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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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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人们认为这是不成问题的问题,拜将坛坛主必为韩信,何有疑哉?坛中民国31年所立之碑就刻着“汉大将汉信拜将坛”。 细读司马迁《史记》,使人感到这一问题实在有辩明之必要。按该书《高祖本纪》、《淮阴侯列传》等处记载,是高祖刘邦在接受了丞相萧何的建议后,“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据《辞源》解释:拜,授官之谓也。可见,这是汉王刘邦拜韩信为大将之坛,韩信则为在此受拜者,故此坛之坛主自然是刘邦莫属。 想当年,刘邦屈居汉中,欲挥戈东向,逐鹿中原,一统天下,然将少兵弱,偏处一隅,一心寻求志向相同且能统兵征战的人才。恰遇萧何举荐韩信,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便设坛拜将,演出了这出千古美谈的拜将佳话。 韩信初投项羽而不见重用,脱逃而奔刘邦,始为治粟都尉(管理军粮),嫌官小,又逃亡;被萧何追回后,被举荐给刘邦。在他同刘邦的那场被后人称为《登坛对》的著名对话中,谈及对项羽的看法时,他明白地指责“项王喑恶叱咤,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凡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同时他又明确建议刘邦“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以天下城邑封功臣”,可见他背项向刘,都是以自己的功名利禄为出发点的。精明的刘邦在拜韩信为大将时,从其言语中能看不出日后的野心吗? 及至韩信攻下齐地七十城,请封假(代理)齐王时,其野心直接暴露,引起刘邦的震怒,几乎发作,若非张良、陈平蹑汉王足,附其耳提醒之,几酿成韩信变生事态。汉王虽依张良、陈平之意,“乃遣张良往立信为齐王”,但从内心里对韩信在危急关头不救难却要挟请封王的行为是极不满的。及至韩信徙封楚王,又窝藏项羽的亡将钟离昧(刘邦的宿敌)。“汉六年,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高祖且至楚,信欲发兵反”。韩信被降为淮阴侯且招回长安后,居常怏怏,不高兴,《史记》中对韩信与陈豨暗地勾结谋反而被诛的事是这样记载的: 陈豨拜为巨鹿守,辞于淮阴侯。淮阴侯挈其手,辟左右与之步于庭,仰天叹曰:“子可与言乎?欲与子有言也。”豨曰:“唯将军令之。”淮阴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谨奉教!” 汉十年,陈豨果反。上自将而往,信病不从。阴使人至豨所,曰:“弟举兵,吾从此助公。”信乃谋与家臣夜诈诏赦诸官徒奴,欲发以袭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囚,欲杀之。舍人弟上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言豨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贺。相国绐信曰:“虽疾,强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 从以上的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到,韩信的谋反是既有思想基础,又有渐变过程,还有谋反的具体行为。吕后在长乐钟室杀之,是为西汉除却反叛隐患。韩信是叛臣,这是以刘邦为代表的西汉朝廷定了案的,只是他的反叛因陈豨的剪灭而未能得逞。 历代文人把刘邦吕后除灭反叛说成是杀功臣,是“狗死兔烹,鸟尽弓藏”,自然是同情有功而被杀的韩信,实在是迂腐之见。试想,一个人过去的功劳再大,一旦他居功而谋反、威胁到最高政权时,能不受到制裁吗? 回到拜将坛上来,我们再来认识刘邦、韩信二人的关系。刘邦在此拜韩为大将,是为了期望借助他的谋略和能力打败项羽,最终夺得政权;政权到手后,主要的任务自然转为巩固政权,但韩信此时却威胁到政权的存亡。作为刘邦、吕后等人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窥视?所以说,汉中拜将,情理之中,长乐杀之,亦在情理之中,只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拜将坛上,拜大将者,刘邦也;被拜者,韩信也。孰主孰次,不言而喻。无怪乎明代陕西状元康海在为拜将坛写的《拜将坛记》碑文中,开首第一句就是“汉中,故有高帝拜将坛,在郡城南外附城堑”,而不言“韩信拜将坛”,这是很有见地的。 历史上将此坛叫作韩信坛的,自然也有人 在,如北宋梅荛臣《送李中舍袭之宰南郑》诗云:“莫问褒中道路难,襄阳直上几重滩。苍烟古柏汉高庙,落日荒茆韩信坛。”不过,我们大可不必因古代某个名人的诗句为今日思辩的依据,还应以《史记》等经典著作为考证的根据。 顺便要提及的是,现在拜将坛上的人物塑像,韩信高大形象,无与伦比,自然是以韩信这位西汉的叛将为主角的。萧何、张良塑像等而下之,居于台下;而拜将的真正主角——刘邦,却毫不见踪影。汉初三杰在这里成了孤立无主的人物,无怪乎有的外地游客看后,都不免发出是谁在此拜韩信为大将的疑问。作为我们汉中,以弘扬汉文化为主要方略的地方,在着力宣传刘邦汉家事业、宣传“汉中开汉业”的同时,却又在歌颂反叛刘邦汉业的韩信,好象有点不大协调。为此,步坛上民国时某人的《拜将坛》诗,聊为一首: 辜负汉王一片丹,换得长乐剑光寒。 沛公事业今仍在,千古汉旗映此坛?
2005年10月13日 14点1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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