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初起 美玉初起
签名是一种态度,我想我可以更酷...
关注数: 113 粉丝数: 148 发帖数: 12,266 关注贴吧数: 63
【手打】 南朝春色 第20章 有家了 就在张绮如此想来时,萧莫眼一抬,目光如电地朝她看了一眼。覀呡弇甠 又是一阵欢呼声惊天动地的传来。 已经站在侧门处,只是位置很后很偏的张绮,连忙掂起脚抬头看去。 前方处灰尘高举,一支队伍越来越近。 大伙这么兴奋,莫非真是高长恭来了? 张绮在这里寻思,她的身前,一个姑子激动地说道:“是不是广陵王来了?是他来了吧?” 萧莫一笑,温声回道:“高长恭今日怕是不能到,现在来的,是周国的大将卫公直。”顿了顿,他好笑地看着一脸失望的众姑子,补充道:“这卫公直与周国皇帝同母,也是极俊俏的,在周地,乃三大美男之一。” 果然,他声音一落,众姑子马上双眼放光。没有想到,这一次不但能看到广陵王,还可以看到别的美男? 萧莫显然心情甚好,他慢吞吞地说道:“前方的不止是卫公直,他的随从中,还有另一个周地贵族宇文纯,他是周地三大美男中的另一个!” 这一下,众姑子不止是双眼放光,有几个还小小的欢呼出声。要不是萧莫在此,她们有所控制,只怕都要跳起来了。 这个时代,依然沿习魏晋时的崇向美色。男子之美最令世人所推崇。 站在后面的张绮,对什么美男的兴趣只有这般大,她喜欢的,也就是这个气氛而已。站在欢喜喧嚣的人群中,她会感觉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她的性格再沉静,连续几个月的处于孤立排斥厌恶中,还是很让人孤独的。 仰着头,与众姑子一样期待地看了一阵后,张绮突然瞟到,萧莫看了她一眼后,提步朝门内走去。 略怔了怔,张绮想道:他那一眼分明是在示意我跟上他。 难道说,我那副画卖出去了? 想到画卷卖出去了,张绮不由激动起来。可是她依然有点犹豫,不敢提步:刚才萧莫与张锦的亲近,看到的人不少,若是再有人看到自己也与他走得近,不知那闲言闲语…… 咬了咬唇后,张绮忖道:我小心一点便是。 侧头看了一下左右,见到几个姑子已缠着张锦,随着人流涌向前方。那张锦频频回头寻向萧莫,可哪里看得到他的人影?直到张锦不甘愿地随着人流消失了,张绮才回头走向宅子里。 走了一阵,她终于看到了萧莫的背影。他走在春天树木新发的林子中,腰背挺得笔直,长袍高冠,木履飘然,实是说不出的洒脱和自在。 张绮紧走几步,忍不住又向四下张望着。 “没有人的。”萧莫低笑道:“不必紧张至斯。” 张绮腼腆一笑,低着头向他靠近。离他五步处,她便停下脚步盈盈一福。 萧莫低头看着她,见她嘴唇嚅动,却没有发音,不由笑道:“你便没话跟我说?” 张绮扇动长长的睫毛,再次朝他一福,吞吞吐吐地说道:“萧郎,不知那画?” 萧莫低哑的声音如晨钟暮鼓,动人心魄,“阿绮便只想问那画?” 他的声音似有情似无情,那般动听,那么让人心酥…… 张绮抬起头来。 她的眼,对上了他的眼。 她愣愣地看向他。 迎上她纯净得有点木然,又满是不解询问的眼,萧莫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伸手在额头上一拍,嘟囔道:“俏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见到张绮还在傻呼呼,纯真无比地看着自己,他咳嗽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薄薄的,用绸包起来的物事放在张绮手中。 见她还是一脸不解,萧莫说道:“你那副绣画卖掉了,共得金八十两。我想你一个姑子拿着那么多的黄金,怎么收都不安生。便帮你在边郊置了十亩地和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里面的,便是那院子和田地的地契。” 对上眨巴着眼的张绮,他笑容如春风,说不出的温暖,“你不喜欢?” 她当然喜欢! 她以为,那画最好,也不值八十两金的。此次若不是萧莫出手,而是她自己和阿绿,能得到三分之一的金已是了不起。 更何况,她便是有了金,要置些什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是大不易。 现在萧莫一次性给自己解决了。 这个世代虽然混乱,可建康一直安稳。因为安稳,它的地价和房价也是居高不下,八十两金能得到十亩地和一个小庄子,也是萧莫使了力的。 她看着他,一时之间,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感激。 好一会,她盈盈一福,哑声说道:“萧郎之德,阿绮没齿难忘。” 萧莫轻声道:“以后你可以过得轻松些了。”瞟了一眼远方渐渐出现的人影,他转身便走。走了十几步后,他低沉温柔的声音飘然而来,“以后张锦再欺负你,且告诉我……” 萧莫飘然远去。 目送着他离去后,张绮急急朝回走去。走着走着,她已是小跑。 她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 她要马上回到房中,看一看里面的地契和房契! 冲回房中,阿绿还没有回来,张绮把房门一关,便把锦包打开。 里面果然是一张房契一张地契。两张契纸上,张绮的名字清清明明地写在那里。 张绮拿过一张契纸,对着阳光照了照,又照了照,不知不觉中,已是泪流满面。 她有家了! 她终于有家了! 她居然在建康这等风流之地,有个院子,还有十亩地。 以后,便是被抛弃,便是被赶出家族,她也不会被饿死! 她不再是一无所有的了! 伸手堵着嘴,无声地哭泣着的张绮,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刻,外面突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许是姑子们齐声欢叫的缘故,那声音特别尖亮。 张绮回过神来,她掏出早就准备的木盒,把契纸收好后,再找到早就挖好的坑洞埋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张绮一屁股坐在塌上,直觉得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缩在塌里,她傻傻欢笑了一阵。 这时,房门砰砰砰地敲得老响,阿绿兴奋的声音传来,“阿绮,大白天的你把门关这么紧做什么?快点打开它。”
【手打】 南朝春色 第22章 谁都不易 当时萧莫与张锦亲近,目睹者甚众,明明掩是掩不过的,找人抵罪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把张绮推出去,不过是让大夫人的怒火有个出口,哪能真挡得住悠悠之口? 可张萧氏偏偏这样说,偏偏这样做。 也许,她只是觉得张绮留着也没多大用,更大的可能是,她想借由这件事,把张绮的底细探出来。 不管如何,这样的事对张萧氏只是一张嘴,对张绮来说,却是生死攸关。 寻思了一会,张绮头更低了。 她额头点地,哽咽起来。 听到她的哭声,张萧氏的脸上现出一抹不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难道还想在她的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 张绮哽咽着,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哭个不停,而是伏在地上,声音沙哑,绝望地说道:“母亲的话,阿绮听命便是。” 说罢,她慢慢从地上爬起,以袖掩脸,饶是伤心绝望至极,依然规规矩矩地向张萧氏福了福,这才低着头,悲伤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外走去。 虽然来到张宅也有三四个月了,可现在的张绮,依然是骨小肉少,从背影看来,分明是一个瘦弱稚嫩的孩子。 她耸拉着头,因强忍悲声,双肩有点一耸一耸的,走了几步,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向下一栽,要不是扶着门,竟是差点摔倒在地。 张萧氏冷冷地看着她。 张绮前脚出门,后脚一个妇人便凑近张萧氏,低声说道:“这丫头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下贱之人,夫人要处置她,伸伸手指随时都可以……不如把她留下来,说不定以后会有用。亜璺砚卿” 张萧氏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道:“锦儿跟我说,这贱丫头勾引了阿莫,几个教习也喜欢她……现在看来,终究只是个乡下来的,阿锦怕是有所夸大。” 