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腐老儒 算腐老儒
酸腐老儒,男,业余作家,省市作协会员。兴趣广泛,著述颇丰。酷爱文学:诗词、戏剧、电影、楹联、音乐,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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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大礼,奉上我的楹联教材,欢迎拍砖! 【国学讲义】 古今对联的内在规律和人文精神 于培森 大家好! 这一讲的题目是《古今对联的内在规律和人文精神》。整个内容分为一、对联的基本概念;二、对联的历史渊源和表现形式;三、对联的思想内涵;四、对联的内在规律;五、对联的抑扬顿错;六、对联的欣赏与应用六部分。由于本人水平所限,其间谬误、纰漏在所难免。恳请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行多多批评指正,首先致以诚挚的谢意! 乍看题目,这一讲的内容貌似分为对联的“内在规律”和“人文精神”两部分;其实并不然。因为,对联的内在规律和人文精神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组合体,所以这两方面的问题必须穿插进行一起讲。在介绍内在规律的过程中,人文精神也包含其中了。那么,我就先讲第一方面的内容—— 对联的基本概念。 说到对联,在座的各位一定不生疏——就是在新春佳节,婚姻喜事、店铺开张等社会活动中,为了表达吉庆祝福,结合书法艺术张贴在房门上的吉庆话。 然而,讲到对联实质性的问题,就会有好多人模糊不清了。我说好多人,希望各位别介意。也许你不在好多人的范围内,你是所有人当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在不少人心目中,对联就是字数相等,节奏一致,读起来朗朗上口的两句话。比如当前从事对联印刷专业户批发的对联:“无边财源滚滚来,今年我要发大财!”;再比如杭州西湖岳王庙的对联:“黄土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以上两个例子都是“二二三”节奏的七字句,读起来都能朗朗上口,似乎都能算对联。可是,经过细致入微的分析对比,你就会发现截然不同的内在含义在里边。咱们先看岳王庙的对联:首先,在相对应的位置上词性词类严格一致。黄土、白铁,偏正词组;有幸、无辜,动宾词组;埋忠骨、铸佞臣,主谓词组。黄土不用说,白铁有点讲不通;这就体现了撰写对联者的大智慧。在岳王庙前面的土坎上,安放着用生铁浇铸的秦桧夫妇跪姿像。走到那里,人们攀登很费劲,只有抓住秦桧老婆的乳房才能借点力。久而久之,她的乳房就被人千揣万摸,变成了亮晶晶的白色了。幸运的黄土,做梦也不会想到能够荫蔽民族英雄的忠骨;无辜的白铁实在冤枉,竟然铸就了秦桧的丑恶嘴脸,招来万世骂名!这副对联的人文精神我就不必再讲了吧!再看第一个例子:“无边财源”和“今年我要”;“滚滚来”和“发大财”,驴唇不对马嘴,充其量就是字数相等,节奏一致,缺盐少醋,没滋没味的花子歌儿;旧社会要小钱儿的乞丐就这么打着竹板瞎咧咧。这样的句子是短语 ,没有资格称对联。既然是随口瞎编的顺口溜儿,哪里还有人文精神在里边!从事对联印刷发家致富没人反对你,不过专业知识还得好好补补课,总不能把祖国千百年来的传统文化都给糟蹋了! 综上所述,对联就和我们小学语文课本里学到的对偶句子差不多,必须是上下并列成对仗形式的两句话。上下两联内容要呼应,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从两个不同的侧面共同突出一个大主题。正所谓:对联,对联,结构必须相对仗,内容必须相关联。比如: 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 这幅对联用两个例子突出印证一个大主题:宝剑经过磨石上的打磨,才能变得更加锋利;梅花经过风霜雨雪的摧残,才能变得无比娇艳。两个侧面突出一件事——莘莘学子只有经过刻苦努力,细心钻研,才能取得优秀成绩,报效祖国创大业。
重发楹联教材 【国学讲义】 古今对联的内在规律和人文精神 于培森 大家好! 这一讲的题目是《古今对联的内在规律和人文精神》。整个内容分为一、对联的基本概念;二、对联的历史渊源和表现形式;三、对联的思想内涵;四、对联的内在规律;五、对联的抑扬顿错;六、对联的欣赏与应用六部分。由于本人水平所限,其间谬误、纰漏在所难免。恳请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行多多批评指正,首先致以诚挚的谢意! 乍看题目,这一讲的内容貌似分为对联的“内在规律”和“人文精神”两部分;其实并不然。因为,对联的内在规律和人文精神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组合体,所以这两方面的问题必须穿插进行一起讲。在介绍内在规律的过程中,人文精神也包含其中了。那么,我就先讲第一方面的内容—— 一、对联的基本概念。 说到对联,在座的各位一定不生疏——就是在新春佳节,婚姻喜事、店铺开张等社会活动中,为了表达吉庆祝福,结合书法艺术张贴在房门上的吉庆话。 然而,讲到对联实质性的问题,就会有好多人模糊不清了。我说好多人,希望各位别介意。也许你不在好多人的范围内,你是所有人当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在不少人心目中,对联就是字数相等,节奏一致,读起来朗朗上口的两句话。比如当前从事对联印刷专业户批发的对联:“无边财源滚滚来,今年我要发大财!”;再比如杭州西湖岳王庙的对联:“黄土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以上两个例子都是“二二三”节奏的七字句,读起来都能朗朗上口,似乎都能算对联。可是,经过细致入微的分析对比,你就会发现截然不同的内在含义在里边。咱们先看岳王庙的对联:首先,在相对应的位置上词性词类严格一致。黄土、白铁,偏正词组;有幸、无辜,动宾词组;埋忠骨、铸佞臣,主谓词组。黄土不用说,白铁有点讲不通;这就体现了撰写对联者的大智慧。在岳王庙前面的土坎上,安放着用生铁浇铸的秦桧夫妇跪姿像。走到那里,人们攀登很费劲,只有抓住秦桧老婆的乳房才能借点力。久而久之,她的乳房就被人千揣万摸,变成了亮晶晶的白色了。幸运的黄土,做梦也不会想到能够荫蔽民族英雄的忠骨;无辜的白铁实在冤枉,竟然铸就了秦桧的丑恶嘴脸,招来万世骂名!这副对联的人文精神我就不必再讲了吧!再看第一个例子:“无边财源”和“今年我要”;“滚滚来”和“发大财”,驴唇不对马嘴,充其量就是字数相等,节奏一致,缺盐少醋,没滋没味的花子歌儿;旧社会要小钱儿的乞丐就这么打着竹板瞎咧咧。这样的句子是短语 ,没有资格称对联。既然是随口瞎编的顺口溜儿,哪里还有人文精神在里边!从事对联印刷发家致富没人反对你,不过专业知识还得好好补补课,总不能把祖国千百年来的传统文化都给糟蹋了! 综上所述,对联就和我们小学语文课本里学到的对偶句子差不多,必须是上下并列成对仗形式的两句话。上下两联内容要呼应,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从两个不同的侧面共同突出一个大主题。正所谓:对联,对联,结构必须相对仗,内容必须相关联。比如: 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 这幅对联用两个例子突出印证一个大主题:宝剑经过磨石上的打磨,才能变得更加锋利;梅花经过风霜雨雪的摧残,才能变得无比娇艳。两个侧面突出一件事——莘莘学子只有经过刻苦努力,细心钻研,才能取得优秀成绩,报效祖国创大业。
悲喜剧小品:谁说婆婆不是妈 知识产权,侵权必究! 【悲喜剧戏曲小品】 谁说婆婆不是妈 写作动机: 响应党中央号召,配合移风易俗,婚丧整改行动,创作本小品。通过一对早恋男女,不顾爹妈,贪婪的买房子要车,逼死老人的惨痛故事,辛辣讽刺金钱捆绑婚姻,践踏骨肉亲情的丑恶行径,力求刹住金钱捆绑婚姻的歪风邪气。本小品的风格很独特,它是一出悲喜剧——悲喜交织是折磨。 时间:现在。 地点:鲁西南某县城里,祥和小区居委某栋一楼的一个单元,新在城里买房的乡下农民大商家里。 人物: 大商——男,土地流转后的无业农民,48岁。“小痛”的丈夫,“心”和“肉儿”的爸爸,“肝儿”的公爹。原来是一位有文化,有素养的中年农民。自从“心”和“肝儿”辍学早恋,怀孕临产,被迫订婚在城里买房,背上债务,增加思想压力,致使他的心灵遭受了严重的创伤,进而恶化成肝癌后期。为了维系这个家,他还要瞒着家人硬撑着,城里乡下两头忙,贩卖青菜还贷款。 小痛——女,家庭妇女,46岁。大商的妻子,心和肉儿的妈妈,肝儿的养母。心和肝儿同居怀孕后,她又兼职变成了肝儿的婆婆,真实地位不高于家庭雇佣的保姆。 心——男,17岁,稚气未退,奶声奶气。辍学早恋,还不到结婚年龄,就把肝儿的肚子给搞大了。由于“肝儿”怀孕待产,他不能出远门儿,暂时在县城建筑队上干一个搬砖小工。 肝儿——和心同岁。当年出生时难产,生母早夭,他和心同时喝着小痛的奶水长大。如今早孕,即将临产,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走路一摇一摆的。因为早年小痛对她的偏爱和娇宠,再加上摇身变成儿媳妇,身怀六甲有了资本,如今她变得性情暴躁,成天价摔盆子打碗的。 肉儿——大商和小痛的女儿,刚刚15岁,高一新生。不必出场。 置景: 【舞台中央,是大商家的客厅。客厅左侧有扇门,是心和肝儿的卧室,对着房门有张床。客厅右侧,是大商家的厨房。紧挨厨房,客厅后墙有扇门,通往大商和小痛的卧室。客厅里放着茶几,上面摆放着茶盘和一套金属茶具。选用金属茶具,为的是便于表演不怕摔;天幕上,是绿树映衬下的幢幢楼房。 【幕启时,肝儿正在客厅里踱步;婆婆小痛在厨房里无声无响的择菜洗菜,刷锅洗碗。 【肝儿小小年纪,稚气未退,身穿背带裤,脑袋上扎着两个朝外伸展的小辫子;辫子上打着蝴蝶结儿。她未婚早孕,纤弱的身躯负荷着一个大肚子,走路非常吃力;胎儿的重量连累她走路严重的对脚板子。她趿拉着自己和心两只大小不一,脚弓顺边儿的拖鞋,当地俗称“趿拉板儿”。走起路来左右一晃一晃的,有点像“汤姆先生”喝饱果汁儿后,大腹便便的滑稽样子。她两手抚摸着肚皮儿,边走边和肚子里的胎儿交流着…… 肝儿:哎哟我的心肝儿宝贝儿,你别动,别动!现在胎教开始了。你爸叫心我叫肝儿,你是咱家的小宝贝儿。妈这一声叫,把咱们全家三口儿的名字全都叫出来了。妈未婚早孕,还没读完初中,肚子里就怀上你爸的种儿。你奶奶托门子花钱给我做B超,听说你还是个男孩呢!老年人重男轻女,盼的是男孩传宗接代。这就叫母以子贵;趁着这个茬儿我也得好好砸他们一杠子!这不,房子咱也有了,是爷爷奶奶欠账赊来的,分期付款,还得还人家驴打滚儿的高利贷,实在不容易。为了买车积攒两个钱儿,害的你爸稚气未退,乳臭未干,奶声奶气,还是个半大小子,就到建筑队当小工,搬砖头,磨得两手都能是泡。小小年纪,吃苦耐劳,还不是为了你这没出生的宝贝儿子吗!儿啊,往后娶媳妇儿价码儿越抬越高;趁着你还没来到世上,爸妈就开始给你攒钱喽——。唉,没法儿,这都是***得。有句古话说得好: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今天的胎教就进行到这里,你也该跟妈睡觉去喽!(滑稽的甩身)哎哟妈呀,身子扭得快了,肚子咋还甩到屁股后头去了呢!都怪化妆师干活儿不地道,弄个塑料盆子扣这里,没给我绑结实!(躺在床上,敲击塑料盆子,哼起胎教催眠曲儿) 风儿轻,月儿明, 树叶儿遮窗棂儿啊;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个琴弦儿声啊。 风儿那个轻, 月儿那个明, 树叶儿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儿, 闭上眼睛,(有节奏的拍肚皮,塑料盆子敲得砰砰响) 快快那个进入梦中啊…… 嗯……嗯……嗯…… 【小痛择完菜开始刷碗筷,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洗碗声。【肝儿折身冲到厨房里,瞪着两眼,威逼着婆婆不说话。 小痛:肝儿,你说话呀,妈哪里做的不好,又惹你生气啦?你说话呀! 肝儿:(憋了半天不说话,然后赌气一转身)哼!此处无声胜有声! 小痛:(害怕,自责的)哎哟,都是妈不好,弄出声儿来了,咋弄出声儿来了!别吓着我那没出生的宝贝孙子!(抚摸肝儿的肚皮)孙子,把你吓着了没有? 肝儿:(走进客厅,咣铛一声,把茶几上的茶盘子摔到地上)我说婆婆,你小点儿动静不行吗?你诚心要吓死我家宝宝儿不成啊!我可警告你,就你们那两条老命加一块,都没有我们家宝贝儿的命值钱,往后你可当心点儿!(又踢一脚茶几,上面的金属茶具砰砰乓乓的掉下来。)哎哟,把个“趿拉板儿”都踢坏了!还好,踢坏的是心的那一只。 小痛:(吓得抱头)我的天哪,十八级地震都没这动静儿。她——咋就不怕吓着宝宝儿呢?(略定神儿)连妈都不喊,又改婆婆啦。(跟进客厅,柔声的)我说肝儿啊,你少发点脾气好不好?