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化城的石头 归化城的石头
不停地捡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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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格尔草原上的沙葱 桌上的沙葱,是去年秋天顶着三十几度的大太阳,从四子王旗红格尔草原拔回来自己腌制的。这东西好,尤其冬天吃汤面碗里放一筷子,提味儿开胃不说,还能发汗驱寒,有个感冒着凉啥的,热气腾腾吃上这么一碗,马上就舒服多了。 野生沙葱是我国大西北地区特有的植物,是没有受到任何工业污染的纯天然绿色食品,如果能在雨季吃上牧区用现宰羊肉和现采沙葱做出的羊肉沙葱水饺或蒙古包子,那真是口福不浅。除了做馅儿,沙葱还可以凉拌、炒肉、炒鸡蛋,或者做血肠时当调味品,而最为简便直接的吃法,是凉拌和生腌。现在,内蒙古地区的大小馆子,大都少不了一道叫沙葱土豆泥的凉菜,它和手把肉、烤羊排一样,都是被贴上地域标签的特色菜肴。这沙葱土豆泥的独到之处,在于一种沙软绵糯的白和一种鲜嫩脆韧的绿完美结合,下箸品尝,口感神秘而味道朴实,简直就是大西北风土人情的最好代言。不过,现在端上餐桌的沙葱,除真正的牧区及周边,其它地方,大多来自人工大棚,算不上真正的“野味”。大自然中的沙葱耐旱耐寒,是百合科植物里的一种,为多年生草本,因长在条件恶劣的戈壁滩、沙地或干旱地带,植株看起来又与葱的幼苗相似,所以得名沙葱。你不要以为这东西长在缺水的地方就没什么水分,其实不然,无论是长在高温的沙地中,还是长在干旱的戈壁滩,每一根沙葱都碧绿青翠,鲜嫩无比,只要用两个指尖捏住,轻轻一折,那肉质的断口处,瞬间就有露水般的汁液泉涌而出。我有个嗜好,只要跟随写生或摄影的队伍去到红格尔草原,就会拿一块儿事先准备好的馒头,任凭风吹日晒,却只顾蹲在一片野生沙葱的中间,吃一口馒头,拽的吃几根沙葱,那种恰到好处的辛辣脆爽,简直鲜美到妙不可言。有一回,我正蹲在那里吃沙葱,背后来了一群牛。我没动,继续吃我的沙葱。那些大牛小牛也假装没看见我,从我身边经过时,一头领着小牛的黄颜色母牛,只一舌头,就卷走了离我很近的一大丛我还没来得及下手的沙葱;而融合了葱香韭菜的绿色汁液,仿佛笑容一样,顿时溢出牛的嘴角。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天下众生平等,我和牛,也是平等的。在雨水不太丰沛的四子王旗红格尔草原,沙葱算是聪明的植物;遇上大旱,就像睡着了,飞沙走石也惊不醒,而一旦落雨,那哪儿是长,简直就是憋足了劲往出窜,恨不得一黑夜就窜到一拃高。沙葱的种子同样生命力旺盛,遇上连年干旱,在土里饥寒交迫了几年,只要机会一到,就立刻猛醒、发芽、疯长,毫无保留地把希望奉献给大地和大地之上的生灵。 野生沙葱的营养极高,除含有丰富的植物蛋白、膳食纤维以及人体所需的矿物质和多种维生素,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比如降血压、治便秘、开胃消食等。红格尔草原上的沙葱,羊也一样爱吃,再加上甘草、麻黄、大黄等野生药材,以及营养丰富的补墩儿(铁杆蒿),还有晒干后炝锅一绝的扎蒙蒙花,这一切,使得那里出产的羊肉,肉质鲜嫩而紧密,味道纯正而鲜美,不膻不腥不腻,仿佛还自带调料味,所以烹饪时,只需添加适量的盐,如果有沙葱做点缀,就是锦上添花的色香味俱佳了。传说北京老字号东来顺儿从开业至今,用的都是大青山以北吃了沙葱的草地羊。