说到这里,她挥了挥手,“你去处理一下。” “是。” 那妇人走出时,张绮已经走了百步远。她依然低着头,单薄至极的身躯似乎风一吹就会倒。饶是妇人已是个双手沾过血的,看到她,也想到了自家的女儿。 她叹息一声,紧走几步来到张绮身后,唤道:“张氏阿绮?” 唤住她,妇人淡淡地说道:“夫人怜惜你,大夫人那里,你就不必去了。” 张绮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 对上妇人面无表情的脸,她感激涕零,竟是双膝一软,便要向她跪下。妇人骇了一跳,眉头一竖时,张绮却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扶着旁边的树干稳住了身形,只是形状甚为狼狈。 抽噎着,张绮一福不起,感动之极地说道:“阿绮谢夫人仁慈,谢嫂子相助之恩。” 这妇人虽然得势,终究只是张府一下人。在这尊卑分明的时代,若是让别人看到张绮向她下跪,妇人可就不好过了。 因此,张绮刚才的行为,着实让她骇了一跳。 不过回过神来,她的心头却涌出一股得意:看看,传承数百年的大士族张氏的姑子都要向我下跪了! 因着这份得意,她看着张绮的目光大是温和,“不要怕,事情过去了。”破天荒地安慰一个人后,妇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姓谢,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 说罢,她在张绮的感激欢喜中,昂着头欣欣然离去。 妇人一走,张绮便收回了目光,重新低下头向回走去。 ……不能这样下去了,我得有些力量了。 依稀中,她记得前一世的她不是这样处事的。她当时完全展露自己的容颜,努力地学习,抓住每一个机会向教习向她的父亲展示她的聪慧。 那样的她,让府中的叔伯们都意识到,是个有利用价值的,可以当棋子的。因此,同样的这两年中,她过得十分安逸和充实。如张萧氏这样的行为,根本不曾出现过。 这一次,她不想太出风头,早早就被家族看中,重点培养着,只等时机一到,便送给哪个权贵或者皇室。 可是,她也不能这般毫无价值的,谁逮着,都可以轻易地把她牺牲了,把她顺手扔了。 不能太耀眼也不能太无用,这中间的度,要怎么把握才好? 一边走着,张绮一边不停地寻思。 她一回来,阿绿便冲了过来,握着她的手,担忧地问道:“阿绮,阿绮,你没事吧?” 张绮摇了摇头。 在阿绿松了一口气,重新快活后,张绮坐在塌上,静静寻思起来。 在张绮的无精打采中,一天很快便过去了。 这一天,建康的人更兴奋了。 因为,天下第一的美男子,齐国广陵王高长恭会在下午时抵达建康! 张宅里,到处都是议论声。张绮安安静静地听教习讲完课,便继续躲在树林中,等着下一堂课到来。 离她不远处,便是一众嘻笑着,议论着的众姑子,在她的身后,是一条绕湖小路。 而张绮所在树林,绿色已越来越深,站在树后,人影难现。 就在张绮无聊得有点打瞌睡时,一个熟悉的名字传入她的耳中,“那高长恭在齐国也不是个受人待见的,如何动不得?” 什么?张绮一凛,挺直了腰背,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让身后大树完全挡住了身形。 另一个三十来岁的声音传来,“毕竟是一国王子,便是生母卑贱,身边几个忠仆还是有的。更何况,听说他自幼便常被欺凌,早练就了一身功夫。” “功夫?”先前一个哧笑道:“他那细皮嫩肉的,练的不会是娘儿的掌上舞吧?” 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话甚是滑稽,当下放声大笑起来。 才笑两声,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住了嘴,朝左右瞟了一眼,又说道:“不过他毕竟是齐地使者,不可妄动。大伙算好了,得在他回程时动手。”伸手拍了拍那三十来岁的郎君,他嘻嘻笑道:“你担心什么?周地的宇文护何等本事?那是连皇帝都想杀就杀的权臣。他的母亲给齐人掳去,不也是一关好多年,早就被齐人玩得烂了厌了。这高长恭嘛,地位可是远不及宇文护的母亲的。便是把他玩死,齐人也不会放半个屁。” 他得意地一拱手,“好了,我也得回去了。那帮混帐子只怕都聚在我这里,等着我制定行动呢。” 脚步声远去。 剩下的那三十来岁的郎君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也返步离开。 他们一走,张绮便迅速地走出了树林。而这时,教习已到,学堂要开课了。
【手打】《江山美人谋》第二十八章 此地不宜留 满殿一片静默,这都已经要求够多了,还要加什么?主要是,卫国还能拿出什么? “他。”陶定看着闵迟道,“使节传信告诉卫侯,我们宋国要宋怀瑾。” “额……”宋初一抬手抚上眉梢,信,是可以传,她也不怕被拆穿,毕竟是帮助卫国,又非要祸害他们,但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她自己就可以做主答应。可留在宋国也非是她所愿,这具身体是宋国人,而且看嫁衣的样子,亦非身份低微,万一被认出来,也是有些麻烦。 而且在列国之间,宋国最是重礼法,倘若发现她是女子,必不能容。绝不适她合久留。 宋剔成君很欣赏宋初一小小年纪便有此见识,“怎么,先生不说话,是不愿来宋国?” 他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认同了陶定的说法,只要卫侯能同意把宋初一让出来,宋国便同意修和。 宋初一从前一直呆在小小的阳城里,这一遭,却发现原来自己还很有前途! “实不相瞒,怀瑾虽为卫侯谋事,却未曾在卫国任官职,来去皆自由。只是有句话说出来,君上定会降罪于我。”宋初一拱手道。 宋剔成君听她并未在卫国任职,心中大悦,便道,“先生且说,寡人不怪罪便是。” 得了宋剔成君的保证,宋初一才小心措辞的问道,“君上可曾想过,如商鞅者,因何不愿在母国谋事?” 此话,似乎戳到了所有人的痛处,殿上没一个人说话,气氛却凝重起来。 宋剔成君倒是不曾在意,反正宋国又不是在他手里从春秋五霸败落至斯,他是篡位接掌宋国,除了享乐之外,也想表现他比前任国君贤明,遂道,“我宋国国力比不上齐、楚、韩、赵、秦、魏、燕,才高者志高,宋国自然容不下他。” “非也。”宋初一环视四周,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秦穆公以前便经历了四代乱政,到秦穆公又与魏国连年征战,靠以战养战才得以维生,到秦孝公时,已经剩下一片残破的山河,比之宋国能强多少?商鞅却义无反顾的扎根秦国,是因为秦有魄力改变,有胆量接受新法!” 宋初一一番言辞慷慨激昂,说罢,缓了缓语气,道,“能助宋国者,非得有商鞅变法之才,怀瑾无此才能,倘若留在宋国,恐怕将来无所作为,会令君上失望。” “秦不过蛮族耳,我宋国自春秋便举国皆知法!”有人不满的冷哼道。 宋初一笑了笑,也不做评价。说话之人定然是宋国的老氏族,商鞅变法损害了秦国老氏族多少利益,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哪里肯让商鞅之流来损害他们的利益。 “强国之法,一曰兵变,二曰变法,当世强国,哪个没有经过这两者?如今天下大势初定,兵变的时代已经过去,想要增强国力,变法是唯一可行之道。”其实宋初一根本没有想过要宋剔成君真的同意变法,宋国送宋襄公开始便一直弥漫着迂腐气息,老氏族的思想也极其顽固。 诚如方才那人话里的意思一样,宋国的庶民是被教化过的,不像秦国的庶民容易接受新法。 “君上,此人言非所问,只知卖弄才学,必不堪大用!”终于有人绷不住跳出来说话。 宋初一抄手①而立,闻言眉梢微不可查的一挑。 闵迟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心中陡然明白,她说出变法之言,根本不是真的要劝宋剔成君变法,而是激起老氏族的危机感。纵然她说没有变法之才,也不代表不会劝说宋剔成君变法。 老氏族怕她留下来便会继续怂恿变法,损害他们的利益,必然会阻止她留在宋国。
