:“现在咱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假设有一个圈套。” 杨衮又问:“郭铁匠对杨业信任有加,所以杨业以东汉(北汉)降将身份,仍领河东人马。既然如此,郭铁匠为啥要给杨业设圈套?” 范忠义道:“如果郭铁匠体内之毒已入五腑,自知时日无多呢?杨业能认郭铁匠,能认郭铁匠的儿子?” 杨衮不能辩,却不服输道:“范府事的推测毫无凭据。” 这时萧思温一拍椅子道:“该回上京了。” 杨衮道:“萧公,咱们在辽西这边的局面就此作罢?” 萧思温顿时有些不悦,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眼界还是小了点,无论辽西,还是河东,大辽的敌人只有一个:许国。” 他说罢呼出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又道:“得派个人去河东见杨业,瞧瞧大概是怎么回事。” 耶律斜轸问:“萧公觉得谁合适?” 萧思温的目光从杨衮和范忠义脸上扫过,杨衮的神色顿时一变,十分难看,大堂上一下子沉默下来。不料萧思温指着范忠义道:“范府事去。” “萧公。”范忠义忙道,“咱们在许国的细作都是下官在管,万一下官有所不测……” 萧思温道:“避轻就重,这种事须得本公信任的人才能胜任。范府事想被诸部贵族承认为契丹贵族,本公也在想办法,总得服众是么?” “是,下官遵命。”范忠义无奈抱拳道。 萧思温道:“你准备准备,就不必与我们同行去上京了。” ……范忠义离开行辕大堂,回到住处收拾东西。他在营州住的地方,此时被他翻得一团乱,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上次萧思温派人去联络大许武将李处耘,直接被砍了,这事儿才刚刚过去两三个月。范忠义能不担心自己的下场么? 他在窗前走了两个来回,抬起头翘首望着窗外的光景,深深吸了一口气陷入沉思。 河东杨业究竟是不是和许国朝廷闹翻,关系范忠义的生死。万一猜测错误,范忠义以大辽使臣的身份送上门肯定被咔嚓! 关键是现在大辽根本吃不准杨业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但萧思温不用确定之后才有所反应,只要有机会就会想试试;便如同上次派人去与李处耘谈。反正离间许国君臣是无本买卖。 范忠义觉得,最了解萧思温的心思的,恐怕就是自己……萧思温最想看到的就是许国内乱崩溃,如此一来,不仅能消除大辽的外部压力,更有机会收复幽云十六州!萧思温出任北院枢密使后,已实际成为大辽执政者,这件事是他的执政抱负! 当年丢失幽云十六州,最后萧思温把黑锅全部丢给了“暴君”耶律璟,但是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如果萧思温执掌国政时期,能收回幽云十六州,当朝耶律贤权力圈的威信和地位都能得到最大的稳固,萧思温自己也能成为名垂青史的千古名臣。 ……范忠义收拾了行李和心情,终于带着随从二人和几匹马,踏上了他的行程,因为别无选择。 半个月后,在鞑靼向导的带引下,范忠义等人靠近云州辖地(今大同附近)。 云州本是大辽南境的边关重镇,但幽州大战之后,辽国先帝耶律璟被刺身亡,上京内乱,各地人心惶惶;云州契丹守将在受到许国威胁时放弃了城池,从此又被许国控制。 范忠义站在连绵的长城脚下,仰望着那墙体斑驳的陈旧建筑,心里感觉十分奇怪。他本是汉人,但现在看着这道墙却一点亲近安慰的感觉也没有,因为墙内的汉人已不是他的后盾,更不接受他,只有契丹人才是。 长城多年失修,更没有一兵一卒驻扎。许国连年战争,夺回云州后似乎也没有余地修缮旧长城,更无力抽调军队驻守;但最主要的原因,估计是许国此时实行的进攻开拓国策,防守上倾斜的力量有限。 范忠义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处已经坍塌的豁口,轻易越过了长城。 他们刚从长城废墟的山坡上下来,忽闻马蹄声起,范忠义慌忙循声看去,只见三骑策马奔来。他左右一看,又有两骑冲上了右翼的一片山坡。 随从吓得转身就跑,沿来路慌慌张张地往山坡上爬。事发突然,范忠义也有点惊慌,不禁后退了两步。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中,范忠义直觉胸口一直窒息,刚从山上下来,心里一紧张,顿时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仿佛拉风箱一样。 但很快看到了骑马的人戴的头盔,半圆头盔有短窄的帽檐,上面还系着红缨,那是汉儿骑兵的打扮……至少是军人,长城以内已属云州地盘,军人必是许国河东军的人马。 “啪啪!”风中两声强劲的弦响。范忠义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脸庞一股劲风掠过,箭矢砰砰刺进不远处的土里,箭尾羽翼还在左右急速颤抖。 范忠义瞪圆了眼睛,愣了片刻赶紧转过身大喊道:“别放箭!自己人!” 许军斥候骑兵奔近,拿箭对准坡上的两人,那俩随从只得一边讨饶一边自己下来了。 一个骑士在马上扬起弓指着范忠义:“哪来的人,要干甚么?” 范忠义道:“草民乃上京的汉人工匠朱末夫,吾等被契丹人劫掠而去,草民受族人所托,欲见杨大帅!” 骑士听罢将信将疑,立刻便道:“带回云州!” 几个人被绳子绑住,马匹行李也被缴了,徒步跟着小队骑兵前往云州。到了云州之后就被丢进一间破败低矮的房屋,两天无人过问,只送来一些小米饭和白水。 两天后,一个武将前来,问了一些话。 范忠义咬定有要事见杨业。武将没怎么细问又走了。 次日,几个士卒打开了房门,将行李丢给范忠义等人,马匹等却不知去向。范忠义稍稍检查,发现包裹里的东西已被翻找得十分凌乱,里面的铜钱不翼而飞。 他们再次启程,跟着骑马的士卒步行南下。好几天后,到了雁门关,范忠义第一次到这地方,不过那关门上方刻着三个大大的汉字:雁门关。 道路十分难行,一行人经过了一个土墙方镇,这才到达另一座城:代州。 进城后,前后有三波人来谈论,后来来了个文官,对押解范忠义的小将说道:“这阵子大帅公务繁忙,先带他们去军府旁边的衙署暂且安顿,等待杨大帅有空了召见。” 范忠义此时又饥又渴,浑身疲惫不堪,许多天没洗澡了,十分狼狈形同囚犯。他一声不吭,只看只听不说话。 于是那文官便带着他们在城中行走一阵,经过一座衙门时,只见大门口正在吵吵闹闹。范忠义的小眼睛从乱发中悄悄瞟了门方上的字:河东军前营军府。 那大门口好几个穿着官服戴乌纱的人在嚷嚷,一群兵丁拿着樱枪拦住他们。闹哄哄中听见有人道:“叫杨大帅来!为啥不让咱们出门?” 士卒兵丁后面有人道:“诸位先在大堂议事,稍安勿躁,大帅随后就来与诸位言语。” 就在这时,范忠义这边人马里的文官道:“靠边,靠边!” 大伙儿赶紧沿着街边走,便见一大队披坚执锐的将士迎面而来,全是步兵,正在列队小跑前进,行色匆匆的样子。 范忠义一路过来,感觉这代州虽是边陲城池,可现在看起来也太凋零了点。一路上见到十个人、八九个都是军人!无论百姓还是士卒,都匆匆忙忙好像发生了什么急事一样。 范忠义心里顿时判断:代州必定出了什么事! 终于到了地方,范忠义便开口道:“堂尊,咱们不是奸细,咱们是汉人。” 那官儿被称作堂尊,顿时很受用的样子,说话也客气了不少:“本官知道,尔等稍安勿躁,暂且候着。” 范忠义又趁机做出茫然的样子:“这……街上怎么回事?” 官儿道:“据报,辽国人趁大许国内有事儿,起兵南下威逼河东。没事儿,大帅镇守河东稳如磐石!” “哦……”范忠义一脸恍然。 范忠义就是大辽枢密院官员,离开大辽前就在萧思温身边,大辽啥时候要进攻河东了? 他不动声色进了一座别院大门。不料还没往里走,忽然来了一个年轻武将,在文官身边沉声道:“大帅说这几个人不能放在这里,带上跟本将来。” 范忠义一听觉得在代州的等待不会太久了,杨业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而且听起来很重视的样子。 “你们和这位将军走,本官交差了。”刚才那官儿道。 范忠义抱拳道:“在下但听安排。” ...
第二千零四章 破入 《青帝》,作者荆柯守,创世中文网首发。 大劫的杀机,独行的旅客就算是在仙道的盛世,依旧奋力前行。 …………………………………… 建设一个有爱的青帝吧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 请大家踊跃发帖,活跃本吧! 有能力的同学,请前去创世支持教主。 《青帝》地址: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chuangshi.qq.com%2Fread%2Fbook%2F49829383.html&urlrefer=1159cdf938d22d2a765c7831f7e32d3f …………………………………… 章节连载总贴: http://tieba.baidu.com/p/2538328952 --------------------------------------------------------------------- “飞升是什么样感觉?” 铁饼‘轰’砸下,咣当,耳鸣,眩晕,震荡,陨石在自己顶上,滚石落木,重重砸在胆敢翻越城墙的人身上。 接下来看似透明的虚空,‘啪’一下撞墙,脸上都波动着扭曲瞬息,这当面向着叶青整个人灌下来,是降能的虚空之风! 无形的风墙,透明的玻璃天花板,带着些陨石冰雹一样而下…… 就是这样的感觉。 高能风轰击,混沌轰击,它能阻滞甚至重创世界攀升,更胜过一切世界内所谓的天劫! 同时,它也是青蛙跳出的井口,鱼跃龙门的门槛——围城里的人想要翻越出去的墙。 没有秩序,没有技巧,没有侥幸,且……一点也不浪漫。 “啊——” 叶青咬着牙,发出了无声呐喊,顶着风冲上前去,所有紫气没有任何保留,丝丝缕缕的紫气伴随呐喊,结成了一朵朵烟云。 隐隐,其中一条青龙。 这青龙直直扑了上去,对着天花板撞去, “轰!”实在,硬碰硬的力量,铁与铁的碰撞,血与血的对拼。 只为去更高。 宛人类梦想着飞鸟一样跃身到大气平流层上,去见到暴风雨浓黑乌云上万里晴空,甚至越过大气壁障,要攀升得与星辰并肩齐高,这样纯净梦想,不容半点畏缩退避之心!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上来了,他就没想自己能全须全尾回去! 逆风前进,有进无退! “轰!”五感已模糊了,只有超出五感的模糊存在感,天仙元神也无法预测危险来源。 危险来源于任何角度、任何时间、任何种类。 当当当当当! 混沌乱流化无数种攻击,宛千百记铁锤同时挥砸在身体的每一处,砸在硬实的铜豌豆上。 电火花在兹兹爆炸,紫气护住周身,硬顶着乱流中越来越多能量的狂澜,由此才能大约感觉环境变化是在抬升能级……但是反过来,体内紫气也在外部高压下硬挤进了五德灵池的周壁,进而身体肌肉、筋骨,深入骨髓与脑浆。 巨大的痛苦在身体的每个角落传来,来自每个细胞,更进最细小微粒,甚至灵魂深处的苦难呐喊,用任何语言、声音、画面、触感、味道、规则都无法形容。 它是来自秩序外,混沌的直击! 铁,在炉火升温里炼成了水。 又兹兹退火冷却。 千锤百炼。 完美钢铁之躯,适应更高能级环境的五德道躯,在千锤百炼中,轰铮鸣声中脱颖而出,雪亮。 更多星光海量反射回来,时空的塌缩与扭曲在身周形成了一圈星光,星辰的流光,还有亿万道流光掠影的生命身影,有些眼熟的人形,有些非人形的凤凰、龙族、鲛人、妖神,甚至更多辨认不出来的物种。 叶青猜测他们、她们、它们或只是倒影。 无数前辈和自己一样飞升过,但按照光线的传播速度来说,那些光影传到自己这里时,正主本体可能早已不在了,却在时光长河里留下信息,随着自己闯进了天界壁障,似乎是闯进了某种大循环洋流的细小支流,无意间的气机共鸣就在海水中捞取了一些信息漂流瓶。 虚空混沌中,其实没有任何声音,叶青仿佛听到了悲伤音乐。 萧管羌笛在冰凉的晚秋吹起,手风琴在夜风里轻轻和鸣,无数男女声音在虚空中轻轻回响,抛弃了事业,抛弃了亲友,抛弃了族群,抛弃了家乡,抛弃了世界……抛弃了一切包袱,换来是无位一身轻。 这不就是仙道追求的逍遥么? 井底之蛙的一跃,难以言述的感觉,壮丽,悲壮。 “世界很大,想出去看看,这算是……最朴素一种情感了吧?” 或有的飞升者会在共鸣中流出泪水,叶青没有,他这个飞升者实在很特殊,不是为了这条道路而飞升上来,能理解这份情感又不会沉溺其中,完全旁观者视角去看这条道路,他没打算停止在飞升这一步。 一道道逆风细小湍流宛藤蔓攀身、让高能渐渐平凡。 混沌乱流高能在缓缓降低。 身体逐渐适应着新的基础。 势能在逐渐与环境齐平。 紫气在一点点耗尽。 时间恢复。 视觉恢复。 豁然间,视觉开朗,星光垂落…… 青蛙……轻盈跃出井口。 叶青睁开眼。 这一刻看去,只有一片虚空,没有任何世界,没有任何等待的人,没有任何接引的光,只有寂寞空虚冷的虚空。 淡淡的光在底下生出,凭空托着身体,涟漪一圈圈荡漾。 天界壁障临界面在这一面也是光滑水平镜子一样,反映着青年的倒影,叶青随意走了几步,做了几个舒展身体的动作,肌肉看不出多少变化。 看上去是在一路早跑到公园里,做了些舒缓放松动作。 紫气已消失无踪,灵池空间由汪洋大海重新变成小池子,池水变得浅浅一层,最可怕的是,大半变成了金黄,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青气。 叶青没有感觉到虚弱,只是有些好几餐没吃饭……几乎胃部痉挛的饥饿。 “川林笔记。” 嗡—— 一张封底的单页薄纸,看不出材料制成,安安静静躺在手心上,柔和舒展在这片虚空里,没有一丝不适应。 似乎它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习惯这里一样。 波动扫描过身体,扩展向区域,一圈散发出立体光影与声音:“检测确定,环境时空能级对比抬升,宿主五德仙体凝粹……紫气成普通灵气,跌回青色。” “宿主五德灵池扩大,灵液降能。” “宿主仙体道躯密度提升,相互引力增强,灵池变相压缩了空间体积,产生了缩小错觉……相当本层时空半步天仙水准,还请再接再厉。” 叶青已快要饿死了,但闻言还是扬了扬眉,疑惑:“为什么你检测,这样熟练啊?” 唰! 立体影像放大到某处空域。 远处少量一些陨石、冻尸、破舰、洞天遗骸残留。 这些除了世界无法消化的东西,非常奇特在周围环绕出一个几百万里直径大圈,似乎是一艘巨大海船沉没时,海面漩涡吞噬了周围一圈、只有远离大漩涡的圈外边缘杂物留下。 这分明是在告诉飞升者,曾经五莲世界与一个不知名世界大战,双双陨落的空域。 对川林笔记来说,也是它曾经上浮来过、又坠落离开的空域,故地重游,自是轻车熟路,全面信息扫描给了宿主最后一击。 想一想,立地成圣,孤高坚持遭遇围攻,只身飞升……飞上去发觉没有世界,意味着没有进补来填饱变大了的胃口。 “别成了史上第一个饿死的飞升者,就搞笑了。” “当然,看这环境,或者饿死才是常态?” “只有飞升者运气不错,找到了可食用的食品,建立了根据地,以后飞升才不会饿死?” “据点莫过于世界,难怪这方虚空,没有谁放弃世界单独飞升。” 叶青忍着想吃掉自己的饥饿,在空寂无物幽暗里蹲下去,仔细摸索着这片光滑镜子,手掌稍用力就能陷入其中,但如果整个人要往下钻时,总有一股拉扯力量在身后将自己拽住,停留在这片天界空域。 “高能相互吸附力?” 年轻的飞升者想着有些无语,这天界壁障简直就是一座围城,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 “再看看。” 他手指轻轻敲打在笔记封底的单薄纸页上,忍着饥饿,计算着时间,同时四处眺望,一开始有着井底之蛙刚刚跳出井口的新奇,但逐渐得无聊了,视野所及都是荒凉的景象:“现在想想,为什么人会喜欢飞升这种寂寞蛋疼的事呢?” 虚空寂寂,没人回答这种蛋疼……哦不,胃疼的问题。 而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过去。 叶青按照在川林笔记中的时间参照系来计算,之前飞升已消耗了不少时间,到这里新环境之后又过一分钟,又或还不到一些,果就有一股微弱的虚空溢流涌入。 “来了。” 他精神一振,抬手松开了川林笔记最后一页。 笔记的亮白色封底飘荡到身前不远,它在虚空中安静悬浮着。 叶青手指尖窜起一道小小的火苗,黑白红黄青……化五色火焰,将亮白色封底一页不断地融化、还原……就超限紫气或星炉高能环境,就能洗炼掉同样产出于高能环境的五莲本命灵宝。 这又想起送给了伶的一朵五色莲花,叶青手指轻轻打了个响指,川林笔记早已只剩下虚壳,到现在封底也要用掉,在燃烧中启动了最后一点点功能的通讯。 火焰倒映着叶青的脸庞,没有表情,传音过去最简短一个音符挑逗:“嗯?” 唰! 空气里立体光影兹兹波动了一下,没能投影出星炉里景象,只有公民少女声音传来,她的声音没因时间加速,只是经过神识封装直接的精神交流,释放出来带着点杂波:“你声音怎么兹兹?” “高能干扰的信号损失吧。”叶青这一次不用只说一个音符了,回应速度必须加快,根据她信号反馈来调节同步,免得信息放到下层时空产生异常拉长。
第309章 解牛(二十二) 美国佬的机枪声越来越远,这不是因为美国佬的机枪位置在移动,而是韦建军连长带领着部队正在快速离开这里。三排的三班很快就找到了,十几名战士中五人中弹。两人重伤两人轻伤,一人已经牺牲。跟着韦建军同来的医疗队带的三个简易担架马上就有了用途。部队扶着轻伤员,抬着重伤员和牺牲的同志向湖边撤退。 虽然韦建军连长说着沿湖岸浅滩行动,那也得先有浅滩才行。五大湖的地质构造其实不像人民群众浅滩这种玩意。方才韦建军他们处在一个在五大湖地区算是很少见的位置上,平坦的石滩,没有什么遮蔽物。现在部队往湖边一走,立刻就是崎岖不平,乱石嶙峋。即便现在晚风不算大,湖水在风里的作用下远不到惊涛骇浪的程度,可湖水拍打着石质湖岸的动静也不小。 “咱们先用军大衣把光挡起来!”随行的军医对一众战士们下了命令。 战士们以极高的服从性纷纷把军大衣脱下来,利用了简易担架,在一个凹陷的地方围出了一个临时医疗室来。包括连长韦建军在内也顺从的脱下大衣遮住军医携带的手电放出的光来。没人敢在战场上去挑战军医的权威,若是和平时期时候大家还有心情和时间和军医聊一会儿。此时面对的是中弹的战友,他们痛苦万分流血不止。事关的是真正的生死,谁都不敢吭声。 韦建军已经养成了细密的行事风格,这倒不是他天生就是如此谨慎。在韦建军的记忆里,只要有不够谨慎的地方,觉得不会出事,大概就一定会出事。此类经历一次次累加起来,韦建军自己也不敢再有丝毫放松。果然,围着临时医疗室转了一圈,韦建军发现有一处还是在漏光,他立刻走过去把那里用军大衣蒙住。直到确定所有的部分都被遮盖严实,他才在湖边一块石头旁站下。 如此黑的天色,放哨虽然不至于没有必要,却也不是必要到让连长亲自放哨的地步。但是简易治疗室里面有名战士的叫声让韦建军觉得很是难受。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声音。这声音让韦建军坐立不安,还是远远离开才能感觉舒服些。 就在此时,三排长走了过来,也许是此时心情放松不少,三排长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连长……” 韦建军立刻打断了三排长的话,“三排长,我们回去的时候别走湖边了。看样子这湖边走不过去。我们先等等,一旦敌人撤下去了。我们就从他们背后或者空隙里面绕过去。” “啊?”三排长一愣,韦建军的这个选择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带着伤员肯定没办法涉水。伤口不能见水。就算不带着伤员走,我们现在只怕也没办法游泳走。与其这样,我们还不如直接就走最容易走的路。”韦建军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可是……”三排长看来是被这建议骇住了,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 “怕了?”韦建军问。 这句话仿佛兴奋剂般让三排长立刻就来了精神,他的声音立刻激动起来,“连长,我不怕!” 有了这个计划,韦建军也立刻做了布置。曾经给三排猛烈打击的美国佬并没有在黑夜里脱离阵地追击的意思,这就让三排能够再次返回他们出发的地方。侦查员确定了交通线后开始对如何返回实施侦察。半个多小时后,侦查员带回了战场的最新情报,美国佬就在二连撤退的那一大块平地上集结起来,但是在湖岸边却没有兵力。所以绕过那帮人的话,二连就可以向北走,从敌人意料不到的地方找到机会。 做好了决定之后就是部队集结。此时紧急医疗也已经结束,军医带着一身淡淡的血腥气走到韦建军面前,用疲惫的声音说道:“轻伤员伤口都处理好了,两名重伤员里头有一个没救过来。另外一个把子弹取了出来,打了麻醉药。搬运的时候小心些,大概能行。” “谢谢大夫了!”韦建军说的发自肺腑,对于那些能够救命的人,大家总是真的很客气。 就在部队正准备出发的时候,远处突然枪声大作。所有指战员都停住脚步,经验不丰富的神色紧张,对突然爆发的大规模战斗颇为意外。经验丰富的则是神色凝重,他们听得出,激战的场所大概就在营部那一带,三排现在就是要以营部为他们返回的终点。 也就在此时,一个光点用不算太快的速度直升天际,与信号弹不同的是,这个光点不是红色也不是绿色,它放射的是银白色的光芒。犹如一颗银白色的星星从地面上直升天际。升到相当高的地方之后,星星突然熄灭了。 韦建军注意到了这个异动,他除了自己立刻抬手蒙住眼睛之外,马上对周围的所有人喊道:“蒙住眼!马上蒙住眼!” 大部分听到命令的人都这么做了,那些少数没有这么做的人突然就看到天空中猛然亮起了一颗明亮的巨星。强烈的白光让那些试图凝视它的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而那些遮住眼睛的是看到周围的一切都被一种惨白的光线照亮。那是胜过最明亮的月光数倍的光线,那是光复军照明弹释放出的光线。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韦建军已经有了新想法。他对三排长喝道:“让伤员和非战斗人员留在这里,我们现在就返回头把你们攻打的那个据点夺下来。” 三排长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韦建军却根本不想和这个一根筋的家伙解释什么。既然光复军用了照明弹,三排这支小部队再想搞什么趁黑跑路就不现实了。光复军与美国联邦军队的军服装备相差太多,敌人远远的就能看出问题来。 在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当下的局面,先把敌人的阵地夺下来。然后利用敌人的阵地撑到天亮。韦建军做出了决定之后,也不再去盘算这决定的可行性问题,他毫不迟疑的率先拎着步枪开始行动。慢了半拍,战士们也跟着连长一起前进。 折腾了几乎一天,部队相当疲劳了。而且战斗变化相当大,不少战士脸上都有些懵B的表情。可他们却毫不迟疑的跟着连长穿行在战场上,毫不迟疑的直奔战斗场所而去。
第131章 梳理(上) 近两天的国子监比平日要安静许多。 包永年挎着一只藤条小箱从图馆出来,沿着廊径直向外。 攀缘在廊藤萝翠绿如荫,廊外的几株梧桐也是亭亭如盖,距离梧桐不远正是监中南湖,南湖湖水清澈,荷叶下有鲢鲤梭巡。湖边一座凉亭,亭作五角,凉风自湖上来,穿过五角凉亭的廊柱间。 天热的时候,廊中、大树下、南湖畔、凉亭里,总少不了纳凉的学生,或读,或休憩,或高谈阔论,人满为患。 但今日包永年现在一路走来,看见的学生较寻常少了一半,甚至更多。 眼见于此,包永年也不禁摇头叹息。 走过廊转角,迎面一名学生,同样是挎了一只藤条小箱,走得脚步轻盈。 包永年看见他,停步拱手,“孟康兄。” “延之。”来人了一礼,笑盈盈的近前,“恭喜延之,贺喜延之,前天月考的成绩出来了,延之这一可是列名榜眼。” 包永年微微而笑,拱手道,“同喜同喜。” 孟康惊讶之色溢于言表,瞠目问道,“成绩是刚刚出来,我是从助教那里过方才得知。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包永年以微笑,但笑而不言。 他这位同学的脸上都写满了春风得意,让他如何不知? 孟康问了两句,见包永年依然笑得神秘,不追问了,泄气道,“地里鬼就是地里鬼,都瞒不过你。”他又看了一看包永年的装束,皱眉问,“馆中没空位了?” “还有一多半。” 孟康又惊讶起来,上舍之中,包永年或许算不上最刻苦的,但也绝对能排在前十,没有课的日子里,往往在图馆中一坐就是一天。 “那你怎么就出来了?”孟康问道。 包永年摇摇头,“气氛不对,就出来了。” “都没心思读了?” 包永年又是笑了笑,冷笑。 第一天时候,只有几十人出门,其中一半刚出去没多久,就来了,老老实实的参加考试。 第二天见昨天出去的同学没事,立刻就有一百多出去,再来时就变得十分兴奋。 等到第三天,也就是昨天,三千外舍生出去了有四分之一,呼朋唤友,成群结队。 到了今天,眼见着就少了一半人。 外舍生中,有望通过内外试,入朝为官的为数寥寥,无心读的不在少数,一点引诱就跑出去了。内舍、上舍的学生则希望就在眼前,暂时还没多少人敢出去凑热闹。 可就算没有出去,还留在监舍中的学子,大多也无心读,多是在交头接耳。 包永年在图馆中,就是觉得太聒噪,才准备去。 “这些人。”孟康摇头叹息,“旷课可是要背处分的。”他阴阴的笑了笑,“何判监就等着大开杀戒了要不然他就该拦着了。” 包永年静静点头,能对自家亲戚说的话,对仅仅是同窗的孟康是不可能说的。 孟康没有注意,年轻的国子监生议论起政事通常都是兴致高昂,而不顾周围的,他神神秘秘的说,“不过也说不定何判监暗地里支持他们呢。” 虽然对图馆中议论政事的同学大感不屑,但自己说起时事,孟康的精神就与聊起家长里短的妇人也差不多了。 包永年眨巴了一下眼睛,反问,“可能吗?” 孟康想了一想,就摇头。 何执中是韩冈的同年,依靠韩冈才在议政中站稳了脚跟,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就是熬岁数都能熬到都堂中,怎么可能给都堂难看。 “不过秋后算帐,何同年难逃罪责。”孟康抿着嘴,猜测道,“两位相公肯定是许了他好处的。” 包永年继续微笑。 孟康忽然左右看了看,鬼祟的上前低声,“延之,你可知道,已经有助教跟着去了。” 包永年道:“外舍庚辰班的陈助教?还是内舍戊班的刘助教?” 比之方才形之于外的惊讶,孟康现在的惊讶很好的隐藏了起来,只在眼中一闪,就笑道,“又给你这地里鬼料中了。”压低声线,“就是陈高阳。每每叹怀才不遇,时常醉骂朝堂的可不就有他。要不是有个好姐夫,早就被赶出国子监了,若是这一翻了船,他的姐夫都要被拖累。” 包永年呵的一声笑:“多半免不了了。” 孟康点头,“新学气学易替,牢骚多的不只一两个。何同年也肯定准备换上一批新人,多半就是从横渠院中来。” 国子监,还有武学、工学、算学、律学、医学,如今都是分班学习。国子监人数最多,外舍六十个班,按甲子排,内舍则是天干十班,到了上舍,就只有礼义廉耻四个班了。 每个班都有监中安排的主任、助教,加上学生中选出来的班长,班副,共同管理学生。主任、助教,都可归入学官,只是不入流品,地位也不算高。对此牢骚满腹的不在少数。 “那也是外舍要担心。”包永年道,“我等上舍生学了几多年新学,改是难改了,朝廷当也不会强求。” 孟康哈哈一笑,“得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别。”包永年连忙道,“只是猜测。” “有道理就行。”孟康道,他望着草木深处的白墙黑瓦,“其实学什么都是那么一事。有旧学的新党,也有新学的旧党,更有转气学的新党旧党,多得很,为官治事也不见得有差别。” 包永年点头,“说得也是。” 孟康感慨了片刻,精神复振,说了句“先走了。”很爽快的离开往图馆去了。 别过半道上遇到的同学,包永年继续往前,走到路口时想了一下,没往自己的宿舍去,而是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这条道路开头的一段,多花木、多假山,梧桐夹道,绿树荫荫。 往深里走,没了花木假山,只有梧桐依旧,梧桐之外就是一座座独立的院落。这里的各个院落几乎都是监中师长所居,包括前面十几座公寓小楼在内,都是分配给国子监里的学官、教师和胥吏们居住。但也有拿出来出租的,能租得起独立院落的,只有高官显贵家的子弟。 走到一处院门前,包永年停下脚步,抓起门环正准备敲门,就听到院中一声怒斥,“文煌仕,你还知道上学?!” 包永年脚步一顿,不打算进去了。 他在外面用了半个时辰绕了一圈,再来时,听院中没了声音,这才推门而入。 院中一株歪脖松,松下一张石桌,桌旁坐了一人。看见他,包永年故作惊讶,“子修。你都来了?” 子修,也就是文煌仕,抬了抬眼,连起身相迎的动作也没有,半靠半趴在石桌上,有气无力,萎靡颓丧,“是延之啊。” 包永年走过来,“出了何事?” 文煌仕长叹一声,“要是方才延之你在就好了。” 包永年用袖子拂去石凳上的松针,坐了下来,“为何?” 文煌仕道:“五叔祖刚走。” “安国五叔来过了?!”包永年惊讶,上下一看,“怎么,被教训了一通?” “嗯。就刚才。” 服侍文煌仕的伴当给包永年倒来一盏凉汤,包永年端起杯子,边喝边问,“你是被他抓来的?” 文煌仕头枕着手臂上,烂泥一般的毫无形象,“他来找我,不见人,然后就知道我去都堂了。” “是都堂门前。”包永年更正道。 文煌仕的嘴角微微抽动,对包永年强调的内容很是不满,拍着桌子自暴自弃的叫了起来,“是啊,没资格进都堂里面,只能在门前!” 包永年眼神冷淡,文煌仕叫嚣了两句,看见他的眼神,声音在喉咙里打了个滚,不说话了,没精打采的趴了下来。 包永年放下杯盏,“今天的报纸你也看到了,据说是京师内外七十四家报社同时刊文,你有什么想法?” 文煌仕脸侧着,稍微抬起了一点,露出纯真的笑容:“都堂慌了?” “罢了。”包永年将脸一板,起身冷道:“文煌仕,好自为之。” 文煌仕一下蹦了起来,拖住包永年,“延之,延之表叔,息怒,息怒!” 包永年只是佯怒,顺势坐下,“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文煌仕闷闷的坐着,紧紧抿着嘴。 包永年不催他,安静的喝着凉汤等着。 院外梧桐树上的知了不知叫了多久,突然才听见文煌仕的声音, “我乃文氏子,自幼被父祖教诲,当习圣学、守道德、忠心事君,日后不可辱及曾祖清名,更要用心为官,以光大介休文氏一门。可如今纵然曾祖父旧德尚能荫庇家族,可诸祖、父无一得列高位,一旦曾祖父登仙,文家倾覆就在眼前。” 外人面前文煌仕不敢乱说,不过包永年是包拯包孝肃的长孙,其叔包绶娶了文煌仕的姑祖母,方才过来教训他的五叔祖还是包拯的外甥,包文两家素相亲近,累世姻亲。他跟包永年交情又好,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所以你就跟那帮人混在一处了?”包永年冷声道。 “那该怎么办?!”文煌仕拍案怒吼,“如今洛阳城中,富家出尽风头。王氏也不遑多让。就连程家,区区一寒薄门第,竟然也出了一个三十岁的通判。可我文家呢?!曾祖父九十寿诞,巴巴的派我八叔祖送了请帖去,却连区区一名贱役商贾都能推说无暇造访,不是韩冈主使,他冯从义能有那么大的胆子?” 说到恨处,他狠狠的一脚踹倒了石凳,刚刚从房里跑出来的伴当,被他的眼神吓得又跑了去。 文家从来就不是死硬派,五代时尚是敬姓,之后为避翼祖讳才改为文姓。连姓氏都能改,还有什么立场会坚持到底? 文彦博早就想和解了,九十岁的人了,能不为子孙考虑吗? 但章惇和韩冈根本就不理会文家,反而对富家很是看重。富弼的几个儿子最差也是宫观副使了,孙子辈出了个富直方,现如今在两浙明州做知州。洛阳的几条支线铁路,富家总能占到最大份额。韩冈的嫡子甚至与富弼孙女还有婚约在,朝堂中有韩冈作保,富家在洛阳风头一时无两。 任谁都知道,章韩如此做法,是明摆着将文家吊起来打,给世人做个榜样。 文彦博离开朝堂有二十年了,门人散尽,走狗也不剩几只,如今只剩下一个太师的名号。文家内部也明白,章惇、韩冈并不想直接对文彦博下手,毕竟已经无法造成任何危害了那个人畜无害的笑话,到现在还在传甚至于该有的礼遇一点也不曾短少过,可文彦博故去之后呢?莫说议政了,连一个亲民官都没有,文家的门第如何维持?文彦博八子三十九孙,曾孙也有二十多了,看着热热闹闹,可转眼就会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我文氏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文煌仕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要么等曾祖父登仙后,都堂将文氏赶尽杀绝,要么就是死中求活。”他脸凑到包永年近前,眼瞳中满是狰狞的血丝,“延之你说,我该怎么做?” “不。”包永年冷静的说道,“明明还有活路,却还要往死路去。你们根本不需要死中求活,只是你们不愿意而已。”
