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笔前的一周一个小故事系列～

不可违
顾霏霏是七月里来的。
陷空岛四面环水，是避暑纳凉的好地方。她来时，正是白玉堂将展昭接到陷空岛小住的那段日子。
利索能干的顾家夫人领着女儿到卢方面前，话不多说，先是满脸堆笑地道了个大大的万福，说是来瞧瞧许久不见的白五爷。
卢方笑得温和有礼，特意将展昭带来的宜春丫头叫了来，令她领着顾家姑娘去寻白玉堂，一面又悄悄冲她使了点眼色。
宜春会意，大抵也明白了这顾家姑娘是做甚来的了，便仔仔细细地先将她打量了一番。
不到双十的姑娘，穿一条鹅黄齐腰裙，配一件桃红的半臂，发髻上插一对蝴蝶钗，耳上垂着乳白的珍珠耳坠，一身娇俏。
果真是花似的容貌，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竟有些像他们展大人。
不过……宜春在心里头轻轻“哼”了声，可断不是五爷瞧得上的。
待到顾霏霏被瞧出些不悦的神色来，宜春方才笑道:“顾家姑娘，请随我来。”
顾家也算是江湖上的大户人家了，顾霏霏是顾家幺女，自小被捧在手心里宠大的，早没了大家闺秀的样子，跟着宜春没走几步，话便多了起来。
她声音很娇，听着比年龄更小些，说起话来小鸟叫似地没完。
“陷空岛跟我小时候见到的不大一样了！”
“我也没见过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丫头？”
“婢子是跟着展大人来的。”
“哦……原来不是白家的人。”
“我小时候常来陷空岛，跟五哥哥玩得可好了，五哥哥就爱欺负我，欺负哭了又来哄，他一哄我就不哭了……”
宜春在心里丢了顾姑娘两个白眼，脸上那点笑都要挂不住了，这姑娘真真聒噪得紧，不知爹妈是怎么教养的。
于是冷冷打断道:“顾姑娘，五爷的雪影居到了。”
顾霏霏“哎”了声，抬头瞧了瞧门匾，见那匾上“雪影居”三个大字，笔画遒劲有力，字形颇为清瘦，端端正正的，却不是记忆里那认也认不出的狂草了，便“咦”了一声:“这门匾……也换过了？”
“哦。”宜春面露笑意，得意道，“这是我们展大人的字，五爷说了，这雪影居如今是两个人的家了，他取了‘雪影居’的名，变得由展大人来写字。”
顾霏霏闻言撇撇嘴，道:“字不错，怪不得能把皇上都哄得服服帖帖的。”
宜春低头拿手绢掩了掩嘴角，心想这若是哪位丫头她定要赏她几个大耳刮子。
“顾姑娘可是要找五爷？五爷同展大人出去了，不如先进屋等吧。”
那顾家小姑娘便提了裙，笑呵呵地进了雪影居的门。
院里摆了几个大水缸，缸里养着锦鲤种着荷花，现下开得正好，清清幽幽丝丝缕缕的香，仿佛能把暑气都冲散了。
顾霏霏左看一阵又看一阵，忽而在院中那张石桌前止了步。
石桌上一幅新画的画卷，画上的年轻公子正舞着剑，淡墨晕开的长发比及腰际，焦墨勾勒的眼角弯弯的，很讨人喜的一张脸。
“这是……”
“哦，五爷今早给展大人画的画像，正晾着呢。”
顾霏霏咬了咬嘴唇，画中人的眉眼太温和，令她恨不起来。
她正瞧着画，门外忽传来几声朗笑。
她一惊，忙扭头去看，果见白玉堂笑着跨进了院门，他身边一个天青色衣裳的公子，抱着一大束荷花，亦是笑得开心——画上的人这就到面前来了。
宜春上前几步行礼，道:“五爷可回来了，顾家姑娘等了好一会儿呢。”
“顾家姑娘？”白玉堂微微皱了眉头，有些心虚地瞧了展昭一眼。
宜春丢给他一个眼刀子，走到展昭身边站定了。
“五哥哥！”顾霏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带着些许期许，道，“不记得霏霏了？”
展昭淡淡瞥了眼白玉堂。
而那大白耗子正拿爪子挠着腮帮子，将顾霏霏又好好打量了一番:“原来是霏霏妹子，几年不见，成大姑娘了。”又将展昭往身前拉了拉:“喏，这是你展大哥，按礼呢你该叫声嫂子……哎哟！你瞧，叫嫂子他可得挠人。”
展昭瞪了身边人一眼，上前行礼，笑着唤了声“顾姑娘”
顾霏霏“哎”了声，低下头，心里头不大舒服。
“屋里说话。”白玉堂旁若无人地拉起展昭的手便往屋里去，顾霏霏跟在后头，仍是低着头。
屋里有一套精精巧巧的茶具，宜春先拿桌上的青瓷壶给顾霏霏倒了盏，说了句“怠慢顾姑娘了”便忙去煮茶水。
顾霏霏端起来喝了口，只觉一股药味直冲鼻腔，“咳咳”地呛了好几声。
白玉堂“哎哟”一声，忙把顾霏霏手里的茶盏拿了过来，歉意道:“我给忘了，这是给昭昭煮的药茶，可苦了吧？”
言罢便见他家薄皮猫儿红了眼正瞪他:“别乱叫。”
昭昭……昭昭！？
白玉堂笑了起来，对着他的脸便是一掐，对顾霏霏道:“外人面前，害臊呢。”
宜春煮着茶“嗤”地一声轻笑，心道腻歪腻歪，真是腻歪，就得腻歪给人家瞧瞧。
展昭也不是弄不懂别人心思的，沉了沉气，又道:“这药茶怪苦的，宜春，怎么还不拿去倒了？”
白玉堂忙去哄:“苦归苦，可都是上好的药材，滋补得很，你要喝不下去，令宜春多倒些蜂蜜在里头便是了。”
顾霏霏瞧得脸红红的。
娘说这展昭再好也是个不能生养的，两人好不了几天，如今瞧瞧，这宠得跟什么似的……现下她是半分期许也没了，只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果真是个外人。
之前那些话，幸好不是在五爷面前说的……

