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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长久这般呆下去么?”我回头,身后那个男的将一双猫眼微眯成线,斜斜靠在门上的样子像一只午后慵懒的猫。我斜了他一眼,笑道,“妙先生这可是下逐客令了?”他挑起眉毛,微笑着轻轻一哼。正午的阳光如同落金一般,有点炙烤的撒在窗口,好在窗槛是实木做的,烤了这半日,倒也并不烫手。我坐在窗前木榻上,趴着窗口,呆呆看着窗外远处的草甸与彩幡。“那些彩幡被你看了这3年,都烂得不成样子了。”卡妙也不进来,依旧靠在木门上,“我说,你真打算在我这里住一辈子?”“我哪一日欠过你房费?这般容我不得?”我也不回头,依旧看着我的那些玛尼堆上飘扬的斑驳的经幡们。“说到这个,”卡妙飘了进来,敲敲我靠的窗槛,“我还真是来收房租的,拿来,2两。”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拿去。”妈的,当年死活不让我住,说要住可以,一天白银2000两。我想也没想的答应了。第一个星期,他居然也按天收了。一个月过去,变成了200两。一个旬过去,他把钱都还给我了,把我扔出大门外。再隔一周,把依然在原地的我又拧了回来,然后一天20两的收。一年后的清早,我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远离村庄的山脚,地上还有半夜留下的牛车印子。再一周后,他面无表情的拉开客栈的门,无语的把我让了进去。“算了,随你吧。房租一日2两。”他说。再住一年,我想房租会变成2文吧……也许,10年过去,我就不用给钱了……10年啊……“我走了。”出门时我朝厨房那边打了个招呼。“又是嘎拉家?”卡妙端着一杯茶坐在椅子上,手心中停着一只鸽子。“嗯。哪来的鸽子?”我又跑了回去。白色的鸽子,鼻子上有粉红色的小小鼻花,爪子血红,十分玲珑可爱。“叫米罗,怎么样?”他像是问我,又像是问鸽子。汗。我以为鸽子应该叫跟可爱一点的名字,如白雪之类的。鸽子抢在我前面,咕咕了两声。“啊,你同意了。”卡妙的猫眼又弯弯眯了起来,“好的,米罗,以后常来我家吧。”他摸摸鸽子的羽毛,像抚摸自己的孩子般。很快有客人下来了,看着卡妙手中的鸽子,也觉得有趣,纷纷过去看。看到我,他们也友好的点头,“上次那孩子好啦?”“还没。”我掂掂自己肩头的医囊,出门了。嘎拉的家得翻过这个山头。他放牧掉进了山涧,7月天的高原,太阳能烤干一头牛,涧水却冰得刺骨。那时我若不是正好水囊里没有水了,去山涧边取水,根本无法听到河水潺潺里传来的微弱呼救声。救了他起来,孩子已经被河水冻得浑身发抖,嘴唇乌紫。回了客栈,有路人过来辨认,才知道是山那边一个叫做克乌鲁的人家的孩子,叫嘎拉。孩子躺在榻上,脸颊上不正常的潮红已经渐渐消退,皮肤被高原晒得乌红,他睁着圆圆亮亮的黑色眼眸看着我,一派自然天真。“哥哥,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去给阿妈放羊了?”“今天就可以了~”我拍拍他的后背。他眼里放出精亮的神采,期盼的看着我,我笑着朝他点点头,孩子就飞速的从榻上窜起来,蹦了蹦,弹跳般的出了木屋。我看着嘎拉的小身影消失在草甸的远处,心里蔓起来一丝平静的暖意。“阿妈,我走了。嘎拉最近还是不要碰冷水的好。”我捡起地上的医囊,塔在肩头。老妈妈从厨房里蹒跚着出来,“孩子,明早再走吧,天黑了。”我看看外面,地平线上残留着一丝霞光,是日头
下山
时贪婪的残红。星子已经开始在暗的天际明亮的闪烁,空气稀薄的高原,连星光也是明亮放肆。“不了。我改日再来看嘎拉。”我笑笑,深深换了一下呼吸,塌出门去。“真是仙人一般的人哪……”我听见阿妈在背后用颂经一般的语调感慨,声音里满是虔诚和恩谢。我愣了愣,摸摸自己淡紫色的发尾,轻轻笑了,然后往山那头的客栈走去。山路蜿蜒,高原上氧气稀薄,走起来比平日要费力很多。也不知走了多久,山野间的树林山石都在晴朗夜空里显出清晰的轮廓,甚至山林的浓郁绿色都能在星光下透出一种深邃无比的墨绿感觉。抬头看,满天星光竟如钻石一般,密密麻麻的占满了眼帘。真是——霸道的星光。我对着星空撇了撇嘴角。仿佛忽然看到那个人的眼眸,隐匿在星光里,十分霸道,微微有些笑意。啊……不觉的低叹。“那孩子可好些了?”身后一个声音,悠悠的透着一副懒意。“恩,已能够下地放羊。”