除供人畜食用,沙葱开花,也是草原上的一景。秋天的草原,沙葱开花时节,远望渺渺茫茫,一片粉紫,虽不甚娇艳,却浓浓淡淡、起起伏伏,感觉一直能铺陈到遥远的天边。我不是画家,但我能想象得出,洁白的羊群,碧绿的沙葱,粉紫色的丛状花朵,还有蓝天、白云、牧人、敖包;如果把这一切用油彩呈现在画布上,那绝对是大美。 我曾在网上看过一篇文章,作者是曾经在四子王旗红格尔公社(大庙)下乡的知青。他说,当年乘着大车到达阿日点力素大队时,迎接他们的,除了全大队老老少少一百多人,还有满眼盛开的沙葱花。在草原上,所有牧民,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手把手教他们生火做饭,亲手把他们扶上马背,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尽最大努力帮助他们,在他们想家或生病的时候,又及时给予关心和照顾。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每年沙葱花开的九月,他就有一种想要回到草原,回到大庙,回到阿日点力素的冲动,因为他非常想念草原上的人们和沙葱的味道。他甚至还说,沙葱的平凡、朴素、坚韧、坚持,就是牧民的性格,我非常赞同他的观点。 夏天眼看着就到了,不知道今年的雨水如何,但我相信,当我桌上的腌沙葱吃完时,红格尔草原上一定会长出新沙葱来。
我要说的毛毽儿,不是现在街上卖的那种染得红红绿绿的硬毛毽子,是四十多年前自己动手,用铜钱、布条、线、鸡毛做成的原生态毛毽儿。现在叫踢毽子,我们那会儿叫踢毛毽儿。 毛毽儿不光是玩具,还是考察一个人是否精干利索的物件儿。我一开始没经验,布条上的孔剪得过于大,再加上布条从摞在一起的两个或三个铜钱中间翻出来后拽不紧,鸡毛绺也不够丰满,所以做成的毛毽儿稀松打垮站不直,没踢几下就散架了。 只好我妈帮我做。中间一撮鸡胸上的绒毛,外面围四根公鸡的肩毛或长尾毛,然后使劲往铜钱眼儿里塞,同时还得使劲把从铜钱眼儿里翻上来的布条往上拉。最后,用缝衣服线把鸡毛和翻在两侧的布条紧紧绑住,一个漂亮又耐踢的毛毽儿就做成了。我不想让人说我邋遢不精干,所以后来硬是学会了这个手艺。 那做毛毽儿的鸡毛哪来的呢?自己家杀鸡,同学家杀鸡,到鸡晒太阳的地方撞大运捡,再就是随便在村里逮个好看的公鸡拔几根儿。我曾看对一个常来我家猪食盆边找食吃的大公鸡身上那红缎子一样的肩毛和黑缎子一样的尾毛,就跟人学,从晾房里的工具箱中找了一根一米多长的工地线,一头拴到木棍上,另一头拴个螺丝帽,然后藏在猪窝里,等着套公鸡。但每次,好不容易把公鸡等来了,带着螺丝帽的绳子也甩出去了,可公鸡受到惊吓后猛然发出的呱呱叫,总是吓得我把手里的棍子直接扔出去。后来我就想,即便螺丝帽和绳子真把大公鸡的腿给缠住了,公鸡一定会狂飞乱叫带瞪眼,我有胆子抱住拔毛吗?所以后来再也不张罗着拔鸡毛了。 我姐有个同学叫美美,有年腊月里她家杀了一只花公鸡,我姐把她送的几根长长的鸡毛夹在书里准备做毛毽儿。我也想要,但张不开嘴,就假装找我姐,不停地往美美家跑。美美家的鸡毛放在一个柳条篮子里,柳条篮子放在总也不关门的凉房里。每次看见那一篮子鸡毛,除了想得到几根做个毛毽儿踢,还瞎操心地思谋,她家过年时肯定要栽个新鸡毛掸子,但千万别绑风箱,好好的鸡毛可不能随便做害了。我那会儿总盼着有一天美美会忽然问我,你要不要鸡毛?但她却始终没问,那一篮子鸡毛也就成了我的心病,到现在都忘不了。 好了,暂时忘掉那篮子折磨过我童年的鸡毛,接着说毛健儿。 最难做的是鸡翎管儿毛健儿。得先用针线和布把至少两个铜钱或铁垫片儿包在一起,然后再把一节寸来长的鸡翎管儿下端劈开,向外扳成九十度角,牢牢缝到铜钱包的正中间,挑几根好看的鸡毛插到鸡翎管儿里,就算完工了。