【手打】《江山美人谋》第二十九章 大梦数十年 闵迟怔住,看着她的车缓缓离开。 宋初一并未返回陶定府中,而是经宋臣引领住进了驿馆。 待仆婢一退去,季涣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先生,宋君可同意修和?” “同意,他有何理由不同意。”宋初一跪坐在几前,灌了一大碗水,才道,“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季涣怔了一下,问道,“先生能否揣测,需要多久?” “最多两日。”宋初一笃定的道,“让别**队滞留,宋国上上下下也都会不安心。” 季涣有些忧心,两天……两天能发生很多事情,将士们已经几日没有餐饭,如今又正值入冬,还下过一夜暴雨,这足以死很多人,而魏国倘若想攻卫,以卫国的防御,怕是两天能被攻下四五个城池。 宋初一看他那模样,叹了口气,“放心吧,我言两日,只是最坏打算,我今日在宋国群臣面前劝宋君变法,倘若不出所料,老氏族必然会在今晚之前说服宋君。” 宋初一说变法之事,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不留在宋国。 闵迟之所以质问宋初一,根本是低估了那些老氏族对变法的排斥,但宋初一清楚的知道当初秦国变法,秦国老氏族做出了多么激烈的反抗,变法之后其地位、权利、利益被夺去了多少。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宋国的老氏族绝对要把这种可能掐死在摇篮里。 他们最先做的,便会是阻止宋剔成君再次接触宋初一。 季涣决定相信她,便强压下心头的焦躁,耐心等待。 宋初一倒是很惬意自在,美食美酒的享受,就差拥美人入怀了。 季涣在一旁看着她一樽接一樽的饮酒,时不时的会劝上几句,但见她越喝,眼神居然越清明,心下暗暗惊奇,直到她毫无预兆的咕咚一声栽倒在几上,才大惊失色,连忙将她抗回寝房,令奴仆煮了醒酒汤给她灌下去。 她这一醉不打紧,季涣与允弱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如两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寝房外转来转去。 宋初一一觉睡到日落西山,才满头蓬乱两眼无神的打开房门,看见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季涣,不禁叹道,“我的个娘啊!难道我这大梦一觉数十年?” “怀瑾先生。”季涣咽了咽干涩的嗓子,道,“一个时辰以前,宋君派人来请闵先生和你去赴宴,可属下无论如何都叫不醒你,所以只有闵先生一人去了。” 宋初一挠了挠蓬乱的头发,掩嘴打了个呵欠,返回几前懒散的坐下道,“本就应该他去,他带着美人、珠宝,我两袖清风的去作甚?” 季涣眼睛一亮,正欲说话,却被宋初一锋利的眼神一瞪,又生生咽了回去。 剩下的事情之需要用财物来解决就好,宋初一早就看出宋剔成君有变法之意,如果今晚赴宴,定然会被私下召见,一旦如此,事情的变数就大了,影响修和也未可知。 过犹不及,需适可而止,她可不想死在宋国老氏族手里。所以还是要活动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一切才能安安稳稳的进行。 宋初一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道,“可有瞧瞧卫国送来的美人儿?都生的如何?” “属下只顾着忧心了,哪有功夫去看她们。”季涣道。 “嗯。”宋初一喝了口水,点头,“反正也是送出去,看多少眼都是旁人的。不过,宋君答应的快不快,恐怕还就得看这些美姬的姿容了。” 宋剔成君有收藏美人的癖好,而且已然成瘾,倘若这次的美姬姿容颇佳,又恰好是他宫里没有的类型,事情就成了。
【手打】《江山美人谋》第三十章 生死未可知 为谋者,三分真七分假,真心假意难辨;为纵横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真话假话不分。 宋初一也不敢保证自己当初对闵迟就是掏心掏肺了,但她问心无愧,哪怕后来各事其主,她也从未想过利用与他之间的感情谋事。 闵迟用一封信便离间了她与端阳侯之间那微不足道的信任,宋初一毫不诧异,只是那信中的内容,句句情真意切,连她险些都被骗了,更逞论旁人! 败了便败了,宋初一认。 上天给了重新活的机会,她自然要活的更加潇洒肆意,但既然又遇上闵迟,她也不可能当做事情没有发生过。 宋初一在寝房里一直坐在窗前直到下半夜才上榻。 酣睡无梦。次日一早,宋初一便与季涣、允弱策马离开睢阳,赶去与籍羽的军队会和。 此处与睢阳城太近,籍羽不能再往前来,只能向后退。中途歇了几回,奔驰一昼夜,才发现籍羽留下的标记。 他们距离上回被狼群袭击的林子不远,但是天色才朦胧,三人不敢入林,站在道上踟蹰了一会儿。宋初一望向季涣道,“先生,是否等天亮在入林?” 宋初一沉吟道,“狼群昼伏夜出,眼看已经要天亮,遇到狼群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你们卫军三万军队分散而行,都是如何联系?好歹是个千夫长,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除了留记号,还有一种声音,发声的东西是卫国宫内一名乐师所创,只有几支,属下没有。”季涣道。 宋初一点头,看了看天际,“眼看就要天亮了,先等一会儿吧,小心戒备四周。” 那群狼能够在雨夜猎食,也能在天亮之前猎食,不得不小心一些。 几人上了马,有时候动物的灵敏性比人要好,并且万一真的遇上狼群,也可以立刻奔走。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三人正准备入林,忽闻林中想起一声悠长清脆的鸟鸣。 季涣大喜,将食指蜷起放入口中打了个哨子。片刻之后,林子里奔出十骑,迎了过来。 “息护!”季涣一眼便认出了为首那人。 息护带着其余几人电光石是般便冲至跟前,利落的翻身下马,向宋初一抱拳道,“师帅命属下来迎接怀瑾先生!” “嗯。”宋初一抿着唇,几息之后道,“走吧。” 十余人将宋初一护在中间,往林子里走去。 朝阳升起,透过光秃秃的枝桠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偶尔有飘落的枯叶。 在林中绕了一盏茶的时间,便看见了扎营的大军。看人数,似乎三万人马已经会和了。 “怀瑾先生!”籍羽走了过来。 宋初一看着端详他的表情,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宋初一才道,“没找到他?” “昨日我请求三位将军搜索了那片林子,只找到一些碎布片,和四辆马车残骸。”籍羽道。 其实当时的场面之血腥,让征战沙场的籍羽都觉得惊心,四辆马车装在了崖壁上,摔的粉碎,靠近石壁的地方全部被鲜血浸染,挖下去一寸,泥土还都是血红的,地面上到处散落残肉渣和脏腑。 “宋君已经同意放行。”宋初一说完,转而道,“可有将碎布片取回来?” 籍羽听说宋君同意修和,心中轻松了许多,挥手令人将一兜被血浸染的碎布片送了来。 “你们去商量退兵吧,不用管我。”宋初一接过布兜,走到一块空地前,兀自蹲下,将里面的布倒出来,仔细辨认。
【手打】江山美人谋.第34章 用我三年换 宋初一畅通无阻的到了关押两名女姬的地方,仅仅是在东边营地的空地上用麻布围了一圈来遮风。周围有十余名兵卒守卫。 宋初一见无人阻拦,略顿了下脚步,思忖须臾,才进了围帐内。 昏迷的那名女姬躺在一堆干草上,还未曾醒过来。另外一名女姬,就着微弱的火把光线看清楚来人,立刻匍匐在地上,“恩公。” 宋初一略略盘算了一下,把自己的态度调整到既不过于殷切亦不显得过于冷淡,“不需多礼,你且起来。” “是。”女姬直起身。 宋初一寻了一处空的地方盘膝坐下,望着对面把自己藏在阴影里的女姬,从她纤瘦的四肢,能略估计出她的年龄最多不超过十七岁,但宋初一还是问了一句,“你是哪里人?” “奴是魏国人。”她说完,似是觉得听起来会有歧义,便又补充道,“我王是魏惠王。” “何以沦落至此?”宋初一继续道。 女姬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父被奸人所害,全族充作奴隶,我姐妹与母亲分做一处,母亲重病将逝,又见那看押之人似有坏心,怕我姐妹受辱,便拼死助我们逃出来。” 宋初一听罢,喟叹道,“令慈爱女之心令人感动,然而逃出来又如何,不过是从狼口跳入虎穴,这天下……并不宽容。” 女姬身子微微颤抖,显然宋初一的话勾起了让她恐惧的回忆,不说别的,便是方才,被一群兵卒围观的场面,也足以令她双股颤颤。 “你可知道,魏王对卫国做了什么?”宋初一以最简单易懂的语言道,“魏王胁迫卫侯出兵攻打宋国,卫国弱小不敢不从,卫国出兵后,魏王却一割地借道为名,占了卫国七座城池,眼下正是群情激奋,你们此恰闯入卫**营,实在是天时不予人啊!” 女姬浑身紧绷,忽然再次匍匐在地上,声音里带了哽咽,“求先生救奴姐妹,奴愿做牛做马,报答先生救命之恩。” 宋初一眉梢微不可查的向上扬起,过了片刻,才道,“我来,也是见你二人可怜,忽生恻隐。眼下卫国想留我,条件是三年之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得离开卫国,倘若我以你们二人为条件留下,卫国应当会放人。