第844章 革命 从西寨子乡到西堡镇的路上,到处挂着“大干快干”,“大干100天,为春节献礼”之类的标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淫邪的派对之路。 而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两边,每隔一段路就能看到工作的施工队,却是在做些修修补补的工作。 河东省是个穷省,省内虽有矿产资源和一些农林业资源,但在80年代的中国,原料是卖不出价格的。因此,河东省政府虽然很看重这个医药技术开发区,但也没有能力拓宽道路,或者新建全省都没有一条的高速公路。 于是,将一些危险的弯道重修,或者将变形的实在不成样子的道路维护一下,就是他们所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付出了。 不过,在寒冷的冬季做建筑施工,真的好吗? 杨锐望着窗外辛勤的劳动者,精神有些放空。 “等杨主任下一次来的时候,这边的路就修好了。”来自省府的窦远航热情的介绍着,目光轻轻的从杨锐脸上,扫到旁边的托拜尔斯。 窦远航是省府派至开发区的科级干部,在开发区筹建的这段时间里,又派过来联络杨锐和托拜尔斯。 尽管托拜尔斯留在荒凉的西寨子乡的目的是联络杨锐,但窦远航还是习惯性的关注托拜尔斯。 杨锐则不怎么在乎窦远航的心思,淡定的笑了笑,继续放空思路。 托拜尔斯在翻译的帮助下哈哈的笑了起来,说:“如果医药公司建设成功,它缴纳的税收可以让你们想建多少条路就建多少条路。” 窦远航的眼皮跳了一下:“托拜尔斯先生看好我们的开发区吗?其实我们的开发区还有位置剩余下来,你们投资的话,省里的领导一定会很重视的。” “我代表能源部,没有东西投资给你们。” “哦,托拜尔斯有朋友介绍过来也很好。”窦远航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个机会,赶紧抓住。 托拜尔斯却是摇了一下头,道:“我不会介绍的。” “为什么?” “因为我看好的是杨锐先生,不是这个开发区。”多肉型美国人一副很实在的样子。 窦远航心里狂汗,您会不会聊天啊,他强行扳回来,道:“杨锐先生都决定到开发区来了,这不正说明开发区的未来吗?” 托拜尔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窦远航,道:“我承认杨锐的科研天赋,但他的商业天赋并不突出,坦白的说,建厂在这里,我完全无法理解,河东省是内陆省,不仅不靠海,经济也不发达,这里甚至连一个机场都没有。” 窦远航瞠目结舌,咱们聊天的点不对吧。 托拜尔斯却是说的很高兴的道:“你知道吗,即使在美国,跨越州也是没什么前途的,知道什么是跨越洲吗?就是人们从东海岸飞到西海岸,或者从西海岸飞回来,不停经过的那些内陆州,在纽约或者洛杉矶工作的美国人,不知要多少次的飞过这些跨越洲,但他们从来都不会停靠,甚至懒得了解。” “原来如此,真是有趣的知识啊。”窦远航听着翻译拼了老命翻译过来的话,一点聊天的兴趣都没有了。 托拜尔斯依然不放过他,叹口气,道:“河东省就是跨越州啊,这样的内陆省,只要静静地开发农业,认真的节省资源就好了,建厂在这里,太浪费了。” 窦远航忍不住道:“我们河东省也是地大物博的资源省,别看我们地处内陆,但我们的条件并不逊色于沿海省份,比如电力资源,我们省就是全国排名靠前的……” “比上海如何?”托拜尔斯打断他的话。 窦远航哑然。 “也比不上京城吧。”托拜尔斯又问。 “是不能和他们比,全国也没哪个省能和他们比啊。” “所以呀,华锐就应该建厂到这些地方的。我很难理解的一点也是这个,香港本来是很好的建厂地点的,我想,建厂到河东省,一定是您的意见吧。”托拜尔斯将头转了过来,直接问向杨锐。 杨锐像是才听到似的,“哦”了一声。 “杨锐先生在考虑问题?”托拜尔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累了,休息一下。”杨锐总算完整的说了一句话。 托拜尔斯、翻译和窦远航等人,都乖乖的不说话了。 一路无话的抵达西堡镇中学,大约用了个多小时。 杨锐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紧接着就进入了实验状态。 开发一种技术,即使这种技术的全部思路和方法都已经知道,重复出来也是不轻松的。这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里学长辈做菜,长辈手把手的教,也不见得就能教出好厨艺来,想做出一模一样的菜肴更是艰难。 而且,不同于使用技术,技术开发是一个系列问题。PCR本身算是简单的了,杨锐当日也做了好几个月,现在改进PCR,固然是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可工作压力还是存在的。 建摩天大楼的确会让人累的半死,盖农家小院也不见得就轻松了。 为了充分利用春节这段时间,杨锐刚刚调整好了西堡中学实验室,就进入了反向PCR的开发当中。 比起标志性的二代PCR,也就是荧光定量PCR,反向PCR只是一个小小的进步。 但是,这是马后炮的看法。 以30年后的观点来看,反向PCR的确是一项简单的小进步。可在85年的生物界,这就是最先进的技术。 二代三代的分法,本身就是一种人为的分法,如果愿意,杨锐可以自己把PCR分成9级,说反向PCR是第二级,也不会有太多人反对,说不定还会就此流行开来。 当然,仅仅是反向PCR,大约是不会让达尔贝科或者人体基因组计划的实施者们满意,可作为一种阶段性的胜利,其价值还是很不小的。 杨锐估摸着,就此套来一两百万美元的无限制经费,应当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而且,反向PCR的专利还得是自己的。 为了将这个计划施行下去,杨锐一路努力奋斗到了大年三十,才决定休息一日。 同时休息的,还有累的半死的托拜尔斯。 作为一名联络员,多肉型美国人托拜尔斯先生还是非常称职的。 这些天,杨锐做实验,他是随行伺候,北大离子通道实验室和华锐实验室用到他的时候,他也是有求必应。 为此,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杨锐也就顺便将托拜尔斯邀请到了自己家来过年,吃年夜饭——不邀请也是不行,人家天天跟着你屁股后面,总不能到了过年的时间赶走。 托拜尔斯显的很高兴,乐呵呵的陪着杨锐的爷爷下棋,陪着姑姑聊天,陪着锐妈包饺子,等着看自己听不懂的春节联欢晚会。 为了表示庆祝,杨家今年的年夜饭,也放在了杨锐家,一群人兴高采烈的聚集起来,也不在乎多不多托拜尔斯一个。 唯一有些愁眉不展的是托拜尔斯的翻译,省府的命令和国际友人的重要性,让翻译想回家过年都不行。 夜幕降临,过年的气氛也越发的浓了。 快到7点钟的时候,杨峰看看手表,道:“要放炮了,准备吃饭吧。” 河东省的习俗,年夜饭之前,是要放炮的。 锐妈也看看表,道:“等放炮我就下饺子。” 她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噼里啪啦”和“砰砰砰”的声音 托拜尔斯高兴的鼓掌,转瞬,有些迟疑的站了起来,侧耳倾听,大声喊:“你们的鞭炮很特别啊,和我在唐人街听到的不一样。” “是不一样。”杨锐大喊的回了一句,用的是英语。 托拜尔斯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说什么,突然手指着前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啊……”的喊了起来。 杨锐回过头去,就见一名手持56式自动步枪的村民,枪口朝上,脸上带着新春的喜悦,扣动扳机。 近距离的“嗖嗖嗖”,混合着“啪啪啪”枪声,只用了两秒钟时间,就将托拜尔斯吓到了桌子底下。 杨锐不得不弯下腰,用尽全力,才将托拜尔斯从桌子底下拔出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杨锐说。 “我知道,你们喜欢革命,你们不怕革命,你们要达成愿望了。”托拜尔斯顿了一下,就听天空中传来“咚咚”的沉闷如雷的炮声。托拜尔斯大声又胆怯的问:“那是大炮,是吗?我听过炮声,你们在攻打哪里?监狱吗?” “我们没有攻打任何地方,你刚才听到的是高射炮的声音。”似乎是为杨锐做解释的,他说话的时候,背景就是纯纯的高射炮的声音。 托拜尔斯绝望的喊:“你们革命了,是吗?” “就是为了省钱。”杨锐叹口气,说:“这些是大家民兵训练的时候特意留下来的,比炮的声音还响,还不要钱。” 托拜尔斯根本不信,一个劲的往桌子下溜,总算挣脱了杨锐,手又指向前方,还想把杨锐拖进来。 杨锐稳住了身子,都不用向后看,就能听到捷克造的轻机枪,发出欢快的“哒哒哒哒”声。 ……
第307章 解牛(二十) “一排占领了阵地。” “二排占领了阵地。” “地形怎么样?”韦建军每次都低声问道。 “这个?”通讯员每次都说的支支吾吾,看得出两人并不能说出他们所在排到底占据了一个什么地形,而且排长也没有能立刻对地形做出判断。 “副营长,你在这边等一下,我先去那两边看看。”韦建军第二次没得到准确回答之后,立刻请和连队一起行动的副营长暂时与三排留在原地。 “你小心些,我觉得这不太对头。”副营长嘱咐道。 韦建军没说什么,自从上了战场之后,死亡的感觉就如影随形。这种感觉并没有因为韦建军参加或者围观过几十次烈度不高的垃圾战斗而能消失。大量的战争经验不仅没有让恐怖感消失,反倒让这种恐怖的感觉更加清楚。清楚到让韦建军甚至能够知道何种环境能够引发何种程度的恐怖感。就如这样的黑夜,恐怖感正如平静湖面下的暗流,静静的仿佛没有波澜,但是却非常现实的存在。 韦建军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军事行动上,这是他屡试不爽的办法。恐怖感不可能消失,但是注意力却可以从这种恐怖感上移转开去,然后让韦建军没有注意到恐怖感。 这一片阵地真不小,长宽都超过了500米。一个连的部队撒在这上面就跟几颗盐粒洒在一大碗汤里头般。想用不到100号人完全占领这里根本不现实,而且这个地形真的不适合布下阵地。苏必利尔湖的湖岸泥土很少,多数都是石头。这里是个颇为平坦的凹地,没有过大的起伏。 “跟着我往后撤。”韦建军果断下了命令。与这平坦的地方一比,还是部队出发的地方有些可以勉强藏身的石头。即便那些石头的布局乱七八糟,但是有总是比没有强。 副营长没想到韦建军居然把部队给带回来了,问了情况之后副营长也没有反对。方才一排与二排是向东向北走的,他和韦建军的视线都看向南边的黑暗。韦建军低声命道:“三排长,你带部队向南边去。” 三排长深深吸了口气,既然一排和二排已经行动过,三排行动也没什么好说的。 “走!”三排长低声对身后的部队说了一声,就率先向南边去了。 三排长带队出发没多远,韦建军就低声对一排和二排长说道:“一排长,你准备带部队向湖边移动。二排长,你做好支援的准备。” 敌人不可能真的扔下如此巨大的一片地区给光复军,虽然这一带并不适合战斗,可这一片地不适合战斗不等于敌人就会完全放弃。韦建军的判断并非来自什么深思熟虑,而是他参与和围观的那几十场低烈度的战斗中,敌人的抵抗或许不够强烈,但是他们也远没到不懂得占有有利地形的地步。房子、树林、山石,斜坡,只要有能够适于战斗的地方,敌人都会占据后依托地形和光复军对打。恐惧感虽然没有引发实质性的恐惧,但是恐惧感让韦建军对战斗做出了预判。 仿佛要验证这样的预判,不到十分钟,前方三百多米外就亮起了步枪射击的枪焰。那是老式黑火药子弹的火焰,韦建军确信自己没看错。在北美的光复军中,已经没有任何武器使用黑火药作为发射药。 三排的通讯员很快就赶了回来,他的神色在黑夜中看不清楚,但是声音中的急切却掩盖不住,“前面的地形起伏比较大。美国人占领了一个比较高的地方,从那里向我们射击。” “敌人有多少人?”韦建军连忙问。 “大概有几十号吧,我看他们的人数并不多。我们排长请求援助,希望增援部队能够沿着湖边绕到敌人侧后发动进攻。”通讯员赶紧回答了问题。 “你先让回去让三排长坚持住。我们会很快做调整。”韦建军并没有立刻做出判断。 通讯员一走,韦建军就对副营长和指导员说道:“那边的敌人不该就这么点吧。” “地图上显示,那边地面也不大。”副营长答道。 “不大也能放下几百号人吧?”指导员对此有不同意见。 “我看地图,那里只是一个小角落。如果放那么多人,被我们给围上去,他们跑都跑不了。我们自己的确要尽快攻下那里,可美国佬并不知道。万一我们现在不打,等到天亮再打。光用炮轰就能让美国扛不住。要是我的话,就不会在那里放太多兵力。”副营长讲述着他的判断。 韦建军心里面也没有一个完整的结论,如果这是一场演习的话,双方的战斗此时大概就无比激烈了,至少韦建军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畏首畏尾。这不是因为美国军队的战斗力就在光复军之上,到现在为止,韦建军坚信美国军队的战斗力不如光复军。可就是因为如此,韦建军对于美国军队的作战反倒没办法确定。因为他所受的军事教育中并没有那种低水平战斗的理念。所以他没办法判断出敌人有可能的选择。 “连长,我们派还是不派一排从湖边绕过去?”指导员则是直奔主题。现在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就是等着三排和对面的美国佬互射,用火力歼灭对方。要么就是在三排战斗的时候让一排绕过去,用包夹火力更快歼灭对方。不管战术多精妙,但是打死敌人靠的不是战术而是子弹。 “一排……”韦建军实在是下不了决心,他甚至很想问问副营长,听听副营长的意思。但是一种东西还是阻止了韦建军的冲动,如果让副营长说话,那韦建军大概没有反对的空间。毕竟是他率先放弃了主导权么。如果韦建军坚持自己作为连长的职权,即便是遭到副营长的反对,他也可以据理力争。 “我觉得咱们还是等等。美国人为了守住后面这一片地,和一连打的很激烈。虽然说被一连最后打败,却也不至于说就完全放弃这里了吧?要是这里根本不重要,他们何必那么拼命?”韦建军答道。 指导员没说话,副营长也没说话,大家看来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两个有发言权的都如此,韦建军下令,“告诉三排,正面压制敌人后慢慢进攻。” 三排长接到这命令之后差点想要骂娘了,对面的美国人看来准备的很充分,他们的地形很好,不仅位置高,射击点也有防护。子弹打下来在石头上打得噼噼啪啪,对射的时候根本就没办法消灭他们。在这样的局面下还要三排攻击前进,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心里面不爽归不爽,三排长也没有拒绝命令的打算,他叫过还没有投入对射的三班班长,“你沿着左边绕上去看看。我们这里会加强火力,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好!”三班班长受命而去。等三班班长出发之后,三排长下令,“加速射击!” 下了命令之后,三排长抄起自己的步枪,也开始瞄准敌人的火力点参加到对射里面。哪怕是多一支步枪的加入,也会有所帮助。 这样的对射又进行了不到十分钟,突然一种爆豆般的枪声加入到了这场枪声的合奏中来。那不是中国的重机枪特有的低沉吼声,而是美国转轮机枪的声音。三排长一惊,从声音里面判断,美国佬射击的方向正是三班进攻的方向。 看来三班进攻失败了。这个念头刚在三排长脑海中冒出来后,三排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一个排就这么三十几号人。经过战斗之后他们连三十号人都没了。如果三班再被敌人的机枪火力重创,三排也不剩啥战斗力了。就在他准备派人去看看三班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三排长又听到了新的枪声。那是来自后面的枪声,不是他后面的连队位置的枪声,而是更靠后的枪声。扭头一看,几百米外的后方,隐约有些枪焰的火光。三排长第一反应就是“敌人从后面包抄上来了!” “先撤下去吧!”副营长对韦建军命道。二连撤回来的时候并没有一古脑的跑了个干净,在那么一大片空旷地区上留下了哨兵。就在三排对面的敌人拿出机枪开始扫射的时候,哨兵也和敌人接火了。 “撤吧,咱们的兵力不够。”副营长已经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命令。 “撤!告诉三连,让三连带部队支援我们一下。”韦建军立刻下令。即便没看清敌人到底有多少,光从北边来袭的敌人的枪声密度来看,敌人的数量没有三百也得有两百。南边对面的敌人有机枪,他们的数量也得有一百多。二连一共百十号人如果被这帮敌人在黑夜里给围上了,只怕要吃大亏。 一排和二排还好说,他们原本就没有投入战斗,接到命令之后迅速开始转进。通讯员到了三排那里,三排长立刻对通讯员吼道:“我们的三班遭到敌人火力压制,撤不下来。让我们先把三班撤下来再说。”
第306章 解牛(十九) 对面敌人的阵地上黑黢黢的看不到一丝醒目的亮光,即便处在黑暗里久了之后夜视能力会提高很多,但是人类眼睛的夜视能力还是非常有限。在一连长金富贵身边的二连长韦建军瞪大了眼睛也没能看清一连长所说的那几道沟和一道小坎。 不过视觉虽然被黑夜限制,嗅觉和听觉却因视觉受限而被强化起来。空气中那湿润的湖水味道,还有在枪炮声中的流水声,都证明在不算太远的地方有着广大的水面和不小的水流。在湖水的湿气以及枪炮的硝烟中混合着血腥气,这种味道让韦建军觉得一种震颤的感觉顺着脊椎来回传导,以至于一连长说的那些都没有太往脑子里进。 “老韦,你要是听明白了,我就带部队先撤下去啦。”一连长金富贵讲完之后问韦建军。 一连长金富贵也是二十多岁,韦建军也是二十多岁,都不到“老”的年龄。不过部队里面只有年龄或者级别相差太多的,大家多数用职位来称呼。其他的人基本都是“老”字当头。这据说是当年从雷虎被称为“老虎”延续出来的。不过也没人去深究。这就成了一个习惯。 “老金,你们被夹击的时候敌人的机枪阵地在哪个地方?”韦建军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其实金富贵所讲的地形了无新意,与司令部提供的最新地图没啥差别,那地图已经深深印在韦建军脑子里。但是金富贵的一连遭到不小的伤亡,就是因为美国佬把机枪阵地藏的很贼。至少在黑夜里观察不到敌人的机枪阵地到底在什么位置。 金富贵咬着牙,狠狠的砸吧了一下嘴,“我要是能告诉你就好了。美国佬贼得很,每次机枪阵地都会移动。我们攻击成功三次,那三次美国佬的机枪阵地被我们拿下了。被打退两次,美国佬的机枪阵地位置不同。我觉得他们没有那么多机枪,所以定然是在进攻间隙里面换了位置。” “老金,你觉得用照明弹行么?”韦建军问。 “照明弹?”金富贵一愣,他知道这玩意,也只是知道而已。皱着眉头,金富贵说道:“这得团里面下令才行吧?” “副营长,照明弹咱们营里有没有?”韦建军转头问副营长。 副营长也不是很清楚,他回忆了一阵才说道:“韦连长,我不记得营里面分到这种装备了。” 既然营里没有,韦建军也没办法。若是在营部里面想起这种装备,韦建军还能让营长向团长申请照明弹。现在他受命进攻,马上就要开打的时候返回头提出这样的要求,摆明了是他在为不想打找借口。 “老金,我知道了。”韦建军对金富贵说道。 金富贵抓住韦建军的手,“老韦,你们要小心。不过要是有机会能抓住敌人的空隙打他们的时候,那就狠狠打。给我们一连报仇!” “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敌人打得屁滚尿流!”韦建军语气非常坚定,“你下去之后和营长说一下,如果能让团里面用照明弹支援我们一下就好了。要是在白天,我们的战斗力远远超过美国佬。不用支援太久,哪怕是半个小时,就够我们把美国佬打崩溃啦!” “好!”金富贵答道。 等一连撤下去,韦建军立刻命令一排派出一个班向左前方摸过去。连长带的指南针有夜光标记。部队实际上是在向东南方向进攻,韦建军的意思是继续一连的进攻方向,先把敌人一分为二。在黑夜里,如果二连能够把敌人分隔开,而二连就有机会在夜战里面利用火力优势击溃敌人。 那个班静悄悄的摸了过去,在这个班行动之前,韦建军在黑夜里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这个班行动之后,韦建军更看不到他们了。这反倒让韦建军心里面更加没谱起来,然而此时他除了等之外,也没有任何办法。 金富贵带着部队撤下来之后立刻又去了营部,把请求照明弹的要求告诉营长许苏杭。许苏杭最初也没想到这玩意,现在有人提醒之后,他立刻就来了精神。的确,美国人能够依凭的只有黑夜。光复军要在黑黢黢的夜色下对付这帮地头蛇的难度的确不小。如果能够撕裂黑暗,光复军没有理由打不过这帮美国佬。拎起电话,金富贵立刻拨通了团部的电话。 胡行至也没立刻想到照明弹这一出,第一时间里面他觉得这建议很对路。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有些不妥。对于进攻一方,照明弹很有效。但是对于防御一方就未必有效,光线不可能只照亮敌人那边,在这样犬牙交错的局面下,照明弹在照亮敌人的同时也在照亮光复军。而且光复军的包围圈如此单薄,万一让敌人看透了虚实,在某一个点上投注巨大兵力。那防线是有可能被击垮的。 把自己的意思简单的向三营长许苏杭讲了一下,胡行至就听到许苏杭立刻答道:“团长,那就让炮兵往湖边打照明弹。我们在湖边采取的是攻势,他们最需要照明。” 胡行至当时就觉得有些汗颜,营长的没错。胡行至无需照亮整个战斗区域,只需要有选择的照亮一小片即可。胡行至先问了问后勤人员,然后对三营长说道:“许营长,我们团里面还没领照明弹。我现在就派人去师部领,照明弹一旦抵达,我们立刻就联系你们。” 听了胡行至的建议,许苏杭立刻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团长,别联系了。二连已经投入攻击。你接到之后就往湖那边远远先上一发,如果二连觉得不合适,他们就会连打三发红色信号弹。若是二连觉得应该继续打,他们就会连续打三发绿色信号弹。” “……好吧。”胡行至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名营长给连续反对了两次。而且这两次竟然都让胡行至没办法提出更好的建议。虽然知道自己此时当然要以战斗为重,但是胡行至心里面非常不爽。这不爽里面大部分自然是针对棘手的战局,一部分是对自己忘记照明弹的事情。自然还有一小点是对许苏杭。许苏杭三十多岁,并非是军事学院出身,而是步兵学校毕业。进修的时候上了军校。胡行至和许苏杭比学历大概能赢,但是比资历则是处于绝对下风。 放下电话之后胡行至就给师长马晓明打了个电话,马晓明听了使用照明弹的这套建议,立刻赞道:“胡行至,说的好。是我忘记了。你马上派人到我这边来,我立刻就让人把照明弹和发射装置给你们准备好。” 胡行至心里面既感动有有些吃味,马晓明和胡行至也是在进修的时候才认识的。当时那一期里面公认的优秀份子中,祁睿自然非常显眼,马晓明也没有什么逊色之处。而且知道祁睿出身的胡行至对祁睿能一鸣惊人的深层原因并不愿意多谈,他感觉与祁睿比较起来,马晓明或许更有领导的那种威信。马晓明做事果断,判断准确。对于错误的立刻就会质疑,对于正确的同样会立刻接纳。与马晓明相比,祁睿就属于想的比较多的类型。如果评选参谋长,胡行至自然支持祁睿多些。如果是评选军事主官,胡行至还是更倾向马晓明。 马晓明并不知道胡行至的想法,而且他即便知道了也未必在意。先下令准备下发给胡行至的装备之后,马晓明就拨通了给祁睿的电话。 祁睿听了马晓明先介绍了胡行至的申请,他只是嗯了一声。这建议正确到祁睿根本不想插手此事的地步,想来马晓明肯定已经干了。很快,祁睿就听马晓明提出了把照明弹分到全军各团,让他们依照自己的情况使用的建议。 “其他部队会不会受到影响?”祁睿立刻问。 “现在我们的包围圈已经完成,我已经要求我们师各部队要做好互相掩护的工作。如果哪里受到威胁,旁边的部队大概也知道局面了。再说,这个是团里面负责掌控。如果到了团部做出决定的时候,大概局面已经到了牵连很广的地步了吧。”马晓明向祁睿解释着他的看法。 祁睿思忖片刻立刻答道:“好,我会给全军到团一级配发照明弹。你现在赶紧给你们各团做出说明。别让部队配合出问题。” 就在部队从连到军之间通过情报传输与想法调整做出新布置的时候,韦建军身边来了营里的通讯员。得知了自己有可能得到照明弹支援的消息,韦建军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团里面没有装备,还得去师里要。韦建军觉得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大概得一两个小时吧。而探路部队已经回来。告知正面竟然没有敌人,部队向前直到湖边空无一人。 韦建军让通讯员带了“我们要开始向湖边前进”的消息回营部。他自己拎起步枪,和连队的指战员们一起向前出发了。占领了这片到湖边的空地之后,韦建军扎下阵地,然后就能做出下一步选择。虽然知道敌人定然不怀好意,但是韦建军除了前进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选择啦。 正了正钢盔,韦建军说道:“出发!”