我笑着转头过去,卡妙穿着绵厚藏青色大袍,脖子上一圈貂毛,手里提着一盏素白风灯,坐在我身后的岩石上,看见我回头,也不站起来。“妙老板这可是担心我了?”我笑问,过去在他身边的草地上坐下。刚坐下,他拉我起来,“你是我的住客,又付了这一月的房租,我有责任保证你的安危。”他打个呵欠,“走吧,客栈可就剩下我守着这个门了。”我笑笑,跟着走在他后面。他手中的风灯,灯火摇曳,豆黄一点。其实如此辉煌星夜,这点灯火根本弱小如萤,但是温暖十分。“对了,你的米罗如何了?”我问。“能怎样,吃了东西便飞走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有点闷。“毕竟舍你而去了。”我笑着打趣。“哼。”他显然郁闷了,“还会回来的。”“要是不回来呢?你人品这么不好。”“我人品不好?”已到客栈门口了,他忽然转身,我一步差点没刹稳,晃了一晃。他半弯腰向我,定定看着,眼眸里有水波荡漾,深如夜下幽潭。“我……”我吓了一跳,只得讪讪的干笑,“这个……呵呵……”“那么好,”他忽然挺直了身子,灿然一笑,“下个月起,月租翻倍。”然后抛下惊骇的我,放下风灯,伸个懒腰进屋去了,还留下幽幽一句话,“啊……我人品真不好……”我一阵恶寒,摇了摇头跟着进去了。——————————————————————————————貌似很久没有回来这地儿了,以前画画,现在改挖坑……这个文……能不坑尽量不坑吧……也许某天坑了,偶再画画就是……飘走……
2008年12月20日 14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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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抱住小雨亲!很不错呢,哈哈,小雨的文也很有味道>_
2008年12月20日 15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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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上气候多变,早晚冷,中午热。我来这里几年,偶尔帮人看看病,平时就懒在屋里,也不出去,也不做什么,就好个看着远处的草甸发呆。那绵延的草甸在夏日里生的鲜翠欲滴,骄阳在上空好似也因此变得亮润不少。远远的,天空出现一个灰色的小点,忽而近了,是一只苍鹰。高原上的鹰并不稀罕,它们经常在山间翱翔穿梭,如同真正的天空王者。那鹰在天空悠然盘旋,兜了几圈后,忽然唧叫一声,清越可穿山裂云,然后冲我的小小窗口直冲过来。我吓了一跳,正欲赶紧关窗离开,却听得外头一声口哨,那鹰巨大的双翅便如铁板般呼啦一声扫过我的窗口,羽毛纷飞,我只得躲起来。室内突的暗下去,又亮起来,然后那鹰重新飞高。我跑过去,稍微探了探头,卡妙那厮正站在草甸之上,手臂缠着厚布,他吹了声口哨,那鹰在天空悠悠一圈,便往下落。他以极优雅的姿势伸出手臂,鹰便顺从的敛了羽翅,在手臂上停下来。好本领。我心里赞道。他似乎感觉到我在看他,扭头过来,往我这间窗子看过来。“卡妙!”我趴在窗口大叫道。他站在原地不动,风吹起他的宽大棉袍,颀长的石青色头发随风飘起,若如浮云一般。“卡妙!”看到驯鹰,我有点兴奋,居然提脚从窗口跳了出去,提着袍角直接奔向那边,“给我玩给我玩!”他站在草甸上,安静的朝我微笑,手臂上的鹰定定的落着,鹰眼圆大锐利的盯着我。“难得你如此兴致。”他笑道。“啊!原来你还会驯鹰的!”我极不顾及形象,两手提着袍角,在深到脚踝的草甸里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我都不知道!”“你不知道的多着呢,”他温和的笑着,满眼里像灌满了清晨的阳光,“这只鹰给你。”“啊?”我愣在原地,“给我?”“是啊,”他鼓励的看着我,“给你。”说着扔给我一块皮护臂,再扔给我一块厚布条,“缠在手臂上。”我依言做了,小心翼翼伸出手去,那鹰转转脑袋,直转过来盯着我,鹰眼锐利如同利剑一般,我禁不住心里一哆嗦,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我看……还是算了……”我嘿嘿的笑。他鄙视的看了我一眼,“没用的庸医,”然后抚摸着鹰的苍色羽翅,“没事的,它被我驯养半年有余,已极听话,传信狩猎,无一不通的。”