你不知道我有心脏病啊! 肝儿:(抢白,冲向小痛挥舞拳头)我叫你有病啦?我叫你有病啦?你说我叫你有病啦?! 小痛:我说肝儿呀,(边说边退,声音也越来越小)莫非你还敢打我不成!莫非你还敢打我不成?嘿嘿,你哪能打我啊,给我闹着玩儿是吧。肝儿,咱娘俩商量个事儿,明天你说话别这么冲,咱换个口气说话行不?咱住的是祥和小区,这祥和小区它咋能不祥和呢?我说肝儿啊—— (唱)你这样说话欠思考, 夹着骨头还带着刀! 你怀上孩子很重要, 他本是全家的好宝宝儿。 宗绪有继无限好, 谁不爱自家的后代苗儿。 青年人敬老老爱少, 才有这和睦的家庭步步高!(摘掉围裙,心平气和的) 肝儿,你过来,妈心脏不好,怕气。咱们娘俩儿好好的交交心,你今后说话别像似吃了炮仗药似的,和气点儿行不? 肝儿:不行,不行,不行!别看咱们原来亲如一家,我叫你干妈。可是现在就不一样啦!没听人说吗: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过去男同志能够办到的事情,如今咱女同志也照常办得到!嗨,扯到哪去啦,这也对不上号哇!我是说过去叫你干妈,如今成了婆婆;婆婆儿媳隔着代沟,没有共同语言,没什么好谈的!要谈你就得听我的! (唱): 上了年纪你可别松套, 发挥余热你把重担挑。 夹板子勒紧了小步跑, 磨道里拉磨转千遭。 一把麸子两把料, 拉慢了当心棍子敲! 【数板】: 买房子买车要钞票, 别指望亲家掏腰包儿。 你手里没钱我知道, 可就是, 公婆的职责跑不了! (打板花儿) 儿媳妇进门儿要改口, 你就得早早递红包儿! 身怀六甲有了孕, 别忘了,调剂美味和佳肴。 酸儿辣女要知道, 烹炒煎炸第一条儿。 买苹果,买香蕉, 橙子橘子猕猴桃。 绿色食品无公害, 凉水洗罢温水里泡, 别让儿媳妇吃凉了! (板花儿) 胖孙子呱呱落了地, 一柱高香对天烧。 机器磨损零件破, 给你家种出了后代苗儿! 熬鸡汤,炖排骨, 还须奖金多慰劳。 (板花儿) 向前来把孙子抱, 这回还得掏红包儿。 尿褯子一天三遍洗, 不用香皂用肥皂。 细致入微多思考, 切不可钻空子偷懒装弯腰! 刚才说的,都记住了没有,你记住了没有啊! 小痛:记住了,记住了。妈刚一弯腰,你就挑毛病。你这孩子,咋就像六月的天,孩儿的面,说变就变呀?想当年你出生难产,刚一落地就累死了亲妈。那是我把你抱来,用我的奶水把你养大。肝儿喝胖了,心儿饿瘦了。后来你亲爹给你娶了后妈,你还是一直在我家长大。到了上学的年龄,你爹才接你回家。你和心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形影不离,青梅竹马。我们家有好吃的,你跑来伸手就拿。你和心在一起,装媳妇儿,过家家儿,拿着我干妈胜亲妈。谁知道弄假成真怀了孕,我就成了婆婆不是妈了。你说婆婆咋就不是妈呀?(擦泪) 肝儿:女人嘛——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谁都会翻脸不认人。还不是想着多要一点儿是一点儿;不要白不要!拿你当妈,我就想起喝你的“馍馍水儿”来啦,我还怎么好意思开口要彩礼呀你说,你说这……(嘴里嘟哝着,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小痛:还说呢。你们俩小小年纪,未婚早孕;肚子大啦,才想着订婚。半大路里,找来了媒人。签婚约,讲条件,你咋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你! 肝儿:废话。这都是按照市场行情,公道价钱,我又没多收你半分文。砸角抹楞,保整儿去零,定金才八万;还剩下二十五万,结婚的时候还清。连装修加利息,总共也就四十来万吧,不算多!我还不是看在从小喝你奶水长大的份儿上,把买轿车的价钱都给你免了。 小痛:是给我免了。可是咱在农村住得好好儿的,你干啥就逼着到城里买房子?让我们两个背上这么重的经济包袱,压得我们喘不过气儿来。你说这都是何苦哇! 肝儿:你可别得便宜卖乖,不知道好歹。青春损失费还没给你们算呢!我年纪轻轻,就让您儿子一梭子进去,搞大了肚子。(大声的)如今预产期就要到了! 小痛:肝儿,肝儿,你小点声儿,小点声儿!这要叫居委会主任知道了,非得逼你做人工流产不可! 肝儿:(声音更大)做就做,我怕谁?!反正预产期到啦,做下来也是个活蹦乱跳的大胖小子,他们还敢给我掐死不成!这年头儿全面开放二胎,也不兴罚钱儿啦!真这么一来,咱还倒是省了手术费了!我要是和他们打赢了官司,说不定还能赚来买奶粉的钱呢! 小痛:这孩子,你咋还和政府赖上了呢? 肝儿:这怎么叫赖呀,合法权益你懂不懂啊,合法权益你你懂不懂啊! 小痛:哎呀祖宗,你小点儿声儿,小点儿声儿,别让居委会主任听见了! 【大商骑着电动三轮上。 大商:吵啥了,吵啥了。一天天就这么吵吵闹闹,也不怕人家笑话!咱住的是祥和小区。祥和小区你懂不懂,祥和小区你懂不懂啊! 小痛:是大商啊,你回来了? 大商:我回来了,小痛。自打他两个未婚早孕,逼着城里头买房子,咱两个大伤小痛的就痛到一块去了! (唱) 自从进城住楼房, 城乡奔波两头忙! 水电暖价格儿不停的涨, 逼得我乡下烧水洗衣裳。 四十万房价欠一半儿, 为还房贷我跑断肠! 捎回来青菜路边上卖, 积攒俩钱还饥荒。 这样的日子不好过, 哪有原来乡下强! 唉,进城,进城,住在庄稼地儿里的人都慌慌着进城;都想过过城里***子摆摆铺儿;进的城来才知道多么不轻松。就说这物业的水电暖价格吧,那就像春节燃放的开天雷,吱溜吱溜的往上冲。为了节省两个钱儿,害得我带回老家洗衣裳;烧锅开水灌到暖瓶里进城喝。我这是白天乡下干活儿,黑夜里进城睡觉,既当农民,又当市民,还是兼职唻。眼下儿媳妇怀孕,还没有结婚。婚书上写的清楚,等到他们够了年龄,结婚的时候四十万还齐。到那个时候,我孙子就得五六岁了。这就应了一句老话:儿媳妇结婚,孙子在一旁打灯笼!你说这连买房带装修,四十万的债务,就算砸锅卖铁我也换不起呀!唉! 肝儿:还不起,还不起,还不起也得还!天塌砸众人,这样的事儿又不是咱一家。亏你还有文化,咋就死心眼儿呢! 小痛:就算你的心眼儿活,也得说能有啥办法? 肝儿:办法有的是,就怕你绕着圈儿不往那里想。(咣当踢一脚地上的茶盘子) 小痛:肝儿,肝儿,踢坏茶盘子不要紧,小心你的“趿拉板儿”! 大商:你看见了么,儿媳妇儿给公爹一说话,都这么摔盆子打碗儿的;你说你踢什么茶盘子!你欺负您爹我不敢踢?今天我就踢给你看看!小痛:不能踢,不能踢,哪有公爹跟儿媳妇儿较劲儿踢茶盘子的!你忍着点儿,忍着点儿。老百姓居家过日子,谁家还没个大伤小痛的!大商:(跺跺脚,阴转晴,套近乎儿)我说肝儿啊,要是有办法,你就说出来我听听。 肝儿:那还不好说,堤内损失堤外补呗。 大商:哦,有门道儿,有门道儿。没料想肝儿小小年纪,她倒有出息!自打小儿学习成绩就不错;就是学生期间早恋,把个光辉的大好前程给耽误了。 【心暗上。 心:那倒是,肝儿心眼儿比我快,每次考试,数理化都拿一百分。 小痛:心儿回来啦,你累不累呀? 心:不累,不累;就是手上磨破了几个血泡,现在还“咕嘟咕嘟”的冒血水儿呢。你看,我十个指头全都缠着医疗胶布,粗的都能赛过胡萝卜;还不是给我没出生的儿子攒钱娶媳妇儿啊! 小痛:那也用不着这么急呀!你才十几岁的娃娃,累成这样,妈能不心疼吗! 心:妈,你倒是不急。咱又不是大款;你没见行情长得这么快!等到我儿子娶媳妇儿,彩礼还不翻八番儿?我不着急能行吗!【心举起两只手,十个指头粗粗的,合不拢到一起。 小痛:自己的媳妇还没结婚,就想着给儿子攒钱娶媳妇。这年头儿啥事都要有个超前意思了不是! 大商:唉,你说叫我说什么好呢!十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升高中,考大学,积累知识,蓄势待发的好年华。谁让你们辍学早恋,怀孕待产,急着要房子结婚,害的父母都缓不过气儿来! 肝儿:咋的,咋的,如今你又反悔啦?早知道这样儿,当初你们签婚书干什么?我又不是找不着主儿!别看现在怀着孕,想要的也得排成队——不知道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吗! 小痛:没反悔,没反悔,我们家就等着要孙子。肝儿,肝儿,别生气,好好把孙子生下来。刚才你说“堤内损失堤外补”,快给你爸说说啥意思?没看见你爸都急成啥样儿啦! 大商、心(同时):是啊,你快说说啥意思;说不定还能把咱家的“财政赤字”给解决了呢。 肝儿:(撒娇的)爸,妈——! 小痛:(激动得热泪盈眶)哎——,肝儿啊,你都好大一阵子没喊妈了,你听听这声音多亲切;明天还得接着喊。 肝儿:(高兴地)那倒是,有一个电视剧,就叫做《谁说婆婆不是妈》。 心:别捣乱,明天干脆你就喊妈,你可没少喝了咱妈的“馍馍水儿”! 大商:你说的“堤内损失堤外补”,究竟该是啥补法? 肝儿:就这么给你说吧:我和心一般大,虚岁都是十七岁,肉儿比我俩小两岁。等到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她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吧? 大商:应该是这样。 肝儿:肉儿要是订婚,她也应该要彩礼吧? 小痛:是得要彩礼,随年吃饭随年穿衣嘛。 大商: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到那时候还就不兴彩礼这回事了呢。 心:结婚订婚要彩礼,天经地义,什么时候也免不了。 肝儿:既然是什么时候也免不了——这事还不解决了?到时候你就给男方狠狠地要,要的她们家龇牙咧嘴的! 大商:(警觉地)你的办法是——用肉儿的彩礼还贷款? 心:还别说,肝儿的心眼儿就是灵,怪不得上学比我好。 大商:好,好,好! (唱)这样的办法你也敢想? 小痛:(背后指着肝儿,唱)她毒如蛇蝎狠如狼! 心:(唱)我心如乱麻无主张…… 肝儿:(唱)只要有奶就是娘! 爸,妈,记得有位哲人说过一句话,大体意思是这样: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自指)是我们的。你们老年人,奄奄一息,就像傍晚七八点钟的太阳,希望全寄托在我们身上啦! 大商:是啊,当年毛主席是说过类似的一段话,不过可不是这样说。他鼓励青年人,就像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心中要充满希望,充满理想!老一辈革命家一年年变老,他们就把希望寄托在青年人身上啦。可是像你这种人,也配的上面对红太阳?!你叫我用肉肉儿的彩礼还贷款,堤内损失堤外补;可是,堤外的损失谁来补?手心手背他都是肉啊!你就好意思这么想! 小痛:你姥爷给我取名叫小痛,就因为我从小命不好。我刚刚生下来就死了妈,还有一个傻哥哥。二十年前,你姥爷为了不断后,和我姑家、姥娘家的表兄妹作交换,定下了千古奇闻的“三换亲”,要拿我给你的傻子舅舅换媳妇儿,把我许给一个四十岁的老光棍。 心:那不是近亲结婚吗?妈,你可不能跟他们过,那样会生怪胎的! 大商:你们可不要小看这种“三换亲”,手段既恨又毒辣。这样的婚姻家庭都不是好条件;他们就利用了三角形的稳定性,以牺牲女青年的婚姻幸福为代价,把六个人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哪管他聋子或哑巴。一旦有一个人不乐意,三家的婚姻全拉倒,这个靠捆绑感情堆砌起来的金字塔就会彻底的垮塌!谴责、抱怨;毒打,责骂,这叫以毒攻毒窝儿里斗,另外两家做帮手,三家的积怨全都发泄在一个人身上,巨大的精神压力能把人彻底压垮喽! 小痛:由于我离家出走,你姥爷含恨离开了人世,我的哥哥也悬梁自尽啦!遭到良心的折磨,那时候我就落下了心脏病。我的心乱了,到处乱跑。有一天傍晚,我跑到离家二十里外的湖边上,准备一头扎进去……这时候一个青年人扑过来,紧紧地把我抱住了。那个人就是你爸爸!(呼天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的名字叫小痛。小痛,小痛……我当年遭受的哪里是小痛,那可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呀——! 大商:你的良心并没坏。就那种婚姻,你本来就不该用自己的命运来维系,它值吗!难道说青年男女就只能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吗!(昏厥,栽倒在地上) 众:大商(爸爸),你怎么啦,怎么啦?你快说话呀! 心:爸,你说话呀,你今天到底怎么啦!(扶起大商,半躺半卧)肝儿,刚才你都怎么说话呢,你竟敢那样想,你还是人吗?你都把咱爸气昏了!咱们家就靠爸支撑着,要是没了爸,还不就天塌地陷啦! 小痛:大商,你快喝口水,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城乡两头来回跑,遭受风寒感冒了!(喂水) 【肝儿不说话,客厅里踱着步。眼前的一切使她悟出了一定的道理;她不好意思的把地上的茶盘、茶盏捡起来,默默地拿起抹布擦桌子…… 肝儿:(慢慢凑向前)爸,妈,请您原谅我吧,我错了。我不该给您出难题,都是我不懂道理气坏了爸! 大商:(苏醒过来)当年,就是灭绝人性的“三换亲”,把你妈折磨成心脏病。如今,青年人的婚姻又被金钱捆绑着。它捆绑了世俗,捆绑了人心,捆绑了男女双方的父母,同时也捆绑住了婚姻双方的当事人。一旦经济掉链子,这样的婚姻就靠不住。