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4-18 20:41:33　来源：独山子在线
金井，四周是山。山美，四季披色，春穿嫩绿，夏着翠青，秋挂金黄，冬盖雪白；山香，浓密枝叶隐匿不住野草莓、马林果、山丁子的味道。金井人春播夏作，秋收冬闲，寸步不离这山、这地。
金井人祖祖辈辈都不愿走出那山去，尽管他们也向往外面的世界。可今年例外，一个收浆果的人来了，带来了一只烟花的诱惑。烟花在上空开放，绚丽、梦幻。只一瞬，烟花味弥漫山峦，弥漫进没有见过烟花的金井人心里。


苍苍婆敲着细碎的步子进山了，脸上依然挂着笑，像盛开的九月菊，逢人笑，喝醉了也笑，正面看是笑，侧面看还是笑，纵横交错的皱纹欺骗了人们的眼，那奋力挤出的不是笑，而是张开嘴，仰天嚎啕大哭的前奏。苍苍婆很想将这一动作做下去，可每每到前奏处就结束了，所以人们只看到了笑。一只精致的篮子进山时是空的，出山时也是空的，雨露黏腻着她，都柿甜醉着她。渐老的身躯上落满斑驳的树影，苍白的头发粘贴上红、黄、绿的树叶，像白纸上新做的水粉画，拇指和食指很不灵活地将一粒软绵甘甜的都柿送到嘴边，舌尖将都柿卷了进去，还没咀嚼便化开了。苍苍婆平静的心湖漾起了许久没有出现的涟漪，思想被拉扯到遥远的过去，那个曾醉人心的韶光年华，那年华如涟漪的匆匆。走过青春，走向暮年，女人的命运不似手心的都柿，老了还那般甘甜。后来嘲笑、挖苦过她的女人都缄默了，因为她们也逃不了这命运。
秋天的山峦，五彩斑斓，苍苍婆早晨带去的空篮子，黄昏归来时载满了关于青春的回忆。
父亲扔下针线上山了，豆芽扔下画笔跟着父亲，一大一小在纷乱的枝叶里穿梭，手里的篮子满了。这一天父子收获了比往常任何一天都多的钱，收获了一个妻子和母亲比平日多几十倍的爱。要是收浆果的人不走就好了，要是山上的山丁子多到采之不尽就更好了。可是山丁子还是采尽了，加倍的爱随着收浆果的大卡车一溜烟地走了，生活又回到了从前。豆芽握着画笔，父亲拿着针线，在乏味生活中寻觅着情趣。画笔涂抹、针线疾飞，绘出了金井的四季，
捏
出了金井人的百态，没有人像他们这样快乐，一年四季里，收获自己的乐趣。


天还没有完全亮，曹大平夫妇就出发了，找到了一片无人知晓的浆果林，他们渴望独自享受。浆果成了黄金豆，紧紧抓住他俩的心。一幅美好的未来在脑子里清晰起来，他们羡慕收浆果的人，但更多的是嫉妒，恨不得给自家狗绑上炸药包，将那些盛浆果的坛子炸得稀里哗啦的。他们更恨有钱有势当官的，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喜欢吃绿色食品？浆果明明是红的，就是蓝的，又怎能说是绿色食品的呢？河水冲走了他们辛苦一天的劳动成果，站在河岸边，像两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泪流满面，他们不知道现在该信任谁，当初政府打白条，他们收获的是满肚子苦水，如今见到收浆果的人，他们收获了嫉妒。


金井的山峦，是大鲁二鲁的日历。这一对快乐小鸟深爱这土地，土地也释放着对他们的爱，像已故的老鲁夫妇生前一样。“春天播完种，别忘了秋天下了霜就秋收。”父母的遗言像种子一样埋入他们的心里，这对先天迟钝的儿女，父母怎能放下心来，只能相信土地最懂恩情。大鲁二鲁像父母一样辛勤地耕耘，精心照料着赖以为生的土地。闲下来时间，他俩将野果做成火红的野刺莓项链，不加雕饰胜过任何奇珍异宝，不沾利益的收获，是朴素生活中最完美极致的点缀，就像河姆渡人农耕之余打磨制作的骨饰、石饰、贝饰，透着自然、恬静、安逸。他们在金井秋收的人里收获最多，有了这样的生活状态，他们成了这里最富裕的人。
收获的季节，每个人都在收获，冬天就要来临了，一个值得反思的季节。生活继续，收获继续，反思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