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9
几天过后,洪晚霞来探望爷爷,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前妻脸上的麻子全消了,但是肚子大了起来,好像又要生孩子了。
爷爷在病床上艰难地抬起头,笑道:“这是好梦啊。她不会再来缠着你了。”
洪晚霞询问爷爷是怎么驱使犬蛊鬼带着产鬼去齐家岭并且收服裂口僵尸的。爷爷却不透露只言片语。
在爷爷卧病在床的那几天里,我们村的一位外来人遇到了怪异的事情。
几年前,村里建了一个红砖厂,于是引来一批外地来这里打工的人。大部分人来这里只是为了挣钱,逢年过节就回去了。
只有一个人定居了下来。
那人名叫白何许。光听名字好像就有几分书生气。我见过他几次,确实长得也有几分书生气,消瘦而白皙。可是他做着砖厂里最脏的活儿——从烧砖的窑洞里搬砖出来。刚烧完砖的窑洞温度特别高,灰尘也特别厚。搬砖的人从里面出来,就如同自己也是刚刚烧制出来的泥人一样。
做这个活儿的人大多黑里透红,皮肤粗糙。但是他做了一年多,仍旧皮肤白如纸。因此,砖厂的人笑称他为“窑鬼”。
定居下来的他或许是想更加了解周围的居住环境,也或许是天性使然,他在砖厂因为缺少煤火或者断电的空闲时间喜欢在村里到处乱逛。
一日闲来无事,他居然跑到常山上去了。
十多年前,村里人的生活没有现在富裕,家家户户要上山去捡柴烧。因此附近山上的山路被人踩得光溜溜,上山
下山
特别容易。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上山捡柴的人越来越少,几乎绝迹。山上的杂树杂草越来越多,乱藤拦身,荒草绊脚,渐渐居然有了几分阴森之气。
听村里老人说,在解放之前,常山上是有金矿洞的。那时候日本鬼子占据着山头,强迫附近的村民下洞挖金。百来人因此死在矿洞中。因此,老人们劝告调皮的小孩不要随便上山,免得掉进废弃的金矿洞里出不来。
白何许上山之前被山下一个老头子拦住,老头子知道他是外地来的人,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便劝说他不要上山,小心金矿洞。
白何许笑道:“您老人家不用担心,我在砖厂的窑洞里做事,温度热不死,灰尘呛不死,怎么会在不热又不呛的矿洞里丧命呢?”
老头子摇头摆手说:“你不懂。山上现在不干净。”
白何许知道他的意思,问道:“以前不是还有很多人上山捡柴吗?也没有听谁说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呀!”
老头子神秘兮兮道:“以前人常上去,阳气盛。路宽杂草少,阳光都照得到,不干净的东西不敢出来。现在不但没人上去,路都被草盖住了,阴气重得很,很可能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其实我在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听同班同学说起过自己在常山上的诡异经历。那还是人们看到一根茅草都要捡回去做柴烧的时候。
2014年11月18日 11点11分
1
level 9
那时候常山上别说杂草了,树上一根多余的干枯枝桠都没有。人们见了干枯的可以生火的东西就会用镰刀勾回去。
那个住在常山脚下的同学说,他曾在常山上看到一只金灿灿的公鸡,早上有时候能听到它的打鸣声。他说给爸妈听,爸妈不信。他说给奶奶听,奶奶则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常山上是有一只这样的公鸡,那不是普通的公鸡,而是用活金做的公鸡。就是说,那只公鸡是用金子做成的,但金子不是普通的金子,而是有生命力的活金。
奶奶警告他要避开那只活金鸡,因为被它啄过的人很快就会死。日本人以前驻扎在常山上,表面叫大家挖金矿,实际是想找到这只活金鸡的藏身之处,捉到这只活金鸡。结果好些人遇到了它,却被它啄死了。
听了同学的话后,我们这帮小孩子不敢单独去常山上玩了,害怕遇到啄人的活金鸡。可是三三两两的成群结伴经过常山的时候,我们又期待活金鸡出现,一睹它的风采。
那个同学还说常山上有扁担蛇。
我在他说扁担蛇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名字。
扁担蛇有两个头,但不是双头蛇那样。扁担蛇的两个头分别长在蛇首和蛇尾,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因为有两个头,扁担蛇无法像普通蛇一样爬行,只好一头跳起来往前一“步”,然后另一头接着跳起来往前一“步”。远远看去就像一条跳动的扁担,故名扁担蛇。
那同学的奶奶告诉他说,看到扁担蛇是大凶之兆,一旦看到就要想方设法打死它,不然看到的人几天之内就会死亡。
除了扁担蛇,还有一种比高蛇。
用那同学的话来说,那是非常有诚信的蛇。一旦遇到比高蛇,千万不能惊慌。那蛇会将整个身子立起来,它这么做不是要咬人,而是要和你比比谁高。假如那蛇本身不长,立起来也不怎么高,你只要直直地站着就行了。它见自己没有你高,便会瘫软下去,自行离开。如果遇到特别长的,立起来要超过你的身高,这时候就要考验你的智慧了。如果你不能比它高,它就会吃掉你。
当然,他的奶奶告诉了他如何应对比高蛇。
他的奶奶说,这时候你要脱掉你的鞋子,但是不能弯腰去脱。因为一弯腰的话就表示你认输了。它会立即咬死你。你要保持站立的姿势,但把脚抬起来,在不弯腰的情况下脱下鞋子。然后,你将鞋子从它的头上抛过去,千万不能往低里抛,高度一定要超过它的头。这样的话,也算你赢了。比高蛇也会瘫软下来,不伤害你。
要是你连抛鞋都没有超过它的高度,那就只能等它追着咬了。几乎没有人能逃过它的追捕速度。
在那同学的口里,常山是个处处危险的神秘之地,你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东西。
不过就算白何许听到我的那位同学的说法,也不会相信。那几乎是一个小孩子幻想出来的世界,当不得真。
有几个人看见白何许在火烧一般的夕阳下走进了常山。
那似乎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2014年11月18日 11点11分
2
level 9
之后好几天,都没有人见他从山上下来。
之前警告他的老头子倒是好心,叫了几个胆大的年轻人一起上山去找,可是找了好几圈也不见白何许的踪影,喊了几百声也不见他回应。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蒸发了一般。
后来据白何许自己说,他其实一直还在山上。之所以别人没有找到他,他也没有听到别人的呼喊,是因为他在山上发现了一个金矿洞。他说他是在无意之中碰到那个金矿洞的,就在半山腰的几棵年龄超过三十年的大树之中。如果不仔细看,那个金矿洞就被错综盘杂并且露出地面的粗大树根伪装起来了。
他说发现那个金矿洞也是意外。他踩着树根经过的时候脚底一滑,他以为自己会摔倒,可是结果结结实实地两腿分开骑在了树根上。
脚没有踏在实处。
他往下一看,原来树根下面有个洞。洞口直径有两米左右。他抓住树根爬起来,正要离开,却听到洞里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难道有人在我之前来到了这里?白何许心想道。
既然下面有人,下去就应该没事。白何许回到洞口,双手抓住树根,然后将身子渐渐掉进洞里。
双手一松,居然没有意料之中那么快掉落在地。他吃了一惊,以为要摔成骨折。可是落地之后身上并无大碍。他摸了摸身下,原来有厚厚一层落叶,都是从洞口飘落进来的。这层厚厚的落叶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
不过落叶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抓在手里就像草灰一样散了。
他拍拍衣服,已经后悔贸然下来了。
正当他抬头往上看,想着怎么上去的时候,洞的深处又响起了人的说话声。这次听得清晰一些,隐约能听出是两个女人在交谈。
白何许心想,或许顺着洞找到那两个说话的女人,就能找到这个洞的另一个出口。