你们说,这样的婚姻纯洁吗?这样的婚姻幸福吗!(又昏厥) 【三人慌乱的呼喊着…… 小痛:大商,你怎么啦?你快醒醒! 心、肝儿:爸,你醒醒,你快醒醒啊!爸——! 大商:(苏醒过来,怀里掏出病情诊断书)别怕,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的病不是一天了,这件事我一直都瞒着。今天我给你们说实话:我早就检查出自己患的是绝症——肝癌后期,我已经不行了。我能城里乡下来回跑,也就是靠的电动车。之所以这么硬撑着,就为了维系这个家。我走了以后,你们谁也不要埋怨谁。这个年头就这样,一家跟着一家学,家家户户搞攀比,不要彩礼反而被笑话,说他家的姑娘不值钱。小痛啊,你要把咱们家的情况汇报给宣传部、文化局,叫他们根据咱家的素材编写一部小品,用血和泪的教训,唤醒社会千万人,坚决刹住金钱捆绑婚姻这股风。儿子啊,家庭的担子这么重,一家老小就靠你了…… 【大商有气无力的垂下头;全家人慌乱地喊叫声。 心:爸,你可别这么想,世界上就没有治不好的病。咱不行就把房子卖了,我不要房子我要爹。爸,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咱到小区门口去搭救护车。肝儿,你要是良心还没泯灭,就赶快给120打电话。我背咱爸去医院!(胡萝卜粗的手指头,挽着大商的两只臂膀,吃力地把大商背起来)肝儿,都是你鼓捣着要彩礼,要房子,活活儿累死咱的爸!你等着,我饶不了你! 小痛:(卧房里拿来军大衣)心,你等等,给你爸披上这件军大衣,别再遭风吹感冒了,那时候就不是大伤小痛了,那可要了命喽——!心,你到底懂事儿了,你长大了!孩子你慢点儿,你背的动你爸吗?要不是妈有心脏病,妈也能替你背一会儿。孩子,你慢着点儿,慢着点儿。呜……(哭泣) 【母子搀扶大商下。 【肝儿在客厅里给救护车打电话—— 肝儿:喂,喂,救护车,120,快点儿来,快点儿来,我公爹叫我气病了!你问得的什么病?肝癌后期,还房贷累的!年轻的未婚姐妹们,可别拼着命的要彩礼啦,俺公爹都叫我要病啦,你说这该咋办,我该咋办呀!爸和妈自打小就对我这么好,我是喝着干妈的奶水长大的。谁说婆婆不是妈,这是哪个混账***说的?谁说婆婆不是妈!呜……(恸哭) (唱)一声霹雳心头炸, 肝儿的心中乱如麻! 婆母的恩情比天大, 不是亲妈胜亲妈。 泪水如雨腮边挂, 一阵阵刺痛似刀扎! 公爹的病情好了吧,你好了吧,(双手合十) 这辈子我怎能对起他! 急急追赶大步跨—— 【跌倒,大肚子撑着地面,身不由己的挣扎,解下塑料盆子,爬起,拍拍屁股上的土…… 肝儿:(接唱)摔了我一个仰八叉! 爸、妈,心——,你们等等我,等等我——! 【一手拿着塑料盆,一手提着“趿拉板儿”,光着两只脚,奋力地追下。 【剧终。 2017年2月24日初稿26日定稿
悲喜剧小品:谁说婆婆不是妈 知识产权,侵权必究! 【悲喜剧戏曲小品】 谁说婆婆不是妈 写作动机: 响应党中央号召,配合移风易俗,婚丧整改行动,创作本小品。通过一对早恋男女,不顾爹妈,贪婪的买房子要车,逼死老人的惨痛故事,辛辣讽刺金钱捆绑婚姻,践踏骨肉亲情的丑恶行径,力求刹住金钱捆绑婚姻的歪风邪气。本小品的风格很独特,它是一出悲喜剧——悲喜交织是折磨。 时间:现在。 地点:鲁西南某县城里,祥和小区居委某栋一楼的一个单元,新在城里买房的乡下农民大商家里。 人物: 大商——男,土地流转后的无业农民,48岁。“小痛”的丈夫,“心”和“肉儿”的爸爸,“肝儿”的公爹。原来是一位有文化,有素养的中年农民。自从“心”和“肝儿”辍学早恋,怀孕临产,被迫订婚在城里买房,背上债务,增加思想压力,致使他的心灵遭受了严重的创伤,进而恶化成肝癌后期。为了维系这个家,他还要瞒着家人硬撑着,城里乡下两头忙,贩卖青菜还贷款。 小痛——女,家庭妇女,46岁。大商的妻子,心和肉儿的妈妈,肝儿的养母。心和肝儿同居怀孕后,她又兼职变成了肝儿的婆婆,真实地位不高于家庭雇佣的保姆。 心——男,17岁,稚气未退,奶声奶气。辍学早恋,还不到结婚年龄,就把肝儿的肚子给搞大了。由于“肝儿”怀孕待产,他不能出远门儿,暂时在县城建筑队上干一个搬砖小工。 肝儿——和心同岁。当年出生时难产,生母早夭,他和心同时喝着小痛的奶水长大。如今早孕,即将临产,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走路一摇一摆的。因为早年小痛对她的偏爱和娇宠,再加上摇身变成儿媳妇,身怀六甲有了资本,如今她变得性情暴躁,成天价摔盆子打碗的。 肉儿——大商和小痛的女儿,刚刚15岁,高一新生。不必出场。 置景: 【舞台中央,是大商家的客厅。客厅左侧有扇门,是心和肝儿的卧室,对着房门有张床。客厅右侧,是大商家的厨房。紧挨厨房,客厅后墙有扇门,通往大商和小痛的卧室。客厅里放着茶几,上面摆放着茶盘和一套金属茶具。选用金属茶具,为的是便于表演不怕摔;天幕上,是绿树映衬下的幢幢楼房。 【幕启时,肝儿正在客厅里踱步;婆婆小痛在厨房里无声无响的择菜洗菜,刷锅洗碗。 【肝儿小小年纪,稚气未退,身穿背带裤,脑袋上扎着两个朝外伸展的小辫子;辫子上打着蝴蝶结儿。她未婚早孕,纤弱的身躯负荷着一个大肚子,走路非常吃力;胎儿的重量连累她走路严重的对脚板子。她趿拉着自己和心两只大小不一,脚弓顺边儿的拖鞋,当地俗称“趿拉板儿”。走起路来左右一晃一晃的,有点像“汤姆先生”喝饱果汁儿后,大腹便便的滑稽样子。她两手抚摸着肚皮儿,边走边和肚子里的胎儿交流着…… 肝儿:哎哟我的心肝儿宝贝儿,你别动,别动!现在胎教开始了。你爸叫心我叫肝儿,你是咱家的小宝贝儿。妈这一声叫,把咱们全家三口儿的名字全都叫出来了。妈未婚早孕,还没读完初中,肚子里就怀上你爸的种儿。你奶奶托门子花钱给我做B超,听说你还是个男孩呢!老年人重男轻女,盼的是男孩传宗接代。这就叫母以子贵;趁着这个茬儿我也得好好砸他们一杠子!这不,房子咱也有了,是爷爷奶奶欠账赊来的,分期付款,还得还人家驴打滚儿的高利贷,实在不容易。为了买车积攒两个钱儿,害的你爸稚气未退,乳臭未干,奶声奶气,还是个半大小子,就到建筑队当小工,搬砖头,磨得两手都能是泡。小小年纪,吃苦耐劳,还不是为了你这没出生的宝贝儿子吗!儿啊,往后娶媳妇儿价码儿越抬越高;趁着你还没来到世上,爸妈就开始给你攒钱喽——。唉,没法儿,这都是***得。有句古话说得好: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今天的胎教就进行到这里,你也该跟妈睡觉去喽!(滑稽的甩身)哎哟妈呀,身子扭得快了,肚子咋还甩到屁股后头去了呢!都怪化妆师干活儿不地道,弄个塑料盆子扣这里,没给我绑结实!(躺在床上,敲击塑料盆子,哼起胎教催眠曲儿) 风儿轻,月儿明, 树叶儿遮窗棂儿啊;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个琴弦儿声啊。 风儿那个轻, 月儿那个明, 树叶儿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儿, 闭上眼睛,(有节奏的拍肚皮,塑料盆子敲得砰砰响) 快快那个进入梦中啊…… 嗯……嗯……嗯…… 【小痛择完菜开始刷碗筷,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洗碗声。【肝儿折身冲到厨房里,瞪着两眼,威逼着婆婆不说话。 小痛:肝儿,你说话呀,妈哪里做的不好,又惹你生气啦?你说话呀! 肝儿:(憋了半天不说话,然后赌气一转身)哼!此处无声胜有声! 小痛:(害怕,自责的)哎哟,都是妈不好,弄出声儿来了,咋弄出声儿来了!别吓着我那没出生的宝贝孙子!(抚摸肝儿的肚皮)孙子,把你吓着了没有? 肝儿:(走进客厅,咣铛一声,把茶几上的茶盘子摔到地上)我说婆婆,你小点儿动静不行吗?你诚心要吓死我家宝宝儿不成啊!我可警告你,就你们那两条老命加一块,都没有我们家宝贝儿的命值钱,往后你可当心点儿!(又踢一脚茶几,上面的金属茶具砰砰乓乓的掉下来。)哎哟,把个“趿拉板儿”都踢坏了!还好,踢坏的是心的那一只。 小痛:(吓得抱头)我的天哪,十八级地震都没这动静儿。她——咋就不怕吓着宝宝儿呢?(略定神儿)连妈都不喊,又改婆婆啦。(跟进客厅,柔声的)我说肝儿啊,你少发点脾气好不好?你不知道我有心脏病啊! 肝儿:(抢白,冲向小痛挥舞拳头)我叫你有病啦?我叫你有病啦?你说我叫你有病啦?! 小痛:我说肝儿呀,(边说边退,声音也越来越小)莫非你还敢打我不成!莫非你还敢打我不成?嘿嘿,你哪能打我啊,给我闹着玩儿是吧。肝儿,咱娘俩商量个事儿,明天你说话别这么冲,咱换个口气说话行不?咱住的是祥和小区,这祥和小区它咋能不祥和呢?我说肝儿啊—— (唱)你这样说话欠思考, 夹着骨头还带着刀! 你怀上孩子很重要, 他本是全家的好宝宝儿。 宗绪有继无限好, 谁不爱自家的后代苗儿。 青年人敬老老爱少, 才有这和睦的家庭步步高!(摘掉围裙,心平气和的) 肝儿,你过来,妈心脏不好,怕气。咱们娘俩儿好好的交交心,你今后说话别像似吃了炮仗药似的,和气点儿行不? 肝儿:不行,不行,不行!别看咱们原来亲如一家,我叫你干妈。可是现在就不一样啦!没听人说吗: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过去男同志能够办到的事情,如今咱女同志也照常办得到!嗨,扯到哪去啦,这也对不上号哇!我是说过去叫你干妈,如今成了婆婆;婆婆儿媳隔着代沟,没有共同语言,没什么好谈的!要谈你就得听我的! (唱): 上了年纪你可别松套, 发挥余热你把重担挑。 夹板子勒紧了小步跑, 磨道里拉磨转千遭。 一把麸子两把料, 拉慢了当心棍子敲! 【数板】: 买房子买车要钞票, 别指望亲家掏腰包儿。 你手里没钱我知道, 可就是, 公婆的职责跑不了! (打板花儿) 儿媳妇进门儿要改口, 你就得早早递红包儿! 身怀六甲有了孕, 别忘了,调剂美味和佳肴。 酸儿辣女要知道, 烹炒煎炸第一条儿。 买苹果,买香蕉, 橙子橘子猕猴桃。 绿色食品无公害, 凉水洗罢温水里泡, 别让儿媳妇吃凉了! (板花儿) 胖孙子呱呱落了地, 一柱高香对天烧。 机器磨损零件破, 给你家种出了后代苗儿! 熬鸡汤,炖排骨, 还须奖金多慰劳。 (板花儿) 向前来把孙子抱, 这回还得掏红包儿。 尿褯子一天三遍洗, 不用香皂用肥皂。 细致入微多思考, 切不可钻空子偷懒装弯腰! 刚才说的,都记住了没有,你记住了没有啊! 小痛:记住了,记住了。妈刚一弯腰,你就挑毛病。你这孩子,咋就像六月的天,孩儿的面,说变就变呀?想当年你出生难产,刚一落地就累死了亲妈。那是我把你抱来,用我的奶水把你养大。肝儿喝胖了,心儿饿瘦了。后来你亲爹给你娶了后妈,你还是一直在我家长大。到了上学的年龄,你爹才接你回家。你和心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形影不离,青梅竹马。我们家有好吃的,你跑来伸手就拿。你和心在一起,装媳妇儿,过家家儿,拿着我干妈胜亲妈。谁知道弄假成真怀了孕,我就成了婆婆不是妈了。你说婆婆咋就不是妈呀?(擦泪) 肝儿:女人嘛——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谁都会翻脸不认人。还不是想着多要一点儿是一点儿;不要白不要!拿你当妈,我就想起喝你的“馍馍水儿”来啦,我还怎么好意思开口要彩礼呀你说,你说这……(嘴里嘟哝着,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小痛:还说呢。你们俩小小年纪,未婚早孕;肚子大啦,才想着订婚。半大路里,找来了媒人。签婚约,讲条件,你咋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你! 肝儿:废话。这都是按照市场行情,公道价钱,我又没多收你半分文。砸角抹楞,保整儿去零,定金才八万;还剩下二十五万,结婚的时候还清。连装修加利息,总共也就四十来万吧,不算多!我还不是看在从小喝你奶水长大的份儿上,把买轿车的价钱都给你免了。 小痛:是给我免了。可是咱在农村住得好好儿的,你干啥就逼着到城里买房子?让我们两个背上这么重的经济包袱,压得我们喘不过气儿来。你说这都是何苦哇! 肝儿:你可别得便宜卖乖,不知道好歹。青春损失费还没给你们算呢!我年纪轻轻,就让您儿子一梭子进去,搞大了肚子。(大声的)如今预产期就要到了! 小痛:肝儿,肝儿,你小点声儿,小点声儿!这要叫居委会主任知道了,非得逼你做人工流产不可! 肝儿:(声音更大)做就做,我怕谁?!反正预产期到啦,做下来也是个活蹦乱跳的大胖小子,他们还敢给我掐死不成!这年头儿全面开放二胎,也不兴罚钱儿啦!真这么一来,咱还倒是省了手术费了!我要是和他们打赢了官司,说不定还能赚来买奶粉的钱呢! 小痛:这孩子,你咋还和政府赖上了呢? 肝儿:这怎么叫赖呀,合法权益你懂不懂啊,合法权益你你懂不懂啊! 小痛:哎呀祖宗,你小点儿声儿,小点儿声儿,别让居委会主任听见了! 【大商骑着电动三轮上。 大商:吵啥了,吵啥了。一天天就这么吵吵闹闹,也不怕人家笑话!咱住的是祥和小区。祥和小区你懂不懂,祥和小区你懂不懂啊! 小痛:是大商啊,你回来了? 大商:我回来了,小痛。自打他两个未婚早孕,逼着城里头买房子,咱两个大伤小痛的就痛到一块去了! (唱) 自从进城住楼房, 城乡奔波两头忙! 水电暖价格儿不停的涨, 逼得我乡下烧水洗衣裳。 四十万房价欠一半儿, 为还房贷我跑断肠! 捎回来青菜路边上卖, 积攒俩钱还饥荒。 