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北离 暮北离
不疯魔,不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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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毛水怪(王小波) 一、人妖   “我与那个杨素瑶的相识还要上溯到十二年以前”,老陈从嘴上取下烟斗,在一团朦胧的烟雾里看着我。   这时候我们正一同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可以把这段经历完全告诉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除了那个现在在太平洋海底的她。我敢凭良心保证,这是真的;当然了,信不信还是由你。”老陈在我的脸上发现了一个怀疑的微笑,就这样添上一句说。   十二年前,我是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我可以毫不吹牛的说,我在当初是被认为是超人的聪明,因为可以毫不费力看出同班同学都在想什么,就是心底最细微的思想。因此,我经常惹得那班孩子笑。我经常把老师最宠爱的学生心里那些不好见人的小小的虚荣、嫉妒统统揭发出来,弄得他们求死不得,因此老师们很恨我。就是老师们的念头也常常被我发现,可是我蠢得很,从不给他们留面子,都告诉了别人,可是别人就把我出卖了,所以老师都说我“复杂”,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形容词!在一般同学之中,我也不得人心。你看看我这副尊容,当年在小学生中间这张脸也很个别,所以我在同学中有一外号叫“怪物”。   好,在小学的一班学生之中,有了一个“怪物”就够了吧,但是事情偏不如此。班上还有个女生,也是一样的精灵古怪,因为她太精,她妈管她叫“人妖”。这个称呼就被同学当作她的外号了。当然了,一般来说,叫一个女生的外号是很下流的。因此她的外号就变成了一个不算难听的昵称“妖妖”。这样就被叫开了,她自己也不很反感。喂,你不要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猜出了她就是那个水怪杨素瑶。你千万不要以为我会给你讲一个杜撰的故事,说她天天夜里骑着笤帚上天。这样事情是不会有的,而我给你讲的是一件真事呢。   我记得有那么一天,班上来了一位新老师,原来我们的班主任孙老师升了教导主任了,我们都在感谢上苍:老天有眼,把我们从一位阎王爷手底下救出来了。我真想带头三呼万岁!孙老师长了一副晦气脸,四年级刚到我们班来上课时,大家都认为他是特务!也有人说他过去一定当过汉奸。这就是电影和小人书教给我们评判好赖人的方法,凭相貌取人。后来知道,他虽然并非特务和汉奸,却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土匪,粗野得要命。“你没完成作业?为什么没完成!”照你肚子就捅上一指头!他还敢损你、骂你,就是骂你不骂你们家,免得家里人来找。你哭了吗?把你带到办公室让你洗了脸再走,免得到家泪痕让人看见。他还敢揪女生的小辫往外拽。谁都怕他,包括家长在内。他也会笼络人,也有一群好学生当他的爪牙。好家伙,简直建立了一个班级地狱!   可是他终于离开我们班了。我们当时是小孩,否则真要酌酒庆贺。新来了一位刘老师,第一天上课大家都断定她一定是个好人,又和气,相貌又温柔。美中不足就是她和孙主任(现在升主任了)太亲热,简直不同一般。同学们欢庆自己走了大运,结果那堂课就不免上得非常之坏。大家在互相说话,谁也没想提高嗓门,但渐渐的不提高嗓门对方就听不见了。于是大家就渐渐感觉到胸口痛,嗓子痛,耳朵里面嗡嗡嗡。至于刘老师说了些什么,大家全都没有印象。到了最后下课疗响了,我们才发现:刘老师已经哭得满脸通红。   于是第二节课大家先是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课堂里又乱起来。可是我再也没有跟着乱,可以说是很遵守课堂纪律。我觉得同学们都很卑鄙,软的欺侮,硬的怕。至于我吗,我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我不干那些卑鄙的勾当。   下了课,我看见刘老师到教导处去了。我感到很好奇,就走到教导处门口去偷听。我听见孙主任在问:“小刘,这节课怎么样?”“不行,主任。还是乱哄哄的,根本没法上。”   “那你就不上,先把纪律整顿好再说!”“不行啊,我怎么说他们也不听!”“你揪两个到前面去!”   “我一到跟前他们就老实了。哎呀,这个课那么难教……”