我虽有鸿鹄志,但以三年时光换两条人性命,却也是值得。我只问你二人,愿不愿意跟随我?” 女姬心中欢喜,抬起头来望着宋初一,仿佛是想确定她说的是不是事实。她见宋初一依旧是一副端坐淡然的模样,似不是作假,立刻行大礼,激动道,“先生大义,奴愿意跟随先生!阿姊必然也愿意跟随。” 如果宋初一不救她们,到最后难免会被卫军糟蹋。女姬并未看出宋初一其实是个女子,她们也是士族出身,对士人难免会有一种亲切感,更何况就算沦为别人榻上的玩物,也总比在这里被这样人胡乱糟蹋要来的好些。 “如此,便安心吧。”宋初一达到目的便起身,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丢给她,举足离开。 女姬双手托着外袍,躬身道,“谢主!” 偎在火堆旁的兵卒们看见宋初一衣袍整齐的进去,出来便没了外衣,不禁投来暧昧的目光。 宋初一心中早就决定留在卫国,三年,对于她现在的年纪来说并不算长,三年之后,她也不过只有十八岁,正是能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 这两个美姬,不过是顺带捞上一点便宜,卫国多半也不会在意这两个魏女的去留死活。 一夜北风呼啸。 次日天色刚刚熹微,籍羽便站在了宋初一的帐前,但他没有打扰,只是拄剑而立。 大风呼啸着撩起他散乱的头发,在风里显得有一丝狼狈,却不失气概。 直到天色大亮,宋初一才从帐子里钻出来,看见籍羽如石碑一般的伫立,微微怔了一下,打了个呵欠,伸手拢了拢单薄的衣襟,道,“籍师帅这么早?” 籍羽回过头来,打量她一眼,“先生已经决意要用三年换那两名魏女?” “是。”宋初一早知道他会得到消息,所以也并不惊讶,只是平静的问道,“不知卫国可舍得那两名女子?” “本就不是我卫国之物,先生要,便尽管拿去,不过那两名魏女身份不简单,或许是魏国密探,所以我等不会放弃监视,这一点,还望先生体谅。”籍羽道。 宋初一嗯了一声,“这是自然,倘若发现她们不妥之处,还望告之。” “好。”籍羽收起剑,朝宋初一抱拳拱手道。 密探?宋初一轻笑,她也不过是利用她们的容貌而已,倘若她们忠,她自然有忠的用法,倘若她们不忠,也有不同的对策。只是这两名魏女若真是密探,她可利用的程度就少了许多。 不过是白捡来的便宜,宋初一也就不挑剔了。 籍羽说话算话,很快便将两名魏女送了过来。 军队开始整装返回濮阳,等待了一夜的的士卒,没有听到要突袭魏军的消息,却忽然按照原计划返回濮阳,惊讶的同时,也没有几个人去询问将令。 因为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众人心中的愤怒仇恨渐渐平缓了一些,再加之急行军的困倦来袭,他们忽然对突袭失去了信心,毕竟魏国拥有几十万的雄师啊,三万人,是以卵击石。 整个军队的气氛与昨晚是天壤之别。断甲残兵,他们身上只有与宋军对战时留下的伤痕累累,只有急行军的满身疲惫,一路上拖拖拉拉,与难民无异。 战意,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 魏国这次的流氓手段,令卫国元气大伤,几乎有亡国之危。 对于卫侯,宋初一不抱有任何希望,无论是卫国还是卫侯,都没有争霸天下的资格,她留下,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以前宋初一的理想只在安身立命,因此在哪儿能混着,她便去哪儿混,但她眼下的心境却是认为,择主,一定要择雄主,哪怕到最后兔死狗烹,至少曾经肆意的挥洒过自己的才能,在清史上留下一笔。
【手打】《江山美人谋》第二十六章 衣长者之衣 “倘若出事我还有闲情骂人?”宋初一拢着袖子在廊上蹲坐下来。 季涣松了口气,才发觉自己背心都已经湿透了。此时他再也不敢存任何轻视之心,因为相形之下,他方才的作为实在愚蠢。 虽则,季涣并非故意怠慢宋初一,但他潜意识里便不曾瞧得起她,倘若坐在这里的人是张仪,想必今日的纰漏也不会出现。 “既然决定用我,就拿出万分的忠诚来!不是对我宋怀瑾忠诚!是对你们卫国三万将士,是对你们卫国!”宋初一仰头,目光平静且淡漠的盯着季涣,“倘若现在说不信我,还来得及。” 季涣无地自容,垂头抱拳道,“属下知错!此等事情绝不会有第二次!”在这件是上,最大的错要归诸于季涣身上,允弱不过是个小小兵卒,在千夫长面前没有多少说话资格,因此宋初一也并未责问于他。 见宋初一转身往寝房走,季涣忍不住问道,“怀瑾先生,陶大夫既然去面见宋君,此事是否已经有几分胜算?”宋初一顿住脚步,回过神来,微一挑眉,“胜算,有,不过在我这里,不在陶定。” 非是宋初一狂妄,而是事实如此。陶定一心忧国忧民,以其地位在宋剔成君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但陶定是儒家的坚实拥护者,并且曾极推崇孟子,孟子曾提出“民贵君轻”的说法,在这个君权至上的年代,但凡是个君主都不会真心喜欢。据宋初一所知,宋剔成君最信任的人是上卿宋偃,不过宋偃好敛财,且十分“务实”,就算给他画再大一张饼,许诺多少钱财宝物亦无用,除非带着东西去敲他的门。 宋初一两袖清风,恐怕敲了门便会被人抬扔到大街上。说服陶定,事情也就成功了一小半,剩下那大半,就看明日了。 身在宋国,有些话不能说出来,宋初一也就没有同季涣解释的意思,兀自进屋睡觉去了,临关门前,宋初一咧嘴一笑道,“季君,希望今晚不会有女姬爬到我的榻上,届时,我可就不能保证依旧稳妥了。”她虽然上面没有,下面却也没有。 “是!”季涣面色肃然。宋初一干巴巴的笑笑,转身关门,边爬上榻边嘀咕道,“难道这个笑话不好笑?还是说的太深奥了,那傻大个听不懂?” 宋初一果断相信后者。 一夜月光清冷,屋外季涣和允弱两人轮流守夜,屋内宋初一躺在偌大的榻上,从竖着睡到横着,从中间睡到床尾,又睡回床头,从横的又睡回竖的。 次日睁眼的时候,与昨晚睡的姿势竟没有多大差别,只是头发衣衫一片凌乱。因此宋初一从来都认为自己睡觉很端正,至今仍旧如此认为。 简单的洗漱,用过早膳之后,便有人过来伺候宋初一沐浴更衣。 所谓沐浴,并非真的是要泡澡,而是在浴桶中放入香料,除去身上异味,是表示对君主的尊敬。 宋初一遣散侍婢,自己冲了冲,穿上准备好的干净衣物才走出浴房。 因着昨晚睡时头发还未干,在榻上拱了一夜,今早又弄湿,两名侍婢整整汗流浃背的梳了小半个时辰才疏通。 “不用加冠。”宋初一认为年龄小,就不必刻意做成年人装扮,这给人看起来,反倒如稚童衣长者衣。 “这是主事吩咐的呢。”侍婢为难道。 宋初一并未答话,反而击节而歌,清淡的嗓音,在空旷的寝房中回荡,倒也不失韵味,“芄(wán)兰之支,童子佩觽(xī)。虽则佩觽,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芄兰之叶,童子佩韘(shè)。虽则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这是诗经·卫风里面的一首,叫做《芄兰》,其大意便讽刺一个童子尽管佩戴着成人的服饰,作出一副端庄严肃的样子,而行为却仍幼稚无知。 宋初一回头看着侍婢惨白的脸色,微微笑道,“为了表示对贵国国君的尊重,还是莫要做此戏耍于人的装扮,你说是吗?”“奴婢不知。”侍婢匍匐在地上。“我乃卫国使节,谨慎些也是应当,你不必惶恐。” 宋初一站起身来,对着镜子照了照。她对这身素色的宽袍倒是很满意,昨日着的玄衣虽然沉稳,却显得她腰肢纤细,倘若有人刻意留心,恐怕就能看出不妥来。而这一身衣袍,许是有人刻意想让她出丑,准备的宽大许多,倘若不戴冠,到能显出几分少年人的不羁,也恰好掩饰了她的体型。 “府内车辇已备好,使节是否可以出发?”门外有侍婢问道。 宋初一便就这么走了出去。由侍婢引领上了牛车,缓缓朝宋国宫殿驶去。时下的马车有两种,一种是牛车,一种是马车,然而事实上,无论是牛车还是马车,都是极为奢侈的东西,但战火纷飞,马匹大都用做征战用,贵族普遍还是用牛车。 约莫只行了一刻,车便停了下来。 宋初一抬头看去,长长的阶梯,两侧卫军林立,往上看只能见到一个宫殿的屋脊,隐约能瞧见神兽花纹。四处全部都用石砖铺就,简单的灰色正衬出一种儒雅和大气。 “卫国使节到!”宋初一的脚刚刚落地,楼梯的最上面便有个尖细的声音高喊。 季涣和允弱是无法跟着上殿的,只等在下面等候。 宋初一走上去时,才听见站在宫门口的寺人接着高喊,“卫国使节到!”这种情形,她并非第一次经历,且经历过一回生死以后,心境比以往更为淡然。 宋初一在门口脱了鞋袜,走入殿中。殿内的地板上铺了厚厚的羊毛毡,四周有火炉,光着脚也不冷。拜见诸侯天子,或者登堂入室,要脱鞋袜以表示尊重,穿着鞋子进去是极无礼的行为。“卫国使节奉卫王之命拜见宋君。”宋初一作了长揖。顶坐上的人忽然冷笑了一声,“怎么,卫侯觉得不安心,还先后派了两位使臣过来?”