第八百六十一章 重开大朝 许州夜晚的长街,笼罩在幽黄黯淡的灯笼亮光中。破旧的官衙外面,几个穿深色衣裳的汉子正在慢慢地来回走动。不知什么地方传来“汪汪”的狗吠。 衙门里面,黄炳廉“哗”地翻了一页卷宗,拿起一根铁片轻轻拨了一下灯芯。 过得一会儿,他抬起头道:“周端问题很大。” 旁边一个穿青色袍服的人道:“前南唐国主的国后周氏,现在大许皇宫内……她长得倾国倾城。周夫人和周端是亲戚。” “那又怎样?”黄炳廉冷冷道。 青袍人张开嘴欲言又止,却似乎生生把话咽了下去,沉默下来。 “叽叽叽叽……”从夏天残余的虫子还在鸣叫着。 黄炳廉又问:“内侍搜查过周端府邸?” 青袍人道:“是。” 黄炳廉提起朱砂笔,飞快地书写一番:“拿牌票,调随行禁军卫队,立刻逮捕周端,封了周府。刑讯周端及有关人等!” “遵命!”青袍人上前接过东西,刚要转身,终于忍不住又开口道,“黄辅政,咱们如何刑讯?如果周长史胡说八道,乱牵扯人,还要继续问么?” 黄炳廉冷冷道:“咱们怕牵扯谁?” 青袍人沉声道:“譬如……左辅政。” 黄炳廉的嘴角露出一丝细微的表情,刚要开口。忽然外面的狗吠更激烈,有人在门外道:“黄辅政,左辅政连夜进城了,拿的是圣旨,守城守备径直开了门。” …… 八月初一,东京皇城大朝。 郭绍多久没有上朝了,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今天是数月以来第一次临朝。他走路还有点吃力,不过总算能不用被扶着慢慢走动了。 文武百官从金祥殿南面大门来,郭绍等则从北面后宫的方向进来。金祥殿建筑群从正面看简洁又宏伟,如同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皇权,但后殿却有迂回如迷宫的幽美廊庑。 这次大朝不算什么特别的日子,无非是荒废的排场重新开张。 郭绍单独和宦官杨士良站在一道走廊上。杨士良躬身道:“陛下,文武百官都到了,朝会礼乐准备妥当。” 他听到杨士良禀报,点了点头,却并不马上出发,仍旧站在那里沉思,良久才道:“无论什么时候,光有防守、没有进攻,都是极大的失败。” 杨士良若有所思,忙附和道:“陛下如日中天,英明神武,雄心开拓,非退守之君矣。” 郭绍对恭维表现得十分淡然,口气似乎很平静,“无论怎样,咱们还是防守得很好,萧思温的阴谋没有得逞。可这值得庆贺么?咱们死了那么多人,不得不流如此多的血……” 郭绍压抑的镇定有些失控的迹象,“你以为朕愿意这样?” 曾经的无数战争,死掉的人肯定不止这次清洗血案中的千儿八百人;但郭绍现在很动容,一定是想到了他额外在意的东西。 “最大的黑手没有付出代价,萧思温及其党羽,全身而退。他们现在一定在耻笑朕!在看着朕的狼狈和丧心病狂的泄愤哈哈大笑。这么一个可笑的阴谋,竟然能搞起如此大的风浪,朕就像一个被玩弄的猴子一样!” 杨士良急忙说道:“陛下,都怪臣子们无能,不忠之人满朝都是!” “罢了,罢了。”郭绍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南边走。杨士良弯着腰上来,小心扶住郭绍。 郭绍上殿后,也没有逞强般地拒绝别人搀扶,他被宦官扶上龙椅,看起来便不如以前那么光辉了。一举一动都显得很虚弱,不过身体被折腾成这样,他也没法佯装矫健。 宏大的鼓声和编钟音律,也无法让郭绍的仪态显得更有气势。 “陛下万寿无疆!”宽敞的大殿上,一片呼声传来。 “平身。”郭绍道。 不多时,站在前列的王朴举着象牙牌出列,鞠躬道:“陛下,臣有事禀奏。” 郭绍没吭声,他上朝后一共就只说了两个字。宦官王忠的尖声道:“官家让王使君但说无妨。” 王朴大声道:“臣弹劾护国公罗延环,在陛下病重期间,勾通内外,有负于陛下!” 大殿上顿时出现了窃窃私语。 王忠问道:“王使君,你可有实据?” 王朴捧起一张纸,说道:“护国公亲笔书信,在许州长史周端府中搜出,秘密告知彼时官家病卧、朝廷人心惶惶诸事。周端有渎职、受贿之嫌,而罗国公这封信,表明与周端私交来往甚密。护国公受大许皇室厚恩,身位显赫,领着国库多达一个州的税赋收入,如此作为,岂不让人心寒?” 郭绍亲自开口道:“罗延环!” 穿着官服乌纱的罗延环出列,铁青着脸抱拳道:“末将在!” 郭绍抬起手,“看看,信是你写的?让旁边那些大臣,也看看。” 罗延环接过信,看了一下,又递给王朴。罗延环单膝跪地,说道:“回陛下,是末将所写。” 郭绍又问:“你写给周端的信?” 罗延环沉默了许久,大殿上的议论声也渐渐安静下来。于是宦官王忠的声音分外清晰:“护国公,官家问你话!” “是……”罗延环低下头,咬牙道,“是末将密告周端东京发生之事。” 大殿上顿时哗然,有人道,“护国公为何与周端暗通款曲?”“护国公实在有愧于皇恩……” 罗延环一言不发,单膝跪在大殿中间,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一尊雕像一般,任由一帮文武议论纷纷。 郭绍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一脸痛苦,袍袖中的手也握紧了,“朕……来人,摘罗延环官帽,送大理寺,让诸衙审清楚再放他。” 罗延环听罢向上位一拜,自己把乌纱帽取了下来,等侍卫进来,他便拜道:“官家,末将告退。” 郭绍坐在龙椅上,听着他的声音,目送罗延环的背影从堂皇的大殿正门出去。 忽然一声大喊:“官家!快来人,来人救官家!” 大殿上马上一阵混乱,本来不敢仰着头去看宝座上的皇帝的,大臣们此时也纷纷抬头看过来,但见郭绍已倒在宝座上不省人事!周围的宦官宫女纷纷围拢,将郭绍扶起,却已明显昏迷不醒。 王朴大喊:“快去御医署,把当值的御医都叫来!”宦官王忠道:“先抬到后殿,叫神医陆娘子!” 大殿上本来分列两边的秩序全乱了,大臣们惶惶不安。 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皇帝被从宝座上抬走。王朴大声道:“官家大病方愈,龙体尚需调养,一时情急晕倒,并无大碍,诸公不必惊慌。”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王朴又道:“枢密院、政事堂、国公武将,可入内,余者各回衙署,等着中枢的消息!” 有人站出来主持局面,且王朴的官又够大,大伙儿才总算安定了一些。大朝便如此半途中止,礼乐也不必了。 次日,诸衙收到邸报,御医诊断皇帝病愈,只是身体虚弱,不能操劳,必要静心调养月余。皇帝下旨,让大皇后监国,暂领国政。 …… 罗延环呆在大理寺的衙署里,并不算囚犯。他可以在衙署各处走动,有四个胥吏专门照顾他的起居,并有禁卫数人作为护卫。每天好吃好喝,起居室有舒适的卧房,甚至还有饭厅和书房。 没人审问他,整个大理寺的官吏见到他都礼数周全。 甚至家里人还被放进来看望过他,小妾哭哭啼啼地收拾了一些换洗衣服给他送来。不过有大理寺的官员陪着家眷来见面。 罗延环见小妾当着外人的面哭哭啼啼磨磨唧唧,觉得有点汗颜,板着脸道:“妇人经不得吓,还没见识,赶紧回去等着,过阵子老子就出去了。” 小妾哽咽道:“阿郎真的没事么?” 罗延环故意提高声音道:“我和官家从刀山火海趟过来的,有啥事?” 小妾道:“听说官家昏倒在大殿上了。” 罗延环道:“官家养养就能好,监国的肯定是大皇后,大皇后宽仁,更没啥事。” 好不容易才让小妾安心走了,罗延环也心乱不已。 大殿上的信,他不能不认是写给周端的。不然把李处耘牵连进来,对李家后人不利,对他自己也没啥好处……几天前皇帝打过招呼的,罗延环还没不懂事到那么个地步! 他看着自己被拘禁的地方,确实也觉得没多严重……一身腥臊洗不掉了。最后会被削爵?这似乎是最严重的后果。 罗延环焦躁不已,再要通过巨大的军功重新封国公,机遇不多了。 他成天在这里好吃好喝,却百无聊赖,经常胡思乱想。偶然间想起大殿上王朴指责国公领着多达一个州的税赋收入,心里琢磨:难道这是文官们的阴谋?他娘的为了给国库省钱,盯上老子们的俸禄了? 罗延环又悲痛李处耘的死。早在开国之初,李公就未雨绸缪,想到了文官们的险恶,如今看来似乎不假。 罗延环在几个房间里到处乱走,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想什么都没用。
第305章 解牛(十八) 单纯从现实来谈的话,三万人手拉手可以构成一个大约五万米的环。这个五十公里的长度足以把德卢斯围起来。然而从军事角度来看,这种单薄的防御是极为愚蠢的的选择。敌人只要随便打破比较近的两处,就能将这个“防御体系”打得七零八落。 接受过光复军军校系统教育的胡行至团长很清楚,军校不仅教给部队正确的战斗方式,更要大家参与演练那些愚蠢的战术。而且演练愚蠢的战术也并非要一味否定,因为光复军的最高指挥员韦泽认为任何战斗都有其发挥的空间。愚蠢与不愚蠢永远是个动态比较的结果,战场上的现实用一句话“形势比人强”大概就能总结下来。 在胡行至团长面前的地图上,依托地形的新战线已经逐步完成。在这条非常单薄的战线后面是预备队伍。身为团长,胡行至很清楚这条战线到底有多脆弱。如果光复军面对的不是远不够专业的美国佬而是千锤百炼的中国军队,战线被击破那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团长,三营的电话。”通讯员喊道。 一听到来自基层的电话,胡行至就觉得身上一阵难受。从开战到现在,就没有任何电话带来的是好消息。 “团长,请求火力支援!” “团长,请求兵力支援!” “团长,请派人把伤员接下去!” “团长,我们还要顶多久?” …… 胡行至是个团长,他已经不是营长或者连长。即便胡行至有去前线的打算,他也不可能亲自到那么漫长的前线去参加指挥。要基层指挥员是干什么的?不就是要完成前线作战任务的么?难道是他胡行至心甘情愿自作主张的排出这样一个愚蠢的大包围圈的么?这是军部的命令。 当然,胡行至也能理解祁睿做出这样判断的理由。师长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专门解释过战斗的理由,而且不久前师长再次打电话过来强调了援军没办法按照计划抵达。24军只能充分利用战斗力优势单独完成包围歼灭德卢斯港敌人的任务。 和祁睿参加过初级班培训,胡行至当然能理解祁睿的考量。美国佬人人有枪,让这帮家伙随意行动的话,部队必须时时刻刻绷紧神经。战场已经让所有人都紧张的要命,24小时都紧绷神经的话,那人大概得疯掉了吧。 胡行至接起电话,压抑着心中的不安说道:“喂!我是胡行至!” “团长,我们负责进攻港口,敌人抵抗的很激烈。能不能再调些大炮过来。”三营营长焦急的声音从话筒里面传了出来。 听了三营长的声音,胡行至才想起了自己的部队不仅承担着防御的重任,还承担着进攻的任务。24军此次作战的目的是全歼德卢斯守军,占领德卢斯城。从之前作战的经验上看,光复军应该是处于攻势,敌人处于守势才对。然而德卢斯城的守军司令应该是个有经验的硬骨头,他果断出击的模式让试图全歼的光复军反倒在大部分战线上处于守势了。 面对负责进攻的三营营长,胡行至心里面很想说让部队暂时不用那么着急进攻。以现在的部队局面,预备队要用在保证防线不出问题之上。炮兵除了支援之外,还针对敌人经常活动的地区进行夜班值班炮击。在这样的局面下,哪里有多余的火力支援进攻部队。 但是话到了嘴边,胡行至又给憋住了。进攻是最好的防御,这对于任何军官来说都是常识之一。光复军的防御部队可以用一条单薄到可笑的防线完成愚蠢的彻底包围的作战计划,想防御光复军的正面进攻,敌人少说也得派出数倍的兵力吧?敌人若是被打疼,若是被打得没了信心,他们总得抽调部队前来援助吧? 咬咬牙,胡行至对着话筒嚷道:“你们现在继续进攻,坚持进攻就是胜利。” 对面的营长没想到胡行至居然下达了这么一个命令,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团长,我们营的兵力有限。现在敌人充分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布置火力点。能不能等到天亮的时候再发动猛攻?那时候我们的狙击手就能派上用场了。” “让你们进攻你们就进攻!我们训练了那么多夜战,难道美国佬比咱们部队更擅长么?你这说出去就是笑话!三营长,我现在命令你继续进攻,你们一个营四百号人,敌人绝不可能是你们的对手!你们强化攻势,他们一定会顶不住!”说到最后,胡行至简直是要怒吼起来。说完之后,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胡行至觉得轻松了不少。他平素里也不是喜欢这样大声嚎叫的人,作为胡成何家的子弟,家里面有那么多高级军人,胡行至当然知道对着部下怒吼其实用处不大。即便不是有家族的传承,军校里面也很多次教给军人们这样做的用处很有限。怒吼的目的是让指战员们的精神能够更集中。 然而胡行至也管不了那么多,这么一通大喊之后,他感觉心情其实好了不少。而且团部里面的那些人员也看着精神振奋了一些,至少他们知道了胡行至此时很愤怒,行动上都有比较明显的收敛。这样的变化让胡行至心情好上不少。 胡行至坐在行军椅上平息情绪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就蹦了出来,如果没有耽误那一阵就好了!在祁睿马晓明等人在一线作战的时候,胡行至奉命接收装备去了。这一耽误就是一个多月。胡行至趁着此时赶紧结婚,把自己的事情处理了一下。人生也算是进入了新阶段,可这么一耽误,他到了前线之后就失掉了最初立功的机会。 作为祁睿在军校的老同学,作为祁睿在南海时候的老战友,作为和祁睿一起参加了锡兰战役的老兄弟,即便是知道祁睿的出身,胡行至倒也没想那么多。一路行来,胡行至知道祁睿现在的位置并不是在考核时候靠他爹的地位而得到通过。这一切都是祁睿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得到了上头的认同。所以胡行至并没有要和祁睿互别苗头的打算。 但是此时胡行至却希望自己要是没有承担起当时看似轻松的接受装备的任务就好了,祁睿不用讲,他身为军代理参谋长,那已经是司令部的指挥官。马晓明、钱大多、李延年等等早期加入战斗的基本都不再是团级干部。哪怕是一个师级干部,也不用在前线经受这样的煎熬。至少团长不太可能时时刻刻有了困难就给师部打电话吧。至少胡行至是绝对不敢这么干的。 就在胡行至忍不住为了之前不少事后悔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起来。通讯参谋接起电话,没多久,他就捂住了话筒,对胡行至喊道:“团长,一营营长请您接电话。” 唉……,心里面叹口气,胡行至接过了话筒。 唉……,放下听筒,三营营长许苏杭长叹口气。团里面有团部,作为指挥第一线的营就只是利用一片凹地边缘的石头,在上面撑起一个小帐篷,就把这里当做营部。 营长、营政委、副营长、三个连长,这六名主要人员在这片帆布下都听到了方才团长的命令。一个营的确有300多人,不过这些天的战斗之后部队难免有损失。方才的进攻也的确有些受挫,现在部队能够投入战斗的部队已经不到240人。而黑黢黢的夜色下,作为地头蛇的敌人数量暴露出来的至少有六七百。没暴露出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咱们不要再冲那么猛,一点点的稳扎稳打吧。”夜色里面,营政委黑着脸说道。大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而且营政委也没有让大家看他脸色的打算。 在光复军的传统里面,政委都有非常优秀的战斗能力。所以政委在军事上的发言并没有遭到质疑,因为他说出了大家在之前战斗中遇到的问题。对面那帮美国佬的作战能力在之前从所未见。营部里面这些人都参加过美国西海岸战役,之前遇到的美国佬都是先用火力对着光复军猛烈开火。这种心态能够理解,战争么,对着敌人倾泻一通火力,能不能打死敌人固然重要。给自己壮胆更重要。 然而对面的指挥官看来是个老手,他并没有这么干,而是非常阴险的把机枪阵地布置好。当中国军队进入机枪阵地的射程范围的时候再猛烈开火对中国军队进行杀伤。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作战模式,光复军的内部训练的时候也有相应的训练,部队里面都作为进攻方和防御方有过专门的训练。 但是演习和训练的时候,倒地的部队拍拍身上的土就能起来。可在战争中每一次发现了敌人的火力点的时候,光复军都要付出受伤或者战死的代价。这些失去的士兵是没办法继续投入战斗了。至少在短期内是没办法投入战斗。面对这样的问题,营部里面每个人都心情沉重。 “副营长,你和二连长一起再进攻一次。进攻的时候小心些。”营长许苏杭毕竟是军事主官,他板着脸下了命令。 ...
第121章 生龙活虎的张冠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职业网球运动员中,纳达尔的体能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在平时的比赛中,纳达尔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体力的问题。 网球并不是一项非常剧烈的运动,同样的运动时间内,篮球、足球,在体力消耗上都比网球要大,即便是场地更小的羽毛球,运动员在同时间内的移动距离也是要大过网球的。再加上发球转换和交换场地时候的休息,一场两个多小时的网球比赛,对于运动员的体力压力并不算很大。试想一下如果是篮球或足球,让运动员连续打两个多小时,肯定累趴下了,而网球运动员在赛后却还能够微笑的面对镜头,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今天的比赛却有些不一样,经常打出十几二十拍的长回合,而且还出现了三十多次的平分,更重要的是双方都在不停的奔跑,此时比赛虽然进行了一个小时,但实际上对运动员体能的消耗和平时两个小时的比赛差不多。 网球的一场比赛打两个小时是很正常的,是个网球运动员的体力够可以撑两个小时,更何况是以体力见长的纳达尔,但是两个小时的消耗压缩到一个小时里,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就比如一个普通人跑1000米,让他在8分钟跑完,那肯定非常轻松,也谈不上什么体力消耗,跑到终点脸不红心不跳;但如果让他在4分钟跑完,那肯定是需要发力去跑了,跑到终点一般都会觉得累。 现在纳达尔遇到的也是这种情况,平时两个小时的体能消耗压缩到了一个小时里使用,而随着比赛时间的推移,体能消耗的速度也越来越大,纳达尔的身体开始出现了一些疲劳的征状。最先出现在状况就是他的爆发力有所下降,所以他的跑动看起来像是慢了半拍,实际上纳达尔的反应依旧敏捷,只是疲劳的身体开始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下一球,纳达尔发球依旧很不错,一开球后的跑动也很积极,但十几拍后,疲惫再次袭来,他又被张冠连续的压制,然后丢掉了这一球。 双方以7-5的比分结束了第一盘的战斗,张冠获得了胜利,这盘比赛共耗时1个小时10分钟,中间也没有特殊的暂停,可谓是一场超长时间的比赛。但比赛却并不沉闷,而且还是一场全盘无尿点的激烈比赛。 只是第一盘的比赛结果让很多现场的观众一时间无法接受,他们的“红土之王”纳达尔竟然率先丢掉了第一盘。好在这是五盘三胜制的比赛,第一盘输掉对纳达尔来说并不致命。在往常的比赛中,纳达尔有过太多1-0落后的情况下完成翻盘的经历。 两盘比赛间的短暂休息,纳达尔坐在场边的椅子上,用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又喝了一些水,此时双腿肌肉才传来丝丝的酸楚感。 人在持续运动的时候经常会感觉不到肌肉的疲劳,而一旦休息下了,会觉得身体很沉重,甚至连动也不想动,纳达尔现在就是如此,在比赛中他很兴奋,感觉不到疲惫,而一旦停下来休息,那种疲惫感会马上显现。 “有些累了,这才打了一盘,怎么会感觉到累?”纳达尔望了望墙上的时钟,才发现这一盘比赛竟然打了一个多小时。 “原来连续打了这么久了,我好像从没有有打过这么长的一盘比赛吧!怪不得会觉得累。”纳达尔揉了揉双腿的肌肉,希望那种酸楚感尽快退去,不要影响之后的发挥,同时他也望向了另一边的张冠。 “我都已经感觉到累了,我想张冠也和我差不多,肯定也已经疲劳了吧!感觉张冠的跑动和我一样的频繁,而他的身高和体重都要超过我,这么算来他消耗的体力肯定会比我更多,在体力储备方面,我还有优势!”纳达尔想到这里,第一盘比赛输掉的那种郁闷感觉一扫而空,他觉得只要继续坚持一定可以获得胜利。 此时张冠的情况的确如纳达尔所预料的那样,他的体力也消耗了不少。 “如果是匀速跑的话,体力消耗或许还少一些,但打网球总是要加速急停,这对体力的消耗就更大了!这么消耗下去,一会可就要跑不动了。”张冠毫不犹豫的灌了一瓶体力药水,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但是原本肌肉因为运动而产生的那种疲劳感,却是体力药水无法缓解的,这是属于生理上的必然,就像是生老病死,系统中没有任何的道具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现在的张冠,体力虽然很充沛,但疲劳感依旧还在。 人在疲劳的时候,体力消耗总是会更快一些的,也就是说现在张冠刚补充满的体力,会比刚才消耗的更快。 “我要还要更加的主动才行!”张冠望了望赛场边的那个倒计时显示牌,还有不到几十秒的倒数计时时间,于是他提起球拍,再次走上了赛场。 …… 第二盘比赛开始,两位选手仍然在不停的奔跑。经过了刚才短暂的休息,纳达尔的体力有所恢复,至少在前六局中,没有出现体力上的问题,双方也互相保住了各自的发球局,3-3的比分显示出这仍然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 但是接下来的两局当中,纳达尔的体力再次限制了他的跑动,虽然纳达尔最终还是成功的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但是他打的已经没有第二局一开始那么的顺利了。 八局比赛结束,比分来到了4-4平,不知不觉间,双方连续跑了二十多分钟。 启动、爆发、急停、击球、再启动、再爆发、再急停、再击球……场上两位选手竭尽所能,然而在这种节奏的运动中,一旦其中一方跟不上节奏,就意味着输球。 纳达尔紧咬牙关,他很努力的在奔跑,在保持高的节奏,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一旦松懈,就意味着他有可能丢掉这一局比赛。 同时纳达尔心中在默默的祈盼着张冠会突然体力不支,会突然跟不上这种快节奏的比赛。 而在张冠心中,同样是在等待着纳达尔率先体力不支,同样是在等待纳达尔率先跟不上这种快速的比赛节奏。 渐渐的,纳达尔的节奏感略微变慢了一些,虽然不明显,但对面的张冠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这一点。 “纳达尔慢下来了!他的体力应该无法再继续维持这种高的爆发了吧!这是好机会,就趁着现在,一举拿下这一盘!”张冠又是给自己使用了一瓶体力药水。 下一刻,一个生龙活虎的张冠出现在了纳达尔眼前。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八百六十章 东拉西扯 郭绍靠在软榻上,脸颊明显瘦了,无力的样子全然没有以前端正挺拔的姿态,不过无甚血色的脸上依旧带着高兴的表情。 “朕有恙,好久没见过你们了。”郭绍道,“平身,坐下与朕说说话。” 罗延环松了一口气道:“臣谢陛下恩。”不过坐的时候依旧有点拘谨紧张,不敢像郭绍那样整个身体都靠在榻上。 郭绍没有问话,罗延环一时也慎言,片刻的沉默。罗延环见几案上还摆着棋盘,上面黑白棋子交错,总算找到话题道,“陛下能下棋了哩?” 郭绍摇摇头:“朕不和罗将军下棋。” 罗延环微微一怔,又听得郭绍口气温和随意地道,“朕现在精力不济,一会儿就乏。” “陛下得将息龙体,多加调养才对。”罗延环道。 郭绍忽然话锋一转,“罗将军在城外转了好几个来回,不是有话与朕说?” 罗延环沉吟道,“原来宫人都看到了。” 不料郭绍摇头道:“别的人告诉朕的。” “左辅政?”罗延环顿时心里一紧。 郭绍不置可否,慢吞吞地把上身前倾,拿起一粒黑子,在棋盘上放下。 罗延环也没看棋盘上的棋局,他不是儒将李处耘,本来就对博弈没什么兴趣,此时更没有心境理会那玩物。 他心里顿如乱麻,纷乱之间,也没听到郭绍吭声,下意识觉得该自己说点什么了,当下便一脸痛苦的表情,忽然离开软榻,跪伏在地上,“陛下,臣错了!臣、臣……” 郭绍道:“朕已经知道了,刚听别人说起。” 罗延环听到这里,时间不容他想的太久,更是一头雾水:皇帝刚知道? 郭绍坐姿不太正,却稳稳地坐在那里,“刚才罗将军提起左辅政,彼时左辅政与罗将军结盟共进退了?” 罗延环急忙答道:“没有,那时臣等勉强算是见了三次面,未谈重要的事。” 郭绍用自言自语般的口气喃喃道,“朕还得尽快见见左辅政,问问怎么回事。” 罗延环感觉四肢都不太听话,背上汗水直冒。 郭绍随即又问:“那你们见面说了什么?” 罗延环皱眉颤声道:“左辅政善于东拉西扯,回头一想好像什么事都没说明白,臣也记不住那么些乱糟糟的说辞。” 郭绍道:“这么说,左攸很不情愿啰?” 罗延环只能说:“是。” “罗将军确定?”郭绍今天说话,比平素显得更啰嗦了。 罗延环自然不敢对皇帝的啰嗦有所表现,只得使劲点点头,道,“回陛下的话,是。” 郭绍语气一变,唉声叹气道:“罗将军,你让朕非常失望。” “陛下……”罗延环把脸都快贴在地板上了。他听到这里,心情非常沮丧,也很羞愧。不过倒也不是很怕,刀山血海过来的人见过阵仗的。主要是罗延环明白自己为郭绍立下的大功,不然也不会被封为国公;现在犯了错,知道自己错了,被教训一顿免不了。 郭绍的声音又道:“你起来罢。看看桌案上的东西。” 罗延环听罢小心爬起来,看了一眼几案,棋盘旁边放着一张折叠的纸。他依令拿起来打开一看,只一眼就不用多看了……因为是他的亲笔书信,自己写的东西怎能不知道内容? 不料郭绍的话却十分意外,“从周端府上搜出来的。” 罗延环瞪圆了眼睛,惊道,“这信怎会在周端府上?!”他涨红了脸,又是吃惊又是疑惑,“信着实出自臣之手,不过是写给李兄(开国公李处耘)的,告诉李兄陛下病重,想让他赶快奉旨进京面圣……” “罗将军在信里写了后半句?”郭绍轻轻问道。 罗延环道:“臣便是那个意思。” 郭绍点点头:“朕相信你。” 罗延环慌乱不已:“李兄把臣的信给了周端?李兄何时与周端有甚关系……陛下,是谁从周端府上搜出的信?!” 郭绍口气虚弱,完全没罗延环那么激动,缓缓道:“宦官杨士良。” 罗延环恍然又激动道:“那阉人欺君瞒上,他说谎!阉人最奸猾,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郭绍道:“是的,人们的胆子越来越大,全然不明白有所为、有所不为。” 罗延环太阳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陛下,虽然信上没有提任何人的名字,但真的不是写给周端的,这是写给李兄的信。” 郭绍又点点头:“朕相信你。” “陛下明鉴。”罗延环急得快哭出来。 郭绍却一点都不急的样子,他软软地抬起手,指着罗延环手里拿的信,说道,“不过有个问题。” “啥?!”罗延环莫名惊道。 郭绍缓缓道:“朕相信开国公(李处耘)的忠心,并保护李家拥有的一切,丰厚的俸禄、贵族的地位、名节荣誉。朕也相信罗将军悄悄写信给开国公,是劝他忠心为国。可是……” 郭绍说道这里微微闭上眼睛缓了一口气。 罗延环却屏住呼吸,眼睛也不敢眨一下,耳朵都竖起来了,每一个字都认真听着,所幸郭绍今天说话确实很慢。 “可是,朕相信之后,该如何让大伙儿也相信?” 郭绍说话很慢,条理又简单,比起东拉西扯的左攸,郭绍的话确实更好懂。但罗延环感觉很不好回答郭绍的问题。 罗延环怔怔道:“大伙儿不信李兄的忠心?” 郭绍道:“罗将军,如果证实了正值朝廷动荡之时、开国公带兵在外,却与京城禁军的一员大将私下里悄悄互通有无。你想让天下人怎么想,怎么看李处耘?” “这……”罗延环的喉咙一阵蠕动。 沉默片刻,郭绍又道:“没有人能命令天下人怎么想,朕也不能。” 罗延环身体一软,“扑通”跪伏在地,一脸苍白,“陛下,臣该怎么做?” 郭绍叹道:“朕与诸兄弟在腥风血雨中同生共死,李处耘已经死了,但朕不想再污他身后名。更重要的,朕要照顾大伙儿的亲人家眷、用心爱护的人。罗将军,你回去好好想想罢。” 罗延环默默了跪了一会儿,这才叩拜道:“臣,告退。” ……罗延环一走,郭绍叫人进来,进来的当值宦官正好是杨士良。郭绍便问道,“左攸到了吗?” 杨士良道:“奴婢已安排传旨,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 “左攸一到,径直带到这里来见面。”郭绍道。 “奴婢遵旨。” 郭绍有气无力地坐在软榻上,眼睛闭着养神。有时候很久都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可是一会儿又发出长长的一声呻吟,好像是身上哪里发痛,很痛苦又悲伤的呻吟,声音很小却很发自内心。 许久后,左攸进来了,干脆地跪伏在地板上,上身虔诚地贴着地板,屁股都撅起来,“陛下万寿无疆,内阁辅政左攸奉旨觐见。” 郭绍睁开眼睛,挥了一下手。养德殿的侍从急忙出去了。 郭绍也不让左攸平身,生气道:“左攸,朕对你如此信任,连儿子也给你教,可前阵子有事儿,你为朝廷干过什么?这般作为,你是想学前朝‘不倒翁’冯道?!” 左攸浑身发抖,“臣罪该万死!陛下纵是杀了臣,臣也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郭绍恼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不敢……不!不!臣不敢这么以为!” 郭绍听到这里没忍住,骂了一声:“操!” 左攸小心抬起头,“陛下,微臣当时没办法,大皇后不让臣参与诸事,什么也做不了,也不敢轻举妄动。罗延环和周端,实在是在害臣啊……” 郭绍冷冷道:“把周端给你的钱吐出来,罚俸一年。今后才知贪财烫手。” 听到这里,左攸闭上眼睛暗自呼出一口气,叩拜道:“谢陛下恩!” 郭绍又铁青着脸道:“你立刻去许州,奉朕的旨,与黄炳廉会合,用心办好那边的事。” 左攸听到这里,感激涕零:“陛下宽厚之恩,臣必铭记于心。” 郭绍沉声道:“朕身边的人,只要没确确实实做了太过分的事,谁能动?” 左攸再三叩拜谢恩。 郭绍挥了挥手,不再吭声,左攸也恭敬地出去了,养德殿再次安静下来。 他心道:喜怒无常、叫人畏惧,并不一定是好事……人们也需要安全感,若是伴君如伴虎、每天惶恐不安,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突然倒霉,或许能表现得更加恭顺听话,不敢轻易地忤逆一丝一毫。但是,这样大伙儿的压力也太大了。 高压之下,容易造成大伙儿紧张,人们紧张,郭绍自己也轻松不了。 没多久,杨士良入内,在郭绍身边恭敬地小声道:“陛下,杨业已进京,何时召见?” 郭绍估摸着时辰,说道:“现在叫他进宫,不必准备收拾弄太多没用的阵仗。把枢密院、政事堂、几个国公也叫来。” 杨士良轻声道:“护国公刚刚才走,奴婢就不请他了罢?” “哼。”郭绍发出一个声音。 ...