于是,他摸索着往洞的深处走。
越往里走,洞壁越湿,女人的说话声越听得清楚。
脚下已经有了一层浅浅的水,水沁凉沁凉的。白何许走了大概半分钟,忽然脚下的水没有了,他踏上了一块干净且干燥的泥土。
同时,他看见了那两个说话的女人。
女人没有发觉他的到来,洞壁滴水的声音在这里被放大,掩盖了白何许走进来的声音。两个女人之间有一个木桌,木桌上点着一盏现在已经很少见的煤油灯。这个洞应该是考虑过通风的,因为煤油灯的灯火飘飘忽忽,而不是静止的。
白何许干咳了一声。
她们还是没有听见。
“呃。请问一下,你们能告诉我这个洞的另一个出口吗?”白何许终于决定开口询问。
两个女人同时一愣,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诧异。
白何许看到她们俩转头对着他,也吓了一大跳。
吓一大跳不是因为这两个女人长得多么恐怖,而是因为她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像对着镜子似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其中一个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拧着眉问道。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3
level 9
与此同时,他想起上山前那个老头说的话。
白何许自己没有经历过诡异的事情,但是他身边有人经历过,并且说给他听过。白何许后来说,他的老家在贵州一个比较偏僻的农村。他的伯父是专管村里饮用水的。由于某些干旱季节饮用水有限,那个机器要有专人负责开闸关闸。有一年七月十三,他伯父像往常一样去水库那里开闸,一到那里就感觉吹在脸上的风比较凉,并且机房里的灯也比平常要暗许多。
他伯父感觉后面有人,但转过头又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声呜呜地响。
他伯父平复心情,将闸打开。
就在闸打开的一刹那,他伯父在第六感的提示下忽然转过头来,只见很多带着发霉的毛一样的手向他袭来。
他伯父当时很快就镇定起来,说,你们要是饿了,我可以过来拜祭你们,但你们这样吓人不但什么都没有,我还叫人过来收了你们。
话一说完,灯比较亮了,风也停了。
他伯父回家当晚就发烧了。第二天伯母去拜祭一下回来,伯父就好了。
后来听村里老人说,在那个机房里出现的应该是几个女鬼,以前日本鬼子进到村里就捉了十几个女子进山,后来她们都得病死了。
白何许之所以想起这段往事,是因为他听到这两个女人提到了日本人,又后知后觉想起村里人说过曾经有日本人驻扎在山上。他不由地怀疑面前两位居住在这里的女人是不是他伯父遇到的同一类邪灵。
他一阵紧张,决定想办法摸摸她们的手,看看是不是有人的体温。
“你们呆在这里好几天了,不觉得冷吗?”白何许一边说话,一边盘算着怎么碰到她们的手。他朝她们俩走近了一些。“在这种湿冷的地方,很容易得伤寒的。”
“我们知道呆这里不好,见不到阳光,但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啊。”其中一个女人无奈地说道。
“我都说啦,外面没人真敢欺负你们。咦,我看你脸色有点不好,是不是已经生病啦?”白何许假装在她的脸上看来看去。
那个女人摸摸自己的脸,疑惑道:“你还懂医术?”
这话正中他下怀,他笑道:“懂一点望闻切问。”
“那我这是怎么了?”那个女人着急道。她已经相信他了。
“这样,我先给你把把脉。”白何许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挽起了袖子,好像他真是一个经验老到的医师。
那个女人毫不犹豫地将她的手伸向他。
白何许礼貌地
捏
住她的手腕。
有体温,有脉搏。
他完全不懂号脉,但是判断面前的是人是鬼已经足够。女人的皮肤很好,软绵绵的。他禁不住心里一阵悸动。
那个女人心思敏捷,立即缩回了手,有点含羞地问道:“怎么样?是好还是坏?”
白何许连忙掩饰破绽,故意拧眉想了想,又努了努嘴,这才回答道:“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有点小问题。应该是在这种阴寒地方呆久了的原因,出去晒晒太阳就好了。”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5
level 9
白何许见她生气,忙改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一个大男人,呆在这里会让你们不方便。”
女人指了指洞口,又指了指地上,说:“你要爬又爬不出去,地上有水你又不能睡在水里。你能睡在哪里?”
白何许便默不作声。
女人又微笑道:“这样也好,说明你不是轻浮的人,睡在里面我们更放心。请跟我回到里面去吧。明天再想办法出去也行啊。”
白何许对着洞口长叹一口气,低了头跟着女人回到洞室里。
一回到洞室,白何许就分不清刚才坐在洞口看他攀爬的女人是哪个了。好在另外一个女人并不意外,两人都热情地招待他,拿出她们储存的食物给他吃,并分出一床被子给他盖。白何许感动得鼻子酸酸的,为之前的不礼貌深深愧疚。
同时,他又为明天担心。砖厂的事情耽误不得,万一窑里的砖烧久了或者烧少了,都会产生大量次品。烧久了容易变形,烧少了如豆腐渣一般容易断。
女人吹灭煤油灯后,周围变得黑洞洞的,似乎整个矿洞一瞬间变得很大,无边无际。整个世界只有无穷尽的黑,一切都消融在了这黑里。白何许听着洞壁的滴水声,恍惚又感觉自己是躺在深水底下,莫名其妙地觉得呼吸也有点困难。
这深邃的黑让他感到一阵恐惧,仿佛他是一个溺水且不指望任何人救助的人。
这样恐怖的水域,说不定是有水鬼的。他心想。
果然,他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了一把。
他吃了一惊,急忙缩脚。
可是那个东西没有因此放开他,反而顺着他的脚爬了上来。
半梦半醒的他顿时清醒了许多,想将那东西从身上推下去。他这一推,便抓住了一把毛发。难道这矿洞里还有其他怪物不成?
“是我。”一个极其压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听出来了,是那两个女人其中的一个。他的身子立即僵硬了,不知道该如何办。
女人已经爬了上来。他感觉到女人的呼吸从耳际掠过。
“反正我的身子说不定就被日本人玷污了,不如今晚先给了你。”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一团撩人的棉絮,让他听了说不出的难受,又说不出的舒服。紧接着,女人柔软的嘴唇凑了上来,像一颗熟透的杨梅一般堵住了他的嘴。他立即禁不住像吸杨梅的酸汁一样吸那两片柔软的嘴唇。
女人迅速伸手摸索到了他的裤腰,生疏且生硬地拉扯他的腰带。
他受到鼓舞,帮她解开了他的腰带。
女人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又极其艰涩地帮他解上衣的纽扣。
白何许非常惊讶她的主动,但从她的动作中知道她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于是,惊讶竟然变成了感动。在那一瞬间,白何许决定出去之后一定要娶这个女人,并且好好对待她一辈子。
被子有点小。本来他将一半垫在下面,一半盖在身上。此时他将被子完全平铺在下面,然后将自己盖在了女人身上……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7
level 9
女人也朝洞口看,然后指着一截树根说道:“你看,那里有一截树根,大小刚好,你抓住它可以爬到上面去。”
白何许顺着女人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截露在外面的树根,如手腕粗细,一直延伸到洞口。他摇摇头,说:“不行。虽然它这么长,但是我够不着。我得爬上一段距离才能抓住它,可是这松散的土不够我往上多爬一步。要是它再下来一点就好了。”
“那就要等到明后年了。”女人说道。
“为什么?”