【手打】《江山美人谋》第二十四章 攒着一把泪 陶定,“陶”字起初并非是他的姓,而是表示一种职业,意思为,叫定的陶匠。但这并不能说明他绝对就是个陶匠。陶定是出身陶匠之家,祖辈都精通陶艺,因此便以陶为姓。 匠者,在这种生产力很底下的社会中,地位是比较高的,手艺高超的匠者,更是会被各国争相聘请,尤其是能做兵刃的铁匠。 宋初一对陶定的为人所知寥寥,只听说他崇尚儒学,再加之匠者大多都是朴实之人,所以可以大概猜测出他的大致性格。 其实宋初一可以充当卫国使节去拜见宋剔成君,但好色又暴躁如宋剔成君,他的夜晚,宋初一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叨扰。 陶定是宋国上大夫,只需沿途问几个人,便轻易的找到了他的府邸。 宋初一上前去敲了敲门。少顷,便有一名老叟开了门,从门内探出头来,略打量了宋初一几人,问道,“不知三位暮色前来,有何贵干?” “老人家,打扰了。此处可是上大夫陶定的府邸?”宋初一还是确认了一下。 “正是。”老叟答道。 宋初一拱手道,“在下乃是卫国使节,奉卫侯之命出使贵国,有要事前来拜访陶大夫,劳请老丈代为通传。” 老叟一听如此,立刻道,“你且侯一侯。” 说罢,将门又关上。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老叟再次将门打开,“使节请入。” 宋初一进了门,便见一名布衣中年男人在阶下等候。他见三人进来,两名壮汉跟在身后显然是护卫,便未曾多留意,只满脸不可置信看着宋初一的道,“你就是是卫国使节?” 中年人身材干瘦矮小,并没有比宋初一高多少,五官倒是端正,只是两颊微微凹陷,颧骨凸出,面相上便显得颇为清高傲气,一如他的语气一般。 “正是。”宋初一微微笑答道。 中年人嗤笑道,“卫国无人了吗?竟遣了一个乳臭未干的童子过来!” 宋初一走下门阶,笑盈盈的看着他道,“素知宋国人杰地灵,曾出孔子、墨子、庄子、惠子,天下大学半数皆出于宋,又听闻陶大夫又乃是一代大儒,怀瑾万分仰慕。” 中年人面色虽然不变,目光却显露出几分骄傲之色。 “不过,今日见到足下,怀瑾忽然明白……”宋初一眉梢微微一挑,声音缓而冷,“宋国为何会出了这么多圣人,还是从春秋五霸沦落至斯。” 这是极重的话了,简直是因为中年人的怠慢,而对他的人品德行能力,以及宋国所有人的人品德能力行产生了质疑。 中年人闻言脸色骤变,几欲发作,但宋初一把陶定也拉了进来,倘若他发作,宋初一保不准又会对陶定的德行质疑,他身为弟子,可不敢随意辱没老师的名声,遂只好忍了又忍,向宋初一深深作揖,“吴迟以貌取人,怠慢了使节,实在是修养不足,还请见谅。” 宋初一态度陡然一变,笑容满面的伸手扶起他道,“先生严重了,怀瑾知先生如此说法,乃见我年纪轻,难免不信任,故而考验。怀瑾也是宋国人,又如何会随便贬辱母国?先生快快请起。” 中年人老脸一红,干咳一声,却还是默认了宋初一的说法。她给的这个台阶,实在太不容拒绝了。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宋初一客气的问道。 吴迟的比方才态度好了许多,“在下吴迟,字子须。” 迟和须都是“待”之意。 宋初一施礼道,“在下宋怀瑾,见过子须先生。还望先生莫怪怀瑾方才出言无状。” 吴迟以貌取人,轻视他人在先,宋初一不仅给了个台阶下,还如此谦恭有礼,他也是崇尚儒家仁义礼的人,心中自然羞愧难当,因此对待宋初一又亲切了几分。 跟在宋初一身后的季涣和允弱见如此情景,对她又重新拾回了一点信心。 吴迟引宋初一等人到了厅内,道,“使节稍候,老师片刻将至。” 宋初一拱手道,“有劳子须先生。” “不敢当。”吴迟再次看了宋初一一眼,他心中此刻也重新估量了宋初一,从一开始进门,他的表现便十分沉稳,丝毫没有少年人轻浮急躁。反过来想想,卫侯虽然一直龟缩着,却并不算昏庸,三万军队困于宋,他不会不谨慎。 吴迟退了出去。宋初一便寻了一席,跪坐休息。她骑了整天的马,浑身都要颠散架了。 季涣抱剑立于宋初一身后,垂眸见她拢着袖子正身跪坐,闭眼休息,如其他士人没有两样,全然看不出是个女姬。回想起来,自从入陶定的大门之后,她整个人的气度便全然不同的了,便如一把沉稳却隐藏锋利的剑,令他感觉颇有一种势如破竹的气魄。 其实在前世,宋初一的态度会更随意一些,无论谈正事还是私下里,大都是同一副模样。然而如今她的年龄使她显得太稚嫩,倘若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更加不能令人信服,恐怕那吴迟直接便会命人把她给丢出去了。 一声轻咳,鬓发花白的陶定走了进来,他身着一领浅灰色的麻布衣,满头花白的头发松松挽起,尚且魁梧健硕,看上去倒像是武将更甚于文臣。许是因为在自己府中又是晚间,陶定并未高冠华服,这样反而使他略有些严肃的面容显得柔和了一些。 宋初一听见声音,立刻起身相迎。 “上大夫。”宋初一躬身作揖。 尽管早听吴迟说过宋初一年轻,见到她时却还是略有些吃惊,但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常态,微微抬手道,“使节不需多礼。” 宋初一抬头,看见陶定在主座上跪坐下来,吴迟跪坐在他身后。陶定身材挺拔,虽则吴迟更年轻些,但两相比较之下,倒是衬得吴迟形容猥琐起来。 “使节请坐。”陶定道。 宋初一道了声谢,便跽坐下来。 有侍婢进来奉茶,陶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道,“不知使节前来所为何事?” 明知故问! 宋初一道,“在下为此次宋卫之战而来。” “那就不必多言了,你回去转告卫侯,此事我宋国绝不罢休。”陶定淡淡道。 宋初一也不着急,微微一笑,“抛去使节的身份不说,在下也是宋国人。请恕我直言,宋国就算不罢休又能怎样?难道想从魏国借道开战不成?我想魏国肯定愿意借道,但此一战必耗宋国元气,想必魏王会十分乐见其成,不过到时候宋国恐怕危矣!” 卫国国土全部都被围拢在魏国之内,乃国中之国。想攻打它,无论从哪个方向,也必须要经过魏国土地。 宋初一说完,坦然的喝了一口茶。 张仪说要哭诉,当然得哭诉,但不是对着陶定哭,宋初一得攒着这把眼泪去宋剔成君面前嚎。
【说明】本文中列国概况 本文的历史时间处于公元前354年—公元前311年。战国中期。此时商鞅变法已经实施许多年,庞涓孙膑相继去世。春秋战国是一段很乱的历史,相信大部分人对春秋战国的许多故事都耳熟能详,但是总是搞不清楚究竟发生在什么时期,在那个时期又是怎样的状况。这个时代,礼乐崩坏,各国政客奇招、绝招、妙招、险招、阴招层出不穷。智士运筹帷幄,将士金戈铁马。各国天才涌现,辩士、策士、纵横家……要么一言兴国,要么利口覆国,翻云覆雨,犀利不可思议。这个时代,在利益的驱动下,人性的阴暗面暴露无遗。本文基本尊重历史,但毕竟是YY的小说,会对历史有一定程度的篡改。所以放在了言情的分类里,但是相信能够帮助大家了解这段历史的大概轮廓。战国七雄:秦:约占有今陕西关中和甘肃东南部 魏:约占有今山西南部,河南北部,中部和东部 赵:约占有今山西北部,中部和河北中部,西南,内蒙古自治区的一部分 韩:约占有今河南中部,西部,和山西东南部 齐:约占有今山东北部,河北南部,西部,和山西东南部 楚:约占有今湖北全省,河南,安徽,湖南,江苏,浙江的一部分 燕:约占有今河北北部,辽宁,吉林的一部分小国有东周,宋,卫,中山,鲁,滕,邹等。另外还有不少少数民族分布在四周,北与西北有林胡,楼烦,东胡,仪渠,南有巴,蜀,越。(在这段时期以前,大的诸侯国致力于吞并小国,所以在这个时期的小国,相对于春秋时期要少一些。)关于各国之间的关系,袖纸在与朋友讨论时候,她说不太能分得清哪国和哪国友好,哪国和哪国是敌对,关于这点,袖纸想说,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战国时期更是如此,早上还是盟友,下午就兵临城下,一切只为利字,并不奇怪。所以不必要刻意去记敌我关系。袖纸也会努力把握权谋和感情所占的比例,所以对于这方面有意见的朋友可以留言和袖纸说,这本书是袖纸一直以来的心愿,所以想尽全力写到自己不会有遗憾。并且,这不是一本严肃的历史权谋文,可能对立面一些人的性格设定,会比较有爱些,来缓解沉闷严肃的权谋气氛。