第304章 解牛(十七) 黑夜里的桥梁只有一轮极为模糊的剪影,孟德斯工程师记得那座桥的高度有将近五米,对于这时候的铁路来讲,五米的支柱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中校,我们先等等。到了白天我们做一下训练再说。”潘兴少校提出了他的看法。 虽然很希望能够立刻投入行动,然而孟德斯工程师也知道不能莽撞。这条河比较深,水流也比较急,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直接涉水过去。当然,这支小队还能继续北上,十几英里之外还有一座铁路桥。但是孟德斯工程师想不出那座桥梁有什么工程问题。 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孟德斯中校只能说到:“好吧,先等到白天再说。” 在美国小分队北方的德卢斯城城外,战斗彻夜不停。阿瑟准将办公桌上的地图上已经画了相当多的标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上,只有位于东部的港口外的湖面上还没有中国军队存在的标记,其他地区的标记几乎要构成了一道将德卢斯完整封闭起来的绞索。 准将神色还算是沉稳,司令部里面的参谋脸色极为难看。等阿瑟准将从地图上抬起头来的时候,参谋颤抖着声音问道:“阁下,我们是不是突围?” “往哪里突围?”阿瑟准将用不满的语气问。 “从湖上突围。那些船还在我们手里,我们上了船就能走。”参谋鼓起勇气提出了建议。说了这些之后,他补充道:“阁下,中国人正在猛攻港口,如果港口守不住。我们的退路就没了。” 阿瑟准将瞪了部下一眼,眼光中满是厌恶,他大声说道:“什么叫没退路?往东走不了,我们还能往西走。往西走不了,我们还能往北。更何况此时援助的部队一定开始调动。中国部队肯定不多,我们哪怕是固守也能等到援兵赶来。” “您怎么能确定中国人不多?”参谋看了看地图上的标记,中国人若是数量不多,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这样严密的包围。 “你难道没坐过火车么?一列火车到底能运输多少人?情报里面只有这一支从南边赶来的中国军队,并没有其他中国军队赶来的消息。我们也已经派出了炸桥的部队,力求把附近的铁路桥梁破坏。只要中国人的援军跟不上,我们在德卢斯城里面可是有两万多兵力。” 这时代的铁路运输水平有限,参谋能理解阿瑟准将的观点。但是事实和想象的区别不小,中国的兵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少。至少从此时的战斗来看,中国的兵力绝不是几千人或者万把人。如果他们真的有这么点人的话,那只能说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太可怕了。 “也许是当地的瑞典人带路不给力?”参谋还是想找些借口。 没想到这话一出,阿瑟准将大怒,他冲着参谋就喊起来:“要是你们能跟那些德国佬一样能干,这场仗现在只怕已经打赢了!” 看甩锅并没有成功,参谋在准将的怒吼下低头继续装着工作。阿瑟准将也没有穷追不舍的打算,他招呼了一下卫兵就走进了夜色。待在司令部实在不是阿瑟准将的爱好,还是能更接近战斗让他有安心感。
第303章 解牛(十六) 自打中美开战之后,北美上空的无线电波密度直线上升,很快就达到了以往的几十倍之多。 这些往来于空中的无线电将铁路被破坏的消息传到了正在围攻德卢斯的24军司令部。 接到了情报,参谋长祁睿的脸色非常难看。以当下光复军的兵力,想让一条铁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并不容易,但是祁睿相信重点防守总不该有问题。可最新的这条消息中,一座重点防御的铁路桥被美国佬破坏掉。就这么一个问题就让之后的军事计划遇到了极大问题。 原先的计划中,24军包围德卢斯,在圣保罗的三个军紧接着北上参战。拿下这个关键的要点后,德卢斯北部的数万美国联邦军就陷入重围。经过这段时间的战斗,前线指挥部认为第一线的联邦军队都是美国的精锐。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好处就在这里,把这帮人干净利落的全歼,不仅让美国联邦军队没有充足的基干,更让那些还没和光复军交战的美国军队摸不清光复军的虚实。后续的美国军队不知道对手的真实能力,就意味着美国后续部队还会按照前面被歼灭的那帮军队一样再犯一遍错误。 到现在为止,如意算盘始终执行的不错。可一座铁路桥就让计算出了大问题,祁睿就算是明知道生气没用,可还是忍不住失望引发的怒意。 所有年轻军官都不吭声,司令部里面登时陷入了紧张的局面。此时军长郑明伦起来说话了,“咱们的计划就先调整一下。在后续部队晚来一天到一天半的情况下继续和敌人作战。” 这段时间军长很少发言,即便是发言也是在参与计划制定的时候。之前虽然遇到诸多问题,整体来看并没出现超出计划之外的情况,大家也没轮到请军长说话的机会。现在局面有些超出预先计划之外,听到军长在此时下达了命令,司令部里面的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想一下军长的命令,司令部里头的年轻人也算是定住了神。其实最糟糕的局面也就是后续部队晚来两天。只要铁路桥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问题,步兵们大可靠工兵建成简单的通行桥梁。耽误的时间顶多两天。 也许是因为缓过来了神,祁睿找到了让自己愤怒的理由。24军的仗打到现在遇到不少敌人,却没遇到让他们不得不改变作战计划的情况。这么一路狂飙猛进,猛然遭到挫折的时候心里面自然非常非常不愉快。 “命令部队加强铁路巡视,防范敌人继续破坏。”祁睿对铁路问题下了命令。一座铁路桥被炸其实对步兵们徒步抵达前线影响有限。步兵们背着军用背包越过被破坏的铁路桥,徒步走到没被破坏的那边。不管那边是火车或者卡车,轻步兵们乘上车就能出发。 轻步兵能这么干,重武器却没办法如此解决。75炮一吨多重,平地扛就得十几号人。崎岖地形上的运输基本不用考虑。至于105炮么,更是完全没有考虑的必要。重装备能带来战场上的巨大优势,光复军对重装备的依赖度相当高。即便是友军的重装备,祁睿也不能对此视若无睹。 司令部外的黑夜中,枪炮声又开始激烈起来。看来在德卢斯的美国佬一点都没有放松的迹象,他们大有趁着光复军初到此地立足未稳的时候打乱光复军布置的意图。 即便南边的援军行动迟缓,祁睿还有来自北方的援军可以期待。他很快恢复了冷静,对通讯参谋下令,“通知各个部队,哪怕暂时后退一些,也不能让包围网出现任何问题。只要撑到天灵,我们就能让那帮美国佬知道地头蛇对上咱们这条强龙是个什么结果!” 军长郑明伦静静的看着司令部里面这帮年轻人的表现,祁睿平素很少说狠话,此时在压力下他还是没能忍住。这个所谓的地头蛇到底是指德卢斯城内的美国军队?还是在指那些活动在铁路线附近的美国小分队?郑明伦对此倒是有些兴趣。 不过郑明伦什么都没说,此时的战斗情况距离局势逆转差得远。24军的行军表现真的非常出色,郑明伦坚信自己的部队能够单独解决敌人,独占大功。 光复军对战争充满信心,光复军对面的美国联邦军队则大不相同。潘兴少校对孟德斯中校的佩服简直如同密西西比河般绵绵不绝。且不说中校的准确情报,光是能够身先士卒的带队作战,这就是无与伦比的勇武。虽然整个过程中并没有遇到任何真正的危险,可是距离三个人二十几米内就是十几倍乃至几十倍的敌人。孟德斯中校沉着冷静的应对,让作战轻易得到了成功。 孟德斯中校并不太喜欢听潘兴少校的赞美,摸黑走五英里的道路是件挺痛苦的事情。虽然亲自走过这条道路,但是孟德斯工程师只感觉非常担心。他担心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把大伙带上了错误的方向。作为小路,自然没有特别明显的痕迹。有些转折的地方完全依靠回忆才行。可这些回忆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相当模糊。 一英里大概有1.6公里,五英里就是8公里。在白天的时候一个多小时就能走完的道路,现在可就要花费数倍的时间。走了不到一半,孟德斯中校已经气喘吁吁,他的小队同样是喘着粗气。 “中校,我们休息一下吧。”潘兴少校擦了擦脸上的汗,对孟德斯中校提出了请求。 “好。”孟德斯中校答应下来。在黑夜中穿行所要经历的心理上的压力之大是他以前从未想到的,这种压力带来的体力消耗更是他从未想到的。 大家刚坐下,孟德斯中校就打开饭盒,让小队里面的众人吃那撒了盐的凉土豆泥。此时他们已经没办法加热食物。万一点起火来被中国人看到就完蛋了。大家可以偷袭中国人,可没办法和中国人正面作战。在这个小队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中国军队的手下败将,若不是运气好的话,他们此时大概已经被打死了吧。 几口土豆泥下肚,部队里面立刻就恢复了些生气。士兵忍不住问:“中校,我们只是再去炸一座桥吧?” “对。再炸一座桥就行了。”孟德斯中校答的非常肯定。 “为什么不能只炸一座桥或者干脆多炸几座。”士兵对此很是不解。 孟德斯中校耐心的解释着:“如果只炸一座,是可以通过两边一起施工来修复桥梁。炸了两座桥之后,维修就只能靠一边的设备力量。那样的修复速度是两边一起修复的四分之一左右。多炸几座桥和只炸两座桥其实没太大区别。而且我们就这么点人,雷管也不多。想多炸桥也办不到。” 士兵对桥梁工程与铁路工程并无概念,不过他们听明白了这位非常能干的中校大人绝没有让这支拼凑起来的小部队与中国人硬碰硬的打算。对于士兵来说,这一点就足够了。中校大人不逼着士兵们送死,这简直是上帝下凡。至于到底炸几座特么的该死的破桥,那都不算事。 小分队吃了点东西,又互相背靠背,三个人裹一张毯子眯了一阵。最后还是在孟德斯中校的催促下起身继续前进。 黑夜行路还是那样的困难,深一脚浅一脚,为了防止受伤,更要全神贯注。小分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他们终于看到了灯火。灯火并不能算很明亮,可黑夜中那无疑就是指路明灯。向着灯火方向走了一阵,小分队就听到了河水的声音。 “到了!”孟德斯中校声音里面有着极大的热情。一看地形,他就确定自己真的走对了道路。这座桥是一座令孟德斯曾经无比头痛的桥梁,承包商的做法简单粗暴,砍了些巨大的树木建成了傻大黑粗的支柱。这些支柱看着浑厚结实,实际上并非如此。特别是接口的地方处理的无比糟糕,支柱连接的位置更是糙的很。孟德斯工程师曾经不少次和其他工程师用这座铁路桥能撑多久来开玩笑。 一路上之上,孟德斯已经想好了破坏的位置。只要在接口的地方炸一下,其他本来就不稳当的位置就会受到更大破坏。以美国大建铁路时候的操行,只要有火车通过,这座看似没问题的桥就会被压垮。至少出现重大的结构问题。 不过这个思路虽然很好,但是有个问题。这条河河道比较深,铁路桥是架设在两个高坡上。想炸桥,就得先爬上桥面,在从桥面上翻下去。上一座桥还能用搭人梯的办法处理,而这座桥就不适合。 想了想,孟德斯中校就把潘兴少校叫到一边,把他面对的问题告诉了潘兴少校。潘兴少校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然后他为难的说道:“中校?要么我们爬上去吧。” “怎么爬?”孟德斯自然知道他们没有力量突破中国人在桥头的防御,如果能用爬的办法自然是好。 “用绳子兜着柱子,脚登紧柱子……”潘兴少校讲述着他的办法。 这次轮到孟德斯中校皱眉了,这个做法他没用过,而且听起来就感觉就需要非常的技术水平。 “谁来爬?”孟德斯中校问道。
第八百五十九章 痛快点 左府书房里,一道古朴的竹篾屏风后面,便是另一番光景。书架上陈列着精装的书籍,红木椅子、椅子上铺着绸面的软垫。桌案上放着大小一整排名贵毛笔,镇纸也是温润的碧玉制作。 雕窗上以碧纱为面,园子里的景色若隐若现,仿佛一副绿色水彩的风景画。 “哗……哗……”风吹拂着窗外的树叶,时不时一阵又一阵的响声。好像某种独特的音律,比丝竹管弦单调,却更加磅礴自然。 哪怕书房里摆着那么多书籍纸笔,左攸却没有看或者写一个字,他坐在椅子上,一边听着窗外的风声,一边用手指捻着嘴唇上的胡须。 左攸的胡子已留了起来,至少模样看起来更加老成。 这时一个穿着布袍梳着髻的中年人走到屏风旁边,抱拳道:“阿郎,护国公(罗延环)登门拜访。” 左攸一听眉头便是一皱,想了好一会儿,用一种夹杂着无奈不悦的口气道:“开大门,迎。” “是。” 左攸停止发呆,起身拿起幞头戴上,整理了一下衣装,这才慢慢走出书房。不管怎样,罗延环好歹也是国公,身份在那里,礼数不能荒废。比如平素不开的大门要打开,不能衣冠不整去迎接(否则便是不敬),只是礼数而已。 但这并不代表左攸真的愿意对罗延环尊敬……反而心里有一股怨气:这兄弟把老子坑惨了! 当初罗延环担心李处耘的处境,想找左攸结盟。天地为鉴,左攸真不想和他们掺和!左攸就算想掺和,犯得着那么急么?他同时是两个皇子的老师,究竟急个啥? 但罗延环这厮让左攸很失望,第一次找自己,很给面子很委婉拒绝了。后来居然用了很不给面子的法子:比如在马行街巷口守株待兔。 加上罗延环本来就和左攸关系匪浅,这样一来二去沟通,让左攸心里很不踏实。 而这次,又大模大样找上家门口来了……左攸难以闭门不见,因为毫无作用。这时才把一个国公拒之门外,又能说明什么?欲盖弥彰么? 左攸走出书房,便见一身常服的罗延环被带过来了,罗延环先抱拳道:“左辅政别来无恙,叨扰啦!” 左攸作揖道:“本该出府门恭迎护国公,又因衣冠不整得换衣服,怕您在外面等得急了。” “哈,左公便喜拘泥那些繁文缛节。” “请!” 罗延环与左攸走进书房,两个奴仆随即端茶上来。罗延环等着闲杂人出去,却似乎不想冷场,便指着书架上陈列的书籍道:“左公乃饱读之士。” 左攸不动声色问道:“罗公读过《春秋》、《史记》么?” 罗延环摇摇头。 左攸点点头,又问:“《诗经》哩?” 罗延环有点尴尬道:“大伙儿都唱过的那几首会背。” 左攸一副恍然的表情,轻轻说道:“史彦超也不读书,甚至根本看不起文人。不过他从不过问政事,纯粹就是个武将。” 罗延环道:“左公言下之意……” “坐,请茶。”左攸做了个动作,左顾而言他。因为国公明显比他一个内阁辅政级别高。 送茶的奴仆已经出去了,这间书房十分宁静,只剩“哗哗”的自然之音。罗延环提了一下袍服下摆,在椅子上坐下来,“我并不是要管那些事,可李兄是过命的兄弟,先前我也只是想帮他个小忙。” 左攸直视罗延环,缓缓道:“问题是,在那种节骨眼上,您罗公与河西军半点关系也无,却内外通信。官家知道了会怎么想?” “这种小事,你不说,我不说,送信的人不说,官家会知道?”罗延环皱眉道。 左攸坐在那里无言许久,然后指着几案上的两只茶杯:“在战场上,自己人就是自己人,敌人就是敌人,就像这茶杯里的水,您喝的,我不会端来喝。但也仅仅是在战场上如此这般。” 罗延环若有所思,看着左攸的眼神时而迷惑,时而又有几分怀疑。他摇摇头道:“左公能不能痛快点,别打机锋?” 左攸便道:“周端派人找我了。” “周端?哦,我想起来了,还在周朝时,那个投靠咱们的腐儒?”罗延环道。 左攸道:“他并非腐儒。”沉吟片刻,左攸又道,“此人在许州做长史,许州是官家龙兴之地,让他在那里做长史是莫大的信任和考校。但发生了什么?罗公也知道了,赵家一帮本该死僵的人,居然能在许州重新兴风作浪,更甚者,周端似乎收过那些乱党的贿赂。” “此人着实该死!”罗延环唾骂道,又疑惑道,“左公说他作甚,如今这岔上提他是何意?” 左攸闭着眼睛,无力地喃喃道,“周端确实该死,但为何处死、流放成千上万人时,没人把他写在名录上,现在忽然又有人提出他该死了?” 罗延环擦了擦额头,又摸了摸脑袋,他的脑袋形状很奇怪,看起来比脸大很多。他的脸颊微微抽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左公越说越玄虚,让我心里也慌了……周端在东京交往最密的人,就是左公罢?” 左攸坦然道:“我还收过他的钱。这种事儿……唉,咱们文官,可没有公侯大将那么丰厚的俸禄。我确实不知道周端的钱哪来的,本来也不必问。” 罗延环开始揉太阳穴,说道:“王朴等人要拿这事儿和左公过不去?” 左攸依旧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样子,好像全身所有力气都用到了别的地方,“王朴不至于,内阁辅政最多去政事堂,和他枢密使有屁关系!倒是黄炳廉心里想啥,说不清楚,他的资历、与官家的亲疏,都比不上我。” “黄炳廉这官儿要整你?”罗延环眼睛瞪得老圆。 左攸摇头道:“官家不点头,黄炳廉不敢动我。” 罗延环终于急得满脸涨红,骂道:“他娘的,你究竟想说啥?” 左攸睁开眼睛,也瞪着眼睛道:“或许是我的所作所为不算太严重,官家也是念旧情的人,所以并不想把我置之死地;于是借收周端钱的牵连,给弄个不大不小的罪……性命身家无忧,或许富贵也保全,但进政事堂执掌国策的前程,完了!” 罗延环听罢死劲挠了一番脑门,说道:“官家性情豪爽,怎地会把事儿弄得如此弯弯绕绕?” 左攸道:“官家不是史彦超那等人,更不是左某这等人。” 罗延环小心问道:“那我……” 左攸用很不确定的口气反问道:“当初东京兵变,罗公有勇有谋及时占领皇城西门,此事至关重要罢?” 罗延环道:“我有急智,可你们这种弯弯绕绕太多的事儿,我实在头疼。” 左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罗公不必太过忧虑……您比开国公(李处耘)的能耐稍差一点。” 不仅如此,关键现在国公大将们和朝臣不同,他们既无兵权也无实权。只要战事不用不可靠的人,压根不用对付他们。 左攸说罢,端起几案上的茶杯放在嘴巴前吹了一口气,却又复举在半空。 罗延环却依旧在冥思苦想。 左攸遂把茶杯重新放回去,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把罗延环吓了一跳。左攸站起身,长吁一口气:“罗公先请回,我进宫一趟,去向官家认错。” 罗延环愕然道:“左公说了一大堆,不过猜测官家已经知道咱们的事……” 左攸不客气地打断罗延环:“咱们之间没什么事儿,是你的事。我就是下不了台,莫名其妙见了罗公两三回,除此之外做过什么?我给开国公送过信吗?” “你……”罗延环神色一变,“你往官家面前一说,我怎么办?” 左攸皱眉道:“我还要说得多清楚,官家肯定已经知道了!罗公千万别觉得在下出卖您……若是成心,在下会办事之前会告诉您么,悄悄就去告密了。唉!现在我左右不是人。” 罗延环拽住左攸不放手,脸色也十分紧张。 左攸又语重心长道:“罗兄,您得想想官家是怎样的人。大许开国,里面水多深,不仅大多文武是周朝旧臣,还有不少是(后)汉朝过来的,更有五朝老臣。若是一个容易被蒙蔽的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心里没数的国君,大许是现在这样子?” 罗延环听罢手微微放松了一点。左攸不动声色地抓住他的手,掰开。 不料,罗延环猛地一下又抓住了左攸:“我和你一块儿去!” 左攸顿时瞠目结舌,沉默许久才道:“你若要去,你先去……今天之内,我明早一早进宫。” ……罗延环听罢只得离开了左府,回去磨蹭了很久,乘坐马车来到宣德门前,又在皇城外转悠了好几个来回。 忽然有宦官拦住了车马,上前说道:“官家宣护国公去金祥殿面圣,哟,正巧护国公已经来了。杂家带您进去罢。” 这下罗延环不必逡巡了,只好从马车上下来,跟着那宦官进皇城。 他被搜完身,从东殿入,然后进养德殿,刚一进去见到病怏怏的郭绍,便见郭绍面露喜悦的表情:“朕好久没见过战场上的手足了。”
第302章 解牛(十五) 孟德斯工程师气喘吁吁的靠在一棵树上喘息,在他旁边的七八个人同样气喘吁吁。孟德斯工程师的儿子班尼尔连靠着树休息的力气都没有,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喘气。 “先……先生们!再向前走两英里,我们就能到一座铁路桥。炸掉那座铁路桥,中国人就没办法乘坐……乘坐火车北上。”孟德斯工程师稍微匀了口气,立刻就对同行的那些人说道。 其他人都累的不行,对于孟德斯工程师的话并没有回答。这不仅是因为疲惫,更是因为他们其实也不懂这些东西。又歇了好一阵,与孟德斯工程师同行的一位联邦军人终于开口说道:“中校先生,联邦政府真的会给我们国会勋章么?” 孟德斯工程师心里面一阵苦笑,那位联邦军人也太可爱了,居然相信一位中校居然能够说得动国会给士兵授勋。但是这也是孟德斯工程师动员人的伎俩,他此时穿着一身意外挺合体的中校制服,这是几天前和孟德斯工程师一起行动的那位中校先生脱下的制服。中国军队在黑夜中对圣保罗城的美军穷追猛打,美军被打的落花流水。几乎到了绝境的中校突然用手枪逼着和他一起躲在一栋房子后面的孟德斯工程师换了衣服,他穿着孟德斯工程师的衣服在黑夜里逃之夭夭。 作为地头蛇,孟德斯工程师可没有坐以待毙。他带着被吓得不轻的儿子班尼尔一起沿着小路逃出了圣保罗城。在城外,他遇到了几位也是勉强逃命出来的联邦军人。此时是战争时期,各个部队跑到了他们从未到过的地方。部队和军官之间并不熟悉。所以孟德斯“中校”就带领着这几位联邦军人组成的小队开始北上,试图抵达北方的城市。 身为铁路工程师,孟德斯“中校”当然知道铁路系统的沿途物资存储模式。在铁路中间的车站打开秘密储藏格子,用里面取出的了枪支弹药和炸药武装了小队。又取得了一些口粮,孟德斯“中校”带领的小队继续北上。 此时铁路上已经没有火车,大家就沿着铁路向北走了几天。就在孟德斯觉得已经脱离了中国人进攻范围的时候,由南向北的火车惊动了这帮人。孟德斯“中校”可没有傻乎乎的前去拦火车,他带着不解的部下们往远处躲。等他们刚躲好,就见到火车一列接一列的通过,火车上都是中国军队。 所有的军人们在惊慌失措之余都对孟德斯中校投去了敬佩的目光,这种中校大人判断太正确了。若是他们试图去拦火车,注定会遭到中国人的攻击。只是此时军人生怕被凶悍的中国军队发现,都不敢吭声。孟德斯工程师同样说不出话来。中国军队不仅是在乘坐火车,他们更是在铁路两边颇为警戒。那些部队乘坐着奇怪的装备,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奔行如飞。看着那些装备,孟德斯工程师的儿子班尼尔有些结巴的低声对父亲说道:“sir,中国人在城里用这些装备拖运大炮。” 小部队看到了火车向北前进,就知道他们北上的计划落空了。中国人明显不是要去北方旅行,他们这是要进攻北方的城市。联邦军人们知道美国很大很大,然而看着满载中国军队的火车,这些美国军人竟然生出无处可去的感觉。到处都是中国人,到处都是中国人!南边、北边、城市、森林,这些军人到处都能看到中国人。 大家也不知道该去那里,只是准备先躲一阵子。到了下午,孟德斯工程师发现铁路上出现了由北向南行驶的火车,车上没有装载军人。作为铁路工程师,孟德斯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中国人这是要把空车派到南边,继续接应部队北上。 向着意气消沉的联邦军人们讲述了这个事情之后,孟德斯“中校”继续说道:“我们现在继续北上,炸掉铁路桥,让中国人无法运输部队。” 士兵们此时也晕着头跟着孟德斯中校前进,他们都不是本地人,所以本能的跟着军阶最高的人走。而且孟德斯中校也很有能力,轻松的就从空无一人的火车站那边找出了武器弹药和食物。这些士兵是在城东被击溃的,他们为了逃命可是连武器都给扔了。 即便如此,当他们理解了孟德斯工程师的话之后,士兵们还是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中校,我们这才几个人,肯定完不成这个任务。” “我们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勋章!”孟德斯“中校”用一种满怀信心的语气说道。 士兵们对勋章毫无兴趣,什么勋章都没有命值钱。看到这帮人的熊样,孟德斯“中校”脑子迅速回想着他所知道的所有勋章。片刻之后他大声说道:“你们跟着我干,我保证能让大家得到国会勋章!” 这下士兵们都愣住了,国会勋章是1862年时候创立的勋章。在南北战争中很多有卓越表现的军人都得到了这样的勋章。得到这样勋章的人无一例外都加官进爵,成了知名的人物。 “跟着我去炸了铁路桥,就能阻止中国军队北上。我们接着向东撤退,肯定可以摆脱中国人。