后来我们嫌鸡翎管儿不结实,就改用没油的圆珠笔芯代替。这种毛毽儿的好处是可以随时换鸡毛,感觉总在踢新毛毽儿。 一个毛毽儿到底用几根鸡毛呢?至少三根,四根的最多,五根以上,就显得有些奢侈富贵了。村里小孩儿也懂得审美,比如我们把毛毽儿上围在中间那撮绒毛外面的鸡毛,根根撕得只剩朝外弯曲的羽轴和尖端不大也不小一个毛尖儿。这样的毛毽儿看上去很有艺术性,丰满和纤柔完美结合,踢起来少了飘逸,却多了灵动。 我们还发明了塑料条毛毽儿。这个好做,就是把一块儿薄塑料或吃空的奶粉袋儿剪成均匀的细条,但有一头是连着的,方便卷起来塞到垫片孔里,要露出去半厘米左右。塞进去的塑料条挤的越紧越好,然后划根火柴烧那半厘米,烧化赶紧按到玻璃上,塑料和垫片儿就平平的粘住了。有时候为好看,就用手倒提着毛健儿,揭开炉盖子,保持一定距离上去烤烤,那把子挂面一样的塑料条受热后自下而上迅速蜷缩,就变成方便面了,我们称其为烫发头。毛健儿有很多踢法,一个人数着数踢,两个人一替一脚踢,很多人传着踢,用脚后跟儿左打、右打,用鞋帮子里踢、外拐,用脚尖儿往起崩,还有用脚踢起来再操起双手套毛健儿、用头或后被去接毛健儿等。反正是一踢一身汗,直踢到春暖花开,棉鞋换成单鞋。 塑料毛健儿不踢的时候好办,要么塞到书包里,要么装到衣兜里,反正不怕揉搓,号称揉不烂。鸡毛的不行,装哪都容易把毛揉搓断,咋办?我们有办法。人人头上有头巾,头巾在脑门儿上方处都有个朝后的宽折边,我们就把毛健儿卡进去,顶在头上走。可惜没留下老照片。那回家呢,有时放在大红柜上,有时怕尚小的弟弟妹妹给作害,就踮起脚放到高高的门头上。 昨天,我从我的百宝箱里找出两个“乾隆通宝”,又从刚刚拔回的一袋子鸡毛里挑了几根儿好看的,做了个从前那样的毛健儿,也算把怀旧落到了实处。
上小区不远处那家开了多年的粮店买米,店主正揭开炉盖子加炭。外边儿的西北风把炉火吸得呼呼响,燎盘子底下的炉灰,也被映射成一片红彤彤。 真想在你家炉子里烧几个山药吃。 她说真香,我也想吃。 然后我俩你一言我一语,聊小时候的冬天和冬天里的烧山药。 那会儿早点不叫早点,叫干粮,就是头天吃剩的馒头、窝头、锅贴子、烙饼,如果是冬天,还有摊花儿和歘饼。也不在家吃,撕张本儿纸随便一包,或者直接塞书包里,带到学校去吃。下午放学回家,饿了,照样揭起笼盖,找的吃馒头、窝头、锅贴子、烙饼、歘饼、摊花儿,这叫搬干粮。没有干粮可搬又饿的不行,就抓把冷莜面或钢丝面吃。可有时候啥也没有,笼里空空的,咋办?有办法,夏天吃从生产队分回的黄瓜、西红柿、牛心菜、柿子椒,冬天,就烧几个山药对付。我家烧山药一般是在晚饭后,一边听我爸我妈和来串门儿的人叨啦芝麻谷子鸡毛蒜皮,一边趴在炕沿上,等着吃烧山药。那是多好的零食或夜宵啊。 烧山药看起来容易,也就是扒拉开炉膛里的热灰,把不大不小的山药蛋扔进去,再用炭铲子铲上灰盖住,有时为熟的快,还得把炉门子拉上;连焖带烤,却被说成是烧。我是个急性子,每回山药蛋埋进去没多长时间,就迫不及待用火钩子钩出来捏一捏,然后再埋住。如此几次三番,我妈就看不下去了,说我那山药越折腾越熟的慢,闹不好,干脆就成了夹生圪蛋。其实不用我妈说我也知道,我烧的山药,从来没像我姐烧的那样,外皮全是鼓起的干而未煳的燎泡,拿起来,虽然烫的左手右手急倒腾,却感觉出了熟山药特有的那种虚腾腾和软绵绵。我姐趁着烫,快速把粘在外皮上的炉灰磕打掉,然后两手用力,竖向的一捏、一挤、一掰,一股白汽窜出,就是扑鼻而来的诱人味道。烧山药就得趁烫吃,又沙又绵,尤其那层外皮,似煳未煳,柔韧有加,简直就是烧山药的精华所在。 很多次,我心里不服气,也不满足于我姐分给我的半个烧山药,就往炉坑里的灰上扔俩,有时那灰里我姐已经埋上了山药。 