【手打】《江山美人谋》第二十章 惊天之解挂 其实这章应该叫做“鬼谷子之弟子,孙膑与庞涓隐秘情史一二三” ———————————— 宋初一拨开前面的兵卒走到前面去。 在火把的光线下,宋初一能看见地上一层厚厚的枯叶凌乱不堪,被雨水和鲜血浸染,脉络间全都是红色,刺鼻的腥味从树叶下散发出来。显然不久以前在此地有过一场殊死搏斗。 “血都渗到树叶下了。”籍羽半跪在地上,用青铜剑拨开树叶,下面果然都是血水,更甚至能看见残肉。 宋初一握着伞柄的手微微一紧,抬眼往四周望过去。附近的大部分树干的树皮都有崭新的摩擦痕迹。回想起方才被狼群追赶的情况,宋初一可以肯定,俳优车队里还有别的车辆和他们经历的同样的遭遇,这里既然没有马车残骸,那么在此地被狼群分食的人多半是护卫。 她的目光落在一片没有树叶覆盖的泥地,上面有杂乱的车辙,弯腰用手指测了测深度。 并不深。 车队中除了她和张仪所乘马车,便就只有优乔和另外一位主事的马车上面人数不多,其余俳优马车上都坐了至少五六人,物资车辆更不用提,能留下这样痕迹的…… 宋初一深吸了一口气,满鼻腔都是血腥味。 籍羽转头看了宋初一一眼,方才她坐在车厢里,他就只能看见一张被头发半掩着还隐在黑暗里略显苍白的脸。 当她站出来的时候,籍羽有些惊讶,她的身高居然还未至他胸口!而且看整体的样貌,分明是少年人的样子。 但是处于这种环境之下,籍羽在她身上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绪,便是平静。这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探究的欲望。 “在下有一事相求。”宋初一忽然丢了手中的伞,向籍羽一揖。 “先生有事不妨直说。”籍羽伸手扶起她,并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他现在的处境已经近乎亡地,除了出去迎战,求个痛快,或者做战俘,已经没有更好的出路,现在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又如何能不牢牢抓住。 “在下有个朋友尚在俳优车队中,遭狼群袭击后便与在下失了联系,求籍帅师帮忙在方圆五六里寻找一番,不胜感激。”宋初一一揖到底,语气也分外恳切。 籍羽微不可查的一皱眉,旋即道,“既然是先生的朋友,籍某一定不负重托。” 在军队中,生死实在是平常事,宋初一又何尝不知道,令受困的两千余人去寻一人,是强人所难,但她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狼群也许就在四周,她总不能一个人去寻人。 “多谢籍帅师。”宋初一再施礼。 籍羽虚扶起她,“先生不必如此多礼,某等还要仰仗先生相救。” 正因如此,宋初一才会提出要求,她道了一句“必当全力以赴”便退了回原处,使整个队伍还保持原来的布局。 张仪诧异的看了宋初一一眼,经过这些日来的接触,宋初一给他的印象是极其散漫的,方才她走上前去时那个背影,镇定从容,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怀瑾,你老实与我说,你究竟几岁?”张仪觉得自己与宋初一很聊得来,颇有种相见恨晚之感,但从外貌来看,他们至少也相隔七八岁。 宋初一神神秘秘的凑近他,张仪大感兴趣,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宋初一压低声音道,“七十。” “无稽。”张仪颇有种上当受骗之感。 “我们道家从来淡薄无争,修身养性,而且大都通医理,驻颜有术,怎的就无稽了?”宋初一形容一派平淡,也看不出她言辞中是真是假。 张仪也懒得去分辨,“怀瑾出门在外,还是莫报出处吧,实在有辱师门。” “大善。”宋初一咧嘴冲他一笑,道,“日后我便报自己乃鬼谷子门下吧。”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张仪不接她的话,面上带着淡淡笑意看着她道,“我似乎从未说过自己是鬼谷子门下,怀瑾如何得知?” “唔。”宋初一顿了一下脚,抬手抚上自己的眉梢,“原来我说漏嘴了。” 不过宋初一脸皮惯常很厚,这种程度于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除此之外,乱扯的功力也是无人能匹,“你当真要听真相?” “自然。”张仪已经憋很久了,但因他有个不爱记人的毛病,生怕是忘记了故人,惹人不快,但仔细想了许多天,他觉得自己似乎的确未曾见过宋初一,因为倘若认识,像她这样混世又散漫到极点的人,他不可能没有任何印象。 四周的气氛分外压抑,因为身在宋国境内,又是被人围堵,并不能高喊,所以籍羽把命令下达之后,外围之人,都开始用目光搜寻起来。 而内侧的人看不见外面,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宋初一和张仪的谈话上。他们处于这种境地,姿态语言都十分轻松,令人心生佩服。另外,听有识之士说话也很有幸的事情,旁边的兵卒一扫心头的阴霾,准备静心聆听。 宋初一咳了一声,道,“说来惭愧,我方入师门时,便听说了鬼谷子先生大名,实在仰慕的紧。因此我便对令师门尤为关注,尤其是孙膑、庞涓。咳,你两位师兄一生纠纠缠缠,你死我活。我当初刚学了卜卦,因此便给他们卜了一卦。乃是大象卦,挂曰:忧愁常锁两眉头,千头万绪挂心间,从今以后防开阵,任意行而不相干。我当年私以为,意思是只要他们放下心中对彼此的隐秘感情,不再执着于爱而不得,便能相安无事。” 张仪长大嘴巴,脸色分外精彩,惊的半晌才反应过来,“此卦不是如此解的吧?” “不过是当年趣谈,你姑且一听。”话虽这么说,但宋初一当初对人性、天下大势只有朦朦胧胧的了解,并不理解庞涓为何总是针对孙膑,恨他却既不杀他也不放他,于是,她那时候真是觉得孙膑和庞涓之间,有不可谓外人道的感情辛秘。 宋初一接着道,“我因此也特别关注令师门,后来听师父说,鬼谷子先生又收了你和苏秦……于是我又卜了一卦……” 张仪见偶尔有兵卒颇为兴味的看向他,立刻满脸惊慌的打断宋初一,“我懂了,我懂了,但我和苏秦绝没有隐秘感情。我两位师兄也没有。你这卦解的也太……也太惊天地泣鬼神了。” “过奖过奖,在下当年才五岁,师父也曾如此夸赞在下。”宋初一笑眯眯的道。 张仪无言以对,举目望着伞边缘摇摇欲滴的雨水,感觉宋初一又有要说话的迹象,连忙道,“怀瑾的意思在下都可意会,实在不必多言。” 他此时深深觉得,同宋初一说话实在太危险,待聊到尽兴,恐怕他师门人人都带上“隐秘感情”,以后也无颜在列国混了!
【手打】《江山美人谋》第十八章 鬼谷子门下 马车几次颠簸,张仪的身子被甩出车外大半,眼看已经没有可能抓住宋初一的脚了。 “看看能不能松开我的裤子,抓住车板!”宋初一道。 张仪知道她的用意,便一手抓住她的裤子,一手拽住车板。因着大半个身子都在车外,根本借不上力气,倘若宋初一反悔不救他,绝对是掉下车被狼群啃食的结果。 张仪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决定赌一次,松开她,双手抓住车板和门栏,马车一颠,他整个身子又向下滑了几寸。 没有了拖拽,宋初一堪堪能稳住身子,也顾不得去提裤子,飞快的爬向车门。一扫眼便能看见跟在车后三四双幽绿的眼,越来越快速的靠近。 宋初一暗暗心惊,因为狼大多数都是群出捕食,一般情况下有三匹,它们轮流追赶猎物,把猎物拖垮之后,再蜂拥而上。此时单单追赶他们的便有三四匹,可见这是一个规模不小的狼群! 而且,狼也是一种谨慎的动物,不会看见猎物就立刻冲上来,它们会跟踪观察,找出破绽,抓住最佳时机进行攻击。难道这些狼已经跟踪车队有些时日了?并且没有被护卫发觉! 太可怕了! 念头一闪而过,宋初一连忙伸手抓住张仪,用脚蹬着门栏,用力的把他往上拽。 “快爬,狼就在后面!”宋初一眼见着那绿油油的眼马上就要靠近张仪的腿边,不禁大喊,用出吃奶的力气把他往上拖。 亏得张仪生的比较文弱,不算特别重,在两人的配合下,张仪终于爬上了马车。 宋初一飞快的伸手将车门关上。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只闻“砰!”的一声,有什么重重的撞到了车门上,宋初一被往后弹了几尺,门又大开,外面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 马车还是在一路颠簸的跑,宋初一和张仪两人爬到门边,飞快的将门关起来,在车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我攒了这么些天的力气,全给这一下子耗光了!”宋初一顺手把门闩扣上,爬到里面,脱力的靠在车壁上。 宋初一自从活过来之后,虽然吃了麻黄,退了高烧,但她一直没能好好的休息进食,因此身体极弱,这半个月来,她在车队里吃吃睡睡,好不容易才养回来一些。 “怀瑾救我一命,他日必当倾力相报!”张仪死里逃生,心里微微一松,便直身拱手给宋初一行了一礼。 宋初一挥挥手,爬起来顺着窗口看出去,“我们的命还险着呢,能不能活还尚未可知,但倘若有命活下去,你莫忘今日之言便好。” “定不相忘!”张仪道。 宋初一叹道,“我二人能不能活,得看上天的意思了。” 张仪也知道眼前的处境,这辆马车是专门载俳优、美人所用,因怕他们控制车夫企图逃跑,所以并不像是普通马车那样把门开在前面,它是后面开门。 这种情形,他俩无法控制马匹,就只能等马车自己停下来了。 宋初一从窗子缩回头,麻利的扯了一床被褥丢给张仪,“把这个裹在身上,快!” 张仪接过被褥,趴到窗口探出头往外看了看,不禁惊呼一声,“狼越来越多了!” “我知道,快把被子裹上!到这边来。”宋初一说着已经将自己裹在被褥里面,挨着最里面的车壁。 张仪虽不知为何要这样做,却也依样把自己裹起。他几乎是刚刚挪到里面,便听马匹惨烈的嘶鸣一声,外面传来轰隆一声,马车猛的朝前栽去。 车内两人重重的撞在了车壁上,不过因为有厚厚的棉被做了缓冲,都没有受伤,只是五脏六腑像被震碎了一般,浑身钝痛,忍不住呛咳起来。 咳了几下,两人都立刻噤声,因为紧贴着车壁,能清楚的听见那种类似狗分食的呜咽声音,浓烈的血腥气息呛鼻。 宋初一的心提了起来,狼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方才它们追赶马车的时候看见车里有活人,必不会放过他们。 猛虎怕狼群,在它们群攻之下,便是连百兽之王也难幸免于难,更何况是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 怎么办!宋初一裹在被子里的手心不知何时布满了汗水,直直盯着侧壁上的小窗口。虽然明知道那个窗口的大小一般体型的狼进不来,但还是忍不住担忧。