这样的日子不好过, 哪有原来乡下强! 唉,进城,进城,住在庄稼地儿里的人都慌慌着进城;都想过过城里***子摆摆铺儿;进的城来才知道多么不轻松。就说这物业的水电暖价格吧,那就像春节燃放的开天雷,吱溜吱溜的往上冲。为了节省两个钱儿,害得我带回老家洗衣裳;烧锅开水灌到暖瓶里进城喝。我这是白天乡下干活儿,黑夜里进城睡觉,既当农民,又当市民,还是兼职唻。眼下儿媳妇怀孕,还没有结婚。婚书上写的清楚,等到他们够了年龄,结婚的时候四十万还齐。到那个时候,我孙子就得五六岁了。这就应了一句老话:儿媳妇结婚,孙子在一旁打灯笼!你说这连买房带装修,四十万的债务,就算砸锅卖铁我也换不起呀!唉! 肝儿:还不起,还不起,还不起也得还!天塌砸众人,这样的事儿又不是咱一家。亏你还有文化,咋就死心眼儿呢! 小痛:就算你的心眼儿活,也得说能有啥办法? 肝儿:办法有的是,就怕你绕着圈儿不往那里想。(咣当踢一脚地上的茶盘子) 小痛:肝儿,肝儿,踢坏茶盘子不要紧,小心你的“趿拉板儿”! 大商:你看见了么,儿媳妇儿给公爹一说话,都这么摔盆子打碗儿的;你说你踢什么茶盘子!你欺负您爹我不敢踢?今天我就踢给你看看!小痛:不能踢,不能踢,哪有公爹跟儿媳妇儿较劲儿踢茶盘子的!你忍着点儿,忍着点儿。老百姓居家过日子,谁家还没个大伤小痛的!大商:(跺跺脚,阴转晴,套近乎儿)我说肝儿啊,要是有办法,你就说出来我听听。 肝儿:那还不好说,堤内损失堤外补呗。 大商:哦,有门道儿,有门道儿。没料想肝儿小小年纪,她倒有出息!自打小儿学习成绩就不错;就是学生期间早恋,把个光辉的大好前程给耽误了。 【心暗上。 心:那倒是,肝儿心眼儿比我快,每次考试,数理化都拿一百分。 小痛:心儿回来啦,你累不累呀? 心:不累,不累;就是手上磨破了几个血泡,现在还“咕嘟咕嘟”的冒血水儿呢。你看,我十个指头全都缠着医疗胶布,粗的都能赛过胡萝卜;还不是给我没出生的儿子攒钱娶媳妇儿啊! 小痛:那也用不着这么急呀!你才十几岁的娃娃,累成这样,妈能不心疼吗! 心:妈,你倒是不急。咱又不是大款;你没见行情长得这么快!等到我儿子娶媳妇儿,彩礼还不翻八番儿?我不着急能行吗!【心举起两只手,十个指头粗粗的,合不拢到一起。 小痛:自己的媳妇还没结婚,就想着给儿子攒钱娶媳妇。这年头儿啥事都要有个超前意思了不是! 大商:唉,你说叫我说什么好呢!十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升高中,考大学,积累知识,蓄势待发的好年华。谁让你们辍学早恋,怀孕待产,急着要房子结婚,害的父母都缓不过气儿来! 肝儿:咋的,咋的,如今你又反悔啦?早知道这样儿,当初你们签婚书干什么?我又不是找不着主儿!别看现在怀着孕,想要的也得排成队——不知道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吗! 小痛:没反悔,没反悔,我们家就等着要孙子。肝儿,肝儿,别生气,好好把孙子生下来。刚才你说“堤内损失堤外补”,快给你爸说说啥意思?没看见你爸都急成啥样儿啦! 大商、心(同时):是啊,你快说说啥意思;说不定还能把咱家的“财政赤字”给解决了呢。 肝儿:(撒娇的)爸,妈——! 小痛:(激动得热泪盈眶)哎——,肝儿啊,你都好大一阵子没喊妈了,你听听这声音多亲切;明天还得接着喊。 肝儿:(高兴地)那倒是,有一个电视剧,就叫做《谁说婆婆不是妈》。 心:别捣乱,明天干脆你就喊妈,你可没少喝了咱妈的“馍馍水儿”! 大商:你说的“堤内损失堤外补”,究竟该是啥补法? 肝儿:就这么给你说吧:我和心一般大,虚岁都是十七岁,肉儿比我俩小两岁。等到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她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吧? 大商:应该是这样。 肝儿:肉儿要是订婚,她也应该要彩礼吧? 小痛:是得要彩礼,随年吃饭随年穿衣嘛。 大商: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到那时候还就不兴彩礼这回事了呢。 心:结婚订婚要彩礼,天经地义,什么时候也免不了。 肝儿:既然是什么时候也免不了——这事还不解决了?到时候你就给男方狠狠地要,要的她们家龇牙咧嘴的! 大商:(警觉地)你的办法是——用肉儿的彩礼还贷款? 心:还别说,肝儿的心眼儿就是灵,怪不得上学比我好。 大商:好,好,好! (唱)这样的办法你也敢想? 小痛:(背后指着肝儿,唱)她毒如蛇蝎狠如狼! 心:(唱)我心如乱麻无主张…… 肝儿:(唱)只要有奶就是娘! 爸,妈,记得有位哲人说过一句话,大体意思是这样: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自指)是我们的。你们老年人,奄奄一息,就像傍晚七八点钟的太阳,希望全寄托在我们身上啦! 大商:是啊,当年毛主席是说过类似的一段话,不过可不是这样说。他鼓励青年人,就像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心中要充满希望,充满理想!老一辈革命家一年年变老,他们就把希望寄托在青年人身上啦。可是像你这种人,也配的上面对红太阳?!你叫我用肉肉儿的彩礼还贷款,堤内损失堤外补;可是,堤外的损失谁来补?手心手背他都是肉啊!你就好意思这么想! 小痛:你姥爷给我取名叫小痛,就因为我从小命不好。我刚刚生下来就死了妈,还有一个傻哥哥。二十年前,你姥爷为了不断后,和我姑家、姥娘家的表兄妹作交换,定下了千古奇闻的“三换亲”,要拿我给你的傻子舅舅换媳妇儿,把我许给一个四十岁的老光棍。 心:那不是近亲结婚吗?妈,你可不能跟他们过,那样会生怪胎的! 大商:你们可不要小看这种“三换亲”,手段既恨又毒辣。这样的婚姻家庭都不是好条件;他们就利用了三角形的稳定性,以牺牲女青年的婚姻幸福为代价,把六个人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哪管他聋子或哑巴。一旦有一个人不乐意,三家的婚姻全拉倒,这个靠捆绑感情堆砌起来的金字塔就会彻底的垮塌!谴责、抱怨;毒打,责骂,这叫以毒攻毒窝儿里斗,另外两家做帮手,三家的积怨全都发泄在一个人身上,巨大的精神压力能把人彻底压垮喽! 小痛:由于我离家出走,你姥爷含恨离开了人世,我的哥哥也悬梁自尽啦!遭到良心的折磨,那时候我就落下了心脏病。我的心乱了,到处乱跑。有一天傍晚,我跑到离家二十里外的湖边上,准备一头扎进去……这时候一个青年人扑过来,紧紧地把我抱住了。那个人就是你爸爸!(呼天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的名字叫小痛。小痛,小痛……我当年遭受的哪里是小痛,那可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呀——! 大商:你的良心并没坏。就那种婚姻,你本来就不该用自己的命运来维系,它值吗!难道说青年男女就只能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吗!(昏厥,栽倒在地上) 众:大商(爸爸),你怎么啦,怎么啦?你快说话呀! 心:爸,你说话呀,你今天到底怎么啦!(扶起大商,半躺半卧)肝儿,刚才你都怎么说话呢,你竟敢那样想,你还是人吗?你都把咱爸气昏了!咱们家就靠爸支撑着,要是没了爸,还不就天塌地陷啦! 小痛:大商,你快喝口水,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城乡两头来回跑,遭受风寒感冒了!(喂水) 【肝儿不说话,客厅里踱着步。眼前的一切使她悟出了一定的道理;她不好意思的把地上的茶盘、茶盏捡起来,默默地拿起抹布擦桌子…… 肝儿:(慢慢凑向前)爸,妈,请您原谅我吧,我错了。我不该给您出难题,都是我不懂道理气坏了爸! 大商:(苏醒过来)当年,就是灭绝人性的“三换亲”,把你妈折磨成心脏病。如今,青年人的婚姻又被金钱捆绑着。它捆绑了世俗,捆绑了人心,捆绑了男女双方的父母,同时也捆绑住了婚姻双方的当事人。一旦经济掉链子,这样的婚姻就靠不住。你们说,这样的婚姻纯洁吗?这样的婚姻幸福吗!(又昏厥) 【三人慌乱的呼喊着…… 小痛:大商,你怎么啦?你快醒醒! 心、肝儿:爸,你醒醒,你快醒醒啊!爸——! 大商:(苏醒过来,怀里掏出病情诊断书)别怕,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的病不是一天了,这件事我一直都瞒着。今天我给你们说实话:我早就检查出自己患的是绝症——肝癌后期,我已经不行了。我能城里乡下来回跑,也就是靠的电动车。之所以这么硬撑着,就为了维系这个家。我走了以后,你们谁也不要埋怨谁。这个年头就这样,一家跟着一家学,家家户户搞攀比,不要彩礼反而被笑话,说他家的姑娘不值钱。小痛啊,你要把咱们家的情况汇报给宣传部、文化局,叫他们根据咱家的素材编写一部小品,用血和泪的教训,唤醒社会千万人,坚决刹住金钱捆绑婚姻这股风。儿子啊,家庭的担子这么重,一家老小就靠你了…… 【大商有气无力的垂下头;全家人慌乱地喊叫声。 心:爸,你可别这么想,世界上就没有治不好的病。咱不行就把房子卖了,我不要房子我要爹。爸,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咱到小区门口去搭救护车。肝儿,你要是良心还没泯灭,就赶快给120打电话。我背咱爸去医院!(胡萝卜粗的手指头,挽着大商的两只臂膀,吃力地把大商背起来)肝儿,都是你鼓捣着要彩礼,要房子,活活儿累死咱的爸!你等着,我饶不了你! 小痛:(卧房里拿来军大衣)心,你等等,给你爸披上这件军大衣,别再遭风吹感冒了,那时候就不是大伤小痛了,那可要了命喽——!心,你到底懂事儿了,你长大了!孩子你慢点儿,你背的动你爸吗?要不是妈有心脏病,妈也能替你背一会儿。孩子,你慢着点儿,慢着点儿。呜……(哭泣) 【母子搀扶大商下。 【肝儿在客厅里给救护车打电话—— 肝儿:喂,喂,救护车,120,快点儿来,快点儿来,我公爹叫我气病了!你问得的什么病?肝癌后期,还房贷累的!年轻的未婚姐妹们,可别拼着命的要彩礼啦,俺公爹都叫我要病啦,你说这该咋办,我该咋办呀!爸和妈自打小就对我这么好,我是喝着干妈的奶水长大的。谁说婆婆不是妈,这是哪个混账***说的?谁说婆婆不是妈!呜……(恸哭) (唱)一声霹雳心头炸, 肝儿的心中乱如麻! 婆母的恩情比天大, 不是亲妈胜亲妈。 泪水如雨腮边挂, 一阵阵刺痛似刀扎! 公爹的病情好了吧,你好了吧,(双手合十) 这辈子我怎能对起他! 急急追赶大步跨—— 【跌倒,大肚子撑着地面,身不由己的挣扎,解下塑料盆子,爬起,拍拍屁股上的土…… 肝儿:(接唱)摔了我一个仰八叉! 爸、妈,心——,你们等等我,等等我——! 【一手拿着塑料盆,一手提着“趿拉板儿”,光着两只脚,奋力地追下。 【剧终。 2017年2月24日初稿26日定稿
【聊斋续篇】冯香萝 冯香萝 文革间,农人取土,于洛阳之郊见古冢。汇专家,循墓道而入考墓主。遇石门,见白骨硶硶埋土中,呈跪姿。腕束蟹黄镯一只,乃铜质外镀其银者,不符男人饰。移颅骨,彖章一枚颌中出,篆书四字曰“李尚元印”。验其骨,约以七旬龄。李尚元,唐代高僧也。早年精音律,时任乐官教坊司宰,作《霓裳》,悦圣听。后出家,享年四十余。诸疑相迥,不符于事。尤蟹黄镯一事,为民间寒贱物,与尚元身份不相匹。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学者杂其间,喋喋不休,慷慨陈词。众厌其迂腐,置不理。盖学者不速客,非编制之属也。 旬日开冢室,椁间出鼎、彝、漆、陶、琴、筝、笙、管、琵琶、箜篌等,诸物凡三十二事。示墓主享后寝,身极贵。然与殉物三十三事数不符。且孤冢,远帝陵,不知何朝之后也。学者欲进言,遭斥责嘿然而退。启棺以验,众瞠之以目。见粉色棺浆浸美人闭目睡,齿约三十龄,性怡然。腕束蟹黄镯一事,如前尸。得镯计殉葬,计三十三事。然则殉物廉奢相殊一何之甚耶?唯尸葬泉壤逾千载,类生人,称绝技。时秋雨霏霏,罹之若断肠。众百思不得其解,默不语。俄闻学者曰:“诸君有兴否?听我言唐间玄德事。”众默默姑听之。 开元后,玄宗惑杨妃之色,不预朝政。妖妃与叛贼安碌山有染,杜圣听认义子。为肥裤,行漏裆之仪。为襁褓,系摇篮,赤身卧其间,佯作小儿啼。宫女十数辈,舁摇篮,妃释怀乳之啼方止。时年,安长杨妃二十余龄,诚叛贼妖妃之乱命也。玄宗夺儿爱,年迈不堪于房事,复禅色于番属,朝野咸无不闻者。安史叛,玄宗走栈道,过剑阁,入四川,命李光弼、郭子仪殿后以御贼。叛军之来,哀哭遍野。群僚皆携眷属追朝廷。尚元父,教坊司宰也,伴帝不可离左右。妻冯氏,子尚元,随内兄翰林学士冯建业者行。尚元与表妹香萝有婚约,齿尚稚。离乱中,冯氏脱铜镯束于二人腕,约以笄年聘。镯虽贱,亦传世之物也。乱军至,相失于途。嗣贼平,归洛阳,尚元已逾弱冠龄,承父业,唯香萝而不娶。父母亡,继任教坊司宰。 值清明,踏青出。近洛水,闻少女歌水滨,声婉约,尤凄楚。之水畔,见少女着霓裳,貌倾城,燃烛放纸船,视逐波移,黯然而歌。知为怀故人。歌曰: 苍天茫茫兮洛水荡荡, 伊人不返兮淹滞何壤? 日追夜思兮念念不忘, 游子倩魂兮天各一方…… 其声虽微,却亦清悠雅致,缈缈仙韵,不类中原音。见来人,悄然归。尚元尾其后。曲径通幽境,数番迂回,辗转过桃林,见落红点点飘水中,仙乐萦怀犹不忘。林愈深,似无人迹。