然后他拉过我的手臂,将自己手臂上的鹰转到我手上,手臂无端端承受了重量,猛禽特有的腥热体温直传过来,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习惯就好了。”他摸摸我手臂上的鹰,“你呢?”“啊?”我扭头看着他,他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仿佛一个即将要揭开的迷。“我什么?”我傻问道,那只鹰不安分的晃着脑袋,正眼都不瞧我。卡妙看着我,几秒后眼神忽然变得柔和,“我是问你是不是习惯了高原生活?”“啊,啊,我,”我忽然语无伦次起来,“自然是习惯的,毕竟也这么多年了。”我索性不再看他,只盯着手臂上停落的鹰,刚准备试着去触摸,它却毫无预兆的飞了去,像一把苍色的利剑,直击天空。“我想要带你看鹰击长空的瞬间。”我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声音,带着一点孩子气的清越,似雨前云里的雷声。我呆在当地。那些以为忘了的,仿佛就以这种一闪而过的方式,告诉我其实从未消失过。后来我给那只鹰取名字叫做贵鬼,卡妙取笑我这个名字实在怪异得很,我顶嘴说那是因为他那只叫做米罗的鸽子不好。“说起来,你的米罗好像没有回来哦。”我打趣道。卡妙将袍角挽在腰间,正在厨房奋力在一个桶里不停搅拌着,酸奶特有的酸腥在小屋里静静蔓延,“因为我不想驯养它。”我捂着鼻子,“真是幸福的鸽子。”他停下来,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哦?”“不被驯养的幸福鸽子。”我开心的指指外面湛蓝的天空。他别有深意的看着我,忽然转头看了看外面,嘴角一牵,轻轻吹了个哨。我正在想是怎么回事,一只白色的影子卷着玄妙的光线从窗口扑了过来,然后轻盈落在桌上,洁白如同云朵。靠。米罗。就这么被奚落了。我灰溜溜的战败回到自己屋子。————————————————————————————我RP还是不错滴……谢谢各位看官抬举了~
2008年12月21日 04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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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客栈的厅堂较小,推开我自己的房门瞬间,还是被满屋里肆虐的阳光吓了一跳。阳光强烈得耀眼,窗前木榻上仿佛有什么微微动了一下。走过去看,是贵鬼的羽毛。我还是无法搞定这只鹰,我甚至不知道卡妙是怎么驯服它的。那个有着石青色头发的黑心店家,居然会训鹰,实在很难想象。但他的确与所有的动物有种不可言说的默契,甚至不只是动物,他站在着高原的任何地点,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长生天为他定做的一般。我的房子不大。只放得一个木榻,一个书柜而已。木榻半身高,闲时当椅子躺着靠着,夜里直接铺了毛褥就是床。书柜是正式住下后卡妙给做的,那天我出诊回来,看见卡妙挽着袍子在店门口叮叮当当的锤,然后傍晚让我自己搬进房间去。“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给我放好了!”他站在门外吼,“别给我的店添乱子,我可没有多余的人帮你打扫!”我用两只手指夹着那片羽毛,对着窗口挥了挥,光透过羽毛的缝隙,被反射出玄妙变幻的色彩。稍微转一个角度,再转一个角度。我托着腮帮子,完全无意识的沉浸在那种光线的无穷变化里。恍惚间有人在我身后说了什么,仿佛做梦般的,我喃喃自语的说,“真的呢,世界不过指间一轮而已。”浑身一凛。并没有人在我身后。我
捏