“等它长下来啊。”女人打趣道。
她这是挽留我吗?白何许忍不住猜测。她才是昨晚的那个吧?
可是女人又说:“你这么着急走,就不用等到明后年了。我们带来了一个可以组装的木柜子,你看到了吧?我们可以把它拆了拿到这里再组装起来。你踏上去,就够得着那个树根了。”
这是生我的气了?还是真要我走?他分不清楚。
不过她说的办法值得一试。
他不知道,他在这里住了一晚,村里的人已经找他好几天了。这中间的时间差,他到后来一直没有弄明白。
在两位女人的帮助下,他将拆散的木柜抬到了洞口处,然后再次组装。两位女人扶着木柜,他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不多不少,刚好够着那条树根。木柜稍微矮一点就够不着了。白何许后来说,这就像是命中注定。如果木柜矮一点,他就永远留在那个金矿洞里了;倘若树根再长一些,他第一天就离开了,不会多经历一个晚上。
很多人开始并不相信命,经历的事情越多越趋向于相信。
他爬到洞口的时候听到下面的女人在说话,好像是说担心他出洞口的时候被日本人看见,然后又发现她们。
等他爬出洞口后回头再看时,下面的两个女人和木柜都不见了,只有自己留下的一路脚印还在。
连个告别都没有,白何许有些沮丧。
走出常山的时候沮丧的情绪就消失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暂别,等忙完砖厂的事情,他会带着砖厂的几个朋友一起过来,将金矿洞里的她们拉上来。
可是谁又知道哪次的暂别不会变成永别?世事无常,人心也无常,或许当时离别想着下次还会见面,有些事情下次再解决,可说不定哪次离别之后就无法再见面,有些人成为往事,有些事成为遗憾。
当砖厂里的人看到白何许顺着厂前的那条水泥路走来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连监管工作进度的主管都忘记了催促其他人。
“你怎么回来了?”一个平时跟他最要好的朋友从发愣中回过神来,大声喊道。
“对不起大家,差点耽误大家的进度了。”他见大家愣愣地看着他,连忙道歉。窑洞里的砖不搬出来,晾好的泥砖胚子就不能搬进去;泥砖胚子没搬进去,机房就不能再做湿泥砖;不做湿泥砖的话,机房里的人就要歇着,推土机也得停下,拖土的车也得等着,运煤的车也得等着。
不过幸好没多耽误。白何许心想。
“差点耽误?”主管脸色变得不好看,“你都好几天不见人,我们耽误了好多事情!”
“好几天?没有吧?我就多住了一个晚上。”他辩解道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9
level 9
上山之前,白何许又碰到了上次遇见的那个老头子。老头子正在拉扯一根已经折断干枯的树枝,那树枝虽然折断,但是树皮还连着树干。他拉扯了好几下,树枝还是没有脱落下来。他见了白何许,放下那根垂落的树枝,两眼眯着看了看,又驼着背绕白何许走了一圈,然后问道:“你是不是撞邪了?”
白何许后脊背一阵凉意,顿了顿,反问道:“我这不好好的吗?怎么就撞邪了?你不要吓唬我。我不怕。”
好友摸摸后脑勺,问道:“你认识他?”
白何许道:“上次上山之前就遇到了他,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乱七八糟?”老头子不满意道,“要是你听我的话,就不会撞邪。好心肠当驴肝肺!”老头子撇下手,走回到干枯的树枝旁边。
好友知道白何许的大概遭遇,忙追过去问老头子:“老人家,您是从哪里知道他撞了邪的?”
老头子头也不回,抓住那根树枝用力扯。
好友忙上前去帮忙,三两下就将树枝扯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好友的帮忙,老人家改变态度说道:“我以前专门帮死人入殓的,哪里有一点点不对的气味都逃不过我的鼻子。”
白何许有点慌了,但是刚才说了那些气话,现在一时不好扭转过来讨好他。
幸亏好友见风使舵,忙吹牛拍马道:“哎哟,我说一见老人家您就觉得器宇不凡呢,原来您做过大善事啊。送死比接生还要让人尊敬呢。”
老头子脸上有了得意之色。
好友顺势问道:“您见多识广,您是在他身上闻到了不一般的气味就判断他是撞了邪的吗?说出来让我好见识见识一下。”
老头子一脚踩断干枯树枝的分叉,这样比较容易扛回去,然后说:“是有点气味,但是不重,不至于生病。不过还是小心为好。要是你们认识画眉村那边的人,找找那里的马师傅,他会让你好起来的。”他指了指画眉村的方向。
“您说的是马岳云师傅?”好友问道。
“嗯。我只能闻,但治不了。”老头子答道。
白何许就是从老头子这里知道附近有爷爷这个人的。
老头子说完,将树枝扛在肩上,将踩断的分叉拿在手里,歪歪咧咧地走了。
好友被刚才一番话吓到了,畏畏缩缩地问白何许道:“我们还要上去吗?”
白何许不高兴道:“他刚才不都说了吗?气味轻得很,不至于生病。你跟我先上去一趟,再去找那个马师傅,不就没事了?”
好友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上了山。
上山之后找洞口也不容易。白何许不太记得几天前走的路。
好友一边瞎找一边叨叨地劝白何许早点下山。
本来就是在砖厂完工之后出来的,天色暗得很快。山上的土蝈蝈和不知名的小虫开始鸣叫起来。
白何许哪里听得进好友的劝,一心只想找到洞口。他后悔出来的时候没有在树上做一个记号。
“喂,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啊。反正马上什么都看不见了。”好友心慌道。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11
level 9
“好吧。”白何许心有不甘,但是看天色越来越暗也无可奈何。
事情往往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在白何许和好友往山下走时,前面的好友突然脚下一软,坐在了一根突出的树根上。
白何许要上前扶他起来,他却举起手制止道:“别过来!这下面是陷阱!”