我的山药不往住埋,我要让它们离燎盘子近点儿。这还不够,我得坐个小板凳,守在炉门口,不停地用火钩子往下漏热灰和小红炭块儿。我被炉子烤的直冒汗,那两个山药蛋,没一会儿也被烤的满身燎泡,偶尔噗的一声,一个燎泡炸了,瞬间吹出一缕炉灰,也吹出一股烧山药的诱人味道。 我觉得,这样认真守着,又想尽办法让炉膛里的温度一再提高,那山药烧熟的时间就会缩短很多。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每次我急着把看似烧熟的山药蛋钩出来,它们除了烫我的手,再无其他表示。我生气,又急着想吃,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咬,结果,只是连灰带皮半生不熟地肯下薄薄一层,牙碜的都不敢使劲儿嚼。好好的山药,只能扔到猪食盆儿里了。我家的炉子炉坑不大,一次烧不了几个山药,而且太费时间,又因人多每回只能分到一个或半个,所以后来我们干脆不烧了,改成在炉盘子上炕(烙的意思),就是把洗干净的山药,用削铅笔刀切成不要太薄的片儿,转圈儿摆在炉盘子上。炕山药片儿又省时间又干净,而且因为是一片儿一片儿的,吃起来方便,口感和味道与烧山药比,反而更胜一筹。 从前的火炉子早都卖了破烂儿,我们却在楼房里添置了小烤箱;冬天的夜晚,烤一盘山药片儿当茶点,那绝对是过去的味道。
这几年,我没少吃后山朋友们自己家压的细粉、宽粉、片儿粉,也用他们送的粉面做过粉皮、凉粉儿,但始终没敢试过压粉条,怕压不成,白白糟蹋了那些好粉面。 粉面是淀粉的俗称,在大青山前后特指土豆淀粉。 其实我妈也会压粉条,而且水和白矾的用量掌握的非常好,压出来真是咋吃咋香。如今市场上一年四季都有现粉条卖,我们也就和大多数人家一样,懒得自己压了。 想想过去,每年腊月除了给自己家压,我妈有时还被别人家叫去当参谋。那时候没有冰箱冰柜,只能是腊月里多压些,冻在凉房里,一正月调豆芽做烩菜炒豆角丝,等过起年天热了,把吃剩的全部从凉房转移到院儿里,风吹带日晒,翻腾的摆操干,再放回凉房里头,整个夏天就有粉条吃了。 小时候一进腊月,就盼着家里早点儿压粉条,除了炒着吃烩着吃,还惦记调着吃。这调着吃,只有压粉条这天才能吃到。 压粉条和蒸糕一样,是大工程,得全家总动员,有时忙不过来,串门儿的邻居也得上手。正式压粉条这天,提前把粉面从凉房里挖回来醒好,把白矾用铁钵子捣成面儿,把水瓮里的水压满,把一应工具都准备停当,就能开工了。有打芡和粉面的,有捏大长剂子的,有站在板凳上直接用木制饸饹床子往锅里压的,有拉风箱烧火的,有用笊篱、筷子从锅里往盆里或桶里捞的,有从冷水里捞出来往住把的,有负责换捞粉条水的,还有把摆满粉条坨子的筛子或笼端到外面去晾着的。反正满地都是人。 现在想想,其实那会儿除了没和过粉面,其它的工序我都干过,包括最后剩点儿粉面不值当压,得捏成鱼子下到锅里煮,我也干过。 每次粉条彻底压完后,我们就迫不及待地用笊篱把落在盆底或桶底的碎粉都捞到一个小盆里,然后切点儿生葱,倒点儿酱油醋,再淋点儿葫油或香油,拌点儿炸辣椒,就可以动筷子吃了。 也不知是干活累的饿了,还是那被水长时间泡过的碎粉口感正合式,反正在我的记忆中,这个调碎粉就永远吃不够。有时大人见我们没解馋,就会拿一坨长粉切成短节儿让我们继续调着吃。但很奇怪,这个粉却不挂汤,也太劲道,吃起来反而没意思。好,故事来了。 时间已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姥姥家从城壕沿儿搬回村里,离我家也就几分钟的路程。快过年了,我妈去帮我姥姥压粉条。我约莫着快压完了,就溜达过去,想吃几口调碎粉。然后表弟就乐了。他笑着告诉我说,人多碎粉少,结果就调了些长粉,然后让我猜结果。我猜不着。 到底啥情况呢? 一个就指着另一个,笑得前仰后合止都止不住。等笑够了才说:“他口太大,没等咬断,就呼噜呼噜整咽了。有一根搭在嗓子眼儿,死活咽不下去,就想用手拽出来算了,结果,把咽到肚里的长粉条全给拽出来了。” 又是一阵集体性哈哈大笑。 我真后悔刨根问底知道了结果。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别说调碎粉,任何粉条我都吃不下了。