着手里的羽毛,木头人一般的呆在窗前。说了一样的话。我竭力抗拒,但无济于事。记忆忽然间好像开了闸的水,从房子的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是吗?”“……看着……”“你……不……”“那么……”……那个人的声音,他的笑,他的眼尾弯起的弧度,他的嘴角……我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手里依然捏着贵鬼坚硬的羽毛。我觉得自己快要想起来什么,却又想不起来。我悬在回忆与遗忘之间那脆弱的一线,恐惧不已。然后我冲了出去。卡妙依然在用力的搅拌着酸奶,听见我的脚步声,头也不抬的说,“来的正好,帮我搅半个时辰,这月的房租给你减半。”我失魂落魄的站着,半句话也没有。卡妙抬起头来,看到我的样子,急急扔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穆!”他微微皱起眉头。不一样。我想着。“穆!”见我不作声,卡妙盯着我的眼睛,神色严肃的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双手扶着我的肩头。“不一样。”我竟然轻轻念了出来。这个字的发音,不同的人发出来,是不一样的。“MU,”我听见自己在发这个音,“MU……MU……”我像一个学口技的人一般,努力的轻微调整自己的舌头与口腔的碰撞,却还是发不出那个唯一的声调。我看见卡妙祖母绿般的眼眸里像有波涛在暗涌,然后渐渐黯淡下去,他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声,然后定了定气,“啪”的一声赏了我一个耳光。“卡妙!”我大叫了一声。然后清醒过来。店里为数不多的客人都转头看着这一处,我捂着半边脸,恶狠狠的盯着店老板飘然而去的背影。“穆先生可是又欠房租了?”一位客人哈哈大笑的说,他手边还有未喝完的青稞酒。“你说又是什么意思?!”我愤然。店里那些汉子们忽的大笑起来,端起桌上的大碗仰头喝起来。高原上的汉子们就靠烈酒养着精神,一碗下去,热劲冲上来,走在荒凉的戈壁上也浑身是胆。我来了这几年,唯独没有学会的就是这酒。也不知当年卡妙是怎么想起来这个地方的,居然也把一个小客栈开得悠哉游哉。我想起来,好像也没有见过卡妙喝酒的样子。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圣诞快乐~mina桑~~~~
2008年12月24日 08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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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我依然早起,一起身就看见窗外的草甸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仿佛在奔跑着。揉揉眼睛一看,是步履蹒跚的嘎拉。他在草甸上奔跑,一面跑一面把头高高扬起,仿佛在追逐着什么。我打开窗户,探出头去,贵鬼翅膀一收,箭一般就从半空急坠了下来,我吓得赶紧缩头,却没来得及,一缕发丝被它铁刷一样的羽翅带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淡紫色的线。“贵鬼!”我大吼着,然后看见快要接近客栈的嘎拉。“嘎拉!”我重新把头探了出去。嘎拉看见我,停了停,又拔腿跑了过来。草甸上跑动很费力气,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喘不过气了。我从窗口跳了出去,快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发红的小脸,有些心痛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嘎拉,别急,别急。”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伸手揪着我的衣角,用力的往一个方向拽。我只得跟着踉跄走了几步,一阵风旋过来,只觉得浑身汗毛瞬间竖起,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只穿了件白色单衣,正在犹疑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就看见嘎拉眼里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下来。赶紧蹲下来,揉揉孩子微微出汗的小脑袋,“嘎拉,嘎拉,乖。”听见我的声音,孩子哭得更厉害,由原来的呜咽干脆变成了放声大哭,哭到气都顺不过来,泪水从晒红冻裂的面颊上一直滚到竖起的旧棉袍上,润湿一片。我只能手忙脚乱的用袖口去擦,“乖,告诉叔叔怎么了。”完全不顶用。