皮兰德娄(意大利)西西里柠檬 “苔莱季娜在这儿住吗?” 佣人只是穿着一件衬衫,不过已经扣好了上浆的高领,他打量着站在他面前台阶上的青年。这个青年,乡下人打扮,粗呢大衣的衣领竖到耳根;两手冻得通红发僵,一只手拿着个肮脏的口袋,另一只手,为了平衡,提着一个旧提包。 “苔莱季娜?她是干什么的?”佣人反问道,吃惊地扬起又浓又密、连成一线的眉毛,那眉毛仿佛是从嘴上刮下来的胡子,唯恐糟蹋掉,贴在前额上似的。 青年先是摇摇头,把鼻涕甩掉,然后回答说: “苔莱季娜,女歌唱家。” “啊,”佣人吃惊地叫了一声,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您竟这样毫不客气地称呼她苔莱季娜?您是哪一位?” “她是不是在这儿住?”青年一边迫问,一边皱着眉头,并且抽着鼻子,“您告诉她一声,就说密库乔来了,让我进去吧。” “这会儿家里没人。”佣人嘴角上依然堆着微笑,回答说:“苔莱季娜·马尔尼斯小姐现在正在剧院,并且……” “那么马尔塔大婶呢?”密库乔打断了他的话。 “嗅,您是她的侄子?” 佣人立刻变得非常有礼貌。 “您请进,请进。没人在家,您婶母也在剧院。戏不散场,她们不会回来的。今儿是您的……我们小姐是阁下的……大概是堂妹吧?今儿是为她举行的纪念演出。” 密库乔感到不大好意思,沉默了片刻,说: “我不是……不,我不是她堂兄,说真的……我……我叫密库乔·帕纳维诺;她知道的。我是特地从乡下来的。” 佣人听到他的话以后,心想,还是不称呼青年“阁下”为妙,干脆就称“您”吧;他把密库乔引进厨房隔壁一个又暗又小的房间里——那里有人正在雷鸣般地打鼾——然后说: “请坐。我这就拿灯来。” 密库乔先往打鼾的方向看了看,但是什么也看不清;然后又朝厨房望了望,厨师和下手正在那里准备晚餐。烹调的混合的香味袭进他的鼻子,密库乔稍微有些醉意,并且感到头晕。他从清晨起,几乎不曾吃过东西,他是从墨西拿来的:在火车上足足待了两天一夜。 佣人端来一盏灯,那房间中间隔着一道帷慢,打鼾的人在里边梦吃似地嘟呸: “谁呀?” “哎,道林娜,醒醒吧,”佣人叫道,“你没看见,帕维奇诺先生在这儿吗?” 帅B纳维诺。”密库乔一边纠正他,一边往手指上呵着气。 “帕纳维诺,帕纳维诺,小姐的熟人。你睡得真死。我该准备开饭啦,再说我不能一下子全做得来呀,你明白吗?厨师什么也不会做,光照顾他,都忙不过来,还得招待所有的来客!” 听见那人在伸懒腰,打着又长又响的呵欠,接着,似乎由于突然袭来的一股冷气,打了一连串喷嚏,仿佛是对佣人抱怨一的一种回敬。 “算了吧!”佣人扬声说了一句,旋即走开了。 密库乔微微一笑,目送他穿过昏暗的房间,走到灯火辉煌的客厅深处摆着华丽餐桌的地方;密库乔以惊异的眼光欣赏那张餐桌,最后鼾声使他转过头来,朝帷幔望了望。 佣人腋下夹着餐巾进进出出,一会儿埋怨依然酣睡的道林娜,一会儿抱怨厨师——厨师大概是特地为这次晚餐新请来的,一个劲儿问这问那,使他很不耐烦。密库乔生怕触怒了佣人,脑子里虽然想到一些事儿,却横下心来不肯问他。可是也许总该说说清楚或是暗示一下——他是苔莱季娜的未婚夫,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想提起这件事;也许他害怕佣人会把他密库乔当作主人看待,单就这种念头就已经使他感到窘迫了,况且佣人是那样放肆,虽说没穿燕尾服,却也够趾高气扬的。可是佣人打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密库乔还是忍不住地问道: “请原谅……这是谁的房子?” “我们的,我们住在这儿嘛。”佣人赶忙回答道。 密库乔只是摇了摇头。见鬼,这是真的吗?发家啦!好家伙!这位像高贵的老爷似的佣人,厨师和他的下手,还有在帷慢后面打鼾的道林娜,——他们全都听从苔莱季娜的使唤。谁能想得到呢? 密库乔暗自想起了苔莱季娜和她母亲在那遥远的墨西拿曾经住过的简陋的小阁楼。若不亏他,五年以前,母女两人早就在这座冷落的小阁楼里饿死了。