儿童时代之《藏迷迷》 小时候玩儿这个藏起来让人找的游戏,用我们此地话说,就是藏迷迷(mei mei)。藏起来,让小伙伴们找的迷迷糊糊、心烦意乱,还不想认输。藏着一时没让找着的人呢,心里乐开花儿也不能笑,一笑就暴露了。有时我们也说藏老迷(mei),但绝不说藏猫猫、捉迷藏,这个太洋气,用乡音强说,实在有些发酸。 桥靠村83号我们高家大院里,除了住人的正房,还有伙房、南房、凉房、小凉房、花池子、碳仓子、柴禾垛、葡萄池子、洋井、菜窖、鸡窝、狗窝、羊圈、猪圈、厕所。夏天院儿里临时搭起凉棚、土灶,冬天垛起半人高的糖菜渣子墙;水桶、笸箩、篮子、篓子、洗衣盆等也是应有尽有。这样的场所和配置,最适合玩儿藏迷迷。 这个游戏男孩儿女孩儿都爱玩儿。春、夏、秋三季,尤其是夏天,玩儿得最多;冬天因为冻的藏不住,就玩儿的少些。当然冬天也都不闲着。男孩儿集中起来扇三角、推铁圈、抽毛猴(木质陀螺)、撞拐拐,女孩儿是踢毛健、跳皮筋、编花篮、跳大绳、打包,反正都是卖力气出汗找热乎的游戏。 一年四季里头,最有意思、最有神秘感和挑战性的游戏,大概就是藏迷迷了。一伙人先石头、剪子、布,最后那个输家就自己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还得脸冲墙站,保证绝对偷看不上。按游戏规则,这个捂着眼的家伙,得按约定好的数,一口气从一数到十几或几十。数数的时间,就是大家在划定范围内分散躲藏的时间。 可是乱了套了。所有人像喝了机灵素,脚底生风似得满院儿跑,以最快的速度找一个自认为隐秘不好找的地方藏起来。脏不脏、险不险都顾不上了,抢上个藏身的好地方就等于赢了一半儿。腿快的钻凉房、进碳仓子,腿慢的扑通跳下窖,不嫌臭的躲到茅厕、羊圈、猪窝里。胆子大的还上房。有一次,我觉得安全的地方,一个接一个冲过去,却是早被别人占了,没法儿再藏了。也就一犹豫的功夫,时间到,我活生生被“电报”在了当院。有了这一次教训,以后玩儿,我就不敢挑三拣四了,逮哪是哪,先藏起来再说,不行中间再慢慢儿挪动。心眼儿活的小孩儿那藏术,我现在都觉着高明。有一次玩儿时,一个小个子就近把我家院儿里晒着的大笸箩往过一扣,就整个蜷缩在下边儿了。最后是找人的实在找不着告了输,他才一顶笸箩跳起来。 我感觉过去的游戏过程,真可以说是个智力开发过程。穿白衣服就找白墙,穿黑衣服就找碳仓子,穿军装找树靠,头戴水桶藏在大缸后面,悬空吊在排子车底下,抱着各种掩体慢慢儿转移,还有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简直就是斗智斗勇啊。 藏迷迷晚上黑灯瞎火玩儿更有意思。比如找人的离了“电报”圈儿出去找人,这时候我们就可以悄没声地在黑暗中哈着腰慢慢儿从藏身的地方溜出来,在保证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一点儿一点儿往前挪,最后加速奔跑、跳,跳到“电报”圈儿里,就是赢家了。 每次玩儿完藏迷迷,总有几个小伙伴被家里大人骂一顿,原因是玩儿的当中不小心挂烂了衣裤,或者滚的浑身都是柴草煤灰。有一次,我们一伙半老徐娘聊小时候玩儿这个游戏的种种情形,一个老伙伴没等开口就已经笑的前仰后合、眼泪花花了。等她笑够,就开始讲她的经历。说有一回晚上玩儿,所有人都找出来了,就剩下一个,死活找不见。别说找的人,后来其他人都等的不耐烦了;大伙儿就一商量,悄悄地都溜回家,不玩儿了。后来他妈看时候不早了,就出来喊着找他回家睡觉。他还以为有诈,躲着就不出来。他妈是越找火越大,最后从黑咕隆咚的碳仓子里拽出来,劈头盖脸可给打了一顿。 然后,我们都笑的眼泪花花了。
