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花2003 申花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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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逢惠园金色雨 十月十七日,我又回到了惠新东街十号。距离二月末的匆匆一瞥,不过大半年;可若要追溯上一次完整地感受这里的秋,竟已整整二十年了。 穿过那道不知进出过多少回的西门,一片磅礴的、金黄色的喧嚣便扑面而来。惠中大道旁两排巍然的银杏,仿佛将我记忆里所有关于惠园秋天的片段都淬炼、提纯,又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阳光是滤过的,透过层层叠叠的、小扇子般的叶片,洒下光与影的碎片,没了夏日的灼烈,只剩一片温存的暖意。脚下的路,已被落叶铺就成一条绵延的、松软的金色地毯,每一步踩上去,都发出"沙沙"的脆响,那声音,像是时光碎裂的轻吟,又像是往事被唤醒的叹息。 我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几乎是屏着呼吸,开始重新丈量这片魂牵梦萦的土地。从萦绕着经世之道的诚信楼,到回荡着朗朗书声的博学楼;从藏纳着浩瀚书海的图书馆,再到那氤氲着青春烟火气的大食堂——我郑重地打开电子校友卡,在曾经最熟悉的窗口打了一份炸酱面,那熟悉又陌生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仿佛将二十年的光阴都炖煮在了这一餐之中。 图书馆的玻璃幕墙依旧明净,映着流云与树影,只是不知里面坐着的,是否还是如我们当年一般,为一道微积分蹙眉,对着供需曲线低声推演的少年。虹子湖的水似乎比记忆中更沉静了,将天空的蓝与银杏的黄一并收纳在其中,几片掉落的叶,像小小的舟,在水面打着旋儿,泊着一段无人知晓的心事。 信步所至,但见旧干已发新枝。那座为纪念建校六十载而立的甲子亭,在秋日下默然沉思;不远处的逸夫楼则以现代建筑的明快线条,与老楼的飞檐翘角温柔对话。它们是我记忆里的陌生客,却也正是这片园子生生不息的见证。 饭后,我特意绕道,去寻那熟悉的墙,它静立在时光里,像一位沉默的旧友在迎接我的到来。墙身依旧,只是多了两行朱砂色字迹——"在贸大遇见你,是我今生最美丽的风景。" 我久久凝视着墙上那两行炽热的红,视线竟有些模糊。恍惚间,这抹红化作了礼堂的帷幕,我仿佛又看见陈准民校长在毕业典礼上,将证书递到我手中,与我合影时那殷切的目光。那一刻,他拨动的何止是帽穗,更像是为我拨开了奔赴人生征程的第一道帷幕;而那“美丽的风景”,又何尝不是从那个快门按下的瞬间,便已悄然开启? 我举起手机,取景框里,金黄的银杏叶正巧飘落在字迹的逗点处,那抹红与这片黄在镜头里相遇,仿佛时光在此刻完成了一个完美的押韵。我小心翼翼地将这句为我"补写"的青春独白装入取景框——这是我今日唯一能够、也唯一想要带走的"实物"。 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依旧跃动着青春的弧线;那些抱着书本匆匆掠过的面孔,陌生,却又带着一种熟悉的朝气。我静静地站在他们热络的世界之外,二十年的光阴在此刻坍缩成一个奇妙的触点——我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也看见了时间那不动声色的流逝。 犹记二月来时,枝头尚且光秃,一切都在料峭中孕育。而此刻的秋,却是一种极致的、盛大的静美。它不似春的萌动,不似夏的蓬勃,而是一种坦然的、丰盈的告别。这多像人生,走过青涩与张扬,终将步入这中年的秋境,收敛了锋芒,积淀下从容,懂得了欣赏凋零本身所蕴含的美。 二十年前那个秋天,我正困于论文的囹圄,为即便到来的离别感伤,竟未曾像今日这般,让脚步慢下来,让心神沉进去,用全部的感官,去读叶脉间的金色脉络,去读湖水中的云影天光,去读这惠园在秋天里想要诉说的每一句私语。 风起时,又有万千金叶离枝,纷纷扬扬,如一场绚烂的黄金雨。它们盘旋、飞舞,最终安然归于尘土。我带不走这一片叶,一缕风,但我知道,这个阔别二十载的秋天,它的光影、声响与气息,连同墙上那两行炽热的红,都已被我如一件最珍爱的旧衣般,仔细抚平每一道褶皱,妥帖地叠好,收进了记忆的行囊。 往后的岁月,无论行至何方,每当风起,心间便会下起一场带着红色印记的,惠园金色雨。 ——已巳年秋于惠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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