多亏他,是他发现了珍宝——苔莱季娜那副嗓子。她就像屋檐上的小鸟儿一样不停地歌唱,却不知道自己的珍宝;她唱,是为了排遣烦恼,她唱,是为了忘却贫穷,——密库乔曾经不顾双亲、特别是母亲的反对,跟这种贫穷做过搏斗。难道他能在苔莱季娜父亲死后忍心看着她处于这种境遇而不闻不问吗?只因为她穷就抛弃她吗?可是他,不管好坏,总还在市乐队里保有一席长笛手的位置呢。难道这算是原因吗?那么良心呢? 噢,这真是上帝的启示,命运的呼声——她的嗓子从前谁也不曾留心过,如今却突然闪现出一种使它得到发挥的想法,这种想法是在四月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在镶嵌着明净瓦蓝的天空的阁楼窗子前边闪现出来的。苔莱季娜唱着热情的西西里民歌;密库乔还依稀记得那充满柔情的歌词。这一天,苔莱季娜想起不久前去世的父亲,心里充满悲哀,加之密库乔父母极力反对,更使她痛苦万分;记得在听她唱的时候,他心里也很悲哀,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是的,这首民歌从前他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但是唱得这样真挚,却还从来没有听过。 这一次,给他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第二天,他事先既没有跟她,也没有跟母亲打招呼,竟自把他的朋友、乐队指挥带到阁楼里来。就这样,开始了初步的练唱课程,一连两年,他几乎把自己的全部收入都为她花掉了:他为她租赁钢琴、买乐谱,还赠给音乐教师一点礼品,表示情谊。那美好的、遥远的日子啊!苔莱季娜全身心燃烧着展翅高飞、奔向未来的愿望——音乐教师预言未来将是光辉灿烂的;当时,她以多么炽烈的深情表示她的谢意啊,他俩一起憧憬着未来的幸福! 马尔塔大婶却完全相反,她痛苦地摇着头;可怜的老太婆一辈子几经沧桑,实在不敢相信未来了;她替女儿担心,也根本不想让女儿奢望摆脱已经习惯了的贫穷处境;但是到头来——母亲还是看到了这种丧失理智的危险的幻想给他带来了怎样的后果。 可是,不论是他还是苔莱季娜,都没有听母亲的话;当母亲听到一位听过苔莱季娜在音乐会上演唱的年轻作曲家说,若是不给她聘请出色的教师,不让她受完高等音乐教育,那真是罪过,——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应当把她送到那波里音乐学院去;——当她听了这番话以后,气愤也只是枉然。
不要让沉没成本束缚你 (日) 吉本佳生 你或许会问,什么是沉没成本,跟我有什么关系?让我们先来看两个例子。 事例一:该继续和女朋友交往吗? 你有一个交往了五年的女友。其间有过几次分手危机,不过你都用昂贵的礼物挽留住了她的心。但这次与以往不同,她好像真的下定决心要和你分手……你应该怎么办?是否应该继续用礼物挽回你们这五年的感情呢? 事例二:要在自助餐厅吃回本钱吗? 许多朋友都有过类似的经历:花388元去吃自助餐,但还没有吃回200元就已经饱了,可一看见新端上来的菜肴和点心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拿了又拿。结果因为贪吃,第二天早上胃部不适。 分析一: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你应该停止在你女朋友身上投资。以往给她买礼物时花的钱和这五年的时间是一去不复返的,所以你应该彻底忘掉它,把今后的时间和金钱投资在更有用的地方。 无论你多次送给她昂贵的礼物,还是花几年的时间培养你们之间的感情,她都对你好感不够,这一点,想必你心里也非常清楚。但你会想,如果就此放弃,以往给她买礼物的投资和陪她的时间都将付诸东流。 这种想法通常会驱使你可能继续买礼物讨她欢心,但结果只是增加无谓的浪费。因为事实是无论你再付出多少时间和金钱,看来结果也无法让你如意。所以很遗憾,你应该把过去的付出看作是无法回收的成本。在经济学里,我们称之为沉没成本,指在投资一个项目时,即使中途退出也不能收回的成本。 分析二:许多人在吃自助餐时都会想,“吃回本钱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其实这个想法并不妥。事实是,在你进入自助餐厅后,所支付的388元就已经成了沉没成本,所以应该将其从脑海里抹去。 与之相比,在吃自助餐前,认真考虑自己是否已经赚到388元的本钱才更加重要。也就是说,应该关注是否投资,而对于付出后不能收回的成本则应该彻底忘记。 现实生活中,许多人都为沉没成本所累,接连不断地犯下错误,像吃自助餐的结局就是人们吃得过多而胃痛。 每个人作决策时,正确理解沉没成本的概念十分重要。