儿童时代之《压岁钱》 小时候过年,爷爷给压岁钱,旧城的二大爷也给。 一开始,二大爷的钱包像是用毛线织成,也或者是用碎布缝成,我记不大清楚了;后来换了个高级的,革,亦或是皮,反正个头大了,也不用装裤兜,牛哄哄直接穿在裤腰带上。但只是钱包看上去牛,里边儿的内容依然如故。 正月里二大爷来拜年,我们总是心急火燎地盼我妈快点儿开饭,真真恨不得他一进门就开,因为不喝好酒吃好肉,二大爷绝不会掏钱给我们。 那时候是围着炕桌吃饭,我爷爷坐正面,二大爷挨我爷爷坐。我不喜欢挨二大爷坐,怕他用刚从嘴里拔出来的筷子给我夹饺子夹豆芽,更怕他喷着唾沫星子不停地让我吃这吃那,好像我屁股底下的炕是他家的一样。 总之,盼星星盼月亮般把二大爷盼来,他却好像专门跟我们作对,左一口酒,右一口肉,不紧不慢,吃的四平八稳,简直不把我们放在心上。旧城二大爷有个习惯动作,爱不停地放下筷子,不停地奓开十个手指,边伸长舌头舔牙,边用力往后拢他那油腻腻的背头,同时冲我爷爷二舅长二舅短叫个没完。我心说你快别叫了,我爷爷,也就是你二舅,不就坐在你眼皮子地下?你还是快点儿吃饱喝足,快点儿给我们掏压岁钱吧! 我一直不知道旧城的二大爷具体做什么工作,总之不是当官挣钱的好营生。记得大人说过,似乎是去朝鲜打过仗,也就是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按理说应该有个好安置,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那靠什么生活?似乎做过小买卖,也搞过破烂儿换钱。 二大爷先头的钱包非常折磨人。那钱包小的,两个指头伸进去掏卷在一起的毛票,死活卡住拽不出来,真能急死人。等望眼欲穿终于掏出来,又因高度近视,可得凑到镜片跟前看看。揪出个一毛的票子,凑近使劲儿看,感觉小,慢腾腾地摞回去。再用舌头舔舔大拇指,却揪出张五毛的。我知道没戏,只能耐着性子等。有时二大爷会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停手,视线跳过我们,和大人扯些没用的话。我当然着急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因粗糙开裂而裹着白胶布,又好像永远洗不干净的手指,真想上去一把抢过那卷儿钱,自己挑张两毛的算了。 终于,二大爷的两毛压岁钱到手,我高兴的一下就忘了他那飞来飞去的唾沫星子,忘了他油腻腻的大背头,也忘了他牙上粘着没舔掉的食物残渣,而只想怎么去计划那两毛钱。 相反,爷爷的压岁钱不仅给的多,还是新崭崭的,挺挺括括的。 我爷爷不光给我们发压岁钱,来给他拜年的所有亲朋好友的孩子,个个都有份。 爷爷的压岁钱腊月里就从信用社换好了,最小的五毛,最大的十块,也就是“大团结”,相当于现在的百元大钞。 爷爷的压岁钱每年都准备很多,厚厚一沓,压在炕上的地毯下,这个孩子一张,那个孩子一张,很快就发完了。 然后我爷爷去世了,至今已是三十二年之久,我却忘不了那时的压岁钱。