诸位立下如此大功,一定可以得到总统嘉奖。更可以得到国会勋章!”孟德斯说的斩钉截铁。 也不知道是因为渴望通过国会勋章改变自己的命运,或者仅仅是孟德斯中校要亲自行动,士兵们也不知道脱离了队伍之后该去哪里。士兵们最后还是跟着孟德斯中校向北出发。 这次行军就没有那么幸运,为了避开中国人,部队没办法沿着铁路走,大家只能在山林里跋涉。荒山野岭里面跋涉格外消耗体力,连孟德斯中校这个本地人都累的几乎走不动。此时听到部下再次提起勋章的事情,孟德斯只能大声说道:“放心,只要完成这个任务,我们一定可以得到国会勋章!” 声音刚落,孟德斯“中校”带领的小队就听到就在他们身边的陡坡下传出英语来,“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是华盛顿派来的么?” 这一嗓子把孟德斯他们给吓的不轻,为了避开中国人,这些人专门选择了偏僻的道路。谁成想这里居然还有其他美国人。 而问话的部队并没有继续躲藏,随着一阵树叶草丛的响动,四五名骑兵牵着马匹从坡下绕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位仪表堂堂的少校,见到孟德斯肩头的阶级章,少校立刻敬礼,“中校,我是南塔科塔州的骑兵少校潘兴。” 孟德斯想上前握手,又想起部队里面讲的是敬礼。脑子里很快转了几圈,孟德斯“中校”很随便的给这位少校还礼。“我是华盛顿特区来的孟德斯中校。现在我们要去炸铁路,少校你还有多少部队,和我们一起去。” 潘兴少校听了对面的孟德斯中校的问话,他苦笑了一下,“我所在的骑兵团被中国人击溃了,只有我们几个人逃了出来。不过中校,您实在是让我敬佩。我愿意跟着您一起去炸铁路。” 孟德斯中校听了潘兴少校所说的前半段之后,心里面极为失望。他认为对面逃出来的这么几个败军大概是没有什么勇气发动袭击的。没想到少校毫不犹豫的决定跟着自己去完成更加危险的作战,这勇气可是不一般。 没等他想出来该说什么,就见对面的少校苦笑着问道:“中校,请问你们有吃的么?我们已经断粮一天多了。” 孟德斯中校带走了车站储藏室里面的不少土豆,他就拿了出来。军人们就赶紧拿出行军吊锅做了顿土豆泥,在土豆泥上撒了孟德斯中校带出来的食盐,配了一点奶酪,这帮人就开始吃起来。 潘姓少校吃的狼吞虎咽,连胡子上都沾了不少土豆泥。他吃的虽然快,嘴也没闲着。“中校,您要在哪里炸铁路?” “再向前走两英里就有一座铁路桥,炸了那座铁路桥之后再向前走五英里,还有另外一座铁路桥。我想把这两座桥给炸掉。”孟德斯工程师也是边吃边说。 “中国人一定会派人去守桥,我们能够成功么?”潘兴少校往嘴里又塞了两勺土豆泥,含含糊糊的问。 孟德斯中校真的没想到中国人会派人守桥的事情,被潘兴少校提醒之后,他心里面有些混乱。如果中国人真的派了部队严加防范的话…… “我有办法。到了那里之后就能完成目标。”孟德斯中校答道。 “真的?”潘兴少校眼中闪过了光芒,那不是疑惑的眼神,而是兴奋带来的激动。 “真的!”孟德斯中校回答的非常肯定。身为工程师,孟德斯对这条铁路上的一切都非常清楚。有几座铁路桥建设的时候颇有隐患,只要在那个一直困扰着工程师的问题部位用炸药一炸,桥肯定要塌。想到曾经让自己无比痛恨的施工问题居然成了阻止中国军队的救命稻草,孟德斯只觉得无比滑稽。 潘兴少校已经吃完了他那份土豆泥,用饥饿者特有的贪婪目光从别人没吃完的土豆泥上扫过,他立刻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先歇会儿。大家都累了。”孟德斯中校答道。 休息的时候,潘兴少校提供了骑兵们带的露宿工具,毛毯。大家挤着睡了一阵,在下午时分继续出发。天黑之前,他们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 果然如潘兴少校所讲,中国人在铁路桥两头设下了岗哨。那些看着结结实实的布袋垒成了掩体,重机枪夹在掩体上面。即便只是个冒充的中校,孟德斯也知道靠他们这点人上前就是送死。 然而孟德斯工程师早就考虑到了这点,他带着这支小部队沿着一条只有熟人才能知道的崎岖小道绕过中国步下的警戒圈。这座铁路桥设在一条河上,孟德斯中校抵达的地方正好是上游的浅滩。他们先从浅滩上涉水渡过这条不宽的河流,又通过小路绕了一大圈到了下游。 抵达了目的地,潘兴少校压低了声音,用崇拜的语气说道:“阁下,您调查的太仔细了。如果我们的团长有您这样的谨慎,我们说什么都不会遭到那样的打击。” 沿途之上孟德斯听潘兴介绍了骑兵团遭到了什么,这支经验丰富的部队居然傻乎乎的进了中国人的包围圈。结果遭到了中国军队的毁灭性打击。潘兴少校则是因为带队侦查,好不容易才逃脱了中国军队的追击。潘兴少校并不敢走大路,只能穿山越岭。因为地理不熟,他带队在山里几乎陷入了迷路的境地。 “我也是运气好而已。”孟德斯中校只能这么回答。若是告诉这位少校真实情况,大概少校立刻就会带着军人们逃之夭夭了吧。 此时天色已黑,中国人的防御阵地外面点起了马灯。在隐蔽的地方看着那些影影绰绰的光影,潘兴少校咬着牙低声说道:“中校,要让我去引开中国人么?” “为什么?”孟德斯中校一愣。 潘兴指着沉浸在夜色黑暗中的铁路桥说道:“您看他们的布置,他们的阵地上根本就没有灯火,只是远远的在其他地方点起了灯。这样的话,只要有部队进入他们的警戒圈,就会暴露在中国人火力打击之下。如果不能调动他们的部队,我们就没办法上了铁路桥。” “我们为什么要上铁路桥?”孟德斯反问道。 “啊?”潘兴少校愣住了。 “你带部队跟我来。”孟德斯说道。 潘兴识趣的跟着孟德斯进发,在黑暗中他们走的很慢。但是那向北的小路的确存在,跟在孟德斯中校背后,潘兴边小心的走路边问,“为什么不能上桥面?您带的炸药只怕炸不断支柱。” “你说的没错,若是平常时候的确要上桥面。炸断一段桥面之后,这座桥就没办法用了。”孟德斯答道。 “是啊,您说的没错。其实我倒是觉得我们把铁轨扒下来就行。”潘兴少校连忙跟风上。 “铁轨不破坏的话中国人只用再装上去就行。咱们根本没办法把铁轨给破坏到无法修理的地步。”孟德斯答道。 “我们找个临近河边或者山崖的,直接把铁轨扔下面不行么?”潘兴还是在以军人的想法发挥着脑洞。 孟德斯被这大外行话给逗乐了,先是一笑,孟德斯工程师解释道:“修铁路的时候虽然未必考虑到大规模战争的问题,但是小规模的铁轨问题我们都考虑过。所以在车站都会留下一定量的铁轨。我们几个人费劲千辛万苦破坏的那点铁路,随便拖来附近车站的铁轨就能修复。” “真的?”潘兴少校意外的问。 “当然是真的。不仅附近车站有备用的铁轨,如果是在山区的话,在不少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也会设下钢轨,就是怕出了事情没办法立刻对轨道进行维修。”作为专家,孟德斯讲述着维修的秘密。 “原来如此!”潘兴少校看来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知识,他的声音里面满是大惑得解的兴奋。 此时已经走出了一段路,孟德斯让大家停下,他对潘兴等人说道:“两人不要骑马,跟和我到河边。其他人在这里等我。” “我去!”没等其他人说话,潘兴立刻抢先说道。 班尼尔也想跟着自己老爹一起去,孟德斯抢先命令道:“你和其他人留在这里。” 那位曾经问过是否能真的得到国会勋章的士兵趁此机会表示要和孟德斯中校一起前去,小部队很快就组成。三人没骑马,只是背了炸药行囊徒步返回。到了河边,孟德斯回头吩咐了一句,“小心脚下。”接着带头走入了河里。 这条河的河床没什么淤泥,现在水草也没到丰盛的时候,三人踩着石头进入了冰凉的河水里面。中国军队为了避免遭到炮击,在桥头和桥上并没有点起灯火。这下反倒方便了这支小分队抹黑接近桥梁。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小心翼翼的三个人总算抵达了桥下。孟德斯松了口气,河水哗哗的流淌着,只要没傻到用力敲击木料,不大的声音都会被河水掩盖。 在潘兴少校和士兵的帮助下登上了一根支柱。用手一摸,那里的一个缺口还在。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捆炸药塞进缺口,孟德斯中校仔细检查了引信的安装,然后把导火索盘在一根横着的木头上。
第127章 后顾(中) 砰。 包永年宿舍的大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大嗓门如冲锋号一样响亮,进门也如冲锋一般,人影一闪就进了房间,“延之,听说了没,啊……” 在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几摞书,被他一脚踢飞,人也绊了一下,冲着墙壁直撞了过去,幸好伸手扶住了。 包永年叹了一声,从书桌前站起来,走过去,把书一本本的捡起来,重新放好在原地。 来人扶着墙,惊魂甫定,抱怨着,“好端端的在门后放这么多书作甚?” 想起之前要说的话,又兴奋着叫起来,“延之,你听说没有!?” 包永年独自蹲在地上收拾,叹着气,“子修,你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一点。” “像延之你这样,闷都闷死了。”子修一屁股坐在床上,“满屋子书,连张大点的桌子都没有,还就一张椅子。” 包永年整理着书,“这屋里摆了桌椅,就放不下书了。” 包永年的房间,纵横都只有八尺,放了一张床、一副书桌椅之后,只剩下几只脚站着的地了。体格稍壮一点的人,在里面转个圈都难。 而这样的单人间,只有不到两百名的上舍生才有资格住进来。其余五百位内舍生,四人一间房,四千余外舍生,更是八人一间,都是上下铺,也就房间稍微大那么一点。 子修撇了撇嘴,国子监生最好交游,房间里宁可不要床榻,也都要摆上待客的桌椅板凳,“图书馆里多少书?也就延之你才会在屋里藏书。” 子修念叨了两句,突地一拍脑门,“对了……都是延之你乱打岔,害我差点把事都忘了。” 他凑近了,神神秘秘的说,“延之,你可知道,出大事了。” 包永年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门扇正中一只硕大的脚印,再看看手里的书,封皮上也是一只脚印,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语气难知喜怒,“河东官军败了?” 子修惊得一声怪叫,“哥哥啊,你还真是沉得住气!” 包永年板起脸,“别浑叫。” “表叔!世叔!成不成?!”子修涎着脸笑道,“十四姑夫是十四姑父,延之你是你,何苦论得这么细。” 包永年脸板着,“你们想做什么?” “没有啊。”子修扬起眉,一脸无辜。 被包永年冷眼一瞥,他收起作怪的表情,冷笑道,“都堂选人不利,致使官军兵败。如今北虏肆虐河北河东,官军空拿着几千万钱粮,又换了贵到天上去的火枪火炮,却连一场胜仗都没有。”他呵呵笑了两声,“我看章、韩怎么办!” “子修此言差矣。”包永年肃容道,“这种时候,正应该同舟共济,不可乱了人心。” 子修立刻反驳,“不是都堂选错主帅,又何来今日之败?不是都堂妄起边衅,何来今日之战?不是都堂倒行逆施,何来人心浮荡?” “都商量好了?”包永年显然很是了解这一位的行事作风,直言问道。 子修凑近了包永年耳边,低声说了两个人的名字,“他们也一起,已经联络了数百人了。总要天下人知晓,” 包永年摇了摇头,对这位同窗世侄的话连一句都不信。 国子监中,各方势力交错,但立场偏向旧党的当真不多。完全敌视当朝宰辅的,则数目更少。短短时间,消息尚未辨明,哪里来的几百人? 故而他神情更加严肃,“临阵换将都是自取败阵之举,何论临战换相?国中生乱,得意的是岂不是辽贼!?”他苦口劝导,“子修,当以国事为重。” 子修闻言变了颜色,“孰为国事?章韩二贼阿附太后,囚禁圣上,此非国事?边乱可有重于纲纪?” 包永年冷笑一声,把手上被踩了一个脚印的《惠津纪要》丢在桌上,“就算你们能成功,你们想换谁上?除了章韩,谁能稳得住现在的局面?难不成还要老太师出来?” “为何不能?”子修冷容道。 “天子未曾当国,太师又已老迈,仓促之间,何谈安稳天下?更何况,章韩秉政十有余年,如参天之树,根基遍及朝堂内外,你们还指望一场边军败绩,就能动摇到都堂的根基?老太师若在京师,定不会容你胡乱行事。”包永年厉声斥责,口气又缓了下来,“子修听我一句,这几日就在监中,决不可外出。” “包永年,想不到你竟然如此懦弱!”子修则霍然而起,怒气勃发,脸都红透了,剑指包永年鼻尖,“我辈读书,胸口中怀的是一股天地正气。遇奸邪不拔剑而起,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枉自生为男儿!” 包永年不为所动,冷淡的盯着子修。 “延之。”子修的口气软了下来,“也许今日不能成事,但章惇已老,韩冈又是伪诈之辈,不敢妄毁前诺,只要能让天下人知道还有忠臣在,都堂诸贼败事,也不过三数年而已。” 包永年两只眼睛如剑一般刻在子修脸上,半晌叹道,“你是迷了心了。” 砰。 就如之前风暴般冲进包永年寝室的大门,子修又风暴般冲了出去。 包永年低头看着地上又被踢乱了书册,紧紧皱着眉头。 旁边的寝室大门吱呀打开,一位二十多岁蓬头垢面的眼镜书生探出了头来。看了看负气远去的子修,又看了看敞开的房门,就悄步踱了过来。倚在门口瞅着默然矗立的包永年,“怎么样?不拦着吗?”看他鬼祟的神情,却是把方才两人的争执都听在了耳朵里。 包永年还是一贯的平静语调:“何同年今天在监中。” “你怎么知道的……”惊讶了一下,眼睛书生就摇了摇头,叹道,“都忘了你是地里鬼,不出房门,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胡说八道。”包永年淡淡的骂了一句。 何执中是宰相韩冈的同科进士。熙宁六年到如今二十多年,爬到了判国子监的位置上,成为议政会议的一员,可谓是官运亨通了。 韩冈选了这位同年判国子监,其实就是在明着宣告世人,在铺垫了十年之后,终于要把气学定为正统,将新学的影响彻底排斥出去。 道统之争,到如今已经渐渐有了结果。气学独占鳌头,新学依然正统,然已如夕阳,至于洛、蜀、司马诸学派,全都是苟延残喘。 但这么多年来的争斗,使得各个学派都视其他学派为外道邪说, 不过更重要的,还是气学恰好在这时候取代了新学,在新任判国子监上任之后,连续三月的月考都是气学内容,使得浸淫新学十数年的诸多学子难以接受。之前的学问都成了废物,付出的努力都成无用功,那么多汗水,那么多时间,全都作废了,只因为宰相的一己之念。 国子监中,对此深表不满的大有人在。刚才远走的子修就是其中之一。他原本就要进入上舍的成绩,三个月的时间,直落到内舍最尾,当然怨气深重。 而包永年对此变化怡然不惧,他就算最后礼部试上出的考题是气学,他上舍前十,马上就能直接上舍及第的国子监生,也不怕与横渠书院的学生争一高下。 能在国子监中学习的都是一时人杰——尤其是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入内舍、上舍的成员——只要朝廷把要学的、要考的都公诸于众,绝大多数国子监生都不怕与天下士人竞争。只是一番怨气难解,就像有人看到家里买的黄金其实是黄铜,想要心平气和的确是不容易的。 “‘复正论,辟邪说!’” 相隔了半里,依然在国子监的丈二红墙之中,一处绿树荫荫的院落中,判国子监的何执中正从牙缝中迸出着六个字来。 “大胆!”他愤怒的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下了定语,冷静下来时,周围的官吏眼神中,都是胆战心惊。自他上任之后,为了推行气学,可是下了大力气去整治监中的‘不良’之风——只要是对推行气学不利,那就是不良。三个月后,他说话一言九鼎,气学也顺利的开始推行,而监中师生和官吏,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敬畏起来。 何执中满意的哼了一声,“从今天开始,国子学三舍统考,列入月考记录。” 连续两次月考都列下等,就要被记过,接下来三次月考中,再有一次被列入下等,那就会被开除出过国子监。这等事关前途的关键考试,没人敢缺考。 “议政,要不要派人拦着。”有人自作聪明的提议道。 “拦什么?”何执中冷着脸,凌厉起来的眼神让那人脸色一下煞白,“想学的就学,不想学的就随他们去。” 决绝的话语,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了,这位‘何同年’看起来已经得韩相公面授机宜了。既然如此,那谁还会蠢到去质疑。 好几个思路转得快的人都打了个寒战,说不定这一次的风波,就是都堂诸公自己弄出来的。 何执中很满意他手下人的反应,不过回想起之前韩冈的话,还是有点担心。 "钓鱼从来没好结果。"这句话,可不是什么好话。
第八百五十八章 迷迭香 这里整个院子都种着植物,连客厅里也摆着几架木架,上面放着花花绿绿的盆栽。郭绍坐下来闻着缤纷糅杂的花草香味,宁静的气味。 但他这回实在没有闲情逸致,身体的不适会影响心境。 就在这时,一个小娘捧着一只琉璃杯上来了。郭绍差点没认出来,这小娘是萧绰。萧绰被剃光的头发已长至肩部,梳起来又太短,她便编了一些小辫,看起来多了几分活泼俏丽,身上穿着坦领丝绸汉服,胸脯也渐渐隆起。 “陛下,您喝杯茶。”萧绰小心翼翼地说道,一副讨好的模样。 郭绍没吭声,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桌案上,露出一个光头,浑身不利索地坐在那里,神情复杂地看着萧绰。萧绰悄悄看了一眼他的头,脸上通红,似乎想笑又不敢笑。 罪魁祸首就是这娘们的爹!郭绍一想到萧思温就心生戾气,以前还敬这个敌人有几分见识,但这厮手段太下作了……风浪之下,流了多少血,偏偏这个幕后黑手还荣华富贵屁事没有。 郭绍随口道:“萧思温似乎完全想不起他的女儿还在朕手里。” 萧绰听罢面露惧意,将头埋了下去。 陆岚也过来了,微微屈膝向郭绍行礼。郭绍指着对面的藤椅,“陆娘子请坐。” 陆岚看了一眼郭绍的光头,轻轻道:“那时要剃掉陛下的头发,御医们都反对。陛下不会怪罪妾身罢?” 古人把头发看得重要,郭绍完全没那观念,顺口就道,“性命要紧,头发还能长。” 陆岚笑道:“妾身就知道陛下不是拘泥于世俗之人。” 郭绍伸手把玩着晶莹的琉璃杯,虽然端上来的人是契丹娘们,但在陆岚这里,他还是信任陆岚的。看着水里飘着细绿叶和白花,那叶子仿佛嘴唇一般,形状有点奇异,便问,“这是什么花?” 陆岚柔声答道:“迷迭香。” “哦。”郭绍点点头,没有继续谈论,显然他没有兴致。他挪了挪身体,又一本正经道,“陆娘子救治朕,朕今日前来致谢,你要什么,朕只要能办到必定尽力。” 陆岚听到这里脸上隐隐有些许失落,她抿了一下嘴唇做出一个微妙的动作,胭脂里似乎有珍珠细粉,在花草之间漏出来的阳光光线中泛着细腻的光泽;不经意间,郭绍觉得那晶莹的琉璃杯中的唇状草叶,似乎有几分相通之处。 她转而又露出了微笑,转头看着萧绰道,“我娘让燕燕来敬茶,想求陛下饶恕她,只要不伤她性命,不知陛下……” 郭绍虽然愤恨萧思温所作所为,但他还没有拿萧绰出气的想法。若是拿一个小娘报复,显得有点无能!关键是,也没作用。 “朕答应你。”郭绍毫不犹豫道。 他又琢磨,有时妇人反而比男子有心胸。萧思温抢走了白氏,害得她家破人亡,白氏依旧想保护萧思温的女儿;或许在辽国时,白氏对这个小孩有了一些感情。 陆岚听罢不好意思地说道:“陛下待我,果然有求必应。” 郭绍故作淡定道:“不过小事一桩。” ……宦官王忠百无聊赖地在门外等着郭绍,不远处李月姬还站在那里没离开。 王忠瞅了几回,终于走了过去和李月姬答话:“贤妃娘娘还不回去,在这里作甚?” 李月姬以前有点看不起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宦官,但在大许皇宫呆了那么久,似乎没原来傲气了,当下也接话道:“我想与官家谈谈。” 王忠皱眉道:“有啥好谈的?官家若想见你,不用你在这里纠缠。” 李月姬听到脸上有种羞辱的红色,“我并非想纠缠官家,但我是大许皇室贤妃。” 王忠冷笑着上下打量着李月姬,仿佛想起以前这不知好歹的娘们把他当奴婢、正眼都不看的模样,当下左右瞧瞧,低声道:“您这贤妃的名头,不知还能多久哩!” 李月姬听罢皱眉不语。 王忠又小声道:“陆娘子帮了陛下多少事儿,最近又立下救驾大功。这要换作一个男的,必封侯拜相,位列三公;可惜陆娘子是女儿之身……只好皇妃名分才能封赏。如今大许皇宫既有皇后,也有四个夫人,哪里还有位置?除非换掉一个……” 他说罢,颇有些揶揄地看着李月姬若有所思。 李月姬听得脸色发白,被王忠打量得身上发毛。其实这大许后宫的名位,她不是很在意,毕竟生来就富贵的小娘、又是党项人,但是……若她连皇妃都不是了,还能帮造反被抓的父亲么? 李月姬内心里看不起王忠这厮,但又不得不认为,这宦官说得很有道理。若要给陆娘子挪位置,她这个失势的罪犯之女,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看了一眼那院子的门,心中烦乱不已。 ……此时正在心烦生气的,还有周宪。 周宪看着面前的一盒珠宝,冷冷道:“周夫人,我帮不了你们!” 站着的妇人便是周端的妻子王氏。周端是周家的人,因为周宪的关系,很早就投奔郭绍,在许州做长史。 王氏梨花带雨道:“夫君真没有参与私通赵家的事。不过那帮官吏常年孝敬,不收反而得罪人!夫君也是没办法,逢年过节也要报答左辅政知遇之恩……此前夫君更不知道许州那些官吏竟然如此胆大做下大案,不然无论如何也不敢收!” 周宪冷冷道:“那你们为何不找左攸?我一介女子,如何管得了官场上的事?” 王氏哽咽道:“左辅政现在也自身难保,也想夫人有机会帮忙说说情。管案子的不是左辅政,是黄辅政(黄炳廉)和枢密院的人。” 周宪听罢更加生气,马上把头上和手腕上的东西当场取下来放在盒子里,向前一推:“你都拿回去!” “夫人,求您了!”王氏扑通跪倒在地上,“夫君总算是您娘家人,若是他身败名裂,对夫人的名声和地位也不好……” 周宪道:“你先把东西拿走。现在进出宫闱查得严,你拿了些什么东西进来,又拿了什么东西去,内侍省一清二楚。我如何敢收?” 这句话似乎还有点余地,王氏这才止住了哭泣,千恩万谢又好话说遍求情。 王氏答应把今天带进来的珠宝拿回去,却不收以前送的。周宪生气之下,脱口说那些东西来路不明,自己戴着嫌脏,一下子让王氏羞愧得无地自容。 好不容易才打发走王氏,周宪心里仍然烦躁不安。周宪心里看不起表姐陈佳丽,觉得陈佳丽矫情故作清高,实则就是个立牌坊的婊子!难道自己也变成那种让她看不起的人?她胡思乱想很多,认为此事迟早会被郭绍知道,她还怕被郭绍看不起。 ……郭绍从陆岚住处回到万岁殿,便见宦官杨士良在门口躬身站着。他转头向杨士良招了招手,杨士良跟着入内,附耳在郭绍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郭绍听罢坐在椅子上想了好一会儿,便说道:“娥皇性子清高,不是贪图那些身外之物的人,可是她那表姐陈佳丽,富可敌国,每次来宫里都戴着很稀罕的珠宝,从不重样。” “陛下英明。”杨士良道。 “传旨内库,挑几件好的珠宝,替朕赏给娥皇。”郭绍干脆地处理这件事。 “遵旨。”杨士良拜道,片刻后又不动声色地说道,“此事与周夫人干系不大,不过许州长史周端……” 郭绍道:“不是王朴和黄炳廉在办么?” “是,是。”杨士良应声而出。 郭绍摩挲着戴着幞头的脑袋,感觉这事儿有点复杂了……如果周端栽了,很可能牵扯出左攸。因为很早以前周端和左攸就关系不浅,郭绍用脚趾头都想得出,周端要是收了贿赂,必然会给身在权力中枢的左攸分享…… 这在官场上很常见,平时没什么事。可一旦出了大事,就要被扯出来。 郭绍无法证实这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凭多年对左攸的了解,他感觉左攸这次比较倒霉……罗延环找他,让他沾了一身腥臊,但极有可能左攸并不想主动与罗延环牵扯;平时又收了周端的钱,一直在东京的左攸估计也弄不清楚那些钱是哪里来的。 桌案上还摆着一枝碧玉汉天子笔,郭绍顺手从笔架上取下来,往砚台上来回一蘸,在纸上胡写胡画。一些人名,一些勾勾圈圈的联系。 郭绍没有想干涉案件,但如今看来,周端可能栽了,左攸不至于被一竿子打到底……毕竟要动内阁辅政,必须要郭绍点头。 里面的这些弯弯绕绕,好像永远也扯不清道不明,反正处理不完。郭绍看着墙上的大图,将目光放到了更宽的地方,那些图画边缘的空白,还有更远的地方,他不觉得自己应该被脚下的荆棘完全牵绊。 拿自己人开刀,总觉得少点气势。郭绍心里最惦记的,还是萧思温那厮 ...
