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寻访 - 夏完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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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其83 楼主

存古不朽。
看到几个寻访夏完淳墓的帖子。我也曾去过夏墓，寻访的过程，与几位一样，一波三折。夏完淳这样一个完美的人物，居然连墓地都鲜为人知；在网络搜索“夏完淳”，要挨个字输入才能找到。
夏完淳，以他的天才、小小年纪神一般的存在，以他在文学上的卓越成就，以他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牺牲，这样被冷落，是中华民族的悲哀。

寻访的过程中，一再感到了大陆国民教育的缺失。夏完淳的《狱中上母书》可见于台湾高中国文教材，在民族精神传承这一点上，大陆现状令人遗憾。不仅是青年人，连很多高年龄段的也遗忘了自己家乡的名人。那年在上海、松江，一路打听夏完淳的情况，几乎无人知晓。

我是2012年8月19日成行的。这一天艳阳高照，温度在
+3
5°以上。从上海市中心去夏墓，第一步一定先到松江区。网络上写，夏墓的具体地点在“小昆山荡湾村北的一片田地中”。所以第二步就要奔小昆山。我是几经周折，找到了沪佘昆专线汽车，大约70分钟到达小昆山镇。
下车后，打听几个人，荡湾村就在城边，但夏完淳墓没人知道。其实这个车站旁边就有个82路起点，一元钱就可以坐到荡湾村，但82路一天只跑两次，已晚。只好找出租车，15元，但的哥说不认识夏完淳，我说是个古墓，他疑问： “去给故人扫墓？”我说你往荡湾村开吧。进入荡湾村腹地，问一个青年妇女，她手一指，往北，见到一公墓就到了。车开到华夏公墓，我望着宏伟的公墓牌坊，带着孤疑问守门人，他说，没错，夏完淳墓与公墓无关，但坐落在公募旁边，你顺着公墓墙外的小路往里走吧。

从华夏公墓门口，往回走一百多米，从右边一条小路向里望，终于看到了要找的夏墓！从这里看，
夏墓是个大院子，白墙黑瓦，朴素无华，却有一定规模。

先经过一道简单的石牌坊，然后沿着院墙往里走，一会儿就见到了墓地园门。门上两把大锁头让我心凉半截，难不成白跑一趟了！真想翻墙而入。不甘心，进入旁边的村子，问一个村民，他说这门每天都锁着，要进就去找看门人。我顺着他指引的路，绕到了一座陈旧的小楼门前，见到一个正冲凉的中年汉子，一问，正对头。他二话没说，拿起钥匙，领着我走了。原来，上海市把夏墓委托给荡湾村管理，不正式开放，有访客就开，随叫随到，不收费。

村里又委托他管理，义务的；他的热心、淳朴、负责，着实让人敬重。
这天真热，电台报最高35度，在烈日下足有40度。

夏墓，原为夏家的祖坟所在地，祖坟已无，现在坟茔中葬着夏氏父子，即夏允彝和夏完淳。父子俩均为明末著名的文学家，也是著名的抗清志士。清军进攻江南时，夏允彝起兵抗清，失败后拒绝逃离，投河殉节，夏完淳继承父志，在清军已占领江南后，仍筹划起义，后被俘，誓不投降，死时16周岁。
夏墓五十年代初被盗，里面有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无头，证实了夏墓的历史记载。夏墓被盗，当时惊动了文化部，当时的郑振铎部长亲自过问，但只追回了丢失的印章。门人讲，夏墓无陪葬的财宝，只有父子俩生前的书籍、手稿，已在盗墓中湮灭。

进墓园，首先见到一碑亭，里面立着仿清朝的石刻碑——夏氏父子像，人物潇洒自然。碑后面有父子墓志铭文。

正面仿清代时刻父子像，背面铭文

过碑亭即可一览无余见到墓地，坟茔青砖面墙，宽三十米，高近两米，呈半月状，弧顶上翠竹青青，坟前立有墓碑，上面篆刻着“夏允彝夏完淳父子之墓”，是60年代初国务院副总理陈毅题写的。

伫立墓前，夏氏父子所处的风云年代，以及民族的忧患、他们的抗争和舍生取义，萦回脑际。当我沿着墓园小路绕墓浏览时，发现墓园不算小，约有垧余，由于拜谒的人不多，小路上杂草丛生。院内树木茂盛，在坟茔后面、两侧，已被绿色充满。夏墓没有正式开放，鲜为人知，因此保持了朴素和清净，我觉得是好事。

拜谒夏墓，能引起很多遐想。比如，夏氏父子的抗清，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必死而为之，为什么？值得吗？有人“事后诸葛亮”地说，不都是中华民族成员吗，何苦来的。这是一种谬论。
在历史的长河中，国家是个动荡不定的概念，但无论政治怎样更替，反侵略、保卫自己的生活、捍卫民族文化，永远是正义之举。在民族间的暴力征服和融合过程中，那些为了民族生存，为了做人的尊严，奋起抗争，慷慨赴死者，尽管结局惨淡，仍被后世认定为英雄。在历史上，这种牺牲，不仅为本民族铭记，往往敌对民族也顶礼膜拜。

夏完淳死时只有16岁，他在狱中示母书中说“含笑归太虚，了我分内事”，把牺牲说得如此从容，像是一种解脱。但夏完淳并不是愚忠，他死得明白，他对明朝的腐败了然于胸，他在狱中分析南明弘光王朝败亡的原因，识见超卓。他说：“南都之政，幅员愈小，则官愈大；郡县愈少，则官愈大；财赋愈贫，则官愈富。斯之谓三反。三反之政，乌乎不亡？” 他深刻认识到，一个腐败透顶的朝廷，无法抵御外辱。

作为一个天赋顶级、教育超好的文学青年，完淳的情商尤高。正因如此，面对国破家亡，选择牺牲自我时，他的痛苦更深。存古是个完人，以家国天下为己任、对父母至孝、对师长友人情深谊长，对爱情缠绵执着，对即将出世的儿女怜爱有加……他也爱自己，但这些都要舍弃！这种绝世的矛盾心态、其中至极的苦痛，在他的《狱中上母书》里表现的淋漓尽致。他说：“不孝完淳今日死矣，以身殉父，不得以身报母矣……呜呼！双慈在堂，下有妹女，门祚衰薄，终鲜兄弟（无男丁）。淳一死不足惜，哀哀八口，何以为生?” 出此语，岂能不痛彻心肺。

清军横扫大明王朝，对汉人是极其残暴的。天下大定后，终于有些开明，要实行满汉一家了。康乾年间，给大多知名的前朝抗清烈士树碑立传，夏氏父子因此得到乾隆封号，墓地为当地衙门保护。原来墓道道口有清代知县立石，上书 “明夏中节工允彝墓道、子节愍公讳完淳祔”，“永远禁止樵牧侵占” 。由此，也可说明文化、气节、道德节操中间精华的东西是可以跨民族的，民族英雄不会因为社会政治的更替而失去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