没人相信的男孩 那天的开头是一部公路片。 宽阔的热尔草原,有穹顶般的晴空。从甘南进入四川阿坝的高原,眼前绿色柔和的风光浑然不似青海藏区。 公路颠簸,我们一路摇摇摆摆,穿过一个接一个的草场、湖泊、湿地。终于,看到了柏油路面,车里人一阵欢呼。 远远看见前方有个分岔口,柏油大路旁有条坑洼小土路。一个藏族男孩站在岔路口。我们的车速很快,一会儿就到了男孩的身旁。男孩对着我们的车打着手势。 “怎么啦?”   “前面没有路。走那条。”男孩用不熟练的普通话说,用手指着那条土路。 我们都抬眼看了看两条路,看到前方继续快速向前的几辆车。路面区别太大了,这使得我们几乎没怎么思索,就下了判断。踩了油门,我们继续沿着大路走了下去。后视镜中,男孩没有表情地看着我们远去。然后他又转向下一辆高速驶来的车。 车开得飞快,音乐的声音很大。但这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分钟。 前方五百米处的弯道出现了一个尽头,路面在一条河边消失。这是新的路,桥还没有开始修。 音乐被狠狠关掉,车和人有一瞬间的静止。我回想起来,那时我的胃像是被剧烈抽打了一下。阳光燃烧着我的脸。我已经走了五万多里,从没有过这种生理反应。车里每个人都没有去看另一个人。 车在宽阔的路面上一下子就掉了头。我们之前的车,之后的车。纷纷掉头。 那些宝马,那些别克,那些桑塔纳,那些越野车。那些川A,那些渝A,那些粤A……   沉默中车重新回到了男孩身边。我们停了车,给男孩递上水果和糖果,很大声说了谢谢。阳光晒着,风吹着,男孩站得久了,嘴唇开裂得厉害。 掉头的车多数并不停下来,为了赶路,立马拐向土路。 接着来的车聪明如故,一辆接一辆固执地沿大路飞驰下去。 这个镜头,在灿烂阳光中反复重放,那么多的来自城市的车。这个下午充满着震惊了我自己的黑色幽默。 在我们的后视镜中,男孩依旧徒劳地挥手、解释。 但每一辆车注定了要经过他两次。
川端康成:石榴 一夜寒风。石榴树的叶子全落光了。   石榴树下残留着一圈泥土,叶子散落在它的周围。   纪美子打开挡雨板,看见石榴树变成光秃秃的,不由得大吃一惊。落叶形成一个漂亮的圆圈,也是不可思议的。因为风把叶子吹落以后,叶子往往都凌散到各处。   树梢上结了好看的石榴。   “妈妈,石榴。”纪美子呼喊母亲。   “真的……忘了。”   母亲只瞧了瞧,又回到厨房里去了。   从“忘了”这句话里,纪美子想起自己家中的寂寞。生活在这里,连檐廊上的石榴也忘了。   那是仅仅半个月以前的事,表亲家的孩子来玩时,很快就注意到了石榴。7岁的男孩莽莽撞撞地爬上了石榴树。纪美子觉得他很生龙活虎,便站在廊道上说:   “再往上爬,有大个的。”   “唔,有是有,我摘了它,就下不来啦。”   的确,两手拿着石榴是无法从树上下来的。纪美子笑起来了。孩子非常可爱。   孩子到来之前,这家人早已把石榴忘了。而且,直到今早也不曾想起石榴。   孩子来时,石榴还藏在树叶丛里,今早却裸露在半空中。   这些石榴,和被落叶围在圈中的泥土,都是冷冰冰的。   纪美子走出庭院,用竹竿摘取石榴。   石榴已经烂熟,被丰满的子儿胀裂了。放在走廊上,一粒粒的子儿在阳光下闪烁着。亮光透过一粒粒的子儿。   纪美子似乎觉得对不起石榴。   她上了二楼,麻利地做起针线活来。约莫10点,传来了启吉的声音。大概木门是敞着的,他突然绕到庭院,精神抖擞地快嘴说了起来。   “纪美子,纪美子,阿启来了。”母亲大声喊道。   纪美子慌忙把脱了线的针插在针线包上。   “纪美子也说过好多遍,她想在你开拔之前见你一面。不过,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去见你,而你又总也不来。呀,今天……”母亲说着要留启吉吃午饭。可是启吉似乎很忙。   “真不好办啊……这是我们家的石榴,尝尝吧。”   于是,母亲又呼喊纪美子。   纪美子下楼来了。启吉望眼欲穿似的用目光相迎。纪美子吓得把脚缩了回去。   