第301章 解牛(十四) “阁下,您应该知道我反对帝国主义战争。”恩叔慢悠悠的说道。看得出,他的内心还是有不小的波澜。 “是的,我知道您的态度。我也反对帝国主义战争。”韦泽答道,“不过我看过你写的《反杜林论》这篇文章。世界的进步从来不是温情脉脉的,我相信您不是一个认为革命不需要流血的人。” 恩叔对此不置可否。韦泽则指着医院继续说道,“您现在看到的这些建筑,这些掌握了不少医术的医生与护士。看着多么和平,多么科学。但是他们最初的局面是何种样子,我可以告诉您。我最早组建的医疗机构是军医大队,那还是1852年,距离现在37年前。那时候根本就没有现在众多的门类,大家的目的就是一个,能够治疗战争带来的创伤。我还记得,一场仗打完,那些接受医疗培训的人员就到战场上,把被打死的敌人排起来,然后直接解剖。我不知道您能不能想象出那样的尸山血海。其实战斗被打死的时候未必会流很多血,相当一部分战死者是内出血而死。开始解剖的时候,反倒是大量的血液就流出来了。如果您能看到那样的局面,大概会被吓坏吧。但是现在这些干净整洁的医院都是源自屠宰场般的战场。所以恩格斯先生,人类的进步必然要有代价。” 韦泽提起那样的局面,心里面也感觉很不爽。现在进行尸检的法令是韦泽推动的,而在1852年,也就是37年前的时候,下令大规模解剖尸体的同样是韦泽。不得不回忆一些事情的时候往往带来的是负面情绪,更何况是那样血腥的场面。韦泽沉默了,他也觉得很不舒服。 宽敞的车厢内,韦泽和恩叔沉默了好一阵。恩叔终于开口打破了静寂,“那么阁下希望我在您推动的事业里面充当什么角色呢?” “您要对政策提出历史唯物主义者的看法。”韦泽立刻答道。 “难道中国缺乏唯物主义者?”恩叔这次嘲讽的味道比较重。 韦泽对这小小的刺根本不在意,他认真的说道:“中国文化里面不乏朴素唯物主义,但是缺乏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而且我认为,中国本身工业化时间很短,对于工业化的认识水平也不如那些有着上百年工业化经验的工业国。社会对工业化的制度没经验,更缺乏反思和认知。不能光埋头拉车,还得抬头看路。我希望恩格斯同志您能够成为一个提出这些看法的人。有些事情我实在是没有办法顾得过来。当然,我并不是让您充当一个批评者,而且我认为您也不是一个批评者。” “阁下不能容下批评者?”恩叔眉头微皱。 韦泽摆摆手,“我不是不能容下批评者,而是不接受那种以掀桌砸锅为基础的批评。如果批评的目的是要推翻现行政策,我对这种批评顶多做到听听就好。然而我不得不悲观的承认,以现在的社会发展水平,超过90%以上的批评的目的都是为了反对。而且一旦对他们过度容忍,这种反对的行动就会得寸进尺。我并不是说现有制度不能调整,也不认为有什么政策是该千年万年的执行下去。但是我不接受以掀桌砸锅为基础的反对。我也不会允许这种行动得逞。而您,恩格斯同志,您能提出的态度无疑可以作为一个标杆。更重要的是,我相信马克思先生能面对那群法国共产主义活动家说出,‘按你们的看法,我不是个马克思主义者’。那么作为马克思先生的战友,您一定会最大程度的阻止马克思主义的神学化。靠我个人的话,那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 看来最后这话的确打动了恩叔,他终于答道:“如果您所说的党校的聘书到了的话,我同意受聘。” “谢谢你,恩格斯同志。”韦泽向恩叔伸出了手。两秒钟内,他的手掌就和恩叔的手掌握在一起。 “如果您在美国搞屠杀的话……”恩叔还是有一丝迟疑。 “如果我在美国屠杀手无寸铁的民众,您可以随时离开。”韦泽毫不迟疑的答道。 谈话结束之后,恩叔下车去医院看同行的同伴。韦泽则回办公室继续工作。看着路上路边处于和平生活中的人们,韦泽就忍不住想起在北美纷飞战火中的儿子祁睿。战争能极大的改变一个人,等再次见到祁睿的时候,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儿子会变成什么模样。韦泽又期待又担心。 但是担心也没什么用,韦泽计划在第一阶段的战争结束后亲自到北美视察。那时候一定可以见到儿子祁睿。除了抱着希望之外,韦泽发现自己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146 潘文珪负甲拔县 关云长渡淮克城(十三) 一楼喂度娘
第299章 解牛(十二) “阁下,您这是在卖弄学识么?”翻译转述恩叔的话时语气恳切,明显有个人情绪投入。 韦泽很多年前就从厚脸皮变成了不要脸,被人如此质疑,他就跟没事人一样。“马克思主义的基础就是不断进步的科学,如果马克思主义不能随着科技与技术的进步而发展,那就会被弄成马克思原教旨主义,或者共产主义原教旨主义。在我看来,历史唯物主义是那么简单,那么的朴素,那么的接近生活。搞的脱离生活,搞的高高在上,那是玩弄宗教的手法,这不是科学的态度。” 恩叔微微笑了笑,这等话一般来说是他对欧洲共产国际那帮人说的话,那些人对与共产主义的理解其实与韦泽讽刺他们的话差不多。他们认为那是一个可以用来当做旗帜的口号,那是一个可以用来反抗所有不公不义的图腾。至于这个图腾本身代表着什么,欧洲共产国际的那帮人反倒研究甚少。与之相对的,中国对共产主义的宣传并不多,但是在国内好像并不是特别的宣传。 “阁下,您方才所说的那些内容难道就是正确的么?把一切都认为是物质的决定,难道不会是一种对人类自主性的否定?”韦泽那番有关大脑思维构造的内容给恩叔不小的触动。韦泽用放大镜和手术刀在活人脑子上切来割去的图像莫名其妙的就冒了出来,哪怕知道韦泽其实不会这么干,恩叔还是生出一种强烈的危险感觉,这种强烈的主观臆测对恩叔来说是很罕见的事情。 韦泽靠在沙发上,他很喜欢这个问题,“科学和对错其实无关。科学是一种态度,是一种方法。历史唯物主义认为我们掌握的都是相对真理而不是绝对真理,但是我们如果能够沿着科学的态度去继续发展,我们也有机会随着积累掌握绝对真理。我其实很希望有人能够提出更加科学的脑结构和人类行为理论来。如果有了那样的准确的认知,我们就能让我们更具有力量。” “但是那样精准的分析,那样明确的结果,难道不会成为宿命论么?”恩叔微笑着看着韦泽,他其实也很喜欢这个问题。 “如果是别人问我这个问题,我大概就不能用轻松的态度去讨论这种空对空的问题。人类现在的常见反应之一,首先不得不违心的接受一个看似荒诞不经但是暂时无法否定的科学理念,再对这个理念进行一番唯心主义的评论和猜测。当那些空对空的说法已经无法自圆其说之后,再被迫按照自己的思维无限扩大。最后在束手无策的那种幻想里面呈现‘虚无主义’的颓废态度。这是一个个人的态度,如果这态度扩展到整个国家,那种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问题的集体心态就会让一个国家呈现出衰亡的迹象。所以,恩格斯先生,我可以和您非常轻松的讨论各种问题,但是一旦要面对社会层面的时候,我就必须谨小慎微。这不是宿命论的问题,这是一种生产力无法解决人民面对的难题时很容易引发的社会问题。” 韦泽长篇大论的讲,恩叔也静静的听。这种把所有问题都归结于生产力发展水平的看法让恩叔觉得有些不太对路,生产力的解放的确能够解决很多问题,但是把所有的问题都压在生产力发展水平之上的人物,韦泽是恩叔见过的第一个人。这种只谈生产力不谈生产关系的态度让恩叔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 恩叔很怀疑韦泽始终不提生产关系是不希望和外国人谈及这个问题,但是仔细想来,恩叔又觉得不太可能。在和马叔的信中韦泽从不反对生产力对生产关系作用。这样一个注重生产力发展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生产关系视而不见。 想到这里,恩叔问:“阁下,您为何不谈谈您对这些理论的执行呢?” “所有的具体执行都给我带来了很负面的感受,所以我没办法谈这个。”韦泽答道。 这下翻译同志们都傻眼了,他们瞪着韦泽,连翻译工作都暂停下来。若是只有这么一句话,翻译们大概也不至于这样的愕然。这次的谈话内容一直超出了翻译同志们的想象,那些尖锐平直的内容一直在给翻译们带来相当强烈的负面情绪。如果韦泽跟在世神灵般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吹嘘他战胜了所有的负面情绪,翻译同志们大概还能有种平衡的感觉。现在韦泽居然率直的承认他自己其实也为此感受到沉重的负面情绪。翻译们就感觉非常糟糕。 如果韦泽自己悄无声息的,沉默不语的走到苦海边,并且自己在里面航行。大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现在韦泽不动声色的把这个苦海给大家看了,等大家看到这玩意之后,他并没有热情洋溢的说,“大家跟着我走,一定能渡过这样的难关。”而选择了面无表情的说:“大家就在这里无穷尽的熬下去吧,因为我也是这么苦熬的。”如此的领袖简直是不称职的代表。 不过翻译们很快就恢复过来,倒是不是他们的心理上得到恢复,而是他们受到的职业训练让他们在这等局面下下意识的选择继续工作。 恩叔并没有对韦泽所说的内容感到意外,如果韦泽兴高采烈的说他能够如何如何的解决所有的问题,那恩叔对韦泽的评价大概就是“一个很卓越的骗子”。若是这些困苦能够简单渡过,那人类早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了。世界各国的革命流了那么多的血,中国三十多年前爆发的革命中死了上亿人口,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中国也仅仅在反封建上迈出了巨大的步伐,在建设上迄今为止也没有出现能令人感觉眼前一亮的体系和理论。即便知道建设出一套体系和理论的难度,恩叔也不能不感觉有些失望。 想到这里,恩叔对韦泽说道:“阁下,卡尔一直有一个疑问,您到底会是一个革命者,或者成为最大的反革命者。在卡尔看来,您有着卓越的能力,有着深远的眼光与执行力。您把人类社会向前推动了很多,但是这并不妨碍您会成为历史上最大的反革命者。判断您是革命者或者是反革命者的标准在于,你所创造的一切,最终是归于公有制或者私有制。” 翻译没想到这洋鬼子说话这么直白,居然敢用反革命,还是最大的反革命来形容韦泽。翻译完之后,翻译看着毫不生气的韦泽,心里更加不爽起来。韦泽都督难道对外人就这么客气不成?被外国人抨击到这样的地步,他为什么就不生气呢?哪怕是为了那些崇拜韦泽的人,好歹也有些反对的表示吧。 韦泽明显没注意到翻译的情绪,恩叔转达的马叔的看法真的让韦泽颇有被触动的感觉。他有些不过脑子的答道:“马克思先生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让我一个人彻底扭转私有制,这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么。” 恩叔点点头,他一直认为马叔对韦泽的要求未免太过于苛刻了,苛刻到不像是历史唯物主义者会说出的话。如果个人的能力能够彻底扭转世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世界已经到了只差这么一个人的那点微薄力量就可以完成最后一步的程度。现在的世界别说资本主义制度依旧强悍有力,连封建制度也没有完全走入历史的垃圾堆。韦泽对于封建制度的评价真的相当程度的扩张了社会理论的深度和广度。 消灭土地分封并没有消灭封建制度,权力分封同样是封建制度,还是更高级别的封建制度。而且这种权力分封更具备隐蔽性和欺骗性,也就是说更具备合理性。 当然,当下的这个世界甚至远没到可以去从容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整个世界有太多人挣扎在饥饿边缘。中国的崛起只是让工业化文明以惊人的速度覆盖了整个地球而已。十年前,大概还有一个非洲处于工业文明之外。而五年前达成的列强瓜分非洲的协议,让这片最后的非工业化的土地也被迫卷入全球范围的工业化浪潮之中。 现在的地球上,每一条边境两边都是工业国,或者至少是背后站着工业国的农业地区。北美爆发的战争更是两个工业国之间的战争,而且在其他关系紧张的地区,军事冲突大有一触即发的模样。 指望韦泽一个人能够解决所有问题,带领着整个地球的人类走上更加光明的未来。恩叔认为有这等想法的人实在是太小看人类了。 就恩叔整理着自己想法的时候,韦泽开口了,“公有制和私有制都必须是解决当下问题的手段,如果公有制和私有制都能够解决当下问题,我当然会努力推动公有制。但是只有私有制能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也会去选择私有制。就如我国的餐饮业,我实在是没办法用公有制来解决。但是像自来水这样的行业,我就必须用公有制来解决。这些问题都不是一句简单的所有制关系来解决的。” 恩叔对此非常认同,世界或许很简单,但是简单的口号从来不可能真正解释世界的本来面目。就在他等着韦泽对此有所阐述的时候,韦泽说道:“恩格斯先生,我个人希望您能留在中国。不知道你对此是否有兴趣?” “阁下希望我能为您效力么?”恩叔倒也想过这样的可能,所以问的很坦率。 韦泽的语气同样坦率,“我个人并不需要别人为我效力,对于那些优秀的人物,请他们为别人效力就是笑话。甚至境界不到恩格斯先生您这样水平的,他们也能清楚的认识到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想请恩格斯先生参与在中国建设更先进制度的工作。我个人觉得您对这份能够实践您的社会理念的工作大概会有兴趣。” “您是以互相平等和尊重的态度来对待部下的么?”恩叔问。 韦泽不喜欢这个问法,而且通过翻译交谈对韦泽来说并不能生出友好的感受,哪怕是和恩叔这样的大人物也是如此。他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的周围并没有部下,我的周围都是同志,都是有着和我差不多政治观点的同志。我们集结在一起的理由不是他们隶属于我,而是他们同样隶属于有共同政治理念的政党。我并不是请您加入光复党,而是请您留在中国一起参加建设新制度的工作。” “也就是说您并不是邀请我加入您的政府喽?”恩叔用欧洲的习惯问道。 “我们这里只有人民的政府,所有政府的正式名称都是人民政府。您想加入我的政府,也找不到属于我的政府。”韦泽苦笑道。 “不加入光复党,也不加入政府,那么您希望我在哪里起到作用?难道是作为您的幕僚或者秘书行使权力?”恩叔直奔主题,也的确戳到了要害上。 韦泽一时有些语塞,如果不归属政党,不归属政府,那恩叔大概只有韦泽的私臣这么一个身份。但是这难不住韦泽,“我邀请您加入党校,作为党校的聘任教授参与课题研究。” “学术机构?”恩叔半自言自语的说道。 “对,历史唯物主义作为一门科学,自然要在学术机构里面存在。”韦泽有些敷衍的答道。这次交谈持续了不短的时间,韦泽也觉得情绪没有最初时候饱满。更重要的是,马叔对韦泽的评价的确让让韦泽心情受到不小影响。 在21世纪,韦泽所在的圈子里面有种看法。正因为马叔创造性的提出了革命性的纲领,揭示了资本主义营运的本质。所以挽救了资本主义。《资本论》的确名副其实,就是让资本营运变成了一门科学。 后来苏联出现,欧美资本主义制度在争霸的时候不得不表面上抨击反对马叔的理论,实际上从马叔的理论中汲取了无数的营养。在1950到1970年间,在欧洲一度出现过国有制企业规模超过私有企业的局面。 但是随着苏联的崩溃,欧美觉得自己赢过了共产主义,所以志得意满的宣布共产主义失败了。在韦泽看来苏联的失败与共产主义失败没啥必然关系。共产主义制度是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之后人类社会不得不采取的制度,苏联则是苏联人创造的一个国家,这两者没啥必然联系。 原本有着这样超然的心态,韦泽对于社会制度的旗帜化一直没关注过。没想到韦泽不关注,马叔却很是关注。最后还给韦泽扣了个“最大的反革命者”的大帽子。若是别人这么骂韦泽,韦泽笑笑就过去了。从内心来说,韦泽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比韦泽更反动。不过在开宗立派的祖师爷面前,韦泽心里面总是虚的。更何况公有制和私有制的问题如此难以解决,韦泽也知道他穷尽一生也无法做到什么根本性转变。 就在韦泽情绪低落,想赶紧结束谈话的时候,他听到恩叔问:“阁下,我想问个问题。您对人民民主有什么看法。” “人民民主是个过程,而不是结果。难道马克思先生相信一人一票的模式能够真正解决问题么?”韦泽心里面有气,说话也有些犯冲。翻译们倒是意外的情绪饱满起来。在那个洋鬼子对韦泽都督进行了一系列极为不敬的质疑后,韦泽都督还招揽那个洋鬼子。虽然不敢因此在言辞里面动什么手脚,然而翻译的情绪中的负面内容可想而知。现在都督有些不高兴了,翻译们反倒高兴起来。 韦泽对此早有很多考量,这部分内容是韦泽对自己非常不满的方面。所以他的语速有些加快,语气也显得凝重。“我认为的人民必须是劳动人民,权利和义务的对等内容也需要进行讨论。” “您看不起人民?”恩叔从中感觉出了些什么。 “不!”韦泽用力摇头,为了表达自己的情绪,他连连摆手,“人民是最聪明的,是最智慧的。因为他们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不同,他们每天都要面对现实问题,都要进行生活和生产的实践。所以人民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人民最清楚问题在哪里。小看人民的人是最愚蠢的人。但是人民知道发生了什么,人民也是正常的人类。这时候就出现了生产力水平低,以至于无法提供人人民解决问题的手段的矛盾。我并不是指人民缺乏主观能动性,能解决现实问题的的确是那些实践者。但是这里面的矛盾的确非常复杂。” 恩叔听着韦泽的话,一句“难道您想建立以您为核心的世界吗”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是恩叔忍住了。用这样的话去批评人很容易,但是批评别人和能够解决问题之间往往毫无关系。恩叔对此非常了解。 “阁下,我现在不能答应您的邀请。不过我最近会留在中国,请您允许我在中国旅行和调查。”恩叔说道。 “最近几天会有聘书送给您,想调查的话还是党校更有效率。你可不要小看我们的党校。那里可是人才荟萃的地方。”韦泽不软不硬的给恩叔下了个通牒。
第298章 解牛(十一) 书房里的交谈者只剩下韦泽和恩叔之后,其他孔武有力的翻译都退场了。现场留下一位女性翻译和一位文质彬彬比较消瘦的男性翻译。保卫部门已经检查过恩叔的装束,没什么毒药毒刺之类的玩意。以恩叔69岁的年纪,真的暴怒起来和不到60岁的韦泽都督动手,大概韦泽都督一只手就能把恩叔捏死。能确保安全的时候,大家还是愿意显得更友好从容些。 烟草、咖啡、甜点、葡萄酒上了桌台。恩叔微笑着问韦泽,“阁下,您为何不给那些人机会?” “他们能见到我难道不是机会?”韦泽反问。 恩叔点上烟斗,抽了一口上好的土耳其烟草,这才慢慢说道,“但是你不会后悔没能看到他们出色的一面?” “我无求于他们,所以自然不会关心他们。”韦泽答的非常简洁。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确,恩叔自然不会自作聪明的去挑明韦泽其实也是想通过这些人带话给欧洲共产国际的意思。而且恩叔的确有些问题,这些问题他也不是很喜欢在别人面前说。此时机会正好,恩叔问道:“阁下,难道您有克服经济危机的办法?” “马克思先生早就把经济危机产生的理由讲的再清楚不过,我的办法不是去解决经济危机。我们现在还没遇到经济危机,为何要去解决一个暂时不存在的问题?经济危机是诸多矛盾的表现结果,那些深层次的矛盾中关键的一个就是技术停滞。太多的钱投入到了立刻就能产生利润的行业中去。事实上社会在那些利润点上的需求其实没那么大,能提供给资本的回报也没有那么多……” “您还是用资本营运的模式来实现社会运转的么?”恩叔直接问道。 “在现代工业社会里面,资本代表的是能动用的生产力的品质和数量。现阶段我还找不到更科学的模式。”韦泽回答了这个颇为尖锐的问题。 听韦泽回答完,恩叔立刻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我知道贵国是由政府强行投入大量资源到科技研发和劳动力培训上,这在欧美来说是根本无法实现的手段。但是贵国在这方面的投资是如何保证一定能够有效率的?” 韦泽觉得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尖锐,科学研究的投入规模庞大。如果研究方向有问题,那就一定会出现巨大的浪费。中国的科技研究投入产生了规模巨大的回报,这真不是中国科学工作者们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能耐,只是因为韦泽能够提供研究方向,这些方向都是工业国经过上百年实践证明的正确方向。 既然不能告诉恩叔某些真相,韦泽就只能用别的真相来掩盖。“我们有一个内部研究的科学体系,我们称为科技树体系。”韦泽边说边画了一个大概模式给恩叔看。 恩叔看完之后乐了,他打趣的说道:“这画风大有欧洲神秘主义的风格。” 韦泽只能笑笑,他总不好意思说,我这是抄袭那种炼金术士的橡树风格。 说笑归说笑,恩叔也大概明白了一些东西。他收起笑容问韦泽,“您树立的制度真的能坚持50到80年么?” 韦泽挠了挠脸颊,尝试着组织一下语言。至少在光复党内还没人能直接提出这样的问题,很多人不敢,更多人是不愿。思忖了一阵,韦泽开口说道:“能不能坚持那么久,要看的是政治制度建设。人类思维模式的驱动其实不是理性驱动,而是感性驱动。让我们做出选择的大多数是那些非常直接刺激我们肉体神经元的事物。而所谓的思考,更多的是类比法。也就是机械唯物主义那套。那套玩意很容易就产生出一个观念,能找到一个放诸四海皆准的‘真理’来解决所有问题。人类的大脑进化到现在,并非是要进化到一个能够实事求是的模式,所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能力都是后天训练出来的。至于纯粹理性这种脱离了肉体的玩意,更是千锤百炼也未必成功的能力。” 说起这些的时候韦泽语气轻松,听这话的恩叔却没有韦泽这样的态度。人类思维模式在欧洲也是非常高深的学问,也就是说研究的人非常少,成果更是少的可怜。研究者们提出的更多是假设,至少在恩叔接触到的人中,还没有能像韦泽这般做出总结性判断的人物。 “能详细的说说么?”恩叔完全有了兴趣。 “你曾经说过一句让我无比赞美的话,劳动创造人本身。人类的大脑有存储单元,也有更多神经元连接。这些神经元连接的模式相当一部分是靠人的意识来组合强化的。就像是刀子刻出来的痕迹。恩格斯先生,您恋爱过么?”韦泽在一番很正经的问题后提出了一个看似不怎么正经的问题。 “我恋爱过。”恩叔坦然承认。 “在和您深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您会感到熟悉吧。而在您失去那个人的时候,您会感到痛苦吧。如果采用刻出痕迹的解释方式的话,那就是已经经过长期事实强化的神经元链接模式形成的回路接受到了与之相抵触的信号。这些信号让您的大脑明白这个回路是错误的。然后就如用砂纸,用钝刀把刻下的痕迹抹去,再刻上与之相反的信息那样。作为承载体的大脑感受到了这种改变带来的刺激。而这种刺激又和其他相关神经元发生了联动。” 在韦泽作解释的时候,翻译完全听傻了眼。一些词汇在英语里面根本不存在,翻译遇到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翻译的问题。而且翻译虽然不明白一些词汇的内在含义,但是汉语望文生义的特点又让翻译们模模糊糊的明白了很多。至于韦泽所讲述的东西也让聪明伶俐的翻译们感受到了某种难以反驳又让人不得不生出反驳冲动的合理性。 翻译好不容易调整了心态和思路,想方设法将韦泽的话翻译给恩叔听了,恩叔随即陷入了沉默之中。即便他深爱的妻子已经去世了好些年,可失去妻子的痛苦,以及之后每次认识到自己已经失去挚爱之人时候感受到的痛苦对恩叔还颇为清晰。那真的是铭心刻骨的疼痛,是深入灵魂的痛苦。然而这种会被认为是精神世界的东西在东方大皇帝韦泽的理念中竟然完全变成了一个肉体化的存在。 恩叔并不想认同韦泽的理论,因为他不由自主的感觉韦泽在亵渎很多珍贵的东西。但是恩叔却又不能不承认韦泽所说的也许有道理,身为唯物主义者,恩叔并不相信真的有灵魂的存在。作为第一性的物质,必然是人类肉体先存在,才出现了基于肉体的思维和理性。从这个最基本的唯物主义的事实来讲,韦泽所说的内容首先就更符合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 但是,但是啊,这种更符合唯物主义原理的观点为何让人如此不愿意认同呢?承认一切智慧和感情都源自肉体本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当那些被视为独一无二的珍贵事物被解释为大脑原本就有的基本机能的时候,这话为何让人感到有种珍贵的事物被亵渎的感觉呢。 “那痛苦的感觉又来自何方?大脑?想法?”恩叔终于继续问下去。 “那是大脑弄错了。你感觉心痛,那是真的。你的心脏接到了痛觉的信号,但是那些信号不是真的因为你的心脏出了问题,而是那种脑回路重写的时候引发了一些与心痛类似的神经链接,大脑分辨不清这中间的区别,就把这信号发出去了。”韦泽非常诚恳的解释道。 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生出差不多的想法,“你能不能别说了!”
