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关来路
入夜，祈安河上亮起点点烛光，不时有追赶那些星点的孩童跑过。这日，便是京城著名的花灯节，也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日子。而在某个不起眼的街角，一家名为过客的茶馆，却不受祈安街热闹氛围的感染，一如既往的，宁静。
墨卅推开雕花木窗，望向远处的阑珊灯火，“外面这么热闹，不打算出去走走么？”
怿忛擦茶具的动作一怔，低下了眉，痴痴盯着杯身上的，一枝白梅。
犹记得初遇他的那日，天下大雪，一袭白衣立在结了冰的湖面旁，身后，也是这样一株白梅。他最爱的白梅。
墨卅在等，她的答复。
“天涯，有多远？”似是一声叹息。
“天涯，或许就在萍水相逢之间。”
她似乎乐得问这个问题，他也乐得寻找不同的答案。
“只可惜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杏花烟雨，自古无关来路。公子觉得对否？”一位俊俏公子左手执扇，轻笑着踏进茶馆。
刚走两步，又恭敬作揖道：“夜已深，吟歌冒昧到访，不知可否讨一杯竹叶青呵。”
“自是无妨，公子稍等。”怿忛放下杯子应着，走进了隔间。
“不知公子为何不在祈安街，反倒走到这小小的茶馆来。”墨卅笑盈盈地招呼吟歌坐下。
“实不相瞒，在下陪同家姐出门，却意外走散，不经意间便来到此，想来，应该是有缘罢。”
“不过，公子看来倒并不着急。”墨卅淡淡看了一眼吟歌腰间的玉佩，又立即无事般笑道。
对方却只是摇了摇扇，“早便听闻祈安街角的一家茶馆中，茶叶均为上乘，为三位公子所经营，不知为何未曾见到袭苏公子？”
“袭苏并不常来。”墨卅微微眯起眼。外人只知“过客”有三位公子，但袭苏这个名字，鲜少有人能打探得到，就算凭借着慕家的势力，也不可能。
吟歌小抿一口怿忛适才端上的竹叶青，“茶水之中隐隐透着清凉之感，竹叶青本身不会产生这般效果，那便是因于水……公子用的，莫不是雨水？”
“正是”
“贵茶馆，果然名不虚传。”吟歌望见门外逐渐聚集的人，知晓是家中人不允他再有所逗留，便抱歉一笑：“看来今日是无缘再陪两位公子了，明日若有空，在下便来此与公子再叙，吟歌告辞。”说罢，拂袖离去。
怿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关来路……真是位有趣的公子。”
“身份倒也是不一般，若我未曾看错，他应是慕家的那位。”墨卅在一旁接道。
“这也难怪了……”
——慕吟歌，年仅十六便精通诗词歌赋的才子，但由于为妾室所出，不得慕家重视。

过多的对话、显得、我很没有耐心、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墨卅将手中的请柬递给怿忛，不免有些担心面露疲惫的她随时会睡着。
“不打紧。”怿忛接过请柬，看到“沅潍楼”三个字，不禁蹙起了眉。
“方才在店门口一位书童给我的，想必是慕家的人，不过仅一面之缘，慕吟歌便出此大手笔，怕是别有所求。”
“沅潍楼偏阁……倒是许久不见这般排场了，既然慕公子相邀，不妨去看看是哪位角儿的戏。”
“好。”
距上回沅潍楼偏阁摆场，已过了一年多的时间。沅潍楼乃京城最大的戏院，而能做到如今这么大，多半便是因了这偏阁。
偏阁一日只摆一场戏，且阁中只设有十六座。能在台上唱戏的，定不是泛泛之辈，而能坐在台下听戏的，更是大有来头。
一年前，苏漓墨的出现便引得无数风流公子将家产砸向沅潍阁。
午后，沅潍楼如平日里一般热闹，络绎不绝的人流之中，偶有一两位向着寂静了多时偏阁走去，颇不引人注意。
紫檀桌椅，瓜果糕点，错落有致地摆放成十六份，台下一角点着连怿忛都叫不上名字的香火。
偏阁的样子一如两年前，未曾变化一分。
“今日唱戏的，好像是当年不告而别的苏漓墨。”
“我怎么听说是沅潍楼新招的角儿？”
“你有所不知……”
听着他人的议论，墨卅突然停住了把玩手中青提的动作，转向怿忛，“慕公子倒不像是个不守时的人啊……”
怿忛拿起桌上的茶杯，抬眼望了一下台上，“不过，或许今天不会白来。”
“待上浓妆戏一场，
谁人台上谁人观？
乐声美妙忘自我，
花旦名角谁人怜？
台上悲欢独自唱，
却忘终有曲终时。
一曲终来一曲上，
唱来唱去同台戏。”
唱台上，一名红衣女子缓慢挥舞着水袖，两朵娇艳的牡丹微微颤动，衬着白色浓妆。
慕吟歌一直未来。
“悲可悲，笑可笑，
卸去浓妆真面目。
曲终人散台空空，
只留一人品惆怅。
情何以堪，人何以待？
恨只恨独爱台上当花旦。
只留此生戏一场！”
一曲作罢，全场寂然，余音绕梁，佳人却已去。
怿忛同墨卅离开偏阁，顺着回廊走到尽头的一间房间。