与城一山之隔的山那边儿,整个七月和八月,简直把人美醉了。 先是油菜花开。 你站在山那边的花田里,恍惚间,以为头顶飘过的云朵本不属于武川或乌兰察布,而属于罗平、兴化、婺源、汉中。没错,北方的油菜花一样黄的水嫩明艳、伶俐鲜活,黄的铺天盖地、引蝶招蜂,黄的让路人甲、乙、丙、丁不由得踩住油门儿。对,拍照,拍照,再拍照,然后发个朋友圈儿,和大家分享美景。采蜜的蜜蜂简直忙晕了,在我眼皮子底下不顾一切地飞来飞去;有一只竟然冷不丁撞到我扬起的下巴上,吓得我差点儿喊叫出来。放蜂人也忙,忙着在太阳底下晾晒黄灿灿的花粉。我说你今年又来了。可不,我们就是跟着花走;从南到北,年年一个来回。明年花开还来?那肯定! 夹杂在油菜花田间的土豆也开花儿了。 白花和紫花,高一枝,低一枝,一垄挨一垄,被又肥又厚又绿绒绒的叶子簇拥着,想不好看都难。我年年翻山越岭,就为看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星星点灯一样的土豆花。因为喜欢,我曾在阳台上种过一盆。可能是光照和肥水出了问题,我的土豆光长个不开花,最后玉树难临风,一头爬到地上再没起来。而能被所有人钟爱,应该是那向日而生的朵朵葵花。 在四子王旗,葵花不叫葵花,也不叫向日葵,叫朝阳阳。我太喜欢这个名字了,听起来像爹妈站在院子里喊我们小名儿一样亲。向日葵的花语也很独特,代表着光辉、信念、忠诚、爱慕、高傲,以及沉默的爱和追求幸福的勇气。那天,我小心拨开向日葵蒲扇般的叶子,慢慢走进向日葵花海的深处。阳光从花叶间细碎的缝隙漏下,蓝天从花叶间细碎的缝隙漏下,蜜蜂的嘤嗡从花叶间细碎的缝隙漏下,呼啸而过的鸟鸣从花叶间细碎的缝隙漏下,女儿喊我的声音,同样从花叶间细碎的缝隙漏下;我心醉于此,和这一切在花下捉迷藏。向日葵花海边上的公路一侧,几十辆小汽车打着双闪首尾相接,遍地都是看花人,我却在另一侧看风景。山那边,你不能忽略、也不可能忽略的,还有像雾像雪又像霜的荞麦花。 早先在山前我也见过荞麦花,但都是巴掌大一片,势单力薄,看不出什么名堂。几年前我第一次去山那边儿,简直被霜雪一样的荞麦花给惊呆了。好大一片,真不知边儿在哪里;风一吹,远远近近所有的花儿都摇摇曳曳,看去像弥散的雾,像轻飞的雪,也像落在红杆绿叶上的薄薄的霜。总之,就是整块花田都朦朦胧胧离地飘起来的感觉。继而你的眼神和思维也飘起来。飘到洗尽铅华、娇小典雅的白花红蕊间,飘到一张薄薄的欻饼上,飘到一碗荡着红油葱花儿的宽汤荞面拿糕里。对了,还有一层蜜蜂,在花的雪雾中不知疲倦地采集着甜蜜和芬芳。 这小小的荞麦花,竟然还被大诗人白居易写入《村夜》:“霜草苍苍虫切切, 村南村北行人绝。 独出门前望野田, 月明荞麦花如雪。”管他诗人要表达什么思想或感情,对看花人而言,只“月明荞麦花如雪”这句,就美醉了。
也许快到中秋节的缘故,忽然就梦见蔺家二哥正蹬着板凳在自家葡萄架下剪葡萄。他要剪两串儿又大又熟又好看的,供月。二哥肯定知道我咽口水,就剪了串儿绿玛瑙一样透明的葡萄递给我。我拽下一颗,正要吃,不知为什么,醒了。躺在床上揉着眼睛想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几十年了,怎么就忘不掉呢? 俗话说“大人忙种田,小孩盼过节”,那时候,我才十来岁。和天下所有十来岁的孩子一样,盼着过节,尤其盼八月十五,好吃的多呀,又是水果,又是月饼,敞开吃,一吃就是半月二十天。母亲烙的月饼油糖都足足的,碱和苏打也放的不多不少,还有别人家没有的水果香精,再加上有耐性、会掌握火候,烙好给亲戚们送去,都赞不绝口。还有那个上面刻着月宫图画的“大月光”,直径一尺有余,又厚又重,用农耕时期的术语来说,就是得用余火慢慢儿“靠”;整整“靠”一晚上,才能熟透。 过中秋吃月饼固然是头等大事,但最有意思的,是供月。那时候,家家户户天一黑,就把桌子或茶几搬到院子里,放到正房的屋檐下,对着月亮。