第297章 解牛(十) “再过20年,中国人口一定可以超过10亿。 我希望到那个时候中国拥有45亿亩……”韦泽慢悠悠的和恩叔谈着他对中国未来的规划。见到恩叔眉头微皱,韦泽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他换了一个度量标准,“那时候中国有300万平方公里适合机械耕种的农田。农村人口大概在3亿左右,实际农业人口大概9千万,人均耕地面积有不到四公顷。” 恩叔的表情很认真,看来他的大脑正在快速对韦泽提出的数据进行计划。其他几位和恩叔同来的欧洲人大概是没有恩叔的境界,他们的脸色大变,估计是被韦泽动辄以百万千万十亿为单位的计算方式给吓住了。 “45亿亩耕地,一亩年产一吨,15亿人口的粮食需求大概能解决……”韦泽说的慢条斯理,同时观察着恩叔的表情。必须说,韦泽此时也有些拿恩叔开开心的打算,虽然是智者,但是恩叔并没有实际管理一个国家的经验。在这样庞大的数字面前,恩叔会有什么反应呢? “阁下,我知道中国的亩的概念。也知道中国的换算中,一公顷等于十五亩。”恩叔打断韦泽的话,看着韦泽并没有生气,而有种释然的表情,恩叔继续说道:“阁下,按照您方才的计算,一个人平均3吨粮食,能吃完么?” 韦泽故意板着脸说道:“我们不可能光吃粮食,饮食包括肉类,蔬菜,水果,还有酒类这种粮食加工品。按照现在的转化比例,肉类是十比一的转化率,酒类的转化率也差不多。三吨粮食大概就是三百公斤肉类的水平,平均一天还不到一公斤。” “中国真的能提供这样规模的劳动力么?”恩叔直接问了韦泽这么一个问题。 韦泽看恩叔没被坑住,心里面很高兴。他微微点头,“我们中国有十亿规模的人口,当然可以提供这样规模的劳动力。而且中国技术发展很快,劳动力水平会飞速提升。之所以要选择适合机械化耕种的土地,目的就是要让劳动效率更高。更多的农产品和矿产品,才能有更发达的工业。” “中国真的不担心经济危机么?”恩叔无视他基本上不清楚的问题,单刀直入他此行的核心目的之一。经济危机是困扰欧美资本主义国家的顽疾,马叔很想看到中国大皇帝韦泽会如何面对发生在中国的经济危机。可惜的是,马叔到死都没能看到。现在是1889年,恩叔今年已经69岁了,这个年纪已经超出了此时世界的平均寿命。即便没有人生七十古来稀的话,身为欧洲人的恩叔也认为能够活的超过70岁算是寿命很长的范畴。所以恩叔很担心自己活着的时候能否有机会看到中国爆发经济危机。虽然不相信韦泽拥有克服经济危机的理论,但是恩叔不得不这么问一下。 “依照我的看法,我认为在未来30年内中国未必会出现经济危机。如果30年后中国没有走上资本主义制度的轨道,经济危机大概会在50到80年左右爆发。”韦泽根据自己对后世的经验提出了自己的预测。 “……”恩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50到80年……,依照现在的世界普遍寿命来看,如果韦泽的预言没错,那些1889年出生的人大概没机会活着看到中国爆发经济危机。当然,中国大皇帝韦泽陛下这傲慢的宣言里头也算是有些谦逊,他承认中国也会爆发经济危机,如果中国走上资本主义道路,经济危机也变得不可避免。但是半个世纪后爆发的经济危机,这样的预言给恩叔的感觉不是神机妙算,而是荒诞不经。 抛开那些影响自己思路的说法,恩叔继续化繁为简,直入主题,“阁下为何认为中国的经济危机会在50到80年后爆发?” “在50到80年后,科技技术的发展大概会进入瓶颈期。科技技术发展停滞,意味着生产力发展的停滞。生产力的停滞意味着社会前进的动力已经不足以解决面对的问题。任何国家政权无法解决眼前问题的时候注定要出现问题,这就是国家的特色,这也算是人类的本质之一吧。”韦泽很认真的给恩叔了一个答案。 恩叔暂时沉默了,这个回答的确给了他一个思考的空间,虽然50到80年后恩叔肯定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就如韦泽所说,死神是站在年轻人一边的。它已经用镰刀收割了马叔的生命,要不了太多年,死神的镰刀也会收割恩叔和韦泽的生命。活着的人们终会被那把从未停止过的镰刀收割掉。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大概也会如此。所以恩叔更愿意考虑一下韦泽的立场何在,这可是马叔生前一直关心的内容。 就在会面短暂陷入沉默的时候,恩叔旁边一直沉默的几位中的一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阁下,如果您建立一个共产主义国家,这些问题应该都能解决。” 这话看来在这位心中憋了很久,他说完之后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如释重负和非常兴奋的表情来。不久前韦泽毫不犹豫的撵走了一个被韦泽认为浪费他时间的人,其他几位知道自己真的没能力介入中国的国家营运层面,所以强行忍住先不吭声。现在韦泽和恩叔讨论的内容终于进入了一个相对理论化的层面,这位觉得介入谈话的时机到达了,于是开口插话。 韦泽抬眼看了这位一眼,说话的这位想来应该是欧洲共产国际的高级人员,不过肯定不是列宁或者铁人大叔。既然不是这两位,韦泽觉得喷他们也没有欺师灭祖的心理负担。带着轻松的态度,韦泽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我一直对欧洲的共产主义运动没兴趣,也没有支持的打算。我想大家都很清楚。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我现在不妨和大家说说。在我看来,共产主义制度是在不断解决社会面对的问题之后最终选择的一个制度。但是这个制度并不是所谓的完美的解决一切问题的制度。如果就是我为什么主观的不愿意去支援欧洲共产主义运动的原因。我觉得欧洲很多共产主义者们把共产主义制度看成能解决一切的万能药,看成了某种被命名为共产主义的在世神灵。这种看法和我对共产主义制度的看法背道而驰。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这就是我不支持欧洲共产主义运动的根本原因。” 欧洲来的那几位当然知道中国大皇帝对欧洲共产主义运动的冷漠态度,这种冷漠的态度与韦泽对已经过世的马叔那种几乎无微不至的照顾形成了鲜明对比。所以欧洲共产主义运动家普遍认为韦泽是个看人下菜碟,交友时只是对对方的声望感兴趣的那类人。非得说的话,欧洲贵族中不乏这类人。韦泽身为中国皇帝,会这么做也不让人意外。没想到现在韦泽居然要公开自己不乐意支持欧洲共产主义运动的理由,而且摆明了看不起欧洲共产主义运动家,这下几位的脸色都更加难看起来。 方才说话的那位因为感到自己被触犯,他腾的站起身,就准备指责韦泽。没等他说话,旁边身材结实的翻译也腾的站起,满脸杀气的挡在那位面前。这时候那位才想起自己所面对的是中国的皇帝,这位皇帝可是个从来不吝使用暴力的人。 “大家请坐下说话。”恩叔先缓和了一下气氛。他其实也不喜欢韦泽的这种态度,不过他同样很想知道韦泽为何要对马叔格外对待。这个问题恩叔好奇了很久。 哪怕是只看恩叔的面子,韦泽也没有撕破脸的打算。他挥手示意让翻译先坐下,等大家回到了基本的谈话局面之后,韦泽慢悠悠的说道:“在我看来,共产主义是人类社会不断发展前进的结果。但是在欧洲的很多人的自我认知里面,共产主义制度成了他们参加社会运动的起因,好像共产主义制度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原因一样。我之所以非常尊敬马克思先生,是因为马克思先生指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是生产力。我为他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是为了让他能更好的做出这些方面的科学研究成果。而我不支持欧洲的共产主义运动,是因为我感觉那些运动不科学。谁会在盐碱地里面种庄稼呢?” 听了韦泽的话,恩叔没吭声,那几位欧洲来的共产主义活动家也暂时没吭声。韦泽继续说道:“科学在于能否证伪。马克思先生提出的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我认为这就是科学。因为这种观点是可以证伪的。而你们提出的只要我给你们支持,你们就能搞成革命的说法是一厢情愿,连证伪的价值都没有。反动派就跟灰尘一样。笤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你们拥有的力量和申请的援助根本不足以干掉反动派。既没有理论的建树,也没有实践的可观察性,我不支持你们的理由就在于此。” 那几位共产主义活动家听了韦泽的话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停了片刻,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起身退场。 等那几位离开书房,韦泽对恩叔微微一笑,“只剩咱们两位谈话,我觉得轻松很多。你觉得呢?” 恩叔看着韦泽波澜不惊的神色,和发自内心的微笑。他突然怀疑韦泽方才说的那番话是不是处心积虑的选择。虽然那话的确没错,但是韦泽的情绪变化实在是令恩叔有些把握不住。
第296章 解牛(九) 恩叔神色坦然的坐在沙发上,作为在英国商业也曾经表现极为出色的工业家,他并不讶异于韦泽表现出来的果断。当然,同行而来的欧洲社会活动家们的感觉就大不相同。也许是太容易就得到了中国大皇帝陛下的接见,这些人对于韦泽的预判和现实的差距未免太大。 然而韦泽发话了,对这帮活动家早就极为不满的翻译兼警卫们二话不说就起来“送客”。那人没想到中国人如此的率直,这做法哪里是传说里含蓄隐忍的中国风格,简直比欧洲的君主更简单粗暴。 被迫离开的时候,那位扭头看了看坐在韦泽身边的恩叔。他终于认清了现实,中国大皇帝韦泽真想见面的其实只有恩叔一人而已。这想法立刻激发出他内心的一丝嫉妒,同时他也万分期待恩叔能够说服韦泽。让这位作风粗暴的中国大皇帝认识到历史并没有站在他那边。 等那人走了,恩叔开口问韦泽,“阁下,我曾经看过很多您写的文章。在文章里面我并没能看出您竟然如此热爱战争。” “我觉得把热爱换成敢于更好些。”韦泽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您相信战争能解决问题?”恩叔则就此提出了看法。 韦泽摆摆手,“战争解不了不问题,但是战争能解决产生问题的人。如果我们从人类社会的角度来看问题的话,那么一切问题都是人引发出来的。虽然你看待问题很深刻,不过我必须说,这次挑起战争的理由并非是我们中国先提供的。” “然后您就国内问题国外解决?”恩叔的话还是这么直率,虽然也是在批评甚至嘲笑韦泽,恩叔对于那位被撵走的同行者并不是很认同。恩叔觉得那位同行者犯下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他以知识份子的传统习惯看问题……,也就是说,只要不是他认同的人,都比他愚蠢。恩叔并不完全认同韦泽的行动和一部分看法,可他绝对承认韦泽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能够站在权力的顶端,能够实施跨过几万公里的远征,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与无能和愚蠢无法划上等号。在恩叔看来,即便韦泽依旧有愚蠢和无能,那也得是以全知全能为标准。全知全能的标准可不仅仅在韦泽之上,更在地球上所有人之上。在这些不全知全能的人中,韦泽或许是最接近那个全知全能境界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那也得看是现在的国内问题还是未来的国内问题。”韦泽不希望和恩叔打马虎眼,同样他也饶有兴趣的尝试着考验一下恩叔的眼光到底能深远到何种程度。 恩叔眼睛稍微眯了一下,韦泽的这番话其实也很有些陈词滥调的意思。“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我们的子孙”,欧洲的君主和从政者们太多次说过这种谎言。韦泽说的没错,如果他消灭了美国,占据了那么巨大的领土,的确可以让中国缓解人口压力问题。 在见到韦泽之前,恩叔先在中国旅行了一番。那发达的铁路与航运系统自然不用再说,沿途的城市人口之多,规模之宏大,都让恩叔有些理解了八亿人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每一座城市都充满了人口,每一条街上都是楼房。从南海到广东,从广东到江浙。这样的城市一座接一座,仅仅恩叔到过的城市人口,大概就比整个欧洲的人口更多。 当恩叔抵达了被称为光明之城的南京之时,他不得不为这座中国的首都赞叹。伦敦、巴黎、柏林,和这座城市一比就显得狭小寒酸。充斥在那些城市的肮脏和污秽更没办法和南京相比。 “阁下,您或许是在为未来的中国未雨绸缪。不过我很好奇的是,您准备把您所创立的一切交给谁呢?是资本拥有者或者是无产阶级?”恩叔最终说出了以认同韦泽为基础的话。 韦泽眼睛一亮,他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就是这样,就该是这样!韦泽的心情终于轻松起来,对他的质疑就该是这样。即便这种话也经常从20世纪乃至21世纪的民粹们口中说出,但是韦泽相信恩叔绝不是民粹。被一个这样精明的人用如此朴质的问题质疑,韦泽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我相信一定能够实现,虽然我认为实现的条件和大家相差很大,不过那并不等于我不认为一定能实现。基于这样的立场,我当然希望能够让劳动者们拥有生产资料。”韦泽慢悠悠的回答着恩叔的问题。 恩叔也不怀疑韦泽本人不支持资本主义制度,如果韦泽支持资本主义制度的话,他就不会几十年如一日的在中国搞起土地国有制。 “阁下准备怎么确保您的愿望能够真的变成现实。而且我很怀疑阁下您在未来真的能够保证中国不会分裂成美洲的中国与亚洲的中国么?”恩叔对于战争的看法很犀利,一路上他也对未来进行了不少推导。 韦泽笑了,和高人谈话就是这个好处,大家太明白了,实在是太明白了。亚洲与美国的距离一定会引发很多问题。即便韦泽的愿望成真,未来难保地跨亚洲和美洲的中国不会出问题。从这个角度来看,恩叔说话实在是够客气,他并没有嘲笑韦泽发动战争会失败的可能。 带着笑容,韦泽回答着恩叔的问题,“在我看来,同时存在亚洲的中国和美洲的中国,也比一个中国一个美国更好。子孙的事情就让子孙来办好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们瞎操什么心呢。这个世界一定会是年轻人的,哪怕我们老家伙们再去反对,死神也站在年轻人一边。” “哈哈。”恩叔也笑了,他也是个老年人,所以他其实不太喜欢韦泽看问题的态度。但是韦泽的话里面却有种强烈的生命力,以这样的态度看问题,连让事物终结的死亡都变成了推动社会的动力一般。恩叔即便不喜欢这话,却很喜欢这种态度。 笑了片刻,恩叔说道:“也就是说,我已经没有办法让阁下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喽?” 韦泽微微点头,“真心说,我在年轻的时候有过无数的后悔。那些错误的选择,那些我失败的事,失去的人。那所有的一切都曾经让我痛彻心扉。不过后来我承认了这些事实,我只是个凡人而已。从那时候之后,我判断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每天拍拍胸脯问自己一次,我是否尽力,是否问心无愧。凡事竭尽全力就好。” 恩叔愣了片刻,然后微笑着说道:“原来阁下竟然是这么感性的一个人,实在是让我意外。” 随同恩叔同来的人脸上露出了懵b的表情,他不知道恩叔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这种态度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感性。如果谈得上感性,那也是有后悔伤心,会感到痛苦的那个韦泽好不好。一个承认自己不过是凡人的家伙真的能称为感性么?能同恩叔同来,也算是有些见识的。那些真正承认自己不过是凡人的家伙,大概都不是软柿子。 接下来恩叔则和韦泽谈起了有关中国土地政策的事情,欧洲的共产主义者们对中国的土地国有制非常着迷,有关中国土地国有制度的研究报告连篇累牍,来自中国官方的政策文件更是欧洲共产主义者乃至社会主义者们趋之若鹜的宝典。这些人能看到的真正的公有制的实践只有在中国才有,除了中国之外的其他国家,私有制已经基本瓜分了国家的一切。所以绝大多数社会主义者都支持中国的一切,他们想方设法的为韦泽的政策作出正面的注解。 当然,也有一部分共产主义者在反对韦泽。他们反对韦泽的理由是韦泽还不够进步。就如土地政策一样,中国土地国有制度的理论与实践很简单,土地国有,所有人都只拥有使用权。选择土地劳动的人与国家签署种地的协议,国家为土地利用者提供科技和政策服务和管理。 欧洲对这种“改变不动产的全部法权根据”政策的评价非常两极化。有认为这种做法不过是让私有制更加合理,有些人,特别是那些立场比较右倾的社会主义者们对这种理念则是极尽赞美。他们认为中国大皇帝韦泽的以“明确打击封建关系”的立场实行了完全的革命。更何况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里面也明确指出,共产主义者们不反对人民占有社会产品,共产主义者们只是反对生产资料的私有化。 看得出,韦泽对此很有兴趣。然而听了个大概之后,韦泽问恩叔自己的看法,恩叔率直的回答,他不太愿意对此事作出过于明确的评价,倒不是他不敢,而是他不想这么做。中国的土地国有制度里面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而且有些部分明显是临时政策。既然不知道韦泽的计划,恩叔就不认为自己喷韦泽有什么意义。 “阁下,所以我很想问您,您发动这次战争的目的何在。”恩叔觉得此时是问这个关键问题的好时机。 “国内问题国外解决。”韦泽也实事求是的给了恩叔一个回答。
第827章 实报实销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在科研领域,有一种迷信,叫做你倒霉就一定会倒霉到死定理,简称墨菲定理加强版。 这种迷信经常发生在以下场合:你觉得经费勉强够项目完成,那经费就一定不够——墨菲定理标准版。 非常担心项目申请不能通过,于是项目申请果然就没有通过——墨菲定理标准版。 连续数次终于通过了项目,觉得自己好倒霉的时候,就有更多的倒霉事发生——墨菲定理加强版。 在墨菲定理加强版中,农林和生物的研究者是最苦逼的。 以果树栽培学的博士生为例:哎呀,累死了终于通过了项目,只要申请到平均经费,就能顺利完成实验了,于是,经费果然未达到平均水平……哎呀,累死了终于把成本节省下来了,只要扦插的枝条正常发育,就能进行下一步了,于是,扦插的枝条果然没有正常发育……哎呀,累死了终于让扦插的枝条发育了,只要按时浇水和施肥,可爱的果树就能顺利结果了,于是,可爱的果树果然没有结果……哎呀,累死了终于让果树结果了,只要扦插过的这根枝条上的果子,正常发育起来就可以毕业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位路人经过了校园试验田,望着栅栏里的果树上红彤彤的果实,突然想起少年润土的故事,据说,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是不算偷的…… 于是,果树栽培学的博士生被延迟两年毕业。 搞生物学的,虽然做着科学的事,但在决定命运的课题面前,很多人还是免不了迷信——例如耐热聚合酶组的赵主任。 发现耐热聚合酶的难度超出想象以后,问题就接踵而来了。 “主任主任,提纯遇到问题了……” “主任主任,原料又不够用了……” “主任主任,冰箱坏掉了,里面的菌株都毁了……” 烦心事一件跟着一件,根本没有让赵主任休息的时间。 疲惫不堪的拖到周四,赵主任再去参加会议的时候,忍不住在脖子里戴上了一串雕了文殊菩萨的挂件。 在1985年的当下,在脖子里挂珠珠串串的人还是很少的,放在前些年,这些都是反革命戴珠珠串串罪,少有人敢于挑战。 当然,现在是没人说这些故事了,但赵主任戴上这串文殊菩萨挂件的时候,真的是因为他没办法了。 比起一周前的会议,本周的研究会议,却是显的沉闷许多。 美国人带来的刺激随风而去,毫无实质性的帮助,转而留下的却是巨大的压力。 在此背景下,其实每个组都自然或不自然的加快了进度。 直到进度难以推进为止。 赵主任左右张望一下,心里暗叫不妙。 冠冕堂皇的会议前奏刚过,赵主任就身体前倾,准备发言。 这时候,只听李主任道:“查院长,我们组遇到困难了,实在是没办法……” 赵主任愕然转头,抢话都抢一样的话,这样好吗? 查院长有所准备,可还是揉揉眉心,烦闷的道:“我怎么感觉,你还是有办法的。” 老李是个老资格,嬉皮笑脸的道:“办法肯定是比困难多,只要经费够多就行。” 查院长放下手,诧异的看向老李:“这一个月,你就把几十万花完了?” 他预料到情况又开始变的不好了,却没料到情况变的这么不好。 “总共才二十几万,您别几十万几十万的,弄的数字贼大。”老李嘿嘿的笑。他的心态还是比较轻松的, “二十几万还不多?”查院长的眼睛都瞪出血丝了。钱这东西不比政治影响力什么的,影响力用了不一定会少,钱用了是一定会少的。中科院也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单位,这年头,自己赚不到钱的单位都很难混,中科院这样纯花钱的单位更是不好活,一些研究所甚至都到了发不出工资的边缘。 查院长是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终于搞到了如今的经费,也是看着杨锐和PCR的研究很是稳当,他才有了这一次的投资。 查院长做梦也没想到,杨锐竟然能闹出失踪的毛病来,连累的各个项目组的进度都严重拖后。 “其他组呢?其他组怎么样?”查院长想要听个好消息中和一下。 其他四个想要抢着说话的组长,瞬间沉默下来。 查院长脸色一冷,道:“上个星期,不是进度都很快吗?章乐山,你说。” 他直接点了名字,也是心情很糟糕了。 章乐山愕然抬头,左右看看,低声道:“查院长,我是在北大的离子通道实验室,这个……实验也不是太顺利。” “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北大的离子通道实验室有自己的任务,所以只能给我短期借调人手,我找他们协调,他们又说主任不在,我找北大方面要求,蔡院长也是一直推脱。”章乐山也是满肚子的委屈。 查院长皱眉:“你之前难道没有遇到这个问题?” “之前的实验难度不大,只要借用一些仪器,自己再买一些材料就能解决问题,现在的话,我觉得可能需要一两名助手。”章乐山说的委婉,其实就是他自己做不下去了。 科研这种东西,就像是小学生做手工,你想做个大差不差的东西出来,并不是特别难,但你想做个精细产品出来,那就不容易了,哪怕是叠一艘小纸船,要想叠的完美,都是需要试来试去的。 章乐山年轻时做研究,也是非常认真细致的,但这一次,或许是面前的诱惑太大了,或者是心思从科研飘到了政治上面,章乐山做的并不是特别仔细,若是别的实验,这也算不得什么,偏偏PCR的相关研究都非常考究,毕竟是DNA分子级的转录和复制,纯手工操作的实验,稍微有一点差错就要重来的。 不等查院长给出解决方案,其他两位组长也赶紧诉苦,不抓紧诉苦的话,万一分资源分不到自己怎么办? 几个人都眼巴巴的看向领导。 查院长再次体会到做领导的沉重负担,苦笑道:“你们说来说去,都是要钱要物啊,就不能自己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 “院长,能想的办法,我们都想了。” 几个人齐齐叫唤起来。 查院长摇头:“经费我都拿出来了,你们现在叫苦叫累也没用了,再想要多的,不可能了。” 赵组长首先不行了,叫道:“查院长,再想想办法吧?” “我没办法了。”查院长甩锅道:“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止是追加经费的问题了,你们要是一点成果都做不出来,这些经费的开销,才是大问题。” 赵主任凌然一惊。他做项目的初衷从来都是为了钱,做耐热聚合酶也不例外,虽然不敢像是以前那样的百分之三五十的贪,但拿走百分之十之类的,也是必然要做的事。 这种众所周知的事,赵主任向来是看做灰色收入的,然而,上级要查的话,灰色黑色就是两张嘴了。 赵主任又忍不住要叫出来的时候,章乐山抢先道:“还是想办法联系杨锐吧。” 他仍然是副组长,是五个人里最不划算的一个,面对越来越难的项目,他是最想要找到杨锐的。 查院长问:“怎么联系杨锐?” “我们再成立一个项目组。”章乐山咬牙道:“整个项目组都分给杨锐,再找人说合一下,他说不定会满意。” “六个项目组里分一个半给他?”不用其他人说,查院长自己都摇头:“事已至此,杨锐不会满意的。” 虽然没见过面,但查院长现在也算是了解杨锐了。曾经的愤怒随着时间渐渐淡去,留给查院长的,更多是无可奈何。 章乐山舔舔嘴唇,道:“那就给他一个大项目组。我们五个组合并成一个大项目组,再给杨锐一个独立的大项目组。” 这是把己方的人都给降级了,章乐山说出这个法子以后,肩膀一缩,就等着挨骂。 然后,久久都无人发言。 “试试看吧。”赵主任没把握做出成果来,更是不在乎名义了。 老李也无所谓的点点头,他是想省一份心。 查院长见此,也不由深思起来,过了一会,道:“那就放个风出去。不过,我觉得还是不保险。老李。” “恩?” “我记得,你有几个公安部的朋友,能不能请他们帮个忙,找找杨锐?”查院长低声下气的道:“这都快两个月了,杨锐又是个年轻人,不可能藏到老鼠洞里不出来,我估摸着,他起码要找个地方继续看文献吧,不可能彻底脱离。” “行,我问问看。”老李答应了一声,又问:“给经费吗?” “给,实报实销。”这句话,是查院长今天说的最肯定的一句话。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826章 没想到 美国人尤其是达尔贝科的积极联系,给了章乐山等五个组以极大的刺激。 章乐山等人,为了迎接美国人的到来,毫不犹豫的增加了PCR相关实验的经费投入。 如赵主任的耐热聚合酶组,甚至还为了提高速度,增加了开支和人手。 整个学部的生物部门,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局面,查院长每次从办公室出来巡视,看着属下新成立的实验室呈现出的活力,都深感欣慰,只觉得整个科研体系,似乎都要被自己带活起来。 赵主任等人也觉得很爽,相比自己做研究,重复实验或者说是逆向工程,总是让人心里更有底。 创新这种东西,就像是一座没人去过的深山老林,你钻进去,不一定能得到什么东西,唯一确定的,是你要费老大的劲才能钻出来,甚至还有再也钻不出来的可能。 重复实验或者逆向工程就简单了,它就像是去一座著名的名山大川旅游,你钻进去,基本能够确定自己能够得到什么东西,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努把力,费点劲,说不定还要再给点门票,如是而已。 比起深山老林,自然是前人开发好的名山大川更舒服了,若是能省掉门票和路费,那就更好了。 赵主任等人的爽快,起码持续了大半个月,到二月中旬的时候,赵主任本人的耐热聚合酶组,首先出现了问题。 “按照文献做出来的聚合酶,耐高温最多只能到45度,无法再提高了。”负责做实验的研究员朱光辉焦头烂额的向赵主任报告。 “不是让你重新做了吗?”刚刚从东来顺回来的赵主任满嘴流油,顾不得品咂味道了。 “我重新做了,还重新分离了菌株,但做出来以后,耐高温也就……提高了两度。”朱光辉说的又快又急,说到具体的温度的时候,才降低了语速,也是心情焦躁。 赵主任紧皱眉头,一会儿,道:“45度,也差太多了。” 朱光辉有些脸红,转瞬又挺起胸来解释道:“我知道45度是低了些,但比我们之前做的耐热杆菌方面的研究,这个温度已经提高了不少了。” “杨锐做耐热聚合酶以前,最好的耐热聚合酶都达不到40度,我们现在起码提高了20%。”旁边有另一位研究员也说了起来。 “杨锐可是把耐热聚合酶做到了90度以上。”赵主任只觉得牙齿之间绷的紧紧的,像是有肉丝塞进去一样。 朱光辉的脸红了起来,他之前就怕赵主任这样说,现在终于还是听到了。 “再多一段时间,我们应该还能有所提高。”朱光辉的声音像是正在烤肉似的,是低而细的滋滋作响。 “提高到多少?”赵主任问。 “50度应该没问题。” “50度没有任何意义。”耐热聚合酶是PCR仪工作时的原料,必须能忍受96度的高温,在此温度以下的聚合酶,都不过是普通聚合酶而已。 如果没有耐热聚合酶,那就要回到手工PCR时代,像做麻辣烫一样的做DNA复制。 可以说,耐热聚合酶是PCR仪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可以说,是有了耐热聚合酶,才有了一代PCR仪,没有耐热聚合酶的PCR技术,只是一项能用的技术而已,最多叫做PCR0.1。 赵主任用严肃的眼神盯着朱光辉。 朱光辉磕磕绊绊的道:“我们还需要时间。” “我们有时间,你需要多久?”赵主任的表情并没有缓和,他知道肯定还有问题,否则,前面一个半月,尤其是正式开始以后的半个月,实验室的气氛不会那么好。 朱光辉果然道:“我们发现了几个之前没有预料到的情况,现在,在攻破难点以前,还不能确定具体时间。” “再给你一个月,能做到什么样?” 朱光辉小声道:“一个月不够。” “一个半月?” 朱光辉微微摇头。 “两个月?” 朱光辉的脑袋低垂。 “你说个数字。” 朱光辉想了许久,道:“半年……” “半年能做出相同的耐热聚合酶?” “也许能做出能用的耐热聚合酶。”朱光辉的声音更低沉了一些。 能用和相同可是两个概念。耐热聚合酶作为一种酶,其实是有最佳工作温度的,所谓耐热,通常是指在高温条件下也能发挥作用,也就是所谓的能用,但是,要在高温条件下发挥最佳效能,这个就非常难了。 杨锐做的准备工作充分,尤其是方向清晰,才能做出好用的聚合酶。 但对赵主任的实验组来说,这个问题就没有如此简单了。 然而,作为PCR仪最重要的原料,耐热聚合酶好不好,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最终的PCR仪的效果。 赵主任沉声道:“只是也许?前两天,你还很有自信吧。” “我们没想到随着温度升高,遇到的问题也几何级数的增加了。”朱光辉面向颓然。 赵主任黑着脸,道:“给我看看。” 朱光辉忙不迭的将实验记录拿出来,然后给赵主任说明遇到的几个关键点。 赵主任是实验室负责人,科研的水平亦是不弱。 看了一会,赵主任就发现,朱光辉的判断并无差错。 “这就麻烦了。”赵主任抖了抖实验记录,脑袋里想的都是经费和时间。 虽然是逆向工程,而且有文献参考,但具体的实验步骤、材料和细节是不清楚的,依旧有无数种的交叉可能。 赵主任的实验室在条件上不如华锐,资金不如华锐,方向和指导细则也不如华锐,而他们投入的时间,也远远达不到华锐投入的时间,做不出来,才是理所当然。 同样去名山大川旅游,假如钾离子通道相关研究是爬华山的话,耐热聚合酶大约相当于爬玉龙雪山,比不上华山的艰险,但一样的辛苦和危险。 这样的旅游区雪山,准备充分的话,身体健康的人都是能爬上去的,所差的无非是时间和精力投入。 杨锐当初用了小半年的时间准备,半年的时间来做,实际操作的黄茂更是小牛级的人物——他目前的水准自然还达不到小牛,但他的实验能力,已经可以比肩小牛了。 赵主任估计不足,只当泰山来处理,自然会估计错误时间,造成延误。 “主任,现在怎么办?”实验室里,一名研究员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在一个实验室里,最大和最重要的负责人,通常是不用亲自做实验的,这就像是大酒店里最大和最厉害的行政主厨,通常也不掌勺一样。 实验室的负责人,除了获得项目和经费以外,主要就是确定方向和解决问题,就好像行政主厨,主要决定一道菜怎么做,以及遇到了问题怎么办一样。 除此以外,他自然还要监督时间和经费开支,就像是行政主厨要卡紧上菜的速度,限制原材料的使用一样。 平时,实验室主任想吃东来顺就可以去吃东来顺,可到问题浮现的时候,它就必须做出决定了。 赵主任却是满脑子的浆糊。 国内以前是没有做过耐热聚合酶的。 在PCR以前,这原本就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科研分支。 因此,从科研的角度来讲,从无到有的做出了耐热聚合酶,而且将耐热聚合酶的温度提高到了40度以上,这是个很不错的成就了,足以填补国内空白——等等,国内空白已经被杨锐填补了,这大约也是有人不喜欢杨锐的原因之一,以前的时候,国外做个创新性的成果,国内抄过来,这就是填补空白了,现如今,杨锐做出了创新性的成果,国内抄过来,啥用没有。 所以,在科研界重新发明一个词汇以前,填补国内空白这样的经典表述,就变的不好用起来了。 就耐热聚合酶而言,杨锐其实是提前数年做出了耐高温的聚合酶原料,他为此投入了的资本,却是赵主任无法提供的。 “没想到啊……”赵主任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啊……”几支科研组,陆陆续续的都陷入了沉思。
第294章 解牛(七) “中国人打到了德卢斯城!”这个消息传到华盛顿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总统阁下是被秘书从床上摇醒的。 得知了最新消息之后,总统阁下睡意全消,立刻到了办公室召开会议。 此时的战争部已经二十四小时值班,那些大员要么在白宫弄了间客房住下,或者就在周围临时租房子住下。连总统阁下都能被惊醒的消息,这些人也自然不会被放过。 德卢斯城守军发报的时候看来也是争分夺秒,电报是分为四段发来的,总统阁下面前也是放了四份电报稿。秘书很体贴的在上面标注清楚了编号。 第一份电文在一众神色疲惫的联邦大员手里传递着,电文内容质朴简单,“德卢斯遭到光复军从南边而来的进攻,我们需要紧急增援。” “从南边?”战争部长小林肯眉头立刻皱起。德卢斯城是此时美国北方防线的核心,所有命令都是让这条防线挡住南下的中国军队,中国军队怎么突然就能从南方发动进攻了? 总统阁下没有说话,他把其他电文递给小林肯战争部长。或许是确定第一份电文比较准确的发出了消息,后面三份一份比一份从容,也就是说一份比一份文字更多。介绍也更加具体些。 电报里面提到最初的消息是一位勇敢的铁路电报人员在遭到中国军队攻击前拼死发出的消息,得到这个消息后不到六个小时,中国军队就抵达了德卢斯附近并且开始进攻。小林肯战争部长拿起笔在空白的纸上计算着,电报发文颇为有条理,里面准确的介绍了各个关键位置和时间。按照这个计算,也就是说,中国军队以平均每小时20公里的速度毫不停歇的沿铁路由南向北发动了进攻。 铅笔在纸张上唰唰的响着,小林肯部长算完一遍之后就皱起了眉头,他随即带着郑重的神色又算了一次。美国人的算数能力不是特别好,对数学也没有特别的爱好。即便是华盛顿的大人物们在看到小林肯部长这么计算的时候,也只是袖手旁观而没有同时跟进。 复算出最终结果,小林肯部长阴沉着脸把计算出来的结果告诉了与会众人,“这支中国部队应该是从圣保罗北上的。” “中国人真的占领了圣保罗?”听了这话,那些一直认为中国人没有能力南下几百公里攻克圣保罗的大人物还是不敢相信。 “最近的消息里面有关这些的内容太多,难道诸位到现在都不相信?”小林肯部长脸上露出非常不悦的表情。他其实根本不想相信这样的噩耗,但是他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噩耗。 “会不会是在德卢斯的阿瑟弄错了?”海军部部长西奥多?罗斯福还是一副不能接受的神色和语气。 小林肯部长忍不住强化了语气,“我认为我们必须相信这个消息。一支中国军队占领了圣保罗,然后从圣保罗北上开始进攻德卢斯。” 看着周围这些被称为阁下的大人物依旧将信将疑,小林肯部长脑子里面开始盘算自己是不是要靠战争部部长的身份让这帮人暂时闭嘴,之后所有考量完全以小林肯意见为基准。 加菲尔德总统毕竟是在南北战争中大展拳脚的高级军官,看到小林肯那种的表情,他立刻说道:“现在就以这样的情报为核心!” 总统是三军总司令,加菲尔德总统更是南北战争中的英雄,曾经血洗过南方红脖子,更是下达了对印第安人的屠杀令。他这样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态度笃定,其他军队经验并不丰富的大人物们也就只能服从三军总司令的判断。 见那帮“阁下”总算是消停下来,小林肯部长也平息了一下情绪。他没有就此揪住不放的打算,之前包括他在内的白宫上下都对中国人的能力将信将疑。而且战争期间电报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消息,中西部从北到南都传来发现中国人的电报。中西部有这些消息还不能算是奇怪,不久前居然连佛罗里达州居然也发来这样的电报。这消息把小林肯部长气的够呛,难道中国人长出了翅膀飞到佛罗里达州了么…… 摇了摇脑袋,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小林肯知道此时不是算旧账的时候,在德卢斯的守军司令阿瑟准将不是个喜欢危言耸听之辈,既然他的电报如此紧急,当下就该以他的情况为核心。 在总统面前的地图上,联邦陆军的部署标注的非常清楚。联邦政府在四五个月的准备期干了不少事情,“托了中国人的福”,也就是说中国军队从去年开始就攻入美国国境,联邦政府没费太多口水就让各州的联邦军队重新归于联邦旗下。 中西部各州大概是就地防御,在东海岸所有城市里开始大量征兵。有过南北战争的经验之后,联邦陆军征兵更有效率。二十几年前,那些欧洲移民抵达美国之后刚下船就被征兵掮客们给带走。南北双方兵源争夺之激烈,甚至出现大量父子兄弟分属不同阵营互相厮杀的事情。 这次联邦政府动手很快,几个月来抵达美国的欧洲适龄人群全部被编到联邦陆军麾下。欧洲和美国文化相通,这帮欧洲人也知道若是想拿到美国国籍,最好的办法就是给美国打仗。单身来美国的那帮毛头小子们一时找不到工作,不当兵就没饭吃。那些拖家带口的家伙更容易对付,移民局的人员明确告知这帮人,“想让家里人有口饭吃,就老老实实的去参军打仗。”为了家人,那些适龄人员也只能服从移民局的安排。 东海岸城市里不少充满爱国主义的年轻人主动报名,那帮难以找到工作的年轻人看到政府宣布的“只要参战就有土地”的公文后都动了心,在征兵掮客们巧舌如簧的鼓动下,这些人也纷纷从军。联邦政府这次吸收了经验,每个掮客提供一个兵员就给一美元。几十万美元就能解决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四五个月的努力结果就在纸面上体现出来,北方防线上三十几个师的四十万兵力如同珍珠项链一样横在代表中国军队的箭头前面执行防御战命令。这是第一线的部队,在芝加哥为核心的二线上有正在训练的四十几个师五十几万人,在华盛顿为核心的地界上还有四十几个师。五大湖地区和东海岸工业城市的工厂正在加班加点的为这一百多万军队制造武器弹药。加上地方的国民警卫队,五大湖一带有将近两百万的战斗人员。 “让阿什兰的部队去增援德卢斯吧?”加菲尔德总统提出了意见。从地图上看,这距离德卢斯最近的部队位于德卢斯东边,有一个师又一个旅的部队。 “阿什兰的部队可以紧急援助。”小林肯支持加菲尔德总统的观点,表示了支持之后小林肯部长继续说道:“我觉得同时让在芝加哥的两个军前往圣保罗。” “两个军?”海军部长西奥多?罗斯福有些不解为啥要派六万多人去圣保罗。 “夺圣保罗,并且沿着铁路北上,从背后攻击中国人。”小林肯部长语气坚定,一副要以重兵歼灭中国主力部队的意思。 看着小林肯部长一副坚信中国人攻克了圣保罗的表情,白宫里面的其他“阁下”都不愿意随声附和。那可是距离前线二百公里的圣保罗,中国人若是真的攻克圣保罗,他们占领那里多好,为何要从圣保罗北上呢? 但是总统现在明显支持小林肯部长,大家除了沉默不语,还是沉默不语。 加菲尔德总统倒是用人不疑,别人不吭声,他这三军总司令立刻下令,“就这么安排,立刻下命令!” “总统阁下。”小林肯说道。 “什么事?”加菲尔德总统不知道小林肯部长准备再补充什么。 “现在还没能建立战争专用的电报线路,这件事还请您能再下令催促一下。”小林肯部长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电报都是归于那些电报大亨的公司,这帮人虽然保证会为联邦政府效力,可是他们拒绝由联邦政府直接掌握电报线路。小林肯部长实在是摆不平这帮人。 加菲尔德总统迟疑了一下,过了一阵他才答道:“我会和部长再商量一下。” 听到这话,小林肯战争部长只能叹口气。 白宫都为德卢斯的战斗进行了夜间会议,德卢斯城的司令部里面更是彻夜不眠的。 “怀特联队没有能突出去!” “亨利联队遭到敌人的顽强抵抗!” “阿普雷多联队请求援助!” 随着进进出出的传令兵,各种消息纷至沓进德卢斯城的指挥部。最高指挥官阿瑟准将情绪激动,但是却没有失去冷静。他根据当下的局面下达着命令,大部分受挫的进攻部队接到了暂时退守的命令,但是对于关键地方的争夺上却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他调兵遣将的试图完成他的战斗部署。面对部下的迟疑和退缩,准将也毫不犹豫的吼道:“难道要我亲自带队,你们才肯进攻么?”