古风啊，，弄裳十分喜欢这个呢

像是很大的铺成

怿忛慢慢放下茶，闭上了眼，声微如蚊，“恩。”
“对了，”袭苏转过身，从怀中掏出什么摆在桌上，清寒的银晖罩下来，像是一层灰，“昨日未曾来陪你，这个，权当赔礼了吧。”
怿忛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掀开那方丝帕，藏在其中的，竟是她最喜的栗子糕。其实，她又何曾怪过他。刚欲开口，却没抵得过徘徊已久的睡意，渐渐失了知觉。
袭苏立即接住她，反复确认只是睡着后，才松了口气。
“傻瓜，我只是随口一提好茶叶是要用露水泡的，你又何必……”

二、钟鼓声声
八月的微风吹开一树树金桂，十里飘香，阳光洒下，将流动的祈安河覆上薄薄的金色。河畔的白葭摇曳在风中，渔夫手中的长竿轻点岸边，几叶小舟在清澈的河水上荡开，似是无根的浮萍。
墨卅走到正收拾茶具的怿忛面前，引她看向一位身穿粗布蓝衫的少年。那少年瞧着不过十七来岁的模样，五官并不出众，一双眼，也暗淡无光。
怿忛望了望门外的桂花，道，“今日是放榜的日子，想必他是落榜了吧。”末了，放下手中的茶具，走向那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不知公子有何烦心之事，不妨与怿忛说说如何？”怿忛挂着笑意，递上一盏敬亭绿雪。
敬亭绿雪汤清色碧，如雪片纷飞，似绿雾结顶，茶品细嫩，香气纯真，易使人忘却烦事。所以怿忛择了这盏茶。
少年嘴角划过一丝带苦的笑意。
叮叮——
小维沿岸跑着，留下一串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白色的粗布衣衫，散着的及腰长发，未曾描眉，却显得格外清秀。她手中拿着一个缩小的钟鼓，向前跑过去，还不时回头寻着被她落下的男孩。钟鼓在颠簸中不断发出的声音，悠悠地弥散开……
“小维，跑慢点，”男孩一边跑一边喊着，“小心别摔了。”
“我才不会呢。何煜哥，你快点过来呀。”小维咯咯娇笑，脚下步子却慢了几许。
小维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把钟鼓放在一边，拭去何煜额上的汗水，何煜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看着何煜那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小维“噗”的一下笑了出来：“何煜哥，你看看自己的样子。”何煜无奈的耸了耸肩，看着那放在一边的钟鼓，好奇地问：“小维，今日你又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来啦？”
小维把手帕放回了怀里，拿起钟鼓，轻轻摇了摇，铜舌碰撞周围那个钟壁，发出铮铮的声响。小维两只大眼睛紧紧盯着何煜，满脸的期待：“何煜哥，你觉得好听么？”
何煜看着小维，咧开嘴笑了笑，满是宠溺，“当然。”
“嘿嘿，这个可是我拜托了铁匠铺的王师傅才打出来的呢！听家里人说，王师傅是从京城来的，见过大世面。”小维欣喜地说。
年少时的满足，不在于富贵荣华，不在于锦衣玉食，简单到……只是和喜欢的人一起散步谈天，只是他一声平淡的赞扬。
小维眨着眼睛，“何煜哥，你觉得这是什么呀？”何煜笑道，“鼓钟将将，淮水汤汤，忧心且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鼓钟喈喈，淮水湝湝，忧心且悲。淑人君子，其德不回。鼓钟伐鼛，淮有三洲，忧心且妯。淑人君子，其德不犹。鼓钟钦钦，鼓瑟鼓琴，笙磬同音。以雅以南，以龠不僭。这个应该是钟鼓吧，象征着礼乐之道。”看着可爱的小维，何煜感觉自己的脸又有些发烫。
“对啦，对啦，还有呢？钟鼓只象征着礼乐之道么？”
何煜心里一怔，然后又摸了摸小维的头发，“还象征着对一个人的思念。”
“对啦！”小维开心的拍着手，说。然后，她又对着何煜，正经地说：“何煜哥，让小维帮你带上这个吧，这样，何煜哥就能感觉到小维对你的思念啦！”何煜看着小维，笑着点了点头。小维开心地拿出一条红色的绳子，把那个小钟鼓串了起来，挂在了何煜的手腕上，然后欣喜地拍着手。
何煜看着小维，心中一动，一把拉起小维的手，认真地说：“小维，让我陪你一辈子吧，我娘说了，最长的时间就是一辈子。”小维先是一愣，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重重地点头。