倏见一院落,茅屋三椽,疏竹为篱,园蔬半亩,畦间新绿,颇类隐者居。一老者摇辘汲水溉庭中。适口渴,近前饮。老者曰:“春寒尚未去,客汗出,幸勿饮。”音声谙熟。审视良久,乃舅父冯氏也!阔别十数载,幸可辩旧容。延室中,道间阔,方知舅母已物故。建业叹官场之险恶,大劫后不复恋官俸,父耕女织已隐居经年矣。问所歌,乃父传。此曲出天竺,曰《霓裳羽曲》,乃学士叩音节谱宫商悟之而出者。届此,男逾弱冠女已十八龄。约婚期,香萝含羞去,窃听于窗外。议三日为期,饭已返京去。 叛后,李煜继帝业,后石氏红娇苦不育,帝以储君乏继为忧。幸嫔妃,妒不许;嗣旁族,后虑受制于人。阉人献两全计,拟觅民间黄花女身微无分者使帝幸,俟生男而后弑其母。 尚元归,喜不自胜,忆清唱按弦而歌,清妙驻听闻。笃友陈某询端末,尽道所以。过三日,偕乐伎洛水娶冯氏,宝马轻裘,一路兴兴然。至则院落化灰烬,舅父尸僵若冰焉。觅香萝,杳无踪绪。葬舅父,悲怆于怀,立志不复娶。昏昏然不知祸因何处起。 盖陈某羡尚元之职,觊觎经日矣。俟闻冯氏美,星夜报总管,连夜往,戮父劫女归。入宫掖,啼不止,万岁幸,使唱《霓裳羽衣曲》,吻张无声息,唯手示。赐以茶,宫娥皆趋避,甫饮下,头眩目涩昏睡去。及醒,裸衣白身卧,见落红点点染裀褥,恨欲死。奈宫监相视不得间。至此,帝临幸不越夕。后虽妒,亦无奈姑从之。 翌年举一男,方额丰颐,卓然帝王姿。百日值贺,帝后莅临,群臣赐宴,冯氏充乳母,抱儿立于侧。陈某夺其位,使尚元奏《霓裳》。乐甫奏,香萝致昏厥,仆儿于地。乐乃止,尚元呼香萝,趋于前。卫士交戟怒目视,顿悟。乐复奏,宫娥抱太子至贺毕。 尚元惧于祸,星夜逃。潜身白马寺,叩方丈,充乐僧。石后生疑窦,审总管,始知冯氏乃乐师故妻也。恐秘泄,生杀机,使总管鸩酒杀香萝。 中夜香萝醒,数呼尚元声不止。总管至,屏宫娥,谓冯氏:“奴才奉懿旨赐鸩酒,盖身不由己也。赴阴司,幸莫讼阉人之歹毒。计唯石后出,不预奴才事。”言已使众阉擢发灌喉间,置门板,宫渠浮尸去。已而御酒赏众阉,倾刻卒,推尸宫渠中。 城郊有民翁妙高昌者,无子嗣,偕老妻鬻锅盔大饼谋生计。天未曙,推车送肆中;日出而返。归途宫墙过,见渠水尽红染,香气氤氲。京中询肆主,知渠为胭脂沟,水之红染者皆因宫娥盥洗致。秘其事,归途兼以绫罗捞胭脂。鬻民间,人皆称上品。日久,人忘其讳,谐称“胭脂妙”。一日于宫墙,方忙迫,旋见锦衣一裹顺水出,心良喜。窃谓得宫绢绝胜捞胭脂。入水拯于岸,乃女尸。欲亡,闻尸有呻声,扶岸上。询端倪,女掩其吻。翁无嗣,得女心良慰。扶车上,绫罗蒙其面,舆之归。 盖总管心虽毒,杀女存疑忌。窃谓冯氏生太子,作鬼必女雄。恐罹阎王谴,遂以蒙药代鸩毒,一任其生死。纵遇不测,其命终然不毙己手也。得不死,至乡下,跪地叩父母,愿作暝蛉女。问身世,讳莫之甚;议婚姻,哭不就,唯愿膝下伴终老。阴怀复仇念,冀太子即位称母后。女素善织绩,丝罗鬻京城,什倍于常。精于勤,自食其力,不为翁媪累。荏苒十数载,女娇嫩若处子。 某日翁早返,戴孝归。问所以,曰:“先帝晏驾待殡也。”香萝使父速返京,一探储君之年齿。翁媪皆错愕:“凭皇位孰继并不预寻常百姓事!”女不言,项出玉璧述端末。翁媪急跪拜,山呼称千岁,懿旨数宣而不起。批颊谢罪,连声曰“该死”!香萝亦跪地,誓之曰:“纵居太后,享荣华,位极人臣不忘父母恩!” 国葬既,冯子继位称德宗。虑于后党肘,谋冢宰。时由公子达为相,谓时势尚不果,秘奏圣上饮忍之,相机适时而动也。石氏畏受制于旁族,拥德宗无偏私。唯专制,擅朝政。懿旨下,举国一呼百诺者唯石氏。香萝书香女,朝夕近翰墨,颇聪颖。使义父入帝畿,预谋朝中事。知德宗狩郊野,使翁怀玉璧,藏密札,相机通信息。翁货瓜于途,苇管纳密札于瓜内,贿幕宾献瓜于冢宰。剖瓜见密札,奏德宗。召翁至,出玉璧,道往事。由公据实供。帝至孝,闻生母落民间,颇酸楚。迫于后党威,秘不宣,唯旬日乡间探生母。欲入朝,拒不纳。香萝叹父仇不报,奇辱未雪,昼夜唯叹惜。 适庙会,偕翁媪降香白马寺。入禅院,远闻《霓裳》趋听之。值尚元门中倾水出,湿女衣,连连道“罪过”。注目间,皆错愕。邂逅而遇,相抱失声哭不止。尚元欲还俗追旧好,女不许。至诮让,责女之不义。女羞于道衷曲,唯恸哭。尚元思女切,旦晚临翁家,苦纠缠。翁媪视端倪,戒女宜珍重,勿与私。且相机侦防之。一日德宗至,见僧人握纤腕,数挣不得脱,生疑忌。女无奈,袒然任僧握。问所以,伪称染微恙,延僧把脉息。德宗怒斥曰:“何方劣僧,直尔妄为,太后御腕亦尔把握得!召御医问病因,一如尚元说,皆因焦虑致,疑始除。 石后性猜忌,植眼线于帝侧,时时侦防之。召帝问就里,猝无词,据实告。后问德宗焉置于冯氏?帝意欲迎养。石氏曰:“母子连心,唯情所系。皇儿欲返哺,义所必然也。然则吾与儿何时失恩义?儿与生母尽孝道,本不预哀家事。唯行踪宜缜密。倘使丑事闻天下,帝将何颜南面立!”帝沉吟良久,不能置一词。回生母,道衷曲,香萝似落魄,香辣不知味,旦晚木然坐。知复仇不可谋,唯思依尚元。 一日圣驾临,见片纸陈几上,开方剂诸味多舛克,生疑虑。知母欲私奔,嘱翁媪侦防之。天未曙,二人循河逃,翁媪阻不听,尾缒其后。德宗率兵至,尚元不可逃,泅水入荷下,隐身不复出。诘母欲何往,诡言散郁闷。搀扶归,命侍从水侧侦防之。庭中陈瓜果,屏侍从,述往事,道衷曲,母子相哭失声,泣啼交颐颊。至中夜,畏母寒,龙袍裹覆之。月下规母后,拒不从。帝跪拜,哀之曰:“知母后含垢蒙冤,虽九江之水濯之不可去。然则母后出名门,通翰墨,晓大义,万望念儿之苦衷,忍家仇重国事,勿以小辱乱大谋。设若轻率废石后,萌暴乱起干戈,生灵涂炭,百姓将焉置?千秋帝业将焉置!但能秉懿德,动慈念,乡间起行宫,役婢仆,享富贵,儿旦晚垂问,行走于两间,则乡间何异于宫禁耶?倘能屈尊意,则百姓依赖多矣,社稷依赖多矣!”言已叩拜于地,砰然有声。香萝意已决,默不语。万般无计,无奈动杀机,呼以酒。宫阉喻圣意,奉鸩毒。德宗三奉觞,泪坠湿胸襟。幸月下,母不觉。奉觞毕,帝失声落魄。香萝知,为时已晚。入胃肠五内俱焚,口鼻出血,数呼无应声。良久,谓德宗:“知儿有隐衷,母不怪。为君主儿堪任,社稷为重,百姓为重!母死无他求,唯尚元伴寝侧,事洒扫,掌祭祀。虽阴阳隔阻,亦两情相照,旦晚互致问询耳!儿勿诛也!”德宗拥母于怀,洒泪首允之。宣尚元。至则不能语,四手相握,两情依依,唯眉目传情焉。忽释手,含笑九泉去。 称病卒,国丧以葬,持之以后礼。寝侧起庙宇,植松柏花木于冢侧,唯不竖碑碣。尚元舍其间,旦晚奉香烛,值祭扫,着武士暗中监守之。诸事已,拥琴墓道中,隔石门奏《霓裳》,歌哭而语诉衷肠。匿迹数十载,世人昧不知。某日力不支,趋往禅坐。武士入,已含笑圆寂矣。
【聊斋续篇】冯香萝 冯香萝 文革间,农人取土,于洛阳之郊见古冢。汇专家,循墓道而入考墓主。遇石门,见白骨硶硶埋土中,呈跪姿。腕束蟹黄镯一只,乃铜质外镀其银者,不符男人饰。移颅骨,彖章一枚颌中出,篆书四字曰“李尚元印”。验其骨,约以七旬龄。李尚元,唐代高僧也。早年精音律,时任乐官教坊司宰,作《霓裳》,悦圣听。后出家,享年四十余。诸疑相迥,不符于事。尤蟹黄镯一事,为民间寒贱物,与尚元身份不相匹。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学者杂其间,喋喋不休,慷慨陈词。众厌其迂腐,置不理。盖学者不速客,非编制之属也。 旬日开冢室,椁间出鼎、彝、漆、陶、琴、筝、笙、管、琵琶、箜篌等,诸物凡三十二事。示墓主享后寝,身极贵。然与殉物三十三事数不符。且孤冢,远帝陵,不知何朝之后也。学者欲进言,遭斥责嘿然而退。启棺以验,众瞠之以目。见粉色棺浆浸美人闭目睡,齿约三十龄,性怡然。腕束蟹黄镯一事,如前尸。得镯计殉葬,计三十三事。然则殉物廉奢相殊一何之甚耶?唯尸葬泉壤逾千载,类生人,称绝技。时秋雨霏霏,罹之若断肠。众百思不得其解,默不语。俄闻学者曰:“诸君有兴否?听我言唐间玄德事。”众默默姑听之。 开元后,玄宗惑杨妃之色,不预朝政。妖妃与叛贼安碌山有染,杜圣听认义子。为肥裤,行漏裆之仪。为襁褓,系摇篮,赤身卧其间,佯作小儿啼。宫女十数辈,舁摇篮,妃释怀乳之啼方止。时年,安长杨妃二十余龄,诚叛贼妖妃之乱命也。玄宗夺儿爱,年迈不堪于房事,复禅色于番属,朝野咸无不闻者。安史叛,玄宗走栈道,过剑阁,入四川,命李光弼、郭子仪殿后以御贼。叛军之来,哀哭遍野。群僚皆携眷属追朝廷。尚元父,教坊司宰也,伴帝不可离左右。妻冯氏,子尚元,随内兄翰林学士冯建业者行。尚元与表妹香萝有婚约,齿尚稚。离乱中,冯氏脱铜镯束于二人腕,约以笄年聘。镯虽贱,亦传世之物也。乱军至,相失于途。嗣贼平,归洛阳,尚元已逾弱冠龄,承父业,唯香萝而不娶。父母亡,继任教坊司宰。 值清明,踏青出。近洛水,闻少女歌水滨,声婉约,尤凄楚。之水畔,见少女着霓裳,貌倾城,燃烛放纸船,视逐波移,黯然而歌。知为怀故人。歌曰: 苍天茫茫兮洛水荡荡, 伊人不返兮淹滞何壤? 日追夜思兮念念不忘, 游子倩魂兮天各一方…… 其声虽微,却亦清悠雅致,缈缈仙韵,不类中原音。见来人,悄然归。尚元尾其后。曲径通幽境,数番迂回,辗转过桃林,见落红点点飘水中,仙乐萦怀犹不忘。林愈深,似无人迹。倏见一院落,茅屋三椽,疏竹为篱,园蔬半亩,畦间新绿,颇类隐者居。一老者摇辘汲水溉庭中。适口渴,近前饮。老者曰:“春寒尚未去,客汗出,幸勿饮。”音声谙熟。审视良久,乃舅父冯氏也!阔别十数载,幸可辩旧容。延室中,道间阔,方知舅母已物故。建业叹官场之险恶,大劫后不复恋官俸,父耕女织已隐居经年矣。问所歌,乃父传。此曲出天竺,曰《霓裳羽曲》,乃学士叩音节谱宫商悟之而出者。届此,男逾弱冠女已十八龄。约婚期,香萝含羞去,窃听于窗外。议三日为期,饭已返京去。 叛后,李煜继帝业,后石氏红娇苦不育,帝以储君乏继为忧。幸嫔妃,妒不许;嗣旁族,后虑受制于人。阉人献两全计,拟觅民间黄花女身微无分者使帝幸,俟生男而后弑其母。 尚元归,喜不自胜,忆清唱按弦而歌,清妙驻听闻。笃友陈某询端末,尽道所以。过三日,偕乐伎洛水娶冯氏,宝马轻裘,一路兴兴然。至则院落化灰烬,舅父尸僵若冰焉。觅香萝,杳无踪绪。葬舅父,悲怆于怀,立志不复娶。昏昏然不知祸因何处起。 盖陈某羡尚元之职,觊觎经日矣。俟闻冯氏美,星夜报总管,连夜往,戮父劫女归。入宫掖,啼不止,万岁幸,使唱《霓裳羽衣曲》,吻张无声息,唯手示。赐以茶,宫娥皆趋避,甫饮下,头眩目涩昏睡去。及醒,裸衣白身卧,见落红点点染裀褥,恨欲死。奈宫监相视不得间。至此,帝临幸不越夕。后虽妒,亦无奈姑从之。 翌年举一男,方额丰颐,卓然帝王姿。百日值贺,帝后莅临,群臣赐宴,冯氏充乳母,抱儿立于侧。陈某夺其位,使尚元奏《霓裳》。乐甫奏,香萝致昏厥,仆儿于地。乐乃止,尚元呼香萝,趋于前。卫士交戟怒目视,顿悟。乐复奏,宫娥抱太子至贺毕。 尚元惧于祸,星夜逃。潜身白马寺,叩方丈,充乐僧。石后生疑窦,审总管,始知冯氏乃乐师故妻也。恐秘泄,生杀机,使总管鸩酒杀香萝。 中夜香萝醒,数呼尚元声不止。总管至,屏宫娥,谓冯氏:“奴才奉懿旨赐鸩酒,盖身不由己也。赴阴司,幸莫讼阉人之歹毒。计唯石后出,不预奴才事。”言已使众阉擢发灌喉间,置门板,宫渠浮尸去。已而御酒赏众阉,倾刻卒,推尸宫渠中。 城郊有民翁妙高昌者,无子嗣,偕老妻鬻锅盔大饼谋生计。天未曙,推车送肆中;日出而返。归途宫墙过,见渠水尽红染,香气氤氲。京中询肆主,知渠为胭脂沟,水之红染者皆因宫娥盥洗致。秘其事,归途兼以绫罗捞胭脂。鬻民间,人皆称上品。日久,人忘其讳,谐称“胭脂妙”。一日于宫墙,方忙迫,旋见锦衣一裹顺水出,心良喜。窃谓得宫绢绝胜捞胭脂。入水拯于岸,乃女尸。欲亡,闻尸有呻声,扶岸上。询端倪,女掩其吻。翁无嗣,得女心良慰。扶车上,绫罗蒙其面,舆之归。 盖总管心虽毒,杀女存疑忌。窃谓冯氏生太子,作鬼必女雄。恐罹阎王谴,遂以蒙药代鸩毒,一任其生死。纵遇不测,其命终然不毙己手也。得不死,至乡下,跪地叩父母,愿作暝蛉女。问身世,讳莫之甚;议婚姻,哭不就,唯愿膝下伴终老。阴怀复仇念,冀太子即位称母后。女素善织绩,丝罗鬻京城,什倍于常。精于勤,自食其力,不为翁媪累。荏苒十数载,女娇嫩若处子。 某日翁早返,戴孝归。问所以,曰:“先帝晏驾待殡也。”香萝使父速返京,一探储君之年齿。翁媪皆错愕:“凭皇位孰继并不预寻常百姓事!”女不言,项出玉璧述端末。翁媪急跪拜,山呼称千岁,懿旨数宣而不起。批颊谢罪,连声曰“该死”!香萝亦跪地,誓之曰:“纵居太后,享荣华,位极人臣不忘父母恩!” 国葬既,冯子继位称德宗。虑于后党肘,谋冢宰。时由公子达为相,谓时势尚不果,秘奏圣上饮忍之,相机适时而动也。石氏畏受制于旁族,拥德宗无偏私。唯专制,擅朝政。懿旨下,举国一呼百诺者唯石氏。香萝书香女,朝夕近翰墨,颇聪颖。使义父入帝畿,预谋朝中事。知德宗狩郊野,使翁怀玉璧,藏密札,相机通信息。翁货瓜于途,苇管纳密札于瓜内,贿幕宾献瓜于冢宰。剖瓜见密札,奏德宗。召翁至,出玉璧,道往事。由公据实供。帝至孝,闻生母落民间,颇酸楚。迫于后党威,秘不宣,唯旬日乡间探生母。欲入朝,拒不纳。香萝叹父仇不报,奇辱未雪,昼夜唯叹惜。 适庙会,偕翁媪降香白马寺。入禅院,远闻《霓裳》趋听之。值尚元门中倾水出,湿女衣,连连道“罪过”。注目间,皆错愕。邂逅而遇,相抱失声哭不止。尚元欲还俗追旧好,女不许。至诮让,责女之不义。女羞于道衷曲,唯恸哭。尚元思女切,旦晚临翁家,苦纠缠。翁媪视端倪,戒女宜珍重,勿与私。且相机侦防之。一日德宗至,见僧人握纤腕,数挣不得脱,生疑忌。女无奈,袒然任僧握。问所以,伪称染微恙,延僧把脉息。德宗怒斥曰:“何方劣僧,直尔妄为,太后御腕亦尔把握得!召御医问病因,一如尚元说,皆因焦虑致,疑始除。 石后性猜忌,植眼线于帝侧,时时侦防之。召帝问就里,猝无词,据实告。后问德宗焉置于冯氏?帝意欲迎养。石氏曰:“母子连心,唯情所系。皇儿欲返哺,义所必然也。然则吾与儿何时失恩义?儿与生母尽孝道,本不预哀家事。唯行踪宜缜密。倘使丑事闻天下,帝将何颜南面立!”帝沉吟良久,不能置一词。回生母,道衷曲,香萝似落魄,香辣不知味,旦晚木然坐。知复仇不可谋,唯思依尚元。 一日圣驾临,见片纸陈几上,开方剂诸味多舛克,生疑虑。知母欲私奔,嘱翁媪侦防之。天未曙,二人循河逃,翁媪阻不听,尾缒其后。德宗率兵至,尚元不可逃,泅水入荷下,隐身不复出。诘母欲何往,诡言散郁闷。搀扶归,命侍从水侧侦防之。庭中陈瓜果,屏侍从,述往事,道衷曲,母子相哭失声,泣啼交颐颊。至中夜,畏母寒,龙袍裹覆之。月下规母后,拒不从。帝跪拜,哀之曰:“知母后含垢蒙冤,虽九江之水濯之不可去。然则母后出名门,通翰墨,晓大义,万望念儿之苦衷,忍家仇重国事,勿以小辱乱大谋。设若轻率废石后,萌暴乱起干戈,生灵涂炭,百姓将焉置?千秋帝业将焉置!但能秉懿德,动慈念,乡间起行宫,役婢仆,享富贵,儿旦晚垂问,行走于两间,则乡间何异于宫禁耶?倘能屈尊意,则百姓依赖多矣,社稷依赖多矣!”言已叩拜于地,砰然有声。香萝意已决,默不语。万般无计,无奈动杀机,呼以酒。宫阉喻圣意,奉鸩毒。德宗三奉觞,泪坠湿胸襟。幸月下,母不觉。奉觞毕,帝失声落魄。香萝知,为时已晚。入胃肠五内俱焚,口鼻出血,数呼无应声。良久,谓德宗:“知儿有隐衷,母不怪。为君主儿堪任,社稷为重,百姓为重!母死无他求,唯尚元伴寝侧,事洒扫,掌祭祀。虽阴阳隔阻,亦两情相照,旦晚互致问询耳!儿勿诛也!”德宗拥母于怀,洒泪首允之。宣尚元。至则不能语,四手相握,两情依依,唯眉目传情焉。忽释手,含笑九泉去。 称病卒,国丧以葬,持之以后礼。寝侧起庙宇,植松柏花木于冢侧,唯不竖碑碣。尚元舍其间,旦晚奉香烛,值祭扫,着武士暗中监守之。诸事已,拥琴墓道中,隔石门奏《霓裳》,歌哭而语诉衷肠。匿迹数十载,世人昧不知。某日力不支,趋往禅坐。武士入,已含笑圆寂矣。