白何许不但没有受到惊吓,反而面露笑容。
好友不解,问道:“你这是幸灾乐祸吧?我差点摔下去,你却高高兴兴的。”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洞口啊!我上次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白何许激动得脸上的肉在抽搐,手舞足蹈。
好友不高兴道:“你上次是从这里掉下去的,怎么不事先提醒我一下?”好友揉着磕疼的地方,嘶嘶地吸气。
白何许看了看四周,犹疑道:“现在的情形跟上次好像有点不一样,我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哪里还能提醒你?”周围确实有些变化,树不一样,路不一样,草不一样。就连洞口的形状也不一样。上次洞口比较大,现在比较小,并且长满了不知名的叶子像鱼刺一样的矮草。仿佛这一去一来之间隔了好多年。
他们决定趁着最后一点光亮下去看一看。
他和好友扒开矮草,跳了下去。
这次居然没有像上次那样摔倒,而是稳稳当当地站住了。洞下的烂叶不见了,高高耸立如馒头的泥土替代了烂叶的位置。他们俩从“馒头”上滑下来,由于“馒头”中间高,四周却很低,里面的通道没有堵死。
好友指着“馒头”说道:“这个洞肯定荒废好多年了。那些土应该是从四周垮塌下来的。”
白何许没有听他说话,急急地顺着通道往里面走。洞壁比几天前干燥,没有滴下的水了,脚底也是龟裂的硬土。没了熟悉的环境,他心里一阵担忧。
即使是同样的一条路,在不同的心情或者不同的环境下走过去,到达的结果很可能不一样。
他的担忧很快成为了现实。
当走到稍大的洞室里的时候,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洞室里有无数的蜘蛛网,可是网上没有见到一只蜘蛛。网线被灰尘蒙了厚厚一层,沉甸甸的往下坠。网蒙住了他之前看到过的木柜,蒙住了锅碗瓢盆,也蒙住了两具干枯的尸体。一层一层的网蒙住尸体,像是一个贪玩调皮的小孩将家里的缝纫线细细密密地缠在了两个旧玩具上面。而那个贪玩调皮的小孩似乎就躲在看不见的某处,窃窃地等待他们两人的到来,要让他们大吃一惊。然后那个小孩就会诡计得逞,心满意足地咯咯笑出声来。
“怎么会这样!”白何许喃喃道。
好友似乎明白了一切,像石雕一般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白何许失魂落魄地走到干尸面前跪下,泣不成声。就算到了此时,他依然分不清哪一具干尸才是他想要找的。
“才一天……才几天时间……你们怎么就成这样了?”白何许浑身颤栗。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12
level 9
好友在旁思索一番,然后安慰白何许,叫他将前前后后的经历一一道来。
白何许跌坐在地,将他如何掉进这个金矿洞,如何遇见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那晚与其中一个女人发生关系,第二天又如何出来的经历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你确定她们不是鬼?”好友问道。
“绝对不是,我都跟你说了,我故意试过她的体温。我跟她们吃过饭,有人说鬼吃饭不用嘴,只用鼻子闻的,她们是完完全全吃下去。并且……”白何许干咽了一口,继续说道,“并且我跟她们其中一个那晚有过肌肤之亲,是人是鬼我能感觉不出来吗?”
好友哑口无言。
突然,白何许眼前一亮,从地上爬起来。
好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白何许就大喊:“出去!出去!”他挥舞着那双大手,好像在晒谷的地坪里驱赶偷吃的鸡鸭一般。
“快,我们都出去!”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些激动。
好友跟着他回到洞口下。由于洞口被垮踏下来的泥土填得很高,他们没费多少力气就攀住草藤出去了。
白何许注意到,上次他发现的那条树根还在同样的位置,只是它变得更长了,像一只手一般插入了脚下的泥土里,四周又发出了新的小树。
爬出洞口后,好友拍拍身上的泥土和脏污,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我还以为你要在里面哭一阵不肯走呢,没想到你心态不错,这么快就要出来。走吧,下山吧,再不回去就看不见路了。”
白何许接下来的举动让好友差点流下泪来。
他对好友说道:“麻烦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再进去里面一趟。”
好友不解,问道:“刚才是你说的要出来,怎么才出来你又要进去呢?你是不是傻啦?”
他嘴角拉出一点笑意,低声说道:“可能是因为我带你过来了,她们不肯见我。这次我一个人进去,你别跟来,说不定她们就会见我了。”
好友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他口中说的两个女人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在他们进洞的时候消失不见,只留两具干尸呢?不过好友理解他的心思,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说道:“好吧,你下去,我在这里等你。”
白何许却不如好友这般灰心丧气,他对着洞口一跃而下,仿佛酷日下的孩子跳进水塘一般急不可耐。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从旁边往洞里看,那金矿洞就如浸淫着一潭死水,深不见底的死水,令人恐惧的死水。
恍惚间,好友感觉接下来听到的不是白何许的落地声,而是落水的“咕咚”一声。就在同时,好友似乎闻到了风中有水气的味道。
虽然刚才进去过一次了,但是好友此时还是忍不住为白何许担忧,仿佛白何许真的会在金矿洞中淹死一般。
天色更暗了,周围的树渐渐失去立体感,荒草里的各种小虫开始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这种感觉让人心生恐惧。好友想靠近洞口,对着里面大喊白何许的名字,叫他早点出来。可是想了想白何许刚才说的话,好友又怕打扰了他,或者说是害怕他此刻已经见到了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而不合时宜的呼唤声会将女人惊跑了。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13
level 9
等了将近十分钟,好友还是不见白何许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好友认为白何许再也不会从那个洞口爬出来了。或许他真的再次遇见了那两个女人,跟她们交谈,再也不想回到地面上来。也或许他领着女人从洞口出来了,但是没有再看见在外等候的好友。
在好友的心里,那两个女人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因此,白何许如果选择了她们,就再也回不到这个世界里;如果选着了这个世界,那么就再也无法见到那两个女人。可是,这是任由白何许来选择的吗?
又等了几分钟,好友甚至想独自离去了。他想象着白何许已经领着女人从他身边经过,但是没有看到他。白何许跟女人回到了村里,结婚生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许他也会偶尔打探一下好友和砖厂的消息,但是意料之中地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如果是那样,他在这里等到明天天亮也等不回白何许了。
正在好友犹豫不决又浮想联翩的时候,洞口探出了一个脑袋。
“来,拉我一把。”脸色苍白眼布血丝的白何许朝好友伸出一只手,“别愣在那里了,我快没有力气了。”
“哦。哦。”好友回过神来,忙上前去拉他。他忍不住朝白何许的身后看了看,空无一人。顿时他的心情也有些失落。
白何许看出了好友的心思,苦笑一声,说道:“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知道再下去一趟也是徒劳无功,只是忍不住还是想再尝试一遍。”听起来好像是他在安慰好友。
好友用力将白何许拉了出来,没再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两人默默无言地下山,由于看不太清路面,他们两人被荒草野藤弄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摔倒。
他们在树与草之间弄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苍凉的夜里,听起来仿佛是两只野兽在暗处跟着他们行走,不知道是要保护他们,还是觊觎他们。好友心里一阵慌乱,害怕真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暗处跃出来,吓他一大跳。好友偷偷瞥了一眼白何许,白何许则从容得多,平静得很,平静得比暗处要跃出的东西还令他寒心。
出了山,好友吁了一口气。
“你跟我去村里询问一下吧。”白何许突然开口道。
“问什么?”好友想早点回到宿舍去休息睡觉。
“问问她们俩到底是什么人。”白何许认认真真地说。
“明明是两具干尸,还问这些干什么?”