【手打】《江山美人谋》第十七章 冷雨夜遭袭 自从入车队以来,优乔一次也不曾出现过,只命人过来请赵倚楼。头两次还纵容着他,他不愿过去也不加逼迫,第三次却是直接派护卫把他抓了去。 不过宋初一并不担心,既然优乔需要利用赵倚楼的容貌,便不会用太强硬的手段引起他的反抗,她猜想,多半在是训导赵倚楼的举止礼仪。 这些天赵倚楼身上的变化也证实了宋初一的猜测,至少他不再会露出那种接近野兽一般动不动就全身防备的姿态。 宋初一但凡逮到时机,便让赵倚楼事无巨细的汇报优乔都如何教导他。得知优乔只是在教导他礼仪、风度,以及简单的识字,宋初一很满意,也就让赵倚楼跟着认真学习。 在车队里整整半月,宋初一除了食物差一些,待遇比其他奴隶要好很多,至少不用徒步而行。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宋初一发现车队是从卫国和宋国穿过。 卫、宋两国的国土不大,眼看在宋国境内已经有些时日了,张仪面上虽然平静无波,一些小动作却显示他内心的焦躁。 宋初一看在眼里,很清楚他为什么如此不安。 张仪在楚国受辱一心逃回家乡,未曾想,家乡近在眼前,他竟然阴差阳错又以男宠的身份被绑了回来,车队一旦入楚境,他可能很快便会被送到某些权贵的府中,到时候即便逃跑成功,也背上一个“脔宠”的名声,想他堂堂鬼谷子的得意门生,这种耻辱直接可以以死谢师门了! 接近楚境,气温比在齐赵之地时要高一些,刚刚过午,便遇上了一场大雨,道路泥泞不堪,根本适合赶路,但是道两旁不是林子便是旷野,没有合适落脚之处。 不过宋初一和张仪倒是丝毫不担忧,尤其是张仪,从车窗里瞧着磅礴大雨乐呵呵的拉着宋初一道,“看来天也怜我!” 宋初一裹着被子睡的正酣,听他如此说,便懒洋洋的含糊了一句,“天要真是怜你,你早回家里见到妻儿了。” “时运有变!”张仪不悦的哼了一声,继续观雨,越瞧越觉得这雨下的合心,转头看见宋初一还在睡,忍不住扯了她被子,“起来起来,半个月来你不是吃就是睡,究竟有没有动过脑子想正事!” 宋初一被她摇的头晕,半眯着眼睛,敷衍道,“想了想了,我正与周公商议大计,你且侯一侯,周公很忙,莫误我时辰。” 张仪绝望的一松手把她丢下。 咕咚! 宋初一比直的摔到车板上,陡然间彻底的醒过来。 车板上虽然铺了草席,但依旧坚硬,宋初一揉着脑袋上包,瞪着张仪,怒道,“我说,这不是你的脑袋你不心疼是不是,你靠你舌头吃饭,就舍不得咬舌自尽,老子还靠脑袋呢!不比你那舌头轻贱!” 纵横之事,除了心中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还要靠口舌之利。张仪很多时候要靠言辞去办事,社都自然金贵的很。 “我瞧着它不大爱动弹,实在是担忧久而久之便朽了,心里着急,所以就帮它动一动。”张仪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道,“你看,现在多活泛。” 宋初一挥手拂开,“活泛你个腚!” 张仪瞠目,嘴巴长的能塞下一只鸭蛋,颤手指了她“你”了半晌没说出半句话来。 时下最狠的骂人言辞无非是就“汝母婢也”,再者就是“竖子”“汝非人也”……哪有宋初一这么风格犀利又狠的! 宋初一摸着良心说,她已经很克制了。她也有分寸,经过一段时间与张仪的接触,知道以他的为人,这句话他完全可以接受,才会毫无顾忌的骂出来,因此也懒得理他,拥着被子倒头继续睡。 路上泥泞难行,所以车队便停在了原地,派出了四五个侍卫到方圆五里查看。正好便宜了宋初一,睡了一个没有颠簸的好觉。 天完全黑透的时候,有护卫终于寻到了一个避雨的地方,但是在林子里到处枯草杂枝,连一条小路都没有。 这场雨下的极大,道路恐怕一两日干不了,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往前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落脚之处,所以车队主事命一半人都去开路。 赵倚楼一大早便被叫去了主事车里学习认字,因此宋初一和张仪所乘马车周围,人手几乎都撤去了,只余一人在侧。 张仪终逮到机会,立刻抓住宋初一摇晃道,“怀瑾,怀瑾,这里约莫已经快要到楚国了,再往前二三十里就能到达楚国一个小城池,不能再等了。” 宋初一懒散的坐起身,沉吟须臾,小声道,“你且静心,我观车队这些天来每至一城必入,以储备物资,这几日给的食物分量明显少了,想必再过一两日就可以接近城池,我自有法子逃走。” 张仪眼睛一亮,急促的道,“果真?可需我配合?” 宋初一点头,正欲继续说话,只闻“砰”的一声,马车却猛的顿住,车轮陷进了一个坑里。 宋初一和张仪被重重的摔在车壁上。 两人还未来得急爬起来,马匹受惊嘶鸣起来,卡在坑里的车轮猛的被拽了出去,马开始四处逃窜。 宋初一连忙抓住窗栏,张仪慌乱之下一把抓住宋初一腿,但被车子一晃,不曾抓稳,只揪住了深衣内的裤角。 马车不停的颠簸,不知道要往那里跑,宋初一的裤子已经被拽到了屁股下面,幸亏上面还有一层深衣。 张仪的半个身子已经滑到了车厢外面,宋初一咆哮道,“你她娘的把我裤子都拽掉了!使劲抓住腿啊!光抓裤子有什么用!” 她说着,一边把脚绷直,让张仪能够更顺利的抓住,一边往窗外看。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树木生长的很稀疏,马车一直没有撞到树干,但很容易就压到了石头,几度有翻车的危险。虽然在车上也很不安全,但张仪若是掉下去砸到尖锐些的石头上,至少也得重伤,到时候想逃跑可就难于登天了! 但是这种情况,宋初一力气又弱,便是有十个脑袋也没有任何办法,但是她的脚离张仪还不算远,只要加把劲一伸手便能抓到。 呜—— 正此时,一种熟悉的叫声响在耳边。 “是狼!”宋初一惊道,她分毫不敢动,死死压住裤子。裤子被拽掉不要紧,张仪若是摔下去,可能就要喂狼了!
【手打】《江山美人谋》第十四章 被绑者何人 道路并不算宽敞,因着赵倚楼横在路中央,车队不得不在靠近他们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 宋初一哭的卖力,看见有人过来,立刻扑在赵倚楼身上,顺便把他的头发全部拨开。以赵倚楼这个姿色,倘若真的是俳优车队,不收留他简直就是眼了瞎。 车队中有个人骑马缓缓踱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初一和赵倚楼,粗犷的声音道,“喂,如何横在路中?” 宋初一早已想好了说辞,立刻急促的道,“我主不知如何晕了过去,请壮士相救!” 骑在马上那人淡淡看了一眼,见只是两个瘦弱的孩子,便放松了警惕,目光在赵倚楼的面上流连片刻,才道,“你且候着,我去帮你问问。” 他调转马头,喃喃的道了一句,“居然又有人晕倒在路上!” 宋初一心中诧异,敢情早就有人用过这一招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 那人回去片刻,便领了一名三十岁上下中年妇人过来。那妇人着暗褐色曲裾,行步端庄合度,显见是经过严格礼仪训练的。 她走到宋初一面前,还未张口,目光便被赵倚楼吸引,立刻蹲了下来,伸手端住他的下颚仔细打量片刻,又伸手摸了摸四肢,眼中满是喜色。但只是一瞬,她便掩饰了表情,问宋初一道,“你家主人是何身份?” 宋初一心里斟酌了一下,垂眼弱弱的道,“主家中败落,我们逃难至此。” 一般的奴隶都没有什么见识,有些因为长久的不说话,连语言能力都退化,像宋初一能表现出来的程度,已经是比较高级的奴隶了。 “我们这一趟是去楚国,你愿意随我走吗?”妇人问道。 宋初一忙不失迭的点头,全然一副溺水中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妇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丝毫未曾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宋初一衣衫褴褛,旁人可能分辨不出性别,但妇人阅人无数,却一眼便瞧出了她是个女娃。 “将他们也放进那辆马车里。”妇人起身,目光又从赵倚楼面上扫过。 “喏!”那壮汉伸手便将赵倚楼扛了起来,往车队里走去。 宋初一疾步跟了上去,与妇人擦肩的时候,眼角余光从她身上掠过,心知道这妇人早就看破赵倚楼是在装晕,但是她还是收留他们,显见是十分看重赵倚楼,想必是有什么用处吧。 宋初一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大梁哪个权贵好男色么? 她想着,已经随那汉子走到了一辆马车前。