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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02月14日 12点0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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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自己十六岁那一年喜欢上一个人,也是在十六岁那一年,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那日去溪边浣纱,归时见数名白衣银发女子立于宅邸门前,见了我,齐齐匍匐于地。正讶异间,其中一个女子开了口道:“大人,明大人即将不久于世。望大人能够速归,见明大人,最后一面。”
她们说我是残烟家现任掌门残烟明之女,与残烟家失散,已有多年。现在我的生母病入膏肓,希望我可以回去……希望我可以接手残烟家……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去。纵便那个叫做残烟明的女人剩下我。可是于我而言,只有父亲才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和生母根本就形同陌路!父亲也说过,将来会要我接手阴阳家的,对于什么残烟的虚名,我根本不稀罕。
雪姬开始唱一首曲子,我从未听过的词,曲子却是谙熟于心。惊异于她的声音,纯澈得仿佛幽燕冬日的雪,于天空中簌簌飘落,清滟不可方物。再度环视这流灯楼,足以明白她凭了什么,在此处立足。今日,主人本是特意赶来观其之舞的,未料却听了一曲。燕国王宫中,还缺少了一个声乐教习呢。只是在看到那女子紧扣着的素色纤指间,看见一截寒玉箫。
诺,是你么?
父亲说无碍,说我只要在入残烟家之后记得阴阳家,就好了。我想我明白他的弦外之音,不过是要我与父亲最得意的弟子承联姻罢了。
堕入轮回后,我其实并未喝下所谓的忘川水。有好多魂灵都说我太傻,我却知道这一世我早已无法忘却。为了那个叫做诺的男子,来生我沉入六道,化作了这一把乐器,筑。沉寂了许久的弦上落满了尘灰,只有“蝶烟”二字,刻在筑心的位置,依旧如此清晰。因为,我要等着你来找我,诺……
主人的指尖是很修长的,这应该是琴师的特点之一吧。他拨弦时更是尤为动人。喜欢看着他,他的侧影恰似前世的诺,却透着一种不同的俊朗。诺的气息是非常温暖的,迥异于主人的冰冷。然而我却感受到过主人的温暖,在那个叫雪姬的女子身边。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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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忆
前一世我对父亲最内疚的事,便是喜欢上诺。为此,还让父亲伤心。当生母残烟明过世后,我便成了残烟蝶。每天听那些下属“蝶大人,蝶大人”地叫,对我这样的称呼,实在是不喜欢。残烟家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丝毫不亚于墨家中的那句“墨守成规”。
就是在那一年冬天,认识的诺。
诺让我感觉到太多的温暖,他好像永远都知道我喜欢什么,阳春三月的时候陪我看杨柳飞絮堆烟,夏夜里给我制流萤灯,带我看星星……最不幸的一点却是,他是墨家弟子,还是九头领之一。而墨家与阴阳家,是从来就势不两立的。
父亲知道这个消息的的时候,我觉得他一下子苍老了好多。
雪姬与主人逐渐熟稔,主人也是墨家高手。看着他们两个幸福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还有诺。雪姬在那日吹奏的曲子,是与《阳春》所齐名的《白雪》一曲,只是这箫声,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寒意……莫名的熟悉……
让我仿佛,回到了前世。
我听得见诺的声音,他说,蝶烟,我在等你。我等了你,已有数百年。雪姬的瞳孔有一瞬间放大了。曾经听父亲说过,天赋中太与音律相通的人,会听得懂乐器的交流。我想或许面前这个女子,就是这句话的最好的佐证。
她说:“渐离,你的筑,是叫蝶烟么?不知道你可不可以为我的这首曲子,配一段筑音呢?”
诺,我是蝶烟,我是蝶烟啊……是你前世最爱的那个女子……你能听得见我吗……
父亲在我转身时留给我一句话:“蝶儿,你一定,要幸福。”却成了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三日后父亲殁于府中,承即位,是为阴阳家掌门人。时父亲的唯一一名女弟子蓝漓发动了叛乱,赶走了承。我与蓝漓多年来都似亲生姐妹一般地相处,蓝漓见我问起,仿若远山的秀眉紧蹙在一起,开口道:“蝶,只有你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了。你离开师父那天,他还是好好的,那三日除了承,再未有一人去过他房间内。三天后师父却暴病而卒,这件事情,你说,难道其中会没有蹊跷?”
“你是说,父亲的死,就是承动的手脚么?”可是在我看来,承是父亲最得意、最亲近也最信任的弟子,阴阳家掌门人的位置迟早也是他的,他又何必如此心急?
“师父其实一直都是想让你嫁给承的,”蓝漓垂下头,“师父说阴阳家更需要一个女子来做掌门,而我的天资不如承,你又早已经是,残烟蝶。此时只有让你所嫁的人成为了掌门,才能达到他的期望呢。”蓝漓苦笑着告诉我,“偏偏,你喜欢上诺这个墨门的头领,弄得满城风雨。不过蝶你看人的眼光依然很准,诺是个好人,而承眼里,根本就只有他所想要的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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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蓝漓,别说了。我要离开这里了,也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一定记得,替我照顾好整个阴阳家。阴阳家的未来,这几百个阴阳家弟子的未来,都在你手上。你也大了,赶紧找个人嫁掉……”我虚弱地笑着,掩上了那扇檀木门。
“蝶,如果诺欺负你的话,来找我。我帮你教训他。”蓝漓在身后,爽朗地笑起来……
“蝶烟?你怎么可能是蝶烟呢。”诺的声音满是不屑,“是重名了罢。你不过只是乐器而已。我的主人的相貌与前世的蝶烟如此肖似,她,才会是我要找的蝶烟。”
我的心,一下子便跌到了谷底。原来,原来你那句话,不是对我所说。原来,原来我一直记挂着的诺,早就不再认得我。那我的等待呢?是不是根本就毫无意义?上天,你真的,要对我如此残忍么?