白何许摇头道:“不,我感觉她们是活的。村里或许有知道她们身世的人。她们说了,她们就是这里的人,由于害怕日本人才躲到那里去的。”
“或许她们真的是鬼,迷惑了你的眼。鬼会蛊惑人心,说谎话来骗取你的相信。”好友辩驳道。
“可是她们骗了我什么呢?没有把我留在那里跟她们一起死掉,还给我了她的身子。上山之前你也听那位老人家说了,我身上只有一点尸气而已,还不足以生病。”白何许说道。
好友想了想,他说得也对。
“可是我们去问谁呢?”好友看着对面如浸在墨汁中的村庄,有几盏灯光弱弱地亮着。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14
level 9
“那送到哪个村的哪户人家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当初为了保守秘密,村长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不过肯定送不远,就在附近的几个村里。”
“为什么不会送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白何许虽然心里默默期许村长不要将孩子送到太远的地方,那样找起来更加困难,可是从老妇人说的隐瞒孩子的角度来说,孩子送得越远越好,身边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
老妇人说道:“当然村长肯定也想将孩子送给远一点的人家,可是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日本人害怕游击队,所以要求村长在村里每天查一次人,有晚上没有回来的就要报上去,成为抗日的嫌疑对象。村长只有一天的时间用来赶路,并且是往返。因此,从时间上来说,他没有能力将孩子送多远。他也是为了孩子好,不敢轻易将这件事交给别人来做,怕以后别人说漏嘴,他自己送的,就没有这个担心。”
“那完全没有办法知道孩子送到哪里去了吗?”白何许焦躁道。
“那时候就只有村长和接收的那户人家知道,就算后来孩子长大隐瞒不住,可能那户人家的几个邻居发现他们家多了一个孩子,但是时间久远了,当时知情的人也已经过世了。现在你要问起来,估计是大海捞针。”
刚刚得知的一线信息又断了。
白何许不甘心问道:“孩子的母亲在这之后再也没有下来过吗?她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吗?应该会偷偷溜下来看看孩子长得怎样了吧?”
老妇人叹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为人母亲的不心疼孩子?但是从那之后,我们确实再也没有见她出现过。按照我的了解,她不会是那么硬心肠的人。她没有再出现,肯定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她死了。”老妇人扼腕道。她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尖刀,生硬地扎在白何许的心上。
白何许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老妇人的房间,忽然感到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住。他干脆趴倒在地,嚎啕大哭。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下大雨,仿佛天上有一只勺水的大瓢,不断地往下淋水。
村里人都缩在屋里,雨水实在太大,绝大部分人家把大门都关上了,溅起的雨水似乎能跳过门槛,扑进堂屋里。关上的大门上半部分干的,下半部分湿淋淋。砖厂停了工,大雨冲刷过的泥土无法切割成型,一拿就断。这样的泥胚子就算烧出来也是豆腐渣。
砖厂里的人百无聊赖,便聚在一起打牌,将扑克甩得啪啪响,似乎本来要用于劳动的体力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几位好友为了缓解白何许的情绪,有意拉他一起上桌打牌。可是白何许要么忘记出牌,要么出错牌,弄得牌局进行不下去。大家只好让他歇息一旁,叫他最好的朋友看着他,怕他再生意外。
这种担心果然不是没有用。
开始他还好好的,愣愣地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嘴巴念念有词。就在大家即将放下心来的时候,他忽然一跃而起,拿了两把伞便往外走。
好友莫名其妙,但是见他记得拿伞,心中不免宽慰几分,认为他毕竟还没有混乱。
可是他走出门后将两把雨伞夹在腋下,顶着雨继续往前。
。。。。。。。。。。。。。。
最近忙着更新《鬼称骨》,有点把这个忘了,帮忙提醒我一下哈。哈哈哈。谢谢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21
level 9
好友顿时明白了,他是要去金矿洞送伞给女人。
白何许脚步匆匆。路边小沟里的水溢出,将整条路盖住。他看不清哪里是平整的,哪里有坑。于是他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趔趄,在几乎要摔倒的时候又恢复平衡,像是腿脚不利索的人。
好友跟在后面,没有想过要拦住他。这么大的雨,其实打伞也没有任何作用,很快腰部以下都湿了。
白何许走到常山脚下的时候,扶着一棵树喘喘气。他知道好友跟来了,但是没有跟好友说一句话。
上山的过程更加艰难。他抓住身边的树或者草借力往上爬。
好不容易到了金矿洞旁边,白何许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呆了。
雨水已经将金矿洞灌满,只差一尺多就要漫出来了。可似乎金矿洞里面还有别的小通道,或者是里面还有没有浸透的空间,这一尺多的距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好像这个洞可以无限地喝下所有雨水。
这时好友也到了洞口。
“不用送伞了。我们回去吧。”好友大声说道。周围都是雨打树叶的声音,几乎盖过好友的声音。
“不行。我要救她,不能让她在里面淹死。”白何许像雨中的小树一样战抖道。
“她们已经死了。”好友喊道。
白何许将雨伞塞给好友,然后脱掉了外面的衣服。
“你要干什么?”好友抓住他的手,可是被他用力的甩掉了。
“我要下去救她!”白何许歇斯底里喊道。然后,他像那天傍晚一样对着洞口一跃而下。洞口的水溅起来,又流回去。
好友一时之间觉得时空倒转,仿佛回到了第一次上山来跟他寻找金矿洞的时候。雨水就像夜色一样模糊了周围,洞里也像当时那样浸淫着深水,而白何许同样的一跃而下。这次听到的是实实在在的落水声。
在那一瞬间,好友忽然相信这个洞是神奇的,或许真的可以使时光倒流错乱。他更加笃定地相信了白何许的经历,并且为他的行为而感动。
斜飞的雨水断断续续扑着他的脸,就如那晚清冷的风一般。
要不是打牌的人发现他们俩不见了,或许白何许就在金矿洞里淹死了。
当其他人赶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发现白何许的好友呆呆地站在洞口边,一手打着被风吹得翻了面的雨伞,一手拿着另外两把雨伞,眼神空洞如死人。
“喂!白何许呢?他去哪里了?”一人对着他喊道,见他无动于衷,又走过去拍了拍他冰凉的脸。
“啊?”他浑身一抖,刚刚回过神来。
“叫你看着他的,他的人呢?”那人问道。
好友恍然大悟,慌忙指着脚边的金矿洞说道:“他……他……他跳到里面去了!”
那人怒道:“你他妈是不是傻啦!这样会淹死人的!你怎么没拦着他!”
“我……”好友找不到解释的语言。就是到了后来,他也无法将当时的幻觉解释清楚。
几个水性好的人急忙脱掉外衣,跳入洞中去摸索。
潜下水两次后,一人踩着水对岸上的人说道:“没有啊,找不到。”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22
level 9
他一边走一边低头数着水面的螺纹。
“你怎么才来?”一个满含抱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猛然一惊,抬起头来,看见了那个梦寐以求的容颜。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
女人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往里面拖:“她都急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快给她出出主意吧。”
“她?”白何许不知道“她”的含义。
女人生气道:“你怎么能这样?做了事情就要负责!要不当初就别做!现在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说怎么办吧?”她甩开他的手,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白何许避开她的目光,小心翼翼道:“我没有说不负责,我只是没有想到……”
原来这个女人不是那晚跟他在一起的那位。
他本来想说,没有想到这次进来居然能遇见她,但这么说肯定会让她更加觉得自己想要推脱。他也不确定眼前的女人是真的,说不定是自己的幻觉,待会儿就突然消失了,然后看见被水浸泡过的物件和尸体,甚至闻到腐烂的气息。
“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你才来一天就勾引上了她!”女人仍然愤愤不已。
他本来想问,这次与上次相隔多少天,可是这样似乎也会让女人更加气愤,让她认为自己是登徒浪子,他只好将问题咽进肚子里。
“她……在哪里?”白何许终于找到一句相对合适的话。他担心自己来的时间不对,或许那个女人已经离开这个金矿洞,去了山下的村子里。或许她正如那个老妇人所说的那样,现在正在遭受众人指责,或者正腆着大肚子做劳力活儿,或者正在遭受生产前的阵痛。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这次进来并且看到了女人,也是错过。
“在里面。”女人没好气地回答。
白何许一阵惊喜,心想这应该是她就要下山之前的时间。老妇人说了,她刚下山的时候肚子还不明显,没有人发觉她已经怀孕。
他走进洞室,看到女人坐在一个简易做成的小木凳上。说是木凳,不如说是捆绑起来的几根木头,应该是她们俩进洞里后自己做的。
女人见他进来,面露喜色,但很快脸色变换,将头撇在一边,打算不理他。
“对不起。”白何许想了一阵,只想到这句道歉。
女人仍然扭着头不看他。
女人的姐妹有意给他们俩空间,已经往洞口那边走了。
他们俩就听着从这边到洞口越来越远的踩水的声音,什么话也没有说。
到了这个时候,白何许还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的感觉,他想着是不是此时自己其实趴在砖厂的宿舍里,而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你怎么才来?”半晌之后,女人终于忍不住先说话了。她说话的口气跟她姐妹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说来你不会相信……”白何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相信?”女人抬起眼来看他。那张脸确实长得漂亮,睫毛能撩拨人的心绪。
白何许决定还是不说回到村里后发现时间错乱,回到这里发现两具干尸之类的事情。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24
level 9
他急忙转移话题,问女人道:“她是你姐姐还是妹妹?她怎么知道我跟你之间的事情?”