他把赵倚楼放进去,转头对宋初一道,“你也进去吧。” 宋初一应了一声,飞快的爬上马车。 这是那种能载十余人的大车,里面很干净,车板上铺了草席,在一面车壁的旁边躺着一个年轻人,身上盖着薄薄的褥子,面容苍白,但生的很是好看,五官倒也算不得多么出色,但很干净,所谓眉清目秀,大约说的就是他这种。即便这样闭着眼睛,也能看出他气质儒雅,定是一个读书人。 “看够了没有!”那人霍的睁开眼睛,直直瞪向宋初一。 宋初一打量他一眼,旋即伸腿踹了赵倚楼一脚,“行了,不用装了。” 赵倚楼揉了揉腰,也顾不上与宋初一置气,便伸手摸着身下铺着的草席,赞叹道,“这草席织的真好。” 躺在被褥中的青年看了赵倚楼一眼,蹙起眉头,冷冷道,“堂堂丈夫,竟甘愿做那辗转在人身下的玩物吗!” 这话说的极重了,男宠与奴隶一样,都是没有丝毫地位的,赵倚楼怒视着他,似乎想要反驳,但紧紧抿着唇,最终并没有理他。 宋初一从角落里扯出一条被褥,与赵倚楼一起裹上。 “不知羞耻为何物!”青年却不依不饶,说的还是赵倚楼。 赵倚楼这回真的怒了,连软软的棉被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他正要冲过去之前,宋初一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却被他的力量带的猛然扑向前去,重重的压在了青年身上,痛的青年闷哼一声。 宋初一察觉到手下异样,伸手将被褥扯开来,哑然一笑。 被褥中,青年身上被五花大绑,几乎看不见衣服的颜色,全都是草绳。 “被人绑着去做男宠和自愿去,有什么区别吗?你倘若真有羞耻,早就咬舌自尽了,又无人堵着你的嘴。”宋初一幸灾乐祸的笑道。 那青年似乎没想到一个奴隶竟然敢如此嚣张,不禁盯着她看了半晌,“你们究竟谁主谁仆?” 青年在车队里待了很久,因此也稍微有些了解,这支车队中载的并非美姬、俳优,而是美男子,全部都是用来献给权贵的。 “你们是进来骗吃骗喝的吧!”青年道。 宋初一压低声音,伏在他耳边道,“想诈我们就动动脑子,不要用这么拙劣的手法。” 青年愕然,须臾,忽然一笑道,“妙哉!” “在下张仪,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青年问宋初一,显然并未看出来她其实是个女子。 宋初一审视了他半晌,一屁股坐到草席上,轻声道,“一月。” 她也不算是撒谎,她原来的字是寅月,也就是一月的意思。宋初一出生在一月初一,所以她那个自诩很有才华的父亲便把她的名字变成了日期记录,并以此洋洋得意了好一阵子。 张仪也看出了宋初一颇为冷淡,便开始主动讲起他的遭遇。 要说张仪也很背运,他本是魏国人,家境贫寒,在魏国入仕无门,便转而去了楚国,投奔在了楚国相国昭阳门下,成为了相国府内几百名食客之一。 半年前,昭阳领兵大败魏国,楚王将一块和氏璧赐给了他。某日他与门客同游之事,喝的酩酊大醉,便将和氏璧拿出来炫耀一番,结果传来传去的竟是不见了。 因着张仪家境贫寒,出身低微,所有人都怀疑是他偷走的和氏璧。昭阳严刑逼供,张仪被打得遍体鳞伤,逃出楚国,千里迢迢,终于快到了他的家乡魏国边境,结果身负重伤体力不支昏死过去,醒来便躺在车上了。 “我在这车队里待了半月,发现这车队不仅载的都是男宠,居然还是往楚国去!”张仪满脸无奈,“其间我试图逃走,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 宋初一听完他的叙述,很无良的大笑起来,笑罢,见到张仪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不禁干咳了一声。
【手打】《江山美人谋》第十二章 为何要逃跑 倘若是个识趣之人,多半是会很有风度的替她圆了这个谎,但赵倚楼显然不是,他几乎想也未想的便无情戳穿,“我敢对天发誓,是你的肚子在响。” 那边的兵卒几乎要爆笑起来,只因着之前见公孙谷对她很是客气,所以都憋着不敢出声。 “是吗?那许是我听错了。”宋初一的脸皮向来是没有最厚只有更厚,区区小事,她自然不会有丝毫羞愤的心情。这其实也因为她接触道家思想比较多。 士族想来将个人的德行、品质、名声看的比命还重,而道说“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这句话的意思是,真正有道之人,其德行是出于自然、简单、内在,所以表面上看是没有“德”的痕迹,实际上是德已经融入骨髓。这样的德才是上德。而普通的人完成德的操守,都是受其他因素左右,是表面的、外在的、形式的,所以虽然有“德”的种种表现,其实已经与真正的“德”的自然性质相差很多。这样的德则是下德。 换而言之,道家不追求表面上的儒雅风度、仁义君子。 且不论宋初一骨子里究竟有没有德,反正她是将后半句话作为人生警句,并且奉行的很彻底。 宋初一着实饿得厉害,饥饿会令人觉得寒冷难以忍受,她便只好与赵倚楼缩在一起,时不时的偷眼瞟那边的烤兔子。 “怀瑾先生。”一名兵卒得了公孙谷的命令,送了半只兔子过来。 这是那几只兔子里最肥硕的,宋初一也没有丝毫客气,便同公孙谷道了谢,接过兔子肉,与赵倚楼分食。 赵倚楼平时上顿不接下顿,所以一旦有食物,便一定要留下些,宋初一见他吃的舍不得吃,便道,“不用留,全都吃光。” 赵倚楼迟疑了一下,见宋初一大快朵颐,也就不再客气。他以前梦想有一天能够大口吃肉,在他看来,这是需要奋斗一辈子的目标,在昨天以前他从未敢轻易的奢望过,然而梦想成真的如此快,恍如梦中。 饱餐一顿之后,公孙谷似乎有些乏了,那些兵卒也不堪疲惫,轮流着休息。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宋初一见除了两个守卫的兵卒,其他人似乎都睡的沉了,便伸手扯了扯赵倚楼,用树枝在地上画图让他看。 画完,宋初一才用眼神询问他:懂了没有? 赵倚楼盯着那图半晌,才点点头。 宋初一看了他一眼,才小声道,“你不说是要小解?” 之前宋初一就偷偷与他说过,一旦说“小解”,意思便是让他埋伏在林子里,打晕兵卒之后逃跑。 赵倚楼不明白,公孙谷对她礼敬有加,为什么还要逃跑?但他觉得宋初一是个有才之士,所做的决定应该不会错,而且他也很怕这些兵卒,所以只迟疑了一下,便起身往林子里走去。 这几日赵倚楼都是去那片林子解决问题,两名兵卒盯着他没入林子里,但见宋初一还在,便也没有跟上去。 过了一会儿,宋初一便显得有些焦躁,不断的往林子里往,再过片刻,开始起身张望。 “两位壮士。”宋初一朝他们走了过去,生怕弄大了声音吵醒其他人,她压低声音,言辞恳切的道,“这片林子里有猛虎,我兄入林这么久还未回来,我有些忧心,你们可否与我一起入林子瞧瞧?” 两名兵卒思虑了半晌,才有个人道,“此处不能没有人守着,我陪你去看看,不过不能走远,要尽快回来。” “是,是,多谢壮士。”宋初一连忙小声道谢。 那兵卒取了青铜剑,与宋初一往林子里去。 宋初一对这一片不是很熟,只在昨日上山的时候经过一次,她随着枯草丛中踩出的痕迹走,尽量可能的靠近他能够袭击到的地方。 他们必须一举将这兵卒打晕,不能发出丝毫声音,否则把其他人吵醒,非但走不了,还可能惹上杀身之祸。 也不知道赵倚楼究竟看懂了没有!宋初一有些担忧,倘若不是公孙谷有意无意将她看的紧,连去小解也会有人跟着,她定然选择亲自上阵。 “没有脚印了。”脚步中断,宋初一喃喃道。 那兵卒皱眉道,“这附近亦无野兽脚印,难道……” 宋初一四处打量,终于从旁边的一丛丛灌木下发现了端倪,她见那兵卒就要往前面那棵树下走,便故意轻轻“啊”了一声。 那兵卒果然一惊,停住了脚步,“先生发现了什么?” 宋初一压低声音凑近他,道,“想必你也猜到肯定是有人埋伏,不过脚印虽到这里,却距离树还有一段距离,人除非飞过去,否则不可能隐藏在那棵树下。” 说着,宋初一便将他拉着转过身来,继续小声道,“我猜测,他们是故意往前走出脚印,为了迷惑我们,我们一旦跟着脚印走,他们就可以在身后偷袭。” “先生大才!”那兵卒赞叹了一声,便要返回寻找。 才走出没半步,便听砰的一声闷响,兵卒应声倒地。 宋初一回过头,正见赵倚楼手里还抱着一根大木棍。他人虽长得瘦,力气却着实不小,再加上方才吃的饱,任何人中了这一闷棍,想不晕都难。 “快走!”宋初一立刻道。 赵倚楼丢下手中的木棍,转身从树洞里拖出一个用干草捆起来的包袱,然后与宋初一一路狂奔,直到出了林子,才稍缓下脚步。 “我们往何处去?”赵倚楼喘着粗气问道。 宋初一早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缓了片刻,才道,“往魏国方向,你可知道走那边?” 赵倚楼抬手,“那边。” 两人未作停留,便疾步往那个方向跑去。 赵倚楼边跑边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我见那位公孙将军对你颇为敬重,你与他说的话,他都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为何还要逃?” 宋初一脚步毫不停歇的道,“他何曾接受我说的话?” “你说去让他返回赵国,他立刻就要返回了。”赵倚楼不知道这还不算虚心接受,什么样才算?
首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