我一面徒劳的抱着孩子,拍孩子微微抽搐的后背,一面在心里无耐的叹息。谁来告诉我怎么办。我在心里着急。无端端的隐约又有一个声音要从另外一个世界传过来,那声音仿佛跟我隔着一层透明的壁,仿若一个我无意中就会闯入的幻境。“你要敢病死在我店里,墓碑钱自己先垫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直接击中我的脑膜,把我从幻境的边缘拉了回来。然后一件厚实的棉袍从天而降,把我压得瞬间腰都往下矮了三寸。卡妙。贵鬼停在他肩头,带着鄙视的目光睥睨我。这只死鸟,早晚我得顺服它。我在卡妙三尺寒冰一般的目光下赶紧把棉袍穿好,这高原的袍子穿起来倒也不麻烦,就是重,一根腰带要费很大力气才能紧紧缠起来。龇牙咧嘴了半天把结打好,回头就看见卡妙把嘎拉抱在怀里,脸上的表情温柔得像春日山间的水流一般,怀中的孩子早已停止了哭泣,乖巧听话的任卡妙拭去脸上的泪。卡妙那叫个什么眼神啊。我身上一抖。“穆,”忽然他正色看着我。前所未有的。我挑起一边眉毛。“赶紧去嘎拉家。桑格阿妈不行了。”他话音未落,我已经冲了出去。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喂,都不理我的哦~哼哼~
2008年12月29日 08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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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的文啊~~~~楼主真是有才,看到你写得,对我那篇半天出来不到一个字的文,到有些启发。呵呵,辛苦了楼主,期待你更新哦
2008年12月31日 04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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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高原上有雪暴。我起床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中午,脑袋里胀的很,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里面歌唱。我用力敲敲头,坐起身来,胃里突然猛的一收缩,强烈的恶心涌上来,一瞬间只觉得头晕眼花,手脚乏力。必须赶紧吃东西。正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看见一个活物在书柜上跳动。揉揉眼睛,是卡妙的米罗。这只白色的鸽子最近经常呆在我屋子里,职责是看守我吃下去桌子上的食物。如果我醒了却没有吃,它就会从玄窗里飞走,不到一刻钟,卡妙那厮的吼声就会振聋发聩的传过来,不外乎让我不要死在这个客栈之类的话。我撇嘴笑一笑,将房门开一条缝,然后端起桌上的羊奶,一扬脖子就灌了下去。爷当然不会死,爷活的好好的,干嘛要死。死又不是什么好事。米罗咕咕的叫了两声,站在书柜上,歪着它的小脑袋,晶亮的眼睛盯着我,然后抖抖小翅膀,再跳两下。我不由得笑起来,伸出手去,它拍拍翅膀便如同一片云彩般安详的落在我手心。“比贵鬼乖多了。”我笑着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它的羽翅,窗外风暴卷着雪花呼啸而过,仿佛一个歇斯底里的女鬼。我托着米罗走到窗边,侧耳听着窗外肆虐的风暴。良久,习惯性的伸手向榻边的一个泥罐。米罗忽然一声不吭的穿过刚才打开的门缝飞了出去,我看着玄妙的光线里它翩然决绝的背影,手里滞了一下,心想,完了。果然。酒坛子还没有拿到嘴边,就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我看也不看,仍旧提着坛子往嘴边送,那人伸手过来夺,被我用力气按住,“死不了的,妙老板。”我懒着声音,不管不顾。卡妙松了手,“雪暴,穆。”他的声音又变回这一年的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也是他用这么清冷的声音,在星光垂地的夜里对我说,“她死了,穆。”我终究也没有救回桑格阿妈。那天我看着她的眼眸里逐渐没有了神采,变得一片灰白。