聊斋续篇·冯香萝 冯香萝 文革间,农人取土,于洛阳之郊见古冢。汇专家,循墓道而入考墓主。遇石门,见白骨硶硶埋土中,呈跪姿。腕束蟹黄镯一只,乃铜质外镀其银者,不符男人饰。移颅骨,彖章一枚颌中出,篆书四字曰“李尚元印”。验其骨,约以七旬龄。李尚元,唐代高僧也。早年精音律,时任乐官教坊司宰,作《霓裳》,悦圣听。后出家,享年四十余。诸疑相迥,不符于事。尤蟹黄镯一事,为民间寒贱物,与尚元身份不相匹。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学者杂其间,喋喋不休,慷慨陈词。众厌其迂腐,置不理。盖学者不速客,非编制之属也。 旬日开冢室,椁间出鼎、彝、漆、陶、琴、筝、笙、管、琵琶、箜篌等,诸物凡三十二事。示墓主享后寝,身极贵。然与殉物三十三事数不符。且孤冢,远帝陵,不知何朝之后也。学者欲进言,遭斥责嘿然而退。启棺以验,众瞠之以目。见粉色棺浆浸美人闭目睡,齿约三十龄,性怡然。腕束蟹黄镯一事,如前尸。得镯计殉葬,计三十三事。然则殉物廉奢相殊一何之甚耶?唯尸葬泉壤逾千载,类生人,称绝技。时秋雨霏霏,罹之若断肠。众百思不得其解,默不语。俄闻学者曰:“诸君有兴否?听我言唐间玄德事。”众默默姑听之。 开元后,玄宗惑杨妃之色,不预朝政。妖妃与叛贼安碌山有染,杜圣听认义子。为肥裤,行漏裆之仪。为襁褓,系摇篮,赤身卧其间,佯作小儿啼。宫女十数辈,舁摇篮,妃释怀乳之啼方止。时年,安长杨妃二十余龄,诚叛贼妖妃之乱命也。玄宗夺儿爱,年迈不堪于房事,复禅色于番属,朝野咸无不闻者。安史叛,玄宗走栈道,过剑阁,入四川,命李光弼、郭子仪殿后以御贼。叛军之来,哀哭遍野。群僚皆携眷属追朝廷。尚元父,教坊司宰也,伴帝不可离左右。妻冯氏,子尚元,随内兄翰林学士冯建业者行。尚元与表妹香萝有婚约,齿尚稚。离乱中,冯氏脱铜镯束于二人腕,约以笄年聘。镯虽贱,亦传世之物也。乱军至,相失于途。嗣贼平,归洛阳,尚元已逾弱冠龄,承父业,唯香萝而不娶。父母亡,继任教坊司宰。 值清明,踏青出。近洛水,闻少女歌水滨,声婉约,尤凄楚。之水畔,见少女着霓裳,貌倾城,燃烛放纸船,视逐波移,黯然而歌。知为怀故人。歌曰: 苍天茫茫兮洛水荡荡, 伊人不返兮淹滞何壤? 日追夜思兮念念不忘, 游子倩魂兮天各一方…… 其声虽微,却亦清悠雅致,缈缈仙韵,不类中原音。见来人,悄然归。尚元尾其后。曲径通幽境,数番迂回,辗转过桃林,见落红点点飘水中,仙乐萦怀犹不忘。林愈深,似无人迹。倏见一院落,茅屋三椽,疏竹为篱,园蔬半亩,畦间新绿,颇类隐者居。一老者摇辘汲水溉庭中。适口渴,近前饮。老者曰:“春寒尚未去,客汗出,幸勿饮。”音声谙熟。审视良久,乃舅父冯氏也!阔别十数载,幸可辩旧容。延室中,道间阔,方知舅母已物故。建业叹官场之险恶,大劫后不复恋官俸,父耕女织已隐居经年矣。问所歌,乃父传。此曲出天竺,曰《霓裳羽曲》,乃学士叩音节谱宫商悟之而出者。届此,男逾弱冠女已十八龄。约婚期,香萝含羞去,窃听于窗外。议三日为期,饭已返京去。 叛后,李煜继帝业,后石氏红娇苦不育,帝以储君乏继为忧。幸嫔妃,妒不许;嗣旁族,后虑受制于人。阉人献两全计,拟觅民间黄花女身微无分者使帝幸,俟生男而后弑其母。 尚元归,喜不自胜,忆清唱按弦而歌,清妙驻听闻。笃友陈某询端末,尽道所以。过三日,偕乐伎洛水娶冯氏,宝马轻裘,一路兴兴然。至则院落化灰烬,舅父尸僵若冰焉。觅香萝,杳无踪绪。葬舅父,悲怆于怀,立志不复娶。昏昏然不知祸因何处起。 盖陈某羡尚元之职,觊觎经日矣。俟闻冯氏美,星夜报总管,连夜往,戮父劫女归。入宫掖,啼不止,万岁幸,使唱《霓裳羽衣曲》,吻张无声息,唯手示。赐以茶,宫娥皆趋避,甫饮下,头眩目涩昏睡去。及醒,裸衣白身卧,见落红点点染裀褥,恨欲死。奈宫监相视不得间。至此,帝临幸不越夕。后虽妒,亦无奈姑从之。 翌年举一男,方额丰颐,卓然帝王姿。百日值贺,帝后莅临,群臣赐宴,冯氏充乳母,抱儿立于侧。陈某夺其位,使尚元奏《霓裳》。乐甫奏,香萝致昏厥,仆儿于地。乐乃止,尚元呼香萝,趋于前。卫士交戟怒目视,顿悟。乐复奏,宫娥抱太子至贺毕。 尚元惧于祸,星夜逃。潜身白马寺,叩方丈,充乐僧。石后生疑窦,审总管,始知冯氏乃乐师故妻也。恐秘泄,生杀机,使总管鸩酒杀香萝。 中夜香萝醒,数呼尚元声不止。总管至,屏宫娥,谓冯氏:“奴才奉懿旨赐鸩酒,盖身不由己也。赴阴司,幸莫讼阉人之歹毒。计唯石后出,不预奴才事。”言已使众阉擢发灌喉间,置门板,宫渠浮尸去。已而御酒赏众阉,倾刻卒,推尸宫渠中。 城郊有民翁妙高昌者,无子嗣,偕老妻鬻锅盔大饼谋生计。天未曙,推车送肆中;日出而返。归途宫墙过,见渠水尽红染,香气氤氲。京中询肆主,知渠为胭脂沟,水之红染者皆因宫娥盥洗致。秘其事,归途兼以绫罗捞胭脂。鬻民间,人皆称上品。日久,人忘其讳,谐称“胭脂妙”。一日于宫墙,方忙迫,旋见锦衣一裹顺水出,心良喜。窃谓得宫绢绝胜捞胭脂。入水拯于岸,乃女尸。欲亡,闻尸有呻声,扶岸上。询端倪,女掩其吻。翁无嗣,得女心良慰。扶车上,绫罗蒙其面,舆之归。 盖总管心虽毒,杀女存疑忌。窃谓冯氏生太子,作鬼必女雄。恐罹阎王谴,遂以蒙药代鸩毒,一任其生死。纵遇不测,其命终然不毙己手也。得不死,至乡下,跪地叩父母,愿作暝蛉女。问身世,讳莫之甚;议婚姻,哭不就,唯愿膝下伴终老。阴怀复仇念,冀太子即位称母后。女素善织绩,丝罗鬻京城,什倍于常。精于勤,自食其力,不为翁媪累。荏苒十数载,女娇嫩若处子。 某日翁早返,戴孝归。问所以,曰:“先帝晏驾待殡也。”香萝使父速返京,一探储君之年齿。翁媪皆错愕:“凭皇位孰继并不预寻常百姓事!”女不言,项出玉璧述端末。翁媪急跪拜,山呼称千岁,懿旨数宣而不起。批颊谢罪,连声曰“该死”!香萝亦跪地,誓之曰:“纵居太后,享荣华,位极人臣不忘父母恩!” 国葬既,冯子继位称德宗。虑于后党肘,谋冢宰。时由公子达为相,谓时势尚不果,秘奏圣上饮忍之,相机适时而动也。石氏畏受制于旁族,拥德宗无偏私。唯专制,擅朝政。懿旨下,举国一呼百诺者唯石氏。香萝书香女,朝夕近翰墨,颇聪颖。使义父入帝畿,预谋朝中事。知德宗狩郊野,使翁怀玉璧,藏密札,相机通信息。翁货瓜于途,苇管纳密札于瓜内,贿幕宾献瓜于冢宰。剖瓜见密札,奏德宗。召翁至,出玉璧,道往事。由公据实供。帝至孝,闻生母落民间,颇酸楚。迫于后党威,秘不宣,唯旬日乡间探生母。欲入朝,拒不纳。香萝叹父仇不报,奇辱未雪,昼夜唯叹惜。 适庙会,偕翁媪降香白马寺。入禅院,远闻《霓裳》趋听之。值尚元门中倾水出,湿女衣,连连道“罪过”。注目间,皆错愕。邂逅而遇,相抱失声哭不止。尚元欲还俗追旧好,女不许。至诮让,责女之不义。女羞于道衷曲,唯恸哭。尚元思女切,旦晚临翁家,苦纠缠。翁媪视端倪,戒女宜珍重,勿与私。且相机侦防之。一日德宗至,见僧人握纤腕,数挣不得脱,生疑忌。女无奈,袒然任僧握。问所以,伪称染微恙,延僧把脉息。德宗怒斥曰:“何方劣僧,直尔妄为,太后御腕亦尔把握得!召御医问病因,一如尚元说,皆因焦虑致,疑始除。 石后性猜忌,植眼线于帝侧,时时侦防之。召帝问就里,猝无词,据实告。后问德宗焉置于冯氏?帝意欲迎养。石氏曰:“母子连心,唯情所系。皇儿欲返哺,义所必然也。然则吾与儿何时失恩义?儿与生母尽孝道,本不预哀家事。唯行踪宜缜密。倘使丑事闻天下,帝将何颜南面立!”帝沉吟良久,不能置一词。回生母,道衷曲,香萝似落魄,香辣不知味,旦晚木然坐。知复仇不可谋,唯思依尚元。 一日圣驾临,见片纸陈几上,开方剂诸味多舛克,生疑虑。知母欲私奔,嘱翁媪侦防之。天未曙,二人循河逃,翁媪阻不听,尾缒其后。德宗率兵至,尚元不可逃,泅水入荷下,隐身不复出。诘母欲何往,诡言散郁闷。搀扶归,命侍从水侧侦防之。庭中陈瓜果,屏侍从,述往事,道衷曲,母子相哭失声,泣啼交颐颊。至中夜,畏母寒,龙袍裹覆之。月下规母后,拒不从。帝跪拜,哀之曰:“知母后含垢蒙冤,虽九江之水濯之不可去。然则母后出名门,通翰墨,晓大义,万望念儿之苦衷,忍家仇重国事,勿以小辱乱大谋。设若轻率废石后,萌暴乱起干戈,生灵涂炭,百姓将焉置?千秋帝业将焉置!但能秉懿德,动慈念,乡间起行宫,役婢仆,享富贵,儿旦晚垂问,行走于两间,则乡间何异于宫禁耶?倘能屈尊意,则百姓依赖多矣,社稷依赖多矣!”言已叩拜于地,砰然有声。香萝意已决,默不语。万般无计,无奈动杀机,呼以酒。宫阉喻圣意,奉鸩毒。德宗三奉觞,泪坠湿胸襟。幸月下,母不觉。奉觞毕,帝失声落魄。香萝知,为时已晚。入胃肠五内俱焚,口鼻出血,数呼无应声。良久,谓德宗:“知儿有隐衷,母不怪。为君主儿堪任,社稷为重,百姓为重!母死无他求,唯尚元伴寝侧,事洒扫,掌祭祀。虽阴阳隔阻,亦两情相照,旦晚互致问询耳!儿勿诛也!”德宗拥母于怀,洒泪首允之。宣尚元。至则不能语,四手相握,两情依依,唯眉目传情焉。忽释手,含笑九泉去。 称病卒,国丧以葬,持之以后礼。寝侧起庙宇,植松柏花木于冢侧,唯不竖碑碣。尚元舍其间,旦晚奉香烛,值祭扫,着武士暗中监守之。诸事已,拥琴墓道中,隔石门奏《霓裳》,歌哭而语诉衷肠。匿迹数十载,世人昧不知。某日力不支,趋往禅坐。武士入,已含笑圆寂矣。
转发 @小异史氏 通韵歌行 歌行 毕竟是旧作了,问题太多,改了好久。 香烟徐上更近阑,梁燕双栖月团圞。 栊外林涛荡烟柳,东风料峭薄霭寒。 伏案忽闻狺狺吠,喜见丽人独夜还。 残醅在衣香犹烈,醉态微醺面酡然。 倩影摇摇身欲坠,忙捉玉腕护卿前。 靥破樱颗瓠犀露,轻脱藕臂入衾眠。 妙目相勾情脉脉,欲将春露润花田。 非玷芳卿葳蕤质,但表小可悦卿颜。 闺心应似东门女,赧笑多时怯无言。 床畔弓鞋堪半拃,凌波窄窄瘦笋尖。 暗探香衾拈玉趾,揉似无骨握似棉。 悄龁凤钩衔袜去,齿染馀香口带甜。 问侬缘何为此举,恬然不避瓜李嫌。 自云只报卿恩惠,愿赴桑中死亦甘。 囊羞但有阳台乐,为卿聊奉云雨欢。 盖思我言情真切,弗睬仙规戒律严。 星眸欲展开还闭,肯并朱唇吝香涎。 款现冰肌出皓体,银釭灭处袅青烟。 粉汗沾衾莺语涩,流丹染绢碧体绵。 绸缪备至欢娱甚,自此无宵得空闲。 愿为比目游海底,甘化双燕宿梁间。 天长地久无时尽,缕缕情丝系千年。 酸腐老儒赞曰:@小异史氏,又名@祸起萧墙2008、@小异史氐等,学富五车,才华横溢,人称江南第一才女。诗词歌赋,古今文体俱佳。尤其歌行颇得白乐天之真传,而又不循古歌行二句四句易辙之旧规,首尾通押一韵;标新立异,自成一派,金玉珠玑不以媲其美也! 戏改@小异史氏通韵歌行 仙女思春临界歌 斗柄斜横夜阑干, 梁燕双栖月团圞。 栊外林梢荡烟柳, 东风料峭透春寒。 伏案忽闻狺狺吠, 遽见丽人到身边。 残醅在衣香犹烈, 醉态微醺体如绵。 倩影婆娑身欲坠, 忙捉玉腕抚婵娟。 靥破樱颗瓠犀露, 衣衫不整入衾眠。 床下弓鞋唯半拃, 凌波窄窄玉笋尖。 莹莹玉体荡意马, 翩翩浪蝶离心辕。 可怜芳卿葳蕤质, 狂蜂焉得不垂涎! 暗探香衾拈玉趾, 捏似无骨握如绵。 悄龁凤钩衔罗袜, 齿染馀香舌根甜。 叵奈酒醉身无主, 任君轻薄任君玷。 笑骂谁家浮浪子, 恬然不避瓜李嫌。 力扯奴家红绫裤, 胯下欲追云雨欢。 手抚酥胸探玉乳, 喙吮香舌觅芳涎。 樱唇欲阻软无力, 僵舌已塞莺喉边。 伟躯压体泰山重, 娇喘吁吁恨力残。 下体顿觉隐隐痛, 半是酥麻半是酸。 纤臂撑拒推还就, 春心荡漾怒亦欢。 星眸欲展开还闭, 羞晕上颊退复添。 款现冰肌出皓体, 银釭燃处冒青烟。 素帕皎皎贴玉肌, 落红点点染杜鹃。 香汗淫湿浸芳衾, 交后最忌冒风寒。 问卿何以不期至, 慨然送来桑中欢? 妾本九天瑶台女, 怀春私奔到人间。 羡君蟾宫折桂客, 学富五车胜古贤。 但将妾身托鸿儒, 只羡鸳鸯不羡仙。 视奴金屋藏娇客 鸳枕何惧唾壶干? 你耕田来我织布, 你挑水来我浇园。 夫妻好比鸳鸯鸟, 比翼双飞在人间…… 艺术使然,恕老儒为老不尊矣……羞!汗!