女人垂着眼,说道:“因为我那个已经好久没有来了。”
“什么没有来?”他一时之间没有听明白。
“就是女人每月会有的那个。”女人的质疑变成了羞涩,“我……我有了你的孩子……”
“真……真的?”虽然他听过老妇人的故事,心里早已有准备,但是听到女人亲口说出来的刹那间,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女人用力地点头。
他激动着,也悲伤着,不知道该如何办。
要劝她不要回到村里去吗?这样孩子怎么生下来?
要劝她一直留在村里吗?可是谁去说服村里的所有人?
要劝她给以后生下的孩子留个记号吗?可是怎么跟她说这件事?就算留下了记号,自己又怎么去寻找?
他张开双臂绕着女人走了一圈又一圈,没有想出任何办法。
“别这样围着我走,走得我头都晕了。”女人扶着额头说道。
白何许最后决定留在这里,不再出去了,陪她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甚至陪她一直到生命完结。
那时候,如果再有谁闯进这个金矿洞,应该不会只发现两具干尸吧?他心想。也可以陪她一起出去,在山下的村子里生活到老。
“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的,你放心。这个孩子我自己养。”女人以为他这么久不说话是想逃避。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白何许争辩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女人无力地问道。
白何许在她身边蹲下来,安慰道:“我会陪在这里,陪你将孩子生下来。”
“然后你再离去?”
“不,我会一直陪在这里。”
“那你上次为什么那么着急要走?”
“那时候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女人迷惑道:“发生这么多事情?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何许苦笑道:“你想不到的事情。反正从今天起,我已经决定陪在你身边,不离开半步。我要让你平安,让孩子平安,让你不遭受那么多的折磨。”
女人幽幽道:“要是我爸和我兄弟没有被日本人抓去就好了。我就可以回到村子里去,光明磊落地和你在一起,生下这个孩子。”说完,她摸了摸肚子。
白何许将自己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一起感受她肚子里的新生命。
“你的名字是叫媛媛,还是黎黎?”白何许见她不再生气,便轻声问道。
女人一愣,看了他半天,然后说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名字的?你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不是不认识我们吗?”
白何许顿时明白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谎称上次出去之后有意询问过她们的消息,是村里人告诉他的。“但是我没有说你们在这里,也没有说我跟你之间的事情。放心吧。”白何许宽慰道。
女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轻轻捶打腰部,说:“好累。”
白何许忙说:“这餐饭让我来做,你歇着。”
女人叹气道:“储备的粮食马上不够吃了。我现在不好意思回去,她又要照顾我。如果你愿意,明天出去弄点吃的进来吧。”
“要我出去?”白何许心里一慌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25
level 9
女人看出他的慌张,觉得好笑,说道:“不是赶你走,是叫你弄点东西进来。我们在这里要坐吃山空了。”
“我出去了,可能就回不来。”白何许说道。
女人顿时收敛了笑容,瞪着眼睛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走了就不来了吗?”
“我……”白何许明白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
女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头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那晚是我主动找的你,后果是怎样都应该由我一个人来承担,不能连累你。你放心,我不会赖上你的。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与我无关。”然后,她的脸色顿时灰暗了下来。
白何许见她这样,心里非常难受,争辩道:“我真没有这样的想法。”
女人哼笑了一声,说道:“是不是这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用谎话来骗我。”
白何许心里一阵凉意。就算是之前到处寻找她而不得的时候,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受。他看着女人的脸,心疼得难受。
当天晚上,女人像上次那样给他抱来了被子。
他躺在被子中,等待着女人像上次一样过来。可是她一直没有来。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一直到洞口那边传来黎明的微光。那虽然是黎明的光,可是他的心随之暗了下去。
这时候,一张漂亮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冷冷地说道:“你还是出去一趟吧。这里吃的不够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脸。
“不愿意就算了。”那张脸转了过去。
“我去,我去。”他连忙爬起来。由于昨晚没睡好,他感觉头晕晕乎乎。
“你……生病了?”那张脸转了回来,关切地看着他。
他心里涌起一阵感动。他心想,毕竟她还是关心我的,如果这张脸是她的话。他忍不住笑了笑,说:“没有事。可能没睡好。”
两个女人在侧洞里做早餐,他连忙过去帮忙。
在帮忙的过程中,白何许发现一个小抽屉里有一只洁白莹润的手镯,看上去质地非常好。手镯是纯圆的。白何许知道,现在新出的手镯都是扁圆的,纯圆的一般是年代已久的祖传之宝。那种流传下来的手镯价值不菲。当然了,这种手镯在流传的过程中就颇受重视,价格也一直不低。因此,当看见那个手镯放在一个装了大蒜和八角茴香的小抽屉里时,他惊讶不已。他还以为看花了眼,伸手去摸了摸手镯。
这一摸,手镯就断成了两截。
白何许大吃一惊。
挨着他的女人咯咯地笑了,说道:“不用惊慌。这手镯本来就摔坏了的,不会找你赔偿的。要不是坏了,我们也不会把它放在这里。”肯这么打趣的,肯定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女人。
另外一个女人没转过脸来,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说:“也好,你不是要出去吗?带着手镯去吧,找找银匠,看能不能用银子把它接起来。”她或许还在生闷气。
白何许留了一个心眼,拿起其中半截,说道:“这个要接起来比较难吧?要不我先拿这半截过去问问,如果可以的话,我再来拿另外一半。”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26