居然是小维和何煜、你希望他们有个好结局吧、会有若忘么、、【笑、

敢问一楼那位公子是谁……

“爹，娘！”何煜急匆匆地跑进家门，“小维呢？为什么我听说她去了京城？”何父何母叹了口气。
见状，何煜整个人呆在了那里，嘴里不断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
为了小维，他努力读书，只为今后能考取个功名给小维一个好的未来。只可惜，他奈何不了天。
何父背过身去，指了指桌上躺着的一纸书信，“这是小维留下来给你的，你看看吧。”
“哪里？”何煜疾步走至桌旁，看到上面娟秀的字体“何煜哥亲启”，双手略带颤抖地打开信封，读了下去。
“何煜哥，看到这信，说明我已经被人送去京城当宫女了。你也别担心，好好考取功名，等我回来。 小维。”
寥寥数语，却让何煜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倒退几步，重重地摔在了椅子上。
寿宴前两日，皇帝便开始大肆铺张。整个京城无处不挂着红，里里外外都透着喜气。
唯独那家茶馆，不知是被遗忘在了街角还是怎的，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素静，后院尚未被染红的枫树处于竹林之中，也未曾有多显眼。枫旁，袭苏将一块宫牌递给怿忛，开口道，“后日午时你同墨卅从南门进城，到时自会有人领你们到我那儿去。”
怿忛接过宫牌，抿着嘴唇，似在犹豫什么，最终还是叫住了即将转身离开的袭苏，“能不能帮我送个人出来？”
“说吧，什么人？”他仍是一袭白衣。怿忛承认他那从容的性子实是适合这一身不迫的白，不过这样很容易给人一种他只有这件衣服的错觉，虽然没有多少人能长年累月地将白衣穿得如此一尘不染。怿忛暗地里默默叹了口气。“一名去年入宫的宫女，名为小维。”
……

袭苏办事的效率很高。
墨卅倚在窗旁，望着门外正忙上忙下的红衣女子，如此感叹。他眯起眼，认出那件红衣裳是怿忛最喜欢的一件。
墨卅这一生中只两名红衣女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是他在桃花树下偶遇的怿忛，一是他曾错认的昭琬。
那日，灯火阑珊，他望见一名挑着灯的红衣女子正在河边眺望远方，尚以为是怿忛，走上前去才发觉自己认错了人。
后来，他才了解到那女子是苏漓墨的随侍丫鬟，那日正在等待从湘南回来的漓墨。
当眼前的红衣女子点燃最后一盏孔明灯时，怿忛带着何煜回到了茶馆。
“哥，生辰快乐。”小维站在正缓缓升腾的灯盏下，一身红衣衬着柔和的笑。
身后，漫天遍是橙黄色。

距你把这篇文章交到我手上的那一天，好像真的已经很久了，久到那些回忆想起来似乎都没有尽头，久到我已经渐渐习惯了不断在放弃与坚持中挣扎的日子。后来我曾问过你尚未完成的结局，那天我真的挺难过的。我不知道我写的结局你是否会满意，但我只想让你知道，谁都无法重新站在当初的十字路口，好好对待现在的生活，上天让你遇见我，可能就是为了让我把快乐带给你。这是我陪你度过的第一个生日，生日快乐。@704787546

