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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狂风一般是不会刮的,除非到了雷雨交加的时候。
老赵在村子的背后岭半坡上有一块小麦地,因为坡势陡,夏雨水土流失,土地显得很贫瘠,种什么农作物都不出奇,丢掉吧又不舍得,庄稼人就是这样,凭的就是两只手,靠的就是几亩地,出的就是几分力,手和力气常在,再使唤也使唤不完,土地却不行,舍了就没了,没了地,就等于砍掉了庄稼人的手,干什么吃去?
既然舍不得,老赵就逢什么季节种什么农作物,进入冬季种小麦,小麦下来种玉米,玉米地里再夹杂种小豆。虽然收入少,总比不种强,收多少是多少,老天给你八斗,咱就要八斗,强要也不会给你,你安分着过,轻省。
与他隔地坎的是村里刘关的地,刘关的地和他的地本来是一大块,因为现代的社会庄稼人都是小户口,不同于早先几十年以前了,一家多口,父母生下弟兄姊妹一下就是好几个,口里大,现在不同于那个时代了,都是优生优育,顶多生一个二个就拉到了。所以,分地的时候,大块的土地,一家人用不了,不得不划分开来,分给两家或三家人用。
刘关的地和老赵的地是一样的土质不用说,坡势也是如此。因为种什么都不出奇,一大块地在种成两样庄稼,收入就会更不好了。所以刘关就随着老赵,老赵种什么他也种什么。
话说这刘关,也是命苦,他的年岁和老赵不差上下,两个人在村里一块长大,一个本分,一个老实,这个逢东西不抢,那个遇东西不拿,互相谦让,互相尊重,很合得来。正好两家土地分到一块,更加深了两个哥们的义气,你干他的活,他干你的活,不论你我,不分里外,中午在田头干活不回家,刘关的媳妇来送饭,刘关非要分开,二一添作五,让老赵吃一半儿。谁知天上的机关怎么按着,一个刚刚天亮的早上,刘关在被窝里刚刚坐起,要穿上衣,却疼得啊呀惨叫一声,倒在了床上,再没有起来,丢下了结婚只有四年之久的媳妇月英,还有才长三岁多的女儿兰兰。
夏月山区的天说变就变,说要落雨就起风,起了风就没好风,刮你个昏天黑地,刮你个狂风暴雨,暴雨从天上倾倒下来,就吞噬了整个大地。
那天,老赵正好在村里的后坡上开始收割已成熟的小麦。说是成熟了,其实是因为坡陡,地里存不住水,缺少水分供给,旱死的。小麦因为土地的贫瘠只有尺把高,用镰刀收割太艰难了,一次用手只能拢抓住一点儿。如果长势好,这几分地是经不住老赵收割的。而现在就不同了。老赵人大、力大、手大,似乎有劲儿用不上。他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却无人诉说,只有把委屈闷在心里,沉住气,在一下一下地收割。
正忙活着,却听得闷闷的一声雷在头顶上滚过,他这才注意到天空已是乌云密布,怒云翻卷着急急地向西狂奔,不时有闪电划破长空,旋即就起了大风,飞沙走石般地肆虐着刮起来,玉米颗粒般大小的雨点子,也在天空中重重地投掷下来。
老赵的经验,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雷雨,来势凶猛,猛雨最容易伤人,不妨暂避一下子。
他本能地迅速跳开脚,拿着镰刀,向地后方奔去。地后方有一条窄窄的小路,小路的西边不远处有两孔土窑洞,是村里张三家的羊圈,一孔圈羊,一孔是闲置着的凉圈,大张着口,没安门儿,平日里放着些干草,预备羊儿过冬;盛夏的日子,羊儿从坡里回来,浑身汗湿,让它们先在凉圈门口歇歇 凉,再进羊圈,这样可以预防感冒。
老赵疾步向凉圈那儿狂奔,不想背后刘关媳妇月英也匆匆忙忙大步飞跑过来,边走边喊:
“没想到下大雨了,这雨来得太猛了!”
2010年12月31日 13点12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