长生天从我面前不由分说的带走了这个善良的灵魂。我一下子跪坐在羊毡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临死前问我要了一样东西。她摸着嘎拉的头说,孩子,穆先生是神仙一样的人,他的头发能带我平安的到那个世界。不,阿妈。为什么要去那个世界。留在这个世界。我心里徒劳的说。但我说不出话,手指紧紧攥在手心,直到把手心攒出血来。卡妙把我的手用力掰开,里面是一串檀香木做的佛珠。他呆了片刻,又把我的手指蜷起来。我大脑一片空白的看着手心,只是懵然不知是何时从内衣里掏出来的。嘎拉早已哭成泪人,我呆望着声嘶力竭的孩子,再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衣着破旧但是安静异常的阿妈。我把佛珠塞进衣服,擦擦双手,轻轻扶起阿妈的头,然后用厚的衣服叠成枕头,塞在脖子下面,然后掏出随身的银针。等到最后一根银针轻轻捻下去,卡妙才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发现他那一瞬间的力气大的惊人。要不,就是那个瞬间我根本没有力气。后来,他站在回家的路上跟我说,“她死了,穆。”他的声音像初冬时凝结的第一块冰。星光从天空一直垂到高原尽头,在他背后闪烁。
2009年01月01日 02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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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暴?”我的酒坛停在半空,那烈酒混着浓香在不大的坛口荡漾,将滴未滴。“死了很多牛羊。再多你一个人,我并不介意。”卡妙留了一句冰冷的话,转身离去。打了小报告的米罗歪着脑袋看着我,轻轻扇扇小翅膀,追着卡妙的背影飞了出去。我看着窗外,风雪在天地间卷着一片茫茫灰白。死了很多牛羊。我看着桌上刚喝完的热羊奶。奔出去看,果然平日里储存羊奶的罐子里空空如也。那一杯只是留给我的。问题是客栈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试着开门,就觉得在门锁开启的瞬间那风就要如同女妖般卷着雪片涌进客栈内,门在我手里振振预动,就要脱离我的控制。正这时一股强大的力气将门拉开,然后一个雪白的人钻进来,迅速把门带上。我看着卡妙石青色的长发上落满的雪花,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觉得他满身的寒气直逼过来。他看见我站在屋内,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拉起我的手就往房内走。“喂!”我不满的大叫。“给我在屋子里好好呆着!”他吼道。我被扔到榻上,又充满斗志的跳起来,“卡妙!”他抬起沾满雪花的长睫毛盯着我,眼眸里神色变幻,半晌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坚决的把我按在榻上,“给我呆着!不准出客栈半步!”那声音仿佛山上滚落的雪暴般,含有前所未有的威压。然后他匆匆起身,我听到客栈的门被用力打开,又被用力关闭。我闷气的躺在榻上,又坐起来。再躺下,再坐起来。坐了一会,便隔着窗看了看那肆虐的暴风雪,用手指轻轻按在窗上,立时就感觉仿佛要被窗子吸住一般,离开时指尖有皮肉剥离般的生痛。死了很多牛羊。我又想起这句话。翻箱倒柜的找,总算找出来一色半新不旧的灰貂皮兜帽廛。把头发挽起来塞进帽子里,把棉袍上的带子拽紧,裤口牢牢实实的扎进麂皮靴子里,找了两只草筐套在脚上,再用力蹦达两下,确认自己在如此装束下依然能够行动,便深吸一口气,将客栈门用力拉开。刚拉开一道缝,呼啸而入的暴风如同门缝里骤然插入的一把刀片,割得脸上生痛。不敢张开口,紧闭着眼睛和嘴,就着这把寒风呼吸了几口,等温度慢慢适应过来,便一用力洞开了店门,迈开步子走了出去。————————————————————最近好多节日哦~大家元旦快乐~
2009年01月01日 02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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