卢方端着茶，笑得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
那头顾夫人说得痛快，心里也不免有些犯嘀咕。
她一张嘴伶俐得很，正是凭着这嘴成了顾家正夫人，她不信说不动这卢大爷。
她说起白玉堂，说起白玉堂便得提到他去年中秋的那场大婚，提到那场大婚，就不得不说说娶的是个男人这回事了，既然娶了个男人——还是许多人口中背弃江湖巴结朝廷的御猫展昭，那话柄可就太多了。
男子结合不合礼数呀，日后无儿无女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
卢方不多答话，只是学着公孙先生那样子笑着听着。
这些话他熟悉得很，当年，这些话也是他们一句句说给自己五弟听的。
也是七月，也是将展昭接来陷空岛小住。
他们兄弟四个围着白玉堂，你一言我一句的:
“五弟，你可得想好，他展昭可不是大姑娘。”
“你娶个男子进门，你可有想过世人要怎么说你啊？”
“五弟，你不是说要个珍儿那样的儿子吗，他展昭可是个不能生养的！”
“你嫂子也说了那小猫的顽疾，我瞧着也不是长命……”
“三哥！”白玉堂闻言至此终于忍不住，拍了石桌子。
徐庆自知失言，忙闭了嘴。
一直不发一言的蒋平摇着扇子，叹道:“大哥，我说啊，他俩遇上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你我都是拦不住的。”
卢方仍要劝人，却见白玉堂已经掀起了衣摆，正要跪下。
忽闻一声“玉堂”，五人皆是一怔，转头望向来人。
卢方知道自家五弟若是铁了心要跟展昭在一块儿准得给自己跪下不可，却没想到展昭在这时回来，方才的话也不知听去了多少。
展昭几大步走到他们面前，也不多话，一掀衣摆就跪下了，脊背仍是直直挺着。
七月的天，日头毒辣得紧，地上烫得人肉紧。
白玉堂忙去拉他，拉不起来，便要跟着一起跪下，却被展昭一把攥住了胳膊。
“你别跪。”他轻轻道，“过错在我，你别跪。”
卢方心下有些泛苦。
展昭话从来都少，不过意思也都清楚明白。
他想说:遇上白玉堂，不能生养……错都在他。
展昭又是个心气儿高的人，心气儿比他五弟还高。
卢方长叹一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你起来。”
展昭垂下眼帘，没动。
卢方手上使了劲儿，展昭轻得很，他轻易就给撑了起来:“你起来，好好叫我一声大哥。”又指指身边三人:“一个个叫，二哥，三哥，四哥……”
展昭“哎”了声，眼眶一下子红了。
四个人离开的时候，卢方悄悄转头看了他们。
白玉堂的手臂揽在展昭的腰上膝窝上，抱小孩似地把人抱了起来，展昭挣扎两下，还是把头埋进了他的肩膀。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娶秀秀时也是这样开心的样子。
大抵，果真是天意不可违的事。
后来几日过得可不大好，因着让那小猫在七月的大太阳下跪了几天的原由，他家夫人几天没让他上床，他家五弟在说了句“多谢大哥成全”后便连着几天没给他好脸色看。
真是……娶了媳妇的弟弟泼出去的水，小白眼鼠弟弟！

顾霏霏回来时顾夫人正提到纳几房妾室的事，赶忙将自家女儿往身前推了推:“我们霏霏啊，也这么大了……”
顾霏霏拍开母亲的手，撇嘴:“娘，您别瞎说，我可不乐意……”
“……霏霏？”
“娘～”顾霏霏拉着母亲的手晃了晃，“人家两个***子过得可好了，你可别瞎掺和……我也……没这种心思……”
这倒是让卢方有些惊愕了。
他抿了口茶水，心道：几年未见，这顾家的小幺女，怎么突然就变聪慧变懂事了？
第二日顾霏霏走时，卢岛主妥妥当当地给人备了一艘大船，有专人一路护送。
船缓缓地动了，顾霏霏立在船头瞧着。
六个人并排站着目送着他们，展昭正站在白玉堂身边，挽着他的手。
“大抵是天意？”顾霏霏心道，“不可违呐……”
【后来发生的事】
船已走远，白玉堂扭过头，笑着去挠人的下巴：“猫儿，吃味不？”
展昭有些怕痒，微微缩了缩下巴，神色仍是淡淡的：“没有。”
“哦？”
“这一年都来了几个了？早就习惯了。”
展昭甩开他的手，走得头发直甩。
“哎哎，猫儿？”
“天热，两个人挤在一起睡多热，雪影居留给你，叫白福给我备条船睡……”
“这可不成，夜里水上多凉，该受凉了……”

坚持在封笔前每星期一个小故事！
五爷其实不是故意勾搭小姑娘的，猫儿醋劲儿其实可大了。
我好羡慕宜春啊请让我也吃鼠猫狗粮吃到吐吧！
至于顾霏霏，人家只是年龄小爹妈没好好教【摊手】
我很喜欢“昭昭”这个称呼，私底下觉得并不腻歪，还甜～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