一闪念 文革间,丑态毕集,啼笑皆非。树领袖庙,举红书,面土偶跳忠字舞,行双敬祝。 每晨起,奔庙前。老粗布染草绿,缝军装,戴绿帽,红布剪五星,黑线缀其上;草绳束腰间,斜肩挎水壶,挺胸阔步走军姿。徽章悬乳际,随动颤颤若“步摇”。男女无二致,既黄发垂髫,皆以“革命战士”称。或有辱我信口雌黄者,庶可考刑律:当年都市有抢军帽者,刑判三年狱也。男女老幼敬祝毕,自备木棍为步枪,列队为伍,演军事,吼哈而呼,做冲杀状,谓之“抓革命”。红小兵带袖标,木板锯作“盒子炮”,手柄钻一孔,系红布,曰“白洋淀小兵张嘎队”、“闪闪红星潘冬子队”。尾成人,腾挪做冲杀,不啻跳傩舞。一人朗诵曰:“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演武毕,时近日中矣,始去南亩“促生产”。“步枪”斜支列田头,挥锄而作。甫作,暑热不可耐,鸣金列队凯旋归。是其时也,中年妇人多缠足,金莲三寸,不胜憨跳,有至崴足红肿怯于冲杀者,扣工分。 言必冠语录。集市行贸易,锱铢之争必以最高指示而冠之。顾主曰:“‘下定决心’我买肉。”屠夫曰:“‘斗私批修’拿钱来。”顾主曰:“‘为人民服务’给好的。”屠夫曰:“‘继续革命’再来买。”立正,行军礼,阔步而去。行数武,必也回首示微笑,聊表阶级情谊深。 某日开“斗私批修会”,灵魂深处闹革命,狠批私字一闪念。“八一八”司令韩某表忠心,触灵魂,言其妻胡鲜花为房事,交后性不减,必欲交之者再。惑于煽情故,不自持。人前悔之曰:“凡我革命战士,身体发肤,皆拜万岁赐。不然,三座大山在,焉有我等翻身日。当知举头三尺神明在,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察:入夜为房事,一交精神衰;再交血脉乏。乏而促生产,公分不少得,其亏集体多多矣!”盖其“八一八”者,万岁不甘退二线,传檄复辟东山再起之日也——造反派遂以其名而冠之。爪牙四五辈,皆谓司令觉悟高:短兵相接,刺刀见红触灵魂。欢呼雀跃呼万岁,经久不息。继而一人曰:“我于危堤刨河土,堤坍坠,险隳轻如鸿毛躯,心胆寒良久不顾促生产。悉心察之,此亦私心一闪念。粉身碎骨事小,误革命生产事大。身体发肤皆拜万岁赐;设万岁有不测,敢不奋勇向前,赴汤蹈火,而惜一己之躯耶?”又欢呼,鼓掌若雷鸣。 内中有郑某,岳父之从弟也。素迂讷,值其言,羞怯必晕染。司令逼发言,吃吃无一语。司令怒,威吓曰:“黑老保宁思瞒哄过关欤?胡不言!”某益讷,逼益甚。齿战战嗫嚅曰:“我言我妻偷粮事。”妻切齿怒骂曰:“天杀贼,红口白牙,信口雌黄;尔欲陷我十八层地狱耶?宁不惜襁褓嗷嗷待乳者!”队长庇之曰:“休胡说!眼下白雪三尺,既千里无一禾,将何以为偷?”某遂曰:“是我信口饶舌,确无偷粮事。白雪三尺,千里无一禾,渠将何以偷!”司令曰:“适言偷,何又反悔之?!”数爪牙狺狺狂吠,挥铁拳怒目相向。某无辞战战曰:“非偷粮于野外,实偷粮于仓储之中也。”保管怒斥曰:“休胡说!库门森森,管钥不离我身,渠将何以偷?”欲辩解,拳脚雨下,额间坟起大如卵。掀两臂弯腰使作飞机状,痛不可支。逼问曰:“说,其于何处偷!”众群呼:“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死路一条!”一爪牙献计曰:“必也以杆缚勺柄,窗棂进出而盗也。”妇辩曰:“诚非君所言,既窦娥之冤不以我冤甚,窗棂寸许勺将何以出?何不察仓廪之巅有无盗痕焉!”不容分说,擢发跪砖石,拳脚并施,鬓发尽脱。某仆身翼蔽之,罹拳脚无算。 归家灯下视,遍体皆青紫。邻人划界限,不敢往探视。某跪地请罪,置不理。批发怒目,掠某掌掴,切齿詈骂曰,“天杀贼,信口雌黄,使我蒙此冤,百口不得辩。遭拳脚遍体红肿皆坟起,肋骨寸断矣!死当化厉鬼,必索尔性命!”言已昏厥死,唯一息如丝鼻间出。长女方周,啼声凄厉。某疏喉捶背忙不迭;襁褓女母怀觅乳吮不止。数呼无应声,笼灯延医者,黎明始归。索腕诊脉息,强直无温。试鼻息,业尸僵如冰矣。长女睡地下,襁褓女犹吮之怀中也…… 幸四邻垂顾,偷偷送藕粉。布囊纳之煮镬中,角剪一孔,使襁褓女吮吸之。竟不死——三筋荷一首,赖藕粉得存活,三岁始能蹒跚行,步摇摇不自持。 值寒食,淋细雨,率女携壶浆,荒冢悼亡妻。焚香化纸钱,酹酒祝之曰:“孽夫罪不赦,畏强暴,昧天良,陷卿蒙受不白冤,皆因怯懦无壮骨,‘一闪念’之错竟铸千古恨!一掬清薄饮,聊以慰卿怀,恕罪恶。来世报效为犬马,鞍前马后供驱使。”祝已失声痛哭,挥掌自掴,女苦劝掴不止…… 含辛茹苦,养女成人,论婚出嫁,郑某愿足矣。卒然而病,言亡妻索命于地下,必欲食肉寝皮而后快。未半月,废食而终矣。方今已过四十载,其长女适邻村族侄明奎者为妻,业已生子报孙矣。荆妻当年言之凿凿,某唯志其大概。欲详始末,询渠自当详述之。
【聊斋续篇】拾荒者(捡破烂的) 拾荒者 亲翁李公再美兄言:梁山信楼有曹氏某翁者,中途丧妻,唯遗一女。翁不再娶,半生鳏居,赖拾荒为生。破屋三椽,别无私产。及殁,女出资两千钞治殡,欲借一宅承吊祭。堂兄十五人,至纵堂兄弟,不啻三十人之众,皆托言妻弱子孙幼,惧阴魂,实则避凶晦而塞其责也。会计某公,兼信贷,翁之族弟也,亦乡里之德高望重者,愤愤不平曰:“俗谓犹子比儿。叔父亦父也,何以塞责邪!是其时,乃翁临丧,一何不惧妻弱子幼耶?”众哑然。或问:“翁有土屋可值祭,又何必低眉相向,阿谀乞看他人色?”女绵绵诉衷曲:“老屋三椽,儿身所出之旧巢也。血脉之源,岂能因父殁骤然遽断!中表所系,千刀难割舍,况子女亦不可遽舍母系之亲也。父生前无私产,缘于贫,欲嗣一侄不可得。今死无拖累,奢望诸兄弟不以为虑也;不期竟尔尔!我今无他求,唯冀父母之茔无荒草,上祀清明焚纸钱,不使亡魂乞讨于泉壤。儿祖茔怀父母,虑推诿无所靠,诸兄弟中依一家,粗茶淡饭所不嫌。若忌凶丧增晦气,灵牌置院中,既草棚无挑剔。”诸群从默不语。会计慨然而叹曰:“不期曹氏大姓,族丁数百口,竟无一人仗义担当者!况翁女固不贫,不致为拖累。既五服之外有承美意者,旁支所不忌。其有也否?”中一人衣衫褴褛者请缨曰:“倘不避陋劣,土屋三椽足堪族叔丧葬之需也。”盖其请缨者子女六七辈,亦超生罚款至贫者,饔飧不能继。诸群从皆窃喜,谓憨痴瓜代,凶祸不及我身矣。俄尔,会计出票据一沓,誓之于众曰:“苍天不可欺,天地凭良心。老兄物故,私产犹在,一生积蓄尽在数十片纸间。某事信贷四十载,渠以肝胆相托,拾荒之资积零为整,或数元,或百值,不一而足,悉以某名而存之。予手续则拒之益切,曰‘一生无他求,唯冀物故置棺木,稍有盈余购浊酒,高邻戮力葬泉壤,不使枯骨抛沟壑,我愿亦足矣!’噩耗之来,睚眦为之湿。含悲践所托,会计所蓄,值虽微,奈期远,有至其息五倍于值者。总而共之,本息十四万有咫矣!票据属我名,昧心人不知。设有隐匿,则苍天不佑也!”因额巨,转商翁之婿。婿曰:“老泰山蓄巨资,实我夫妇始料不及者。所积勤中得,然则亦有我之顾恤者,半数有强。某积年营公司,兴贸易,家资百万,不以钱钞贵。承蒙高义,翁所遗十四万尽归尊兄可也!”贫者苦拒曰:“某之初衷怜孤寡,不以寸金图所报。似此岂不谓某见钱眼开者?恕某反悔不履前言也!”翁侄辈十数人摩拳擦掌,慨然请缨,皆曰:“肥水不流外人田,量旁族外支不敢贪资以自肥,所幸渠具自知之明也!”婆娘群吠,苦争不下,商以嫡侄十五人共葬,堂侄十六人唯执哀杖灵棚哭丧耳,点卯计时付高薪。会计冷笑曰:“重赏之下有勇夫,勇在恬不知耻,不惧千载恶声也!某今仗义执言,为死者求公道,誓不以鳏寡勒腹之资肥猪狗,巨资仍与初始请缨者!”坚辞不受,夫妇跪求叩首致血出。无奈应之曰:“族叔遗产巨万,丧葬之外有富余,妹丈无须垫资矣。”婿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曲曲些微,何足挂齿!设侄辈他日窘迫求姑丈,我必车送不误时。切记,侄辈求姑丈可也,兄嫂往则不与!”柩前焚香烛,女叩首认胞兄,约以富贵勿相忘。兄厚葬义父,哭尽哀,一如亲子同。期尽起楼屋,鹤立鸡群,四邻羡不已。赁田于邻,从胞妹事贸易,犹胜农耕百倍矣! 又 垦利仙营有一拾荒者,年六十余,鳏寡无亲,亦不虑千里,辗转而至者。税屋而居,店资夜一块。村有鬻宅者,破屋数椽,庭院数亩,仅取三百值,尚不足一年之房税。欣然而购,索房契俨然旧宅之主也。拾荒之物屯院中,堆如山积。聚积而售,量大货高值,经年而富。适东营扩建,穷乡僻壤化神奇,估值百万。悠然自得,谓众曰:“飘零之身,鳏寡无所依。欣逢盛世,拾荒足养身。素日积蓄累万,今又得巨资,坐食享之不尽矣!”奈闲食无所寄,百无聊赖;贪心不足,操旧业车祸而亡。油田素识翁,出血金十万营丧葬。告亲属,则举目无亲。询同道,方知鄄城之域辗转云游至此者。封储蓄,发公函,电致鄄城公安局,缘图索骥觅亲属,则六亲皆亡,独支讫无五服之亲也。函至简,唯言东营迎尸骸,不曾详以车祸终。村保遍招族人议,讫无请缨者。有司责甚严限日而往,族人皆推诿,犹恐避之不及也。一人兴贸易,曾临垦利境,无奈曰:“渠虽无近亲,亦我族之后人。岂可葬他乡,死且目不瞑。今我不惮修阻,聊以终渠九泉望乡之憾也!” 至则化尸骨,盒装归故土。临行,有司曰:“渠银行存巨资一百六十万余,查证无讹。君既其亲属,宜转尔名下,复不预我等之责矣。”归而厚葬之,所费尚不足蹄腋之数耳。奇闻不隔夜,合而并志之,以饗诸君赏。
【聊斋续篇】拾荒者(捡破烂的) 拾荒者 亲翁李公再美兄言:梁山信楼有曹氏某翁者,中途丧妻,唯遗一女。翁不再娶,半生鳏居,赖拾荒为生。破屋三椽,别无私产。及殁,女出资两千钞治殡,欲借一宅承吊祭。堂兄十五人,至纵堂兄弟,不啻三十人之众,皆托言妻弱子孙幼,惧阴魂,实则避凶晦而塞其责也。会计某公,兼信贷,翁之族弟也,亦乡里之德高望重者,愤愤不平曰:“俗谓犹子比儿。叔父亦父也,何以塞责邪!是其时,乃翁临丧,一何不惧妻弱子幼耶?”众哑然。或问:“翁有土屋可值祭,又何必低眉相向,阿谀乞看他人色?”女绵绵诉衷曲:“老屋三椽,儿身所出之旧巢也。血脉之源,岂能因父殁骤然遽断!中表所系,千刀难割舍,况子女亦不可遽舍母系之亲也。父生前无私产,缘于贫,欲嗣一侄不可得。今死无拖累,奢望诸兄弟不以为虑也;不期竟尔尔!我今无他求,唯冀父母之茔无荒草,上祀清明焚纸钱,不使亡魂乞讨于泉壤。儿祖茔怀父母,虑推诿无所靠,诸兄弟中依一家,粗茶淡饭所不嫌。若忌凶丧增晦气,灵牌置院中,既草棚无挑剔。”诸群从默不语。会计慨然而叹曰:“不期曹氏大姓,族丁数百口,竟无一人仗义担当者!况翁女固不贫,不致为拖累。既五服之外有承美意者,旁支所不忌。其有也否?”中一人衣衫褴褛者请缨曰:“倘不避陋劣,土屋三椽足堪族叔丧葬之需也。”盖其请缨者子女六七辈,亦超生罚款至贫者,饔飧不能继。诸群从皆窃喜,谓憨痴瓜代,凶祸不及我身矣。俄尔,会计出票据一沓,誓之于众曰:“苍天不可欺,天地凭良心。老兄物故,私产犹在,一生积蓄尽在数十片纸间。某事信贷四十载,渠以肝胆相托,拾荒之资积零为整,或数元,或百值,不一而足,悉以某名而存之。予手续则拒之益切,曰‘一生无他求,唯冀物故置棺木,稍有盈余购浊酒,高邻戮力葬泉壤,不使枯骨抛沟壑,我愿亦足矣!’噩耗之来,睚眦为之湿。含悲践所托,会计所蓄,值虽微,奈期远,有至其息五倍于值者。总而共之,本息十四万有咫矣!票据属我名,昧心人不知。设有隐匿,则苍天不佑也!”因额巨,转商翁之婿。婿曰:“老泰山蓄巨资,实我夫妇始料不及者。所积勤中得,然则亦有我之顾恤者,半数有强。某积年营公司,兴贸易,家资百万,不以钱钞贵。承蒙高义,翁所遗十四万尽归尊兄可也!”贫者苦拒曰:“某之初衷怜孤寡,不以寸金图所报。似此岂不谓某见钱眼开者?恕某反悔不履前言也!”翁侄辈十数人摩拳擦掌,慨然请缨,皆曰:“肥水不流外人田,量旁族外支不敢贪资以自肥,所幸渠具自知之明也!”婆娘群吠,苦争不下,商以嫡侄十五人共葬,堂侄十六人唯执哀杖灵棚哭丧耳,点卯计时付高薪。会计冷笑曰:“重赏之下有勇夫,勇在恬不知耻,不惧千载恶声也!某今仗义执言,为死者求公道,誓不以鳏寡勒腹之资肥猪狗,巨资仍与初始请缨者!”坚辞不受,夫妇跪求叩首致血出。无奈应之曰:“族叔遗产巨万,丧葬之外有富余,妹丈无须垫资矣。”婿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曲曲些微,何足挂齿!设侄辈他日窘迫求姑丈,我必车送不误时。切记,侄辈求姑丈可也,兄嫂往则不与!”柩前焚香烛,女叩首认胞兄,约以富贵勿相忘。兄厚葬义父,哭尽哀,一如亲子同。期尽起楼屋,鹤立鸡群,四邻羡不已。赁田于邻,从胞妹事贸易,犹胜农耕百倍矣! 又 垦利仙营有一拾荒者,年六十余,鳏寡无亲,亦不虑千里,辗转而至者。税屋而居,店资夜一块。村有鬻宅者,破屋数椽,庭院数亩,仅取三百值,尚不足一年之房税。欣然而购,索房契俨然旧宅之主也。拾荒之物屯院中,堆如山积。聚积而售,量大货高值,经年而富。适东营扩建,穷乡僻壤化神奇,估值百万。悠然自得,谓众曰:“飘零之身,鳏寡无所依。欣逢盛世,拾荒足养身。素日积蓄累万,今又得巨资,坐食享之不尽矣!”奈闲食无所寄,百无聊赖;贪心不足,操旧业车祸而亡。油田素识翁,出血金十万营丧葬。告亲属,则举目无亲。询同道,方知鄄城之域辗转云游至此者。封储蓄,发公函,电致鄄城公安局,缘图索骥觅亲属,则六亲皆亡,独支讫无五服之亲也。函至简,唯言东营迎尸骸,不曾详以车祸终。村保遍招族人议,讫无请缨者。有司责甚严限日而往,族人皆推诿,犹恐避之不及也。一人兴贸易,曾临垦利境,无奈曰:“渠虽无近亲,亦我族之后人。岂可葬他乡,死且目不瞑。今我不惮修阻,聊以终渠九泉望乡之憾也!” 至则化尸骨,盒装归故土。临行,有司曰:“渠银行存巨资一百六十万余,查证无讹。君既其亲属,宜转尔名下,复不预我等之责矣。”归而厚葬之,所费尚不足蹄腋之数耳。奇闻不隔夜,合而并志之,以饗诸君赏。