level 9
挨着他的女人点头道:“说得也是,你这次出去是为了找点吃的进来,事情比较多,莫要将手镯弄散失了。”
那个女人也点点头。
白何许便将用一块小布将半截手镯包裹起来,放入兜里。
早餐做好,三人一起吃完,白何许便准备出洞了。
“如果我回不来了,请你不要记恨我,不是我不愿意回来,是我没有办法回来。”白何许整理了一下衣裳,郑重其事地说道。
两个女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真的。如果是那样,请不要记恨我。”白何许眼睛湿润了。什么都可以忍受,唯独不能忍受她对自己的误解。
其中一个女人畏畏缩缩道:“你……你……不会是游击队的人吧?我听说山顶上杀了十多个游击队的。”
白何许苦笑道:“你就当我是吧。”他心里担心着,却也期盼着,担心出了洞就回不来了,期盼着兜里的手镯有某种感应,可以带着他回来。他心想,玉手镯是有灵性的,就算他无法回来,半截玉手镯也不会轻易放弃另外半截的,它会帮忙想着念着对方,并且运用某种无法解释的力量带着他回来。
两个女人送他到了洞口,像上次一样,用木柜作为踏脚的支点,帮助他攀登上去。
白何许屡屡回头。
下面的女人着急道:“你看上面呀,老看着我们怎么爬上去?你还要注意上面是不是有人经过,万一被日本人发现这个洞,我们就都死定了。”
白何许于是忍着泪水往上看,双脚瞪着松松垮垮的洞壁,双手抓着上面的树根。是那个树根让他滑了下来,又是那个树根让他爬了上去。
他爬上了地面,回头看去,那两个女人还在。他心中稍稍宽慰。
女人朝他挥手道:“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他用力地点头。
离开了洞口,下山的时候他几乎要迷路。这里没有他熟悉的小道。地上几乎没有枯死的干草或者枝桠,连树上都没有。树上不仅没有多余的干枯枝桠,甚至没有一条缠绕而上的草藤。地面和树干都干干净净,像是被刷过一遍。
偶尔从山顶上还传来一声巨大的枪响,接着又人的哭喊,也有人的狂笑,然后能听到叽里呱啦的听不懂也听不清的语言。
要在平时,他肯定会因为好奇心往山顶上走,一探究竟。可是此时的他却没有这种心情,他顺着山势往下走,脚步匆匆。
他从半遮半掩的树杈中看到了山下的村庄。村庄也是非常陌生的。不见了往日的二层小楼,冒烟的砖厂,全部是青瓦泥墙的矮屋,偶尔能听到几声狗的吠叫,还有从近处的水塘里传来的水鸭叫声。他记得村里已经没有人养水鸭了。
他的心里有些慌,被一种巨大的陌生感笼罩着。
终于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他一不小心踩在山与路之间的小山沟里,摔了个猪啃泥。
“喂,你这么急急忙忙地跑下来是为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27
level 9
或许是山上的树叶遮挡,开始他并没有觉得头顶的阳光有多么强烈,到了树林外,他这才发现阳光刺眼。他抬起手遮住额头,看了看那个说话的老人。老人戴着草帽,俯下了腰去干涸的小山沟里捡一根干树枝。
白何许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请问一下老人家,村里有专门打银子的银匠吗?”
老人的腰显得僵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够着那根干树枝,一时之间好像腰又起不来,他就那样俯着身子说:“几十年前还有吧,现在哪里还有银匠?要买银东西都去城里买了。”
说完,老人终于直起腰来,用手在腰间捶打了一番,转身看着白何许。
白何许见了老人的庐山真面目,吓得差点又栽进小山沟里。这老人跟他前几次在这里碰到的老人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他是我碰到的那个老人的父亲或者爷爷?白何许心想。
老人觉察到他的表情,问道:“你这是怎么啦?见我像见了鬼似的!”
“你……我以前好像见过……”白何许说道。如果说见过他的儿子或者孙子,他会不会惊讶?
老人呵呵笑道:“是见过啊!你好几次在这里碰到我了。不过不奇怪,我家就在附近,我得常来这里捡一些柴木棍煮饭。”
“你就是我以前见过好几次的吗?”白何许怯怯问道。
老人的眉头皱起来,看了他片刻,说道:“是啊。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呢?”
“这次我应该不会碰到你。”白何许揉着太阳穴说道。
老人说道:“我看你是碰到鬼了,尽说胡话。”
白何许想了想,问老人道:“请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老人说了日子。
白何许掐着手指一算,跟上次一样,明明是一天时间,可是算来少了好几天。虽然烈日当头,但他立即起了一身冷汗。这么说来,我又回来了?这个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
果然,他回去再朝山上看去,树乱草杂藤绕,完全不是刚才那番情景。他再朝远处看去,村庄里的白色二层楼在阳光下晃眼。村庄的背后有一根五十多米的红砖烟囱,朝着蓝天吐出白色的烟雾,仿佛数九寒天里一只呼吸的鼻孔。那是他工作的地方。
如果此时回到山上去,看见的肯定还是两具干尸。白何许的心情一落千丈。
忽然,他赶紧将手伸进裤兜里摸索。
还在。
那半截玉手镯还在。
他将那硬物掏了出来,放在阳光下看。
老人顿时目光炯炯!
“哎呀,不得了!你这块玉可珍贵了!”老人走了过来。“我爹以前就是这村里的银匠,有不少人来我家让他接过断了的手镯,我跟着学了一点,从来没有见过你这块质地这么好的玉。”
白何许看了老人一眼,问道:“真的?”
“还能骗你?要不是现在银匠木匠石匠什么的都干不下去,我现在就是一个老银匠了。老人家都喜欢将玉手镯作为家传宝留给儿媳妇,儿媳妇又留给儿媳妇。可是呢,儿媳妇跟儿子免不了吵架,吵架又喜欢砸东西,一不小心就把家传手镯给摔坏了。摔坏了又心疼,于是来找银匠想办法接起来。所以啊,别看银匠平时打些银项圈银脚圈,其实见得最多的还是玉,尤其是玉手镯。”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28
level 9
老人拿了他的玉手镯看了看,摸了摸,又还给他。
“真实上等的好玉!可惜打坏了,要掉价好多倍。但是改成吊坠或者其他,价格照样高得很!”老人忍不住给了自己的建议。
“不,我可不会把它改成吊坠之类的。”白何许将手镯放回兜里。
“那就没有办法出手了。”老人叹息道。
“我不会卖。”白何许说道。
老人想了想,问道:“你这个东西不会是刚才在山上捡到的吧?难怪慌里慌张摔到沟里了。”
白何许道:“不是。是刚才一个人托我找银匠问问能不能接好这个手镯。”
“陌生人?”老人问道。
“算是吧。又不是。”白何许不想跟他作过多解释。
老人一拍巴掌,抿了抿嘴,说道:“你可要小心了!如果是陌生人,它明天说不定就会不见了。”
“不见了?”白何许惊讶道。
“是啊。这山上出过的怪事不少。以前我就遇到过。”
“你遇到过?”
“是啊。去年了吧,那时候我上山去捡柴,累得不行了,想找个地方歇歇,结果绊到一个石头,摔得我几乎爬不起来。这时候一个人出现了,将我扶起来,还送我一根特别好的拐杖,拐杖上捏手的地方还镶了两颗绿莹莹的玛瑙。我一眼就认定那两颗玛瑙价值连城。我心想,他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呢?于是,我问他,什么时候将拐杖还给他。他居然说,不用还,它自己会回来的。”
“自己回去?”