我把一部分钟鼓声声的结局贴上来吧。。。
又来到了葬梦河，何煜看着流水潺潺，清风吹动他的衣袂，手中那个小小的钟鼓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梦幻。
“皇都之中，我乃贵妃，荣华富贵于我，触手可得。”钟鼓，呵呵，现在的我，想要什么钟鼓而不可得？“”……
何煜眼前又浮现起已经身为贵妃的小维，那个身穿彩凤长袍的小维，红色的下摆拖在地上，乌黑的长发用金簪系住。美得犹如天界仙子，却也如天界仙子一般遥远……
何煜最后一次摇动钟鼓，随后，用力一甩。钟鼓坠入葬梦河，发出扑通的一声，是一场梦的终结。
眨眼一瞬人已殊途，钟鼓千转心归葬梦。
……
皇都。
何煜正向着大殿前去，忽然看到小维在宫女簇拥下前来。长长的走廊，两人对视。而后何煜缓缓下拜，恭敬却又冷漠地喊了一声……
贵妃娘娘吉祥……

每次看古风写古风还要累

三、陌上安晓
这日，阳光正好，一名红衣女子坐在茶馆靠窗的角落，要了一盏信阳毛尖，却迟迟不曾送到嘴边，而是执着瓷杯愣神，怿忛怔怔望着她，微微蹙起了眉，这女子，怎的这般眼熟？
墨卅步至她身旁，顺其目光望了过去，偏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怿忛收回目光，“对了，慕吟歌失踪之事你可曾听说？”
“恩，不过凭他的性子，想必是自己离开的罢，出去走走，散散心什么的。”
“是啊……”
“肯定是鬼！”怿忛的话被一道男生打断。墨卅挑了挑眉，望向那名手拍木桌的男子，接着对茶馆内的其他客观笑了笑，示意他们继续。彼时，黎夜摇着扇从楼上走了下来，“你们尚未听说么？ ”
怿忛惊诧地望向来者，“你 你何时回来的？”
“昨夜从江南赶回来，那时你已睡下了。”黎夜一摊手作无辜状，继而调皮地眨了眨眼，“锦绣布坊的老板娘前些日子突然关了布坊缩于家中，接连几日不曾出门，说是见到了鬼。而一天前，她被人发现吊死在了房间，而诡异的是，她就如凭空挂在那里一般，屋内，空无一物。”
“锦绣布坊的老板娘？她的儿子不是前些日子刚成亲么？”墨卅不禁皱起了眉。
“不错，据说是冤家来报仇的。”黎夜顿了顿，伸手在怿忛面前一挥，“不过谣言一场，不必当真。必当真。”然后略带担忧地注视着那盯着茶馆一角的人儿——不会当真被吓到了吧？
墨卅再次将目光移向角落那名红衣女子，随即“啪”的一声合上折扇，踱向角落。

“在下见姑娘端茶愣了半晌，也不曾抿上一口，莫不是此茶有甚不妥之处？”
“遇水即沉，倒的确是上好的信阳毛尖。”红衣女子再度轻转瓷杯，似在赏一件绝世珍宝，生怕弄碎了一般。
见状，墨卅再度笑盈盈道，“在下墨卅，不知姑娘怎称？”
“唤我安晓罢。”那女子最终放下了杯子，“不知可否劳烦公子再替我添上两朵菊，有些涩了。”
“稍等。”
墨卅方踏入后院，便望见早已手端茶壶候着自己的怿忛和黎夜，问道，“你们这是做何打算？”
“听故事。”怿忛将茶壶往墨卅手中一送，笑道，“去吧。”接着将面露无奈的后者推出了后院。
……
“你怎知那安晓怀有故事？”黎夜倚在门边，目光慵散地望着馆内。
“你注意到他那身红衣了么？”
黎夜眯起眼，未曾查出那衣裳有何不妥，只得问道，“怎么？”
“那衣裳主色为深红，可袖口和衣角处却淡了不少，更何况深红的花纹也着实诡异了些。”
“你的意思是，她着的是嫁衣？”
“十有八九。”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