【聊斋续篇】拾荒者(捡破烂的) 拾荒者 亲翁李公再美兄言:梁山信楼有曹氏某翁者,中途丧妻,唯遗一女。翁不再娶,半生鳏居,赖拾荒为生。破屋三椽,别无私产。及殁,女出资两千钞治殡,欲借一宅承吊祭。堂兄十五人,至纵堂兄弟,不啻三十人之众,皆托言妻弱子孙幼,惧阴魂,实则避凶晦而塞其责也。会计某公,兼信贷,翁之族弟也,亦乡里之德高望重者,愤愤不平曰:“俗谓犹子比儿。叔父亦父也,何以塞责邪!是其时,乃翁临丧,一何不惧妻弱子幼耶?”众哑然。或问:“翁有土屋可值祭,又何必低眉相向,阿谀乞看他人色?”女绵绵诉衷曲:“老屋三椽,儿身所出之旧巢也。血脉之源,岂能因父殁骤然遽断!中表所系,千刀难割舍,况子女亦不可遽舍母系之亲也。父生前无私产,缘于贫,欲嗣一侄不可得。今死无拖累,奢望诸兄弟不以为虑也;不期竟尔尔!我今无他求,唯冀父母之茔无荒草,上祀清明焚纸钱,不使亡魂乞讨于泉壤。儿祖茔怀父母,虑推诿无所靠,诸兄弟中依一家,粗茶淡饭所不嫌。若忌凶丧增晦气,灵牌置院中,既草棚无挑剔。”诸群从默不语。会计慨然而叹曰:“不期曹氏大姓,族丁数百口,竟无一人仗义担当者!况翁女固不贫,不致为拖累。既五服之外有承美意者,旁支所不忌。其有也否?”中一人衣衫褴褛者请缨曰:“倘不避陋劣,土屋三椽足堪族叔丧葬之需也。”盖其请缨者子女六七辈,亦超生罚款至贫者,饔飧不能继。诸群从皆窃喜,谓憨痴瓜代,凶祸不及我身矣。俄尔,会计出票据一沓,誓之于众曰:“苍天不可欺,天地凭良心。老兄物故,私产犹在,一生积蓄尽在数十片纸间。某事信贷四十载,渠以肝胆相托,拾荒之资积零为整,或数元,或百值,不一而足,悉以某名而存之。予手续则拒之益切,曰‘一生无他求,唯冀物故置棺木,稍有盈余购浊酒,高邻戮力葬泉壤,不使枯骨抛沟壑,我愿亦足矣!’噩耗之来,睚眦为之湿。含悲践所托,会计所蓄,值虽微,奈期远,有至其息五倍于值者。总而共之,本息十四万有咫矣!票据属我名,昧心人不知。设有隐匿,则苍天不佑也!”因额巨,转商翁之婿。婿曰:“老泰山蓄巨资,实我夫妇始料不及者。所积勤中得,然则亦有我之顾恤者,半数有强。某积年营公司,兴贸易,家资百万,不以钱钞贵。承蒙高义,翁所遗十四万尽归尊兄可也!”贫者苦拒曰:“某之初衷怜孤寡,不以寸金图所报。似此岂不谓某见钱眼开者?恕某反悔不履前言也!”翁侄辈十数人摩拳擦掌,慨然请缨,皆曰:“肥水不流外人田,量旁族外支不敢贪资以自肥,所幸渠具自知之明也!”婆娘群吠,苦争不下,商以嫡侄十五人共葬,堂侄十六人唯执哀杖灵棚哭丧耳,点卯计时付高薪。会计冷笑曰:“重赏之下有勇夫,勇在恬不知耻,不惧千载恶声也!某今仗义执言,为死者求公道,誓不以鳏寡勒腹之资肥猪狗,巨资仍与初始请缨者!”坚辞不受,夫妇跪求叩首致血出。无奈应之曰:“族叔遗产巨万,丧葬之外有富余,妹丈无须垫资矣。”婿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曲曲些微,何足挂齿!设侄辈他日窘迫求姑丈,我必车送不误时。切记,侄辈求姑丈可也,兄嫂往则不与!”柩前焚香烛,女叩首认胞兄,约以富贵勿相忘。兄厚葬义父,哭尽哀,一如亲子同。期尽起楼屋,鹤立鸡群,四邻羡不已。赁田于邻,从胞妹事贸易,犹胜农耕百倍矣! 又 垦利仙营有一拾荒者,年六十余,鳏寡无亲,亦不虑千里,辗转而至者。税屋而居,店资夜一块。村有鬻宅者,破屋数椽,庭院数亩,仅取三百值,尚不足一年之房税。欣然而购,索房契俨然旧宅之主也。拾荒之物屯院中,堆如山积。聚积而售,量大货高值,经年而富。适东营扩建,穷乡僻壤化神奇,估值百万。悠然自得,谓众曰:“飘零之身,鳏寡无所依。欣逢盛世,拾荒足养身。素日积蓄累万,今又得巨资,坐食享之不尽矣!”奈闲食无所寄,百无聊赖;贪心不足,操旧业车祸而亡。油田素识翁,出血金十万营丧葬。告亲属,则举目无亲。询同道,方知鄄城之域辗转云游至此者。封储蓄,发公函,电致鄄城公安局,缘图索骥觅亲属,则六亲皆亡,独支讫无五服之亲也。函至简,唯言东营迎尸骸,不曾详以车祸终。村保遍招族人议,讫无请缨者。有四百督促责甚严限日而往,族人皆推诿,犹恐避之不及也。一人兴贸易,曾临垦利境,无奈曰:“渠虽无近亲,亦我族之后人。岂可葬他乡,死且目不瞑。今我不惮修阻,聊以终渠九泉望乡之憾也!” 至则化尸骨,盒装归故土。临行,有司曰:“渠银行存巨资一百六十万余,查证无讹。君既其亲属,宜转尔名下,复不预我等之责矣。”归而厚葬之,所费尚不足蹄腋之数耳。奇闻不隔夜,合而并志之,以饗诸君赏。
【聊斋续篇】二商 聊斋有篇曰《二商》,此亦《二商》。唯其义不同,颇诙谐。故而附志之,以饗诸君赏。 昔,嘉祥城郊有昆仲分炊而居者。兄商而弟耕,日进斗金,沃田百亩,家颇富。不知其姓氏,缘出商贾家,唯以商呼之。名分炊,实未析其产也。父母早亡,兄嫂抚弱弟,恤若子焉。及弟娶,为戒口舌争,姑分炊,亦大商谙于世故也。弟幼怙,仰兄嫂唯唯而是。故而性诚悫,近憨痴。新妇性乖巧,善营谋,乃大商商侣女,羡家资附为婚姻者。洞房谓二商:“兄弟囫囵过,日久家必分。亦见汝兄乎?锦衣玉食享清闲,绝胜呆相公,春夏扯牛尾,落得道瑕疵!与子谋,亦弃耕而商也可乎?”二商曰:“兄嫂遇我厚,待之如父母,唯一命是从也。况且我憨痴,素不善营谋!”新妇戟指加其额,愤愤曰:“呆郎君,胡不谋?一旦析产,兄嫂昧千金,你我依何生!人患不自立。似此仰鼻息,孰若自营谋!” 明日锐身往,见大商逊言曰:“大哥,尔弟可商乎?”大商曰:“弟憨直不堪任。娣出商贾家,宁不知商场无父子,无商不奸也?”心曰:“诚如吾所虑,大哥不打自招矣!”益服其先知。继而曰:“同为父母生,焉知其兄堪凤飞,弟即不足以鸡栖耶?”大商曰:“父病危时呼我至榻前,握手嘱之曰:“‘尔弟懦,旦晚呵护之!’吾曾誓之于父:兄弟和而家不分。吾为兄,分当翼蔽之。纵弟子嗣立,子侄若一家,非能自立不使独处也。今农商并茂,既蝗旱不至于冻馁。有兄在,我弟商何为!”新妇曰:“俗谓亲兄弟,明算账。似此囫囵过,何日见分晓?二商意已决,誓不于耕也!”大商漠然曰:“与汝三百金,姑先试;盈亏莫怨兄。” 越三日,弃农装,置鲜衣,礼帽长袍,执折扇,灿然阔商貌。促上路。至济宁小闸口,水路赴京师。餐肆中,见数人操满洲腔朗言曰:“北京之南京,济宁物最廉。仅包子一盘,北京非五十文不可市,此地二十文;其价倍而甚焉!”二商计之曰:“商机行处有,患在不用心。吾妻言不谬,大哥亦奸商,其懵我也!”与肆主较锱铢,伦低昂,分毫必争,倾囊贩包子,船载入京。预批量而售,旬日往返,经年可暴富。集诸肆之产,蒲包囊括,船载以入。值盛暑,半日即酸腐。入直隶界,臭气熏天坚不舍。近京郊,艄公悟之曰:“客官亏甚矣,弃之否?”解囊,见腐败粥糊状,蝇蛆蠢蠢然,倾之芦苇处。索船资,已倾资而市,无分文。质衣当之尚不足。 如京郊,见皇榜,言京中招太监:衣绫罗,享玉食,得清闲;月俸银二两,得升迁其俸倍焉。欣然问途往。见总管,曰:“必阉其私。”问:“不阉亦可乎?”詈言曰:“呆驴!后宫佳丽三千人,阉而防不测。留种岂属尤物耶!”心羡其遇厚,姑阉之。临去悟之曰:“呆鸟,宜承迎。得主欢,赏资尤裕于月俸也!”心悦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耶?吾今否去福至矣!能发迹,亦使我妻宫中居。”入宫侍嫔妃,阿谀送飞目。嫔妃怒,问总管:“其阉亦尽乎?何以兴兴然!”诉诸帝,察憨呆,恕不咎,杖逐出。 三日不尝食。若断线纸鸢,入市廛,逛天桥,见肆中生意盎然,遂忘饥。遇牙医,红布设路侧,白骨硶硶,人齿兽齿杂其间,盈千累万堆尺许。置囊槖,敞然可见斗许皆齿也。招示曰:“一齿三十文,童叟无欺。”心曰:“商贾京中奇,市牙何所用?”指入口中数其齿,戟指而计:“一齿三十文,满口三十二,可市九百六十文。姑售之,权子母,他日东山复起有望矣。”较锱铢,争分毫,冀得一齿四十文。医者曰:“勿与多,三十文足矣!”二商曰:“悉售之,价奢乎?”医者喜,三日不发市,今日财兴矣!曰:“不需多。姑逊值,八百文足矣。”二商怒,让之曰:“不增亦罢,曷又逊其值?既言九百六,分文不可少,廉则不售!”牙医困不解,“竟有医齿增值者!”默不争,执巨钳钳除之。每除,血流如注,两腮皆红染,其痛贯脑髓。二商随之呼:“且忍耐,无本焉求利!”钳除毕,二人皆相索。医者不予值,反索于二商。二商愤愤曰:“亦见无赖乎?市吾齿不与值;反相索!九百六十文锱铢不可少,不然必有官讼也!”牙医曰:“君惑乎?吾医齿,诚非市齿者!”二商益怒:“尔诈谁?谓乡下佬碌碌无知耶!不然,何见囊槖充盈布上累累然!”面红耳赤争不休。引众围观,哄笑不绝于耳。须臾,老者至,排遣其间曰:“二位意迥矣!君欲售其齿,渠为得医资,皆索值。其道虽不同,其欲亦一也。医者,吾之孽徒也。君居何乡?适所欠吾与索。”悄言斥牙医,“孽障,不期祸至耶?设讼于官,你我京中尚居乎!”卒不言,姑从之。厌其少,计船资所需,索钱数千与二商,争始息。医者让之曰:“劬劳半日,反贴数千钞,晦气!” 乞食而返。羞见江东父老,熏暮蹀躞归。扣扉门开,新妇逆之入。见二商面黄瘦,两腮瘪,唇漏风,珠泪潸潸然。急问:“赔耶?赚耶?”二商曰赔若肥曰:“肥也!”新妇谓其怒,姑吞声。惜之曰:“乖儿,骨嶙峋瘦若柴,何肥之有?”腹饥不可耐,督之曰:“吾饥甚,三日不尝食!”奉之以饼。二商愤愤曰:“饼硬不可食,与我炊面叶儿,吾今无齿矣!”问:“齿焉往?”复曰:“肥也!”值寝伴新妇,意动蠢蠢然。奈力不从心,颇懊恼。新妇不可耐,胯下寻其私,颓然无物。惊呼曰:“相公,私何去!”二商怯言曰:“亦肥也……”新妇裸体折身坐,拍膝而哭:“肥也,肥也!适君未半月,种且不尝留,亦不致儿孙殆赔尽耶!”二商缩衾中,嗫嚅曰:“钱财所不惜,悔当日不自持。不然,越半世儿孙成群矣! 拔牙(附篇) 艺人侯宝林说相声,言京中有牙医于闹市而医者,招示曰:“医一齿三十文,童叟无欺”。一人托腮至,唏嘘不止。问医者:“除一齿价几何?”曰:“三十文。吾已招示之,童叟无欺。”又问:“廉价可医乎?”牙医不耐其烦,曰:“焉有于医论价者,不然去!”又问:“十文可医否?”牙医亦不语,出老弦,一端系桌上,一端系诸齿,令其蹲侍之。唯他作,置不理。围观者如堵,嗤笑不绝于耳。呼之再四,始医。患者央之曰:“药者宜多施!”怀中出一瓶,倾炮药些许于桌际。厌其少,复倾之。与香火使触之,轰然火气,跃起退数武,譙让曰:“亦见如此而医者?岂有此理!”觉腮痛血出,抚之失笑曰:“嘻嘻,牙去矣!先生神医也!”继而怨之曰:“我患在上齿,何以除下齿!”曰:“上齿四十文,廉则不医!”如法而医,计得医资五十文。并志之,共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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