桌子或茶几的正中间儿,端端正正摆上剜成花篮儿的西瓜,“大月光”就靠在花篮儿上。我们小孩儿最忙,一趟一趟往出拿按户供应的高级月饼,各种水果也得往出摆,还得摆的对称,摆的好看,得让月亮看着顺眼,看着高兴。接着就开始一阵风似得挨门儿跑去了。叽叽喳喳过来,吵吵闹闹过去,评点完东家评点西家,可到底谁家摆的最好、东西最全,小孩儿们自有办法,结果总是各有千秋,皆大欢喜。 晚饭是一个都不能少的团圆饭。饺子,豆芽,糖醋辣辣换,一盘切成小牙的月饼,大人还得喝点儿酒助助兴。记得有一年父亲买回一瓶桂花酒,我喝了一大口,除了香味,感觉多少有点儿晕乎。吃饭时我爷爷不让我们往外跑,说月亮也正吃着呢,可不能去惊动。问为什么,说月亮高兴了,吃饱了,就年景好,年年好,年年丰收。我赶紧趴到玻璃上去看,果然,天上又圆又大的月亮,好像正朝我笑呢。 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很多个中秋过后,我们都长大了,成家了,但中秋之夜,还得聚回老院子,吃团圆饭,供月,只是跑来跑去的,已经是我们的下一代了。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可月下玩耍嬉戏的孩子,却换了一茬又一茬。母亲依然会在我们离家时,把象征团圆的家做月光饼切开,每家一牙子。小时候可是每人一牙的。 如今呢,我女儿都快大学毕业了,中秋在几百公里之外的学校过。父母搬进楼房也十多年,虽然少了大锅大灶,也少了宽敞的院子,可电饼铛同样可以烙月饼,阳台上也同样可以供月啊!
手机 同学小聚,老刘开车来接我,路上聊起手机。 我说我这个手机岁数大了,开始耍脾气了,快寿终正寝了。准备换,不过还换“古董”版,能打能接能收发短信,其它功能,免! 老刘马上问:“买了?” “买了!”我说。 你真是,要买就买个大板子,上网、看书、微博、微信、听歌、录像、拍照……多方便啊! 我说我上网有电脑、看书有书刊、听歌有音响、录像有摄像机、照相还有照相机,我没觉着有什么不方便啊;况且,拿个貌似高级的手机赶潮流玩儿玩儿微博、微信,那简直是在浪费时间,等同于玩儿手机丧志。 我还说,其实我最痛恨的就是微信。尤其在拥挤不堪的公交车上,有时候你正想个事儿,忽然旁边儿某位撅起手机屁股像说梦话似的来上一句,实在让人受不了。 可老刘不光不听我解释,还马上超级鄙视我,说我拿这些理由死扛其实是落伍,是跟不上时代。言外之意,难道还说我抠门儿? 事隔半月,给一老同学打电话,他居然问我为什么不发微信,然后也是一通洗脑和再教育。 于是又想起公交车上的情景。人人低头,忙着用手机打游戏、看小说、看连续剧、刷微博、发微信或者旁若无人扯着嗓子海聊。前两天,闺蜜主动约我见面。可见了面,她却没完没了和别人聊微信,而且聊的都是些陈皮子烂谷子的废话。后来我忍无可忍,在她“忘我”的热聊当中,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 曾经听说,有个小青年因为家里不给买智能手机居然跳楼自杀了;还有一个是没钱买新手机,又不敢跟家里要,就铤而走险去偷盗,结果沦为阶下囚。 最近又道听途说,说一个人聊微信聊的走火入魔,给朋友打电话说一句挂断一次,然后再打,再说一句,再挂断,气的朋友差点儿把手机摔了。 其实,手机最主要的功能还是通话,其它功能,不能说百分百,但绝大多数是行业竞争所需和经济利益驱使。 而年轻人争相拥有,无非是攀比和炫耀在作祟。 我了,老啦,凑乎手里有个用的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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