“铮——”一根弦在主人的指下离断开去,我感觉不到伤痛。主人愕然。
虽说,他在前生的时候,发过了的誓的。誓,言,这二字都带了个“口”字,莫非,却偏偏是有口无心?我知道的,他是在那三生石前,终究喝下了那一杯的忘川水……
“你的父亲是……”前生,诺在得知我身份后愣了一下,随后他拥紧我,说:“不论你是邹蝶,还是残烟蝶;是阴阳家,还是残烟家;那都不重要,都不会影响我爱你。只是名字而已。你,只是我的蝶烟。也永远是。”我了解他的习惯,他从来只唤我“蝶烟”,说是这样念好听。带着蔓延上嘴角的笑容,声音里透着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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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前世的所有,可他,只记得一张我曾经的容貌和两个名字,他的,还有我的;只记陌然。身边的水寒不悦地发出剑鸣声,我对于这把剑,一直都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如今,雪姬也是墨家头领了。主人的白袍被风吹起,望向她时,便有笑意漫上眼梢。雪姬的功力,是残烟家的修习之法。是水袖轻舞,蓝纱纷扬的袅娜。连诺也是她的武器呢。
日子依旧平静似水地流过。但是,诺,我一定会让你记起我,总有一天!
他们送别荆轲的那一日,天很冷,雪花纷纷扬扬,依依霏霏地从天际洒落下来,淡化不了凝结的哀伤。燕南,却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落泪了罢。
墨门虽说是尚“非攻”,却也助“义战”。在若烟溪之上泛舟而行,对月酌影的生活,如此轻易地就被打破,被一场战争打破。此次,又是为了战争,那位叫做荆轲的壮士,才会铤而走险,离燕西行至秦国咸阳去刺杀秦王嬴政的吧。
主人所弹奏的,是《燕鸣骊歌》,变徵化商羽之声,却又是商调,乃世间的至为悲凉之曲。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嘘气兮……成白虹……”
听见声旁之人抽泣的声音,然后又听见那流潋的箫声和着风,和着筑声响起,却仿佛叹息。呵,叹息的,也仅仅只有我一个人了吧。
满座衣冠胜雪,在我眼前也渐渐模糊不清了,等待又苍老了谁呢?我只是乐魂,只是传说中永生永世孤寂的代名词,只是落花随了水逐流,只是……这一世,不会再有他抚摸我如瀑的青丝,擦拭去我的泪水,问我我想去哪里,给我我想要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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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宿
从泰山回来之后,主人的杀气便一日日地愈加明显起来。我知道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同样也是一个剑客,叫做盖聂。
“剑,变了。”
“人也变了。”
有树叶飘落,瞬间被划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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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全地是相克。渊虹的剑刃在阳光下迸发出刺目的光芒,相比之下,水寒显得非常不安。剑指苍云。他们是剑客,各自有自己的宿命要去面对。剑,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月明如镜,雪姬站在树枝上吹箫,瞬间六月(百度)飞雪漫天。她和主人,才是真正的相濡以沫。
他们说,这里让人伤心的回忆,太多了。
很快有人带兵杀入这座机关城。为首的那个男人带着狼形面具。他一定就是蓝漓所说的苍狼王了。只是未料到呢,承转世后竟然会是如此残暴的模样。
“水寒剑,你是——高渐离!”
“将死之人,无须多问!”
他死的速度很快,因为水寒剑足够锋利。江湖上历来以剑认人。而另外一把鲨齿,水寒是无论如何敌不过的。又见雪姬在回廊顶上吹箫,箫声的含义,是撤离。
墨门之所以能打退流沙,全靠了盖聂。因为他最在意的女子,是墨门中人。那一日他的杀气,剑圣当之无愧。只是,这全然是怒气的作用。轮回前,我也拥有过如此强大可怕的杀气……
主人也要去刺秦了。他对她说:“阿雪,等我回来。”留下了一片月色凄然绝然。
他没有带上水寒剑,却带上了我。他在嬴政的一名普通臣子家中当门客,因主人的才华,很快被人引荐入宫;依旧是一袭月白的袍子,衣袂在身后依旧桀骜地飘扬;可是他们却用毒烟,残忍地将主人微褐色的瞳孔熏得失去神采……主人一定,不会想让雪姬知道这件事情……
想起离开前雪姬那不舍的眼神,想到那一夜,箫声流转,曲调孤高而缥缈……
“让我跟着你去好不好……诺,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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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楼
后记
嬴政没有死,而高渐离,也没有死。
这一切,逃不过嬴政身边阴阳家掌门人月神的眼睛。然而月神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有更强大的力量在她身边,始终牵制着她,徘徊许久。
也许,那个叫高月的女孩儿,曾经的燕国公主,会成为月神的弟子。
高渐离,雪姬,我现在用我的魂魄,换取你们这一生的相守……蝶烟很欣慰可以认识你们。
我终究,是在那根描金的宫柱上断去。而这样,却让我记忆起,多年前,我像一只蝴蝶一般,从山崖上坠下,寻找着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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