“是啊。我很惊讶,但当时没有拐杖还真下不了山。于是,我用那根拐杖回了家。那根拐杖特别硬却特别轻,非常好用。我看不出是用什么木料做的。表面还有刻纹,非常细致,看起来像波浪,又像是鱼鳞。当晚,我将那拐杖放在床边的桌上。第二天早晨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把我吵醒。我侧头一看,天哪,那拐杖居然变成了一条蛇!”
“蛇?”
“嗯。原来上面刻的不是波浪也不是鱼鳞,而是蛇鳞!那两颗绿色的玛瑙就在蛇的头部,原来是蛇的眼睛!我被吓得缩到床的另一边,不敢动弹,怕它咬我。但是它没有搭理我,慢慢悠悠地顺着桌子的脚滑到地上,然后从门口出去了。”
“那个人送了一条蛇给你做拐杖?”
老人点头。
“他为什么这么做?”
老人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轻易去捡地上的树枝,生怕在捡起来的时候变成一条蛇。”
白何许不由自主地摸摸那半截手镯,生怕它变成别的东西逃走。他心想,要不要用细线将它缠绕起来,然后连接在自己的手上?这样就算它变成可以动的东西,也跑不掉了。
“反正你要好好看着它,如果你不想失去它的话。”老人嘟囔了一句,去别的地方捡柴去了。
白何许突然发觉老人刚才捡起的树枝扭动了一下,似乎要缠住老人的手。
“小心!蛇!”白何许对着老人喊道。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29
level 9
老人转过头来,四处查看,就是没有管手里那根树枝。
白何许看着那根树枝的一端像蛇头一样扭起,朝老人的手腕咬去。老人“哎哟”叫了一声,将手里的树枝扔了出去。树枝打了一个滚,落在小山沟里,很快变成了一条浑身青绿色的小蛇,朝山上爬去。
白何许急忙上前扶住老人。老人的手腕处渗出血来。血液还是鲜红的,应该没有毒。
“看来不能说它,一说就会被蛇咬。”老人表情痛楚。
“不能说?你上次被咬过?”白何许问道。
“是啊。上次我跟村里的几个小孩说过这个故事,叫他们在山上小心点,结果那天捡柴的时候被蛇咬了。这次又是这样。”老人看着手腕处流出的血,不作任何处理。很快那渗出的血凝结成块,像钉在手上的纽扣。
“你感觉还好吗?要不我扶你回家去吧?”白何许担心地问道。
“那就谢谢你了。”老人说道。
老人住在对门的最靠里面的位置,一座简单的红砖房,看来他没有子嗣,孤寡一人。进了屋之后,白何许看到房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银器,这佐证了他或者他爹曾经是银匠。银器上有不少红的绿的石头装饰。
白何许忍不住上去摸了摸那些虽然哑色却漂亮的彩色石头。
老人在一旁笑道:“那都是些质量很差的假玛瑙。那次拐杖上见的玛瑙才是最好的,你的这块玉也是最好的。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两样东西。”
白何许急忙摸了摸那半截手镯,生怕在他们说话的当口跑掉了。
老人见状,又安慰道:“跟玉是要讲究缘分的,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玉,不是强求能来的。有缘分你们就会相遇,没有缘分再怎么做也没有办法留住。”
白何许从老人的话里听出了双重意味,似乎他说的不只是玉。
“那个送你拐杖的为什么先要救你,现在又不让你说出去呢?”白何许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老人眉头一皱,想了想,说道:“救我是为了积累功德吧?咬我是怕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怕有人有意上山去骚扰他?我只能这么猜测。”
没等白何许说话,老人又说:“这山是有灵气的。在这山上呆久了,也会吸收一点灵气。人有精神老变少,地有精神土生金。以前可不是有很多金矿的吗?这座山不简单呢。”老人一边说,一边从一个银罐里掏出红色的粉末撒在伤口上。老人的脸顿时皱得如松树皮。那粉末肯定有刺激性。
白何许心中认同老人的说法。或许是山有灵气,才能让他和那个女人相遇。
他见老人已经没有事了,便离了老人的家,回到了砖厂的宿舍。他为了避免工友们问这问那,回到宿舍就关上了门,闷头大睡。加上他“昨晚”确实一夜不曾闭眼,如果那算做是“昨晚”的话,瞌睡很快就来了。
他没有洗漱,没有换衣。朦朦胧胧之中,他感觉到了一块硬物硌在大腿上。他心里清楚,那是没拿出来的半截手镯。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30
level 9
很快,奇怪的现象发生了。
他能听到周边的声音,偶尔有人从宿舍旁边进过,他能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脑袋似乎也比较清醒,唯有身体像被钉在了床上一样动弹不得。他心里清楚,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鬼压床”。他只在老家的老屋里经历过一次,这是他这一生中经历的第二次。
第一次的时候持续时间不久,被家里人一喊名字,就缓过来了。
这次可不同。
他感觉压在大腿下的半截手镯在动,像按在砧板上的鱼一般挣扎,怎么按也按不住。那半截手镯一拱一拱,他的大腿很快就压不住了。它从他的大腿和床之间的缝隙里渐渐溜出来。
他想低头去看它,可是脖子动不了,眼睛也动不了。他努力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只能看见空白的墙壁。很快眼皮承受不住重量,再次合上。
无奈之下,他只好闭着眼睛,幸好能听见手镯窸窸窣窣的仿佛昆虫爬动一样的声音。他感觉到了它。
是的。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似乎能感觉到它。
他感觉到手镯像刚破壳而出的小鸡一样,怯生生地看了看这个世界,然后尝试着往前走出两步,再走两步,渐渐顺利前行。那块破玉镯从他的大腿处走到了他的手边。他手上的汗毛被它触动,有一种轻微的痒痒感。
他的心里很惊讶,略带惊恐。难道这破手镯真的像那个老银匠说的那样,变成了一个什么活物吗?如果是蛇,会不会在他手上咬一口?如果不是蛇,又会是什么东西呢?听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它应该是个体积很小的活物。
那东西碰了彭他的手,然后从床上一跃而起,落在了他的手上。
白何许再次使出最大的力气睁眼,在一道狭小的缝隙之中,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
原来是一只螳螂,翠绿色的螳螂。那个手镯上有一道翠绿欲滴的颜色,确实跟一只螳螂比较接近。他想起老银匠说的拐杖上的两颗玛瑙。
果然,螳螂也想跑掉。它再次一跃而起,跳到了地上。
白何许此时的听力变得非常微妙,他听到了螳螂落地的声音,仿佛听见一个人从高处跳下时发出的闷响。那声音简直震得他耳朵发麻。
一个小小的螳螂也有这么非凡的本事?白何许诧异不已。
这么一震,他的身体就轻松了好多,好像各个部位开始苏醒了,就像很多年前第一次“鬼压床”时听到了妈妈呼喊他的名字一般。
他坐了起来,仍然感到特别累,关节和手脚很麻木,耳边还在嗡嗡地响,或许是刚才震动的后果。
那只螳螂脑袋对着门,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故意在等待白何许醒来。
白何许害怕它逃走,非常着急。正对着螳螂的那扇门虽然关着,但是门与门槛之间有足够大的缝隙容纳这只螳螂钻过去。他在努力站起来,可是身体像生了锈一般缓慢。
螳螂似乎有意回了头,用两只突出的眼睛看了看白何许。
它是在向我示意吗?白何许心中一惊。
螳螂回过头去,然后跃向门与门槛之间的那道足够大的缝隙。
2014年11月19日 09点11分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