第291章 解牛(四) 嚓!嚓!工兵铲铲开树林中的土地时发出舒爽的声音,不过北美毕竟到处都是生地,锋利的铲刃碰到石块时发出的声音也连续不断。 山下总一郎终于把自己分到的那部分内容挖完,他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思忖了片刻,他脱下军用大衣,仔细叠好,搭在了后面树之间绑的绳子上。那上面已经搭了不少军用大衣。每一件都叠的整整齐齐。 四顾周围的密林,山下总一郎还是没办法完全适应。日本也有山林,却没有这等一望无际的林木。乘船花了不到十天抵达北美,山下总一郎还觉得能接受。反正海上风景差不多,只是个单调的时间问题。 上了岸,面对有所变化的陆地风景,山下总一郎懵b了。懵b的不是他一个人,同行的成千上万的日本人都懵b了。他们哪里见过火车跑了五六天都不带停的。和山下划归同一编队的同乡第二天硬是在火车上被吓哭了,一直嚷嚷着中国人在搞阴谋。 是不是阴谋其实挺好判断,看看天空的太阳、月亮和星星,就知道大概方向。同队的里头有这方面的人才,他们判断出火车的确在不停歇的直奔东方而来。等日本人下了火车之后,他们终于承认这就是中国,一个幅员辽阔的超巨大国家。日本和中国相比仅仅是个小国。回想起沿途几天所看到的那壮丽的平原、山脉,连绵不绝的湖泊河流。眼前这根本看不到尽头的树林在山下总一郎眼中也变得没那么巨大了。 日本人干活,作为管理联络者的袁世凯骑着马,在十几个坑边来回走。自打与王士珍搭班之后,袁世凯就见识到那种干任何事情都?脑子的人才。别看搞枪毙这么简单粗暴的事情,真的想搞的很顺畅也不容易。例如,人听到周围不停的传来枪声,第一想法就是危险。那时候这帮人会有啥反应?很大可能就是奋起反抗。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尽可能在同一时间进行枪击。挖坑的时候就得注意从拉人的地方到坑边的距离能否基本一致。如果在以前,骑着高头大马在不同工地上来回走,袁世凯更多感觉到的是居高临下带来的威风八面。现在他骑着马不停走,更多的是在测量时间。不仅他自己要测量,还要派下属们测量。大家把表调到相同时间,再模拟着走几趟。确定在路程上所用的时间基本一致才好。 以前袁慰亭在下决定方面颇为果决,这些事情都是交给王士珍来办。此时王士珍不在,袁慰亭就只能自己亲自上阵完成这种繁琐的工作,一种想念之情油然而生。 当天晚上忙到很晚才算是解决了土方工作,第二天一早那帮俘虏们先吃了早饭,又休息了一阵。接着就一车车往这边拉。下车的地方有五个,袁慰亭已经先对了表。俘虏们下车之后就把手弄到后面带上手铐。接着根据时间,分队带走。 到了坑附近,接应人员两个夹一个带到坑边。因为距离远,所以也听不到什么吆喝声。到了约定的时间,让俘虏跪在坑边。由特别执行人员用大口径左轮对着后脑勺开一枪。若是美国佬跌进坑里没死透,就抵近再补一枪。 若是以袁慰亭的个性,他在安排自然是极尽努力,执行起来之后就懒得去看了。而王士珍做事无疑属于那种深知“魔鬼藏在细节之中”的类型,他在执行中格外重视。现在王士珍不在,袁慰亭就骑着马开始出去视察。 这一看,袁慰亭登时就看出了问题。有些美国佬被吓破了胆,他们面对已经有了尸体的大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念念有词。虽然不太懂英语,不过袁慰亭大概知道这帮人在念欧洲人的经。期待死后能够得到超度,进了天堂。 有些美国佬则激烈反抗,即便双手被拷在背后,即便有两个日本人按着,他们也试图利用自己更强壮些的身体挣脱出来,以求逃命。袁慰亭对这些人的反应早有安排,日本人就嘴里骂骂咧咧,同时用枪托将美国佬砸的晕头转向。把美国佬砸晕之后,就好处置了。 然而经过一个坑边的时候,就见一个日本人神色平淡,对反抗者不打不骂。只是用左手从从背后捂住美国佬的嘴,把他的脑袋往上拉。右手的锋利匕首直接割断了美国佬的气管。然后把美国佬踹进了坑里,鲜血从气管和动脉中汩汩而出,美国佬就跟割断脖子的公鸡般弹腾着,其他试图反抗的家伙都吓傻了眼。秩序得到了维护后,后续工作就变得容易的多。 袁慰亭立刻叫过负责的队长,把这家伙的名字记录下来。虽然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进一步利用这等人物,可记录下来之后就能与王士珍商量,袁慰亭对老伙计王士珍的智慧非常赞赏。他一定知道该怎么使用这些人。 一批处理二百号人,用时25分钟。每一批中间休息五分钟。从早上7点多开始处理第一批,花了十二个小时处理了24批。重伤员倒是简单,直接运过来抬进去一次性解决。到了晚上八点总算把圣保罗的事情解决干净。 袁世凯回去之后就打了一个报告,“战俘营问题已经全部解决。搜索尸体得来的钱物该怎么处理?”看完这个敢直面问题的报告之后,祁睿心里生出一阵强烈的厌恶感。 祁睿知道自家老爹现在是人民心中犹如神仙般的人,因为十几年间,中国人民就从饿肚子变成了能吃饱。面对着只在不靠谱的评书中听说过,但是从未真正享受过的新生活。人民真的是无比支持。 但是在这圣人般的光环之下,祁睿知道自家老爹的残暴到了理性的高度。光复军也杀过俘虏,祁睿的老爹韦泽还曾经在赣州搞过剥皮揎草。但是那目的是为了震慑赣州当地的满清官吏,让他们在当地老老实实的,别对光复军的行动有什么阻止。效果还真不错,在赣州的满清官吏知道在这地方谁是真正说了算的。再也不敢公开对光复军做什么。 除此之外,光复军也枪决过几千湘军。双方互相厮杀了许久,结下血海深仇。光复军杀起湘军来丝毫没有心理压力。至于消灭淮军,那就是公审之后杀死。无数曾经对光复军心里面颇有抵触的捻军和淮北人民从此对光复军低头服气。 但是做事也不能刻舟求剑,祁睿真的不指望在战场上杀掉200万美国联邦陆军。任何战斗都不可能发生一个不剩的事情,如果发生了必然是战斗结束后的进一步解决。中国军队和美国联邦军队虽然敌对,却没什么特别的仇恨。更何况到现在为止,光复军都是胜利的一方,以中国人的个性,这样的杀法的确超出了道德标准。这种杀戮对于军人的精神折磨比较大,是非常不可取的事情。 士兵们可以摆脱这等折磨,军官们就没办法置身事外。从死者身上搜罗财物令祁睿感到恶心。互相杀戮好歹还能托庇在国家的正义之下,这战场搜索又算是啥呢?但是抛开感性,从理性判断,这也属于战利品范畴的内容。祁睿就把这挑子撂给了军长和政委。 军长和政委的神色倒还好些,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对视一阵,最后政委说:“按以前的规矩,与咱们打仗的满清各路军队都是发银子和铜钱,搜索得来的财物自然是归公,的确很有效的解决了咱们财政问题。咱们给前线司令部打个报告。” 军长听了之后摇摇头,“这件事还是直接给沈政委打个报告。给前线司令部打报告,他们也不会真的想处理此事。” 祁睿嘴一闭,完全听军长和政委的。他心里面倒是颇为恶意的想:也不能光是我们承担这样的压力,北美战区政委沈心同志作为战区最高负责人,当然得出来作出表态。若不能如此,也太便宜他们了。 想归想,祁睿倒没想到北美战区政委沈心很快就回了个电报过来,“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会派后勤人员和他们讨论收购问题。” “这想法……还挺靠谱么。”军长郑明伦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 祁睿倒是颇为欣赏这样的解决方法,让日本人赚到那个“打扫战场”的好处也没啥,光复军本来也没有兴趣参与这样的事情。真正打扫战场的事情部队也干过,倒是不为了图财,而是为了搜集到情报。那帮通讯兵和军官随身携带的物件里面很可能留着很有价值的情报。 搜索的结果是,美国佬携带的财物很少。顶多有纪念意义而没有财富价值。那些怀表啥的顶多是稀罕,中国的怀表从样式到品质都能超出美国佬几条街。金戒指啥的也是少数军官才带的,士兵们没有。 让日本人每次都上缴,部队也没意义。还不如等日本人积累多了,一次性兑换。一来有效率,二来也能杀杀价。即便这个主意未必是沈心政委提出的,祁睿也想赞一句“真实事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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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解牛(三) 4月20日中午,光复军的厨房车开始准备马肉为基础的食物。光复军里面非常重视技术培训,炊事员们每年都要接受厨师培训。广西、云贵一带有比较多和马有关的菜色,光复军对广西云贵的认知程度相当相当的深厚,所以马肉没有立刻烹调,而是先挂起来风干一下。和兔子一样,马以草料为主要食物,若是不加风干就直接烹调,肉里面那股草腥气会变成一股苦味。 单纯以伙食而言,光复军指战员们都没有任何不满。罐头里鸡鸭鱼肉水果都很齐全,味道也不错,无论是补充影响消除饥饿还是提供进食带来的幸福感,这些伙食都能满足。即便如此,战场带给大家的压力还是太大,偶尔增加点很少能吃到的食物对情绪也是个不错的舒缓。 这是司令部的小看法,昨天歼灭的美国骑兵团提供了这些食材,司令部的主要精力都放到对此战的反思之上。当空军发现一支骑兵部队直奔圣保罗而来的时候,战斗的结果也就差不多定下。美国骑兵沿着大路走,光复军沿着地图上的小路完成了包围圈。 狙击手消灭敌人的哨探,炮击奇袭,机枪在摩托的拖曳下迅速抵达伏击位置。在知己知彼的单方向战场透明之下,所有战术完成的干净利落。当那帮被打昏了头的美国佬自以为是的想逃进树林的时候,光复军卡车后发先至,沿着一条小路率先进了树林,把美国佬的残部在这里尽情歼灭。 驾驶三轮摩托车的是原先的骑兵部队,他们本就熟知骑兵的心态和战法,对于那帮零散逃走的美国骑兵实施的追击中效率极高。最后美国骑兵团被全歼,即便有那么点漏网之鱼,也是原本掉队的骑兵。 和敌人的正规军作战而不是与美国百姓作战,部队士气高昂,对战果自然是极为满意。讨论的过程里面大家普遍认为有了侦察机配合,摩托化步兵的机动能力,反应速度,情报准确度凌驾在传统陆军之上。在战场上的摩托化步兵最适合用来与敌人展开野战。也就是说传统步兵们和敌人进行传统的对峙,摩托化步兵们扫荡掉敌人野外的据点,并且用来解决敌人在野外行军的机动部队。实现彻底围困敌人重兵集团的战役目的。 同志们志得意满,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直到祁睿撂出一句“那是天气好的时候,若是天气不好的时候呢?” 这瓢冷水稍微起了点作用,不过参加了西海岸扫荡的军官们很快就表露出自信。“只要不是遭到洪水冲击,就算是下大雨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们的卡车在野地里随时能充当很好的移动帐篷,那些传统陆军有什么?同样是行军,我们的部队始终能够保持更好的战斗状态。” 祁睿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只是担心大家过度乐观而已。所以他继续说道:“我们摩托化步兵对道路的依赖程度其实比起步兵更多。” “只要不指望卡车去爬高山,哪怕是在丘陵地带,卡车的越野能力都比人高。若是敌人愿意缩在深山老林,我们也不妨成全他们么。”马晓明属于格外有信心的一位,而且这话也真的说出了相当的关键。平原地区才是最重要的地区,摩托化步兵们最擅长的就是在平原驰骋。美国佬要是愿意缩在山里,那就让他们在山里头缩着好了。没有武器弹药的补给,甚至没有足够的粮食补给。把部队扔进山区,就等于让光复军尽情的占领平原。 战斗打的太爽,想从里头挑出毛病难度不小。最后祁睿也放弃了做这种无用功,他身为参谋长,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催促后续部队赶紧赶上来。 24军在4月16日清晨正式开始进攻圣保罗,现在是4月20日,到21日清晨,就正好五个整天。大家本以为美国佬的大部队会疯狗般扑来试图夺回圣保罗与明尼阿波利斯。没想到马上就五天了,美国佬的反应如此迟钝。除了派遣一个骑兵团来送死之外,别的地区根本就没出现任何敌人的动静。 若是光复军面对这样的情况,即便没有全面交战,至少四面八方都会有部队过来对敌人实施牵制。或者更准确的说,以光复军现在的侦查手段,敌人根本别想深入中国边境内上百公里而不被发现。根据李少康所说,现在空军每天都有侦查飞机沿着边界线巡逻,当然,也经常有掉飞机的事故发生。 和前线司令部联络后,前线司令部告诉24军,南下部队已经出动,他们在20日终于攻下明尼苏达北方城市法戈。法戈在明尼苏达州西北州界上,圣保罗和明尼阿波利斯在明尼苏达州东南州界附近,两者之间有铁路相连。看前线司令部的意思,他们很希望能够打通这条铁路交通线。当然,这条铁路线如果能打通,也意味着光复军在明尼苏达州畅行无阻。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说是五天多能到,现在要再向后拖几天?”副参谋长朱继云看来有些不安。 军长郑明伦倒是从容不迫,“看现在这意思,早来两天晚来两天也没什么分别。能利用铁路的话反倒更好些。至少他们能够靠铁路运油料给我们。” 这一句话就让有反对意见的家伙们闭嘴了。摩托化步兵的效果的确很好,不过油料消耗也挺吓人,一辆卡车跑一百公里就要用掉六七十升油料,那可是将一百多斤的量。铁路运输用煤,若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早两天晚两天还真不是个事情。 既然不愿再评价后续部队的速度,祁睿提了个建议,“咱们要不要打个电报问问后续部队是否需要接应?” 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赞同,电报发出去之后很快得到回应。前线司令部觉得如果24军愿意接应,那就再好不过。 到了22日,沿着铁路去接应的部队发来电报,在路上已经接应到了支援部队的前锋。估计23日,支援部队就能抵达一部分。果然,23日中午,一列火车就运了一车人抵达了圣保罗。 然而祁睿等人并没有来迎接,倒不是24军的人摆谱,而是美国北边的战线上没动静,倒是从芝加哥方向来了一支部队。这支由传统陆军部队在距离圣保罗四十几公里的南边下了火车,那里不是啥车站,而是被光复军破坏了铁轨的荒山野岭。 下车没多久,光复军就发动了猛攻。骑兵部队还能靠马匹逃命,步兵们晕头晕脑的根本没办法跑得快。经过半天的战斗,这一个旅弗吉尼亚州的联邦军队三成被打死,七成被俘虏。来自圣保罗方向的火车在摧毁的铁轨另一头停下,这帮俘虏绳捆索绑的送上火车,和之前被俘的骑兵部队汇合去了。 祁睿跟着部队一起返回圣保罗,终于见到了增援的先头部队。这次部队来了一个团,从军服上看,一个营的部队是光复军,两个营的部队则是穿着别样制服的仆从军。祁睿在日本待过几个月,看那些人的外貌听他们说的话,这明显是日本军人。 这两个营日军领头的居然是熟人袁慰亭。到了司令部,祁睿先简单的介绍了情况。袁慰亭就起身说道:“我这次带的都是日本人。接到的任务是帮助部队搞些清理工作。如果有什么要做的,请诸位首长命令。”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清理工作是啥大家都心知肚明。军长不能发话,政委也不方便说啥。于是众人目光就落到了祁睿身上。祁睿揉揉鼻子,他也不想发话。可几千号俘虏现在就在那里摆着,不处理掉就是不方便。 更何况此次战役的目的就是要消灭尽可能多的联邦军队,战场上打死的人其实比例比较低。被俘的人总不能好吃好喝的供着,花了以亿为单位计算的钱请了日本人的目的就是要他们来处理掉这些人。一个国家的青壮比例并不高,一个联邦制国家能够调动的男性青壮比例更低。虽然令人不快,这等不快也是必须面对的。 看着祁睿的表情,袁世凯爽朗的一笑,“诸位领导,这一路上日本人表现的很不错,你们先给我大半天时间,让我们先准备一下。到时候你们分小批次把人交给我们就行了。” “你们路上就动手了?”祁睿颇为讶异。 袁世凯淡然一笑,“铁路运输来不得差池,美国佬又都那么野蛮。我们沿途其实是边打仗边推进。这次跟着部队过来的是两个师的日本人,主力部队都在后面确保铁路安全。我们两个营先过来就是担心咱们这边压力大。给我们找片树立比较密的地方,我们大半天时间就能准备好。” 祁睿听完之后看了看军长和政委,只见两人微微点头。于是祁睿对管地图的参谋说道:“给他们找片附近没什么人去的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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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解牛(二) 有线电报靠人来完成后世集成电路完成的信号识别以及信号扩大的任务,电报员这个行业也吸纳了不少劳动力。 从圣保罗开始,每隔十几公里就有一个电报站。距离圣保罗十几公里的电报站已经被解决,更远了十几公里的电报站里头电报员一脸愁苦。他当然知道战争开始了,可是战争又会引发何种结果呢?转发了十几通来自圣保罗的求救电报后,那边的电报已经结束。 昨天晚上他倒也鼓起勇气向圣保罗拍了个询问电报,结果收到的应是,“我们中国军队已经接掌了圣保罗,请问先生你要投降么?”这消息可把电报员吓住了,他再也不敢发消息过去。 来自圣保罗的消息中断,从其他地方传来圣保罗的消息却没停。特别是询问圣保罗现况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电报员却不敢不接,他这个月的薪水还没领呢。熬过了一晚上,前来接替工作的电报员并没有按时出现。这可是个不好的消息,平时的话接替者早一定会出现。 忐忑不安中又等了两个多小时,外面有了动静。电报员跑出来一看,只见远处一支古怪的车队直奔电报站而来。在光复军看来,五辆摩托车与两辆卡车组成编队没任何奇怪之处。这是一个摩托化步兵排执行任务的标准配置而已。不过在美国人看来,即便这个美国人是个有点见识的电报员,这组在土路上行驶的车队非常奇怪。 电报员再也等不下去,他回去拿起外衣戴上帽子就从后门跑了出去。后面是一块小菜地,他平日闲暇的时候就会在这里耕种一下,靠贩卖蔬菜到圣保罗城换点收入。穿过菜地,一路飞奔进了树林。直到确定背后没人追来,跑的气喘吁吁的电报员才停下脚步。靠在就近的一颗树上,电报员突然泪如雨下。他的薪水飞了。这个月没钱买吃的啦。 光复军的一个排奉命占领附近的电报站,有线电报很容易被破坏,然而有这个玩意总比没有强。部队攻入电报站的时候发现水杯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看来里面的人跑了没多久。没等去搜索,电报铃就响起来。此行的部队里面自然有电报员,他坐下接起电报,很快就把电文接收完。 十几分钟之后,圣保罗的24军参谋部里头就接到了来自这里的电报。祁睿读着电文,“圣保罗的局面如何?”电文的发报者看样子还幻想着圣保罗城能够抵抗中国军队。 “咱们怎么应?”祁睿问旁边的副参谋长。 副参谋长朱继云也有些迟疑,大家当然希望在北方前线的美国陆军能够立刻南下。只要他们的战线上有了缺口,光复军就能立刻从这个缺口里头杀进去。但是怎么样的措辞才能起到作用呢?战争毕竟是战争,这不是光复军对美国佬说,“你们赶紧过来”,美国佬就会老老实实南下。 “我们告诉美国人,现在圣保罗危在旦夕,如果美国陆军赶紧赶来的话,大概有救。”旁边的通讯参谋建议道。 听了这个建议,副参谋长朱继云皱着眉头问:“能起到效果么?” 代理参谋长祁睿倒是没纠结在这事情上,他认同了通讯参谋的电报稿,“就这么发吧。不管美国佬怎么想,我们至少是尽力了。” 于是这通电文就直奔美国方面而去,并且在当天晚上和其他的电报一起抵达了白宫。 白宫灯火通明,自从美国陆军和中国接战后,这里就是如此。战争的情报连续不断的传递进来,从昨天开始,圣保罗遭到袭击的消息就抵达了白宫。最初的时候包括总统在内的一众人等都觉得这简直是个笑话。 前线没有消息,一支中国军队就突然出现在圣保罗,而且还是出现在圣保罗东边。中国人是插了翅膀飞过去的么?然而整个白天,有关圣保罗的消息越来越多,消息里面都提到了中国军队在圣保罗出现的可能。到了晚上,来自前线的电报提到,本该抵达前线的火车一直没有出现。铁路电报方面确定,从昨天早上开始,就再没一列火车从圣保罗出发。这个佐证可信度很高,美国白宫终于开始有了些怀疑。 接到圣保罗正在和中国人激战的消息时,美国白宫办公厅的一众人等不得不考虑真的有中国军队打到圣保罗的可能性。 有了可能性之后,美国战争部部长小林肯就下令前线派遣一支骑兵部队南下圣保罗去看看虚实。当天深夜,也就是光复军24军开始进攻圣保罗的第二天的深夜,也是光复军24军抵达圣保罗那天开始算的三天后的深夜,美国白宫总算是有了点动静。 这通电报深夜发出直到在前线司令官吃着颇为丰盛的午餐之时才送到他的桌前。司令官吃完了饭,用餐巾擦了擦嘴,这才打开了电报。来自白宫的电报并不少,司令官并不认为这是多重要的电报。 看完了电报之后,司令官大人皱了皱眉头。他昨天就接到类似电报,不过司令官和参谋部都不认为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只是白宫来了电报,他也不能完全坐视不理。司令官最终下令让一个骑兵团南下看看情况。 命令下去之后两个小时,副官领着亨得利师长到了司令官面前,派出的骑兵团就是亨得利师长手里的部队。 “司令官。”亨得利师长敬礼之后立刻说道,“我们的部队想坐火车南下。这样快。” 你妹。司令官心里面立刻滑过一阵怒意。两个小时了,骑兵跑的快点,现在就能跑出去十几里吧。用火车快?调拨能够容纳一个骑兵团的火车需要至少半天,弄好之后大概天都黑了。部队上火车还需要时间,等部队真正出发的话只怕得到明天。 想到这里,司令怒道:“你们现在就给我出发,马上去圣保罗!最晚明天上午就要到!” “阁下,如果圣保罗真的发生了战争,我们的骑兵跑这么远,到了圣保罗也没有了战斗力。”亨得利师长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 “哪里那么多废话,你们马上就出发。现在是时间要紧!”司令官阁下并没有听亨得利师长废话的打算。 不得已,亨得利师长只能到师部命令骑兵团南下。骑兵团团长很是失望,骑兵一天跑50公里不算少了。从这里出发到圣保罗得有一百公里的路。若是乘坐火车的话,部队明天晚上倒是有很大机会抵达圣保罗附近。 但是司令官下了命令,他们也没办法反抗。部队在不爽中终于开始出发。 沿途上也没什么好说的,骑兵浩浩荡荡的南下很有威势,即便只有一个团的骑兵,也是老长的一路纵队。一夜无话,第二天起床后继续前进。 到了晚上的时候,部队距离圣保罗只有二十几公里。团长不高兴,却不至于犯傻。前去圣保罗的联络部队已经派出去了。看着圣保罗的方向并没有什么建筑物燃烧的黑烟,团长也放心不少。 他也参加过南北战争,那时候北方军队经过南方城镇,必然烧起大火。大火几天不熄,即便是几天后也看到烟雾。圣保罗方向的春日天空在傍晚的阳光下明媚的很,根本看不出战争的迹象。 下了部队收拢的命令之后,团长准备扎营。然而部队刚开始收拢起来,就传来了炮弹呼啸的声音。“敌袭!”团长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炮弹就在一众骑兵中爆炸开来。 骑兵们有些下了马,有些根本就没下马。在一片慌乱中,团长立刻命令部队往来路返回。这一路上他也颇为谨慎,至少在已经通过的道路上很是注意。 骑兵团的美国联邦军队立刻调转马头沿着来路逃去,炮弹从两边不停飞来,每一发炮弹几乎都造成了美国骑兵团的损失。 团长的心中又是恐惧又是痛心。美国在南北战争之后来了一次大退役,几乎整个联邦军队都解散了,只剩下不到十万的联邦军队。在藏兵于民军事政策下,各州倒是都有自己的部队。例如这个骑兵团就是北卡罗来纳州的部队,包括亨得利师长指挥的那个师其实就是北卡的国民警卫队。 这支军队平日里也是很零散的,只有在战争期间才会集结起来归于联邦战争部指挥安排。落马的官兵和团长一样都是北卡罗来纳的子弟。身为老乡,团长不可能没有一些乡土之情。 不过中国军队炮兵的炮打的太邪乎了,他们到底是运来了多少大炮啊。那炮弹就跟雨点般飞来并且在地上爆炸,几乎每一分钟都要有几发炮弹落地。团长觉得天要塌了,恐惧紧紧攥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呼吸不能。 前面是两个小坡间的一条路,只要从里跑出去,就是一片平地。中国军队再能打埋伏,在那里也没有施展的空间。当人马汇成的洪流从这条路中冲过的时候,山坡上突然响起了猛烈的机枪声。人马被一片片的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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