启吉忽然流露出温情脉脉的眼神,这时他“啊”地喊了一声,石榴掉落下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微微一笑。   纪美子意识到彼此正相视而笑时,脸颊发热了。启吉急忙从走廊上站了起来。   “纪美子,注意身体啊。”   “启吉,你更要……”   纪美子话音刚落,只见启吉已转过身去,背向纪美子,同母亲寒暄起来了。   启吉走出庭院以后,纪美子还望着庭院木门那边,目送了一会儿。   “阿启也是急性子。多可惜啊,把这么好吃的石榴……”母亲说罢,把胸贴在走廊上,伸手把石榴捡了起来。   也许是刚才阿启的眼色变得温柔的时候,他自己不由自主地想把石榴掰成两半,一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吧。石榴没掰开,露子儿的那面朝下掉在地上了。   母亲在厨房里把这颗石颗洗净,走出来叫了声“纪美子”,便递给了她。   “我不要,太脏了。”   纪美子皱起眉头,后退了一步,脸颊急地变得火辣辣的。她有点张皇失措,便老老实实地接了过来。   启吉好像咬过上半边的石榴子儿。   母亲在场,纪美子如果不吃,更显得不自然了。于是她若无其事地吃了一口。石榴的酸味渗到牙齿里,仿佛还沁入肺腑。纪美子感到一种近似悲哀的喜悦。   母亲对纪美子向来是不关心的。她已经站起来了。   母亲经过梳妆台前,说:“哎哟哟,瞧这头发乱得不像样子。以这副模样目送阿启这个孩子,太不好意思了。”   她说罢就在那里坐下来了。   纪美子一声不响地听着梳子拢头的声音。   “你父亲死后,有一段时间……”母亲慢条斯理地说,“我害怕梳头……一梳起来,就不由得发愣。有时忽然觉得你父亲依然等着我梳完头似的。待我意识到时,不觉吓了一跳。”   纪美子想起:母亲经常吃父亲剩下的东西。   纪美子的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难受。那是一种催人落泪的幸福。   母亲只是觉得可惜而已。刚才也许仅仅是因为可惜,才把石榴给了纪美子的吧。或许是母亲过惯了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不知不觉间就流露出来的吧。   纪美子觉得自己发现了秘密,感到一阵喜悦,可面对母亲,又感到难为情了。   但是,启吉并不知道这些。纪美子对这种分别方式,似乎也感到满意了。她还觉得自己是永远等待着启吉的。   她偷偷地望了望母亲,阳光射在隔着梳妆台的纸拉门上。   对纪美子来说,再去吃放在膝上的石榴,不敢再吃了。
没有人的小镇 这个小镇里   一个人都没有.   虽然有房子,   房里也会传出灯光,   可是路上都没有人.   我往窗里一看   屋里有人,可是是跟那个在一起.   看看其他房子,果然也是跟那个在一起.   这个小镇跟其他小镇一样.   因为跟那个在一起比较快乐,   比跟人在一起还要快乐,   所以大家都不出门,   小镇上完全没有人.   我要出去旅行,   到别的小镇看看.   希望有人能发现到我的存在.   找到专属於我的那个人.   可是 专属於我的那个人如果爱上我,   专属於我的那个人就得跟我分开,   即使如此 我还是想跟他见面,   我心里想著,走在今天依旧空无一人的小镇   果然,   这座城市也没有人.   每个人都跟那个在一起,   始终无法从跟那个在一起的快乐美梦中醒来.   跟那个在一起的时间是梦,   像梦一般美好的时间,   那个能为人类实现任何愿望.   他所做的,是人类所期望的.   他所说的,也是人类所期望的.   那个不是人类,所以能成为人类的梦.   不过,那个也有一件…   他所无法办到的事.   他无法变成人.   虽然可以代替,   但他无法变成人.   这点我很清楚,正因为是我,所以更清楚.   今天我还是在找那个专属於我的那个人.   喜欢我,是因为我是我的那个人.   即使我无法为他实现梦想,他还是喜欢我的人.   可是,   另一个我说话了.   "当真存在吗? 这个人…"   我希望有.   "他真的会只喜欢我一个吗?"   如果能这样,我觉得很好.   "那个人对我真的没有任何期待?"   如果不是这样…   如果他喜欢我,不单单是因为我就是我,   那他就不是专属於我的人.   "真的吗?"   真的.   "真的会有吗?"   真的.   "那,他在那呢?"   我相信…   就在我身边,或是不远的地方.   一定有我可以喜欢的人存在.   "可是…   如果他不喜欢我,那我该怎麼办?   如果他喜欢我之外的谁,   那该怎麼办?"   "人类的心不能跟那个一样,让它消失或是增加,   所以要改变人类的选择是很困难的."   我知道.   "人的心虽然易变,   但有些人的心是不会变的.   尤其是喜欢的心情,没办法简单地改变.   如果这样,那该怎麼办?"   这样一来,我只好做出决定.   下决定,   然后不得不去执行.   跟另一个我在一起.   那个是…   无所不能的.   因为是人工制品,   所以比真品漂亮,   比真品聪明.   能够随心所欲,达成人们的期望.   不论何时,何地.   而且,   它会将人们缓缓地,缓缓地带进梦中,   一个不醒的梦.   但是…   这对人类而言,   是幸福吗?   "那个…是为了让人类幸福而出生的."   不过,跟那个作伴,人类真的幸福吗?   这个空无一人的小镇,是不是真的幸福?   我不知道.   但是…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   人有很多种,所以每个人的幸福也都不同,   就算外表看起来不幸,也许内心是幸福的.   人的心有各自不同的形状,   会随著时间和空间,改变它的外貌.   每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   幸福的模样也不固定.   那,   我也能得到幸福吗?   我是这麼希望,   希望我能找到专属於我的那个人,以及专属於我的幸福   我来到了一个新的小镇.   这个小镇当中也有那个,   那个的身影已经无所不在.
(美)E•B•怀特:从街角数起的第二棵树 “你有没有过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医生问道。 特雷克斯勒先生没听清那个词。“哪一种?” “异想天开的。”医生又说了一遍,说得从容不迫。他看着病人,想发现他的表情有无任何细微变化,任何不自在。在特雷克斯勒看来,医生不只在死死地盯着他,而且在不知不觉逼近他,就像一只蜥蜴逼近一只虫子。特雷克斯勒往后挪了一英寸,好稳住神答话。他正要说“有过”,马上又意识到如果他说有过,接下来的问题便无法回答。异想天开的念头,异想天开的念头?有没有过任何异想天开的念头?两岁以后,除了异想天开的,他还有过别的念头吗? 特雷克斯勒感觉到时间在流逝,也感觉到他需要回答。这些精神病医生都是大忙人,忙不胜忙,不能让他们等待。下一位病人很可能已经在候诊室等着了,孤孤单单,心怀忧虑,把身子在沙发上挪来挪去,他的脑子里塞满异想天开的念头和乱七八糟的担心。可怜的杂种,特雷克斯勒想道。孤零零地待在那间奇形怪状的接待室里,瞪着文件柜,在琢磨要不要跟医生说说乘坐麦迪逊大道公共汽车的那天。 我们来看看吧,异想天开的念头。特雷克斯勒沿着可怕的岁月走廊往回走,一路躲闪着,想看看能找到什么。他感觉到医生的眼晴在盯着他,也知道时间在流逝。别这么较真了,他对自己说。如果此时需要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伸进袋子里随便拣一样就行了。一个像你这样有很多异想天开念头的人,应该轻而易举就能说出一例供记录。特雷克斯勒突然探进袋子,在他的某个念头前待了一会儿,好像蜂鸟在飞燕草丛里停一下那样。不,他说,不提这个。他又冲向另一个(关于猕猴的),停下来考虑了一下。不,他说,不提这个。 特雷克斯勒知道他得抓紧时间。问题提出来后,他已经浪费了快四秒钟,可是这种事让人毫无办法——只是又一次让人感到无奈的糟糕情形,就像他时常令自己陷入的那一种。他问自己,你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别在口袋里摸摸索索了?他又试了一次,这次他在精神病院那儿停了一下,只是栅栏是有机玻璃的——有凹槽,可以伸缩。不是这儿,他说,不是这个。 他直直地看着医生。“没有,”他平静地说,“我从来没有过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 医生抽了口烟斗,对着一排医学书喷出一缕烟。特雷克斯勒直直地看着烟雾。他总算看到了一个书名:《生殖泌尿系统》。一道恐惧的波浪刷的一下掠过他的身体,他第一次感到肾结石疼,皱了一下眉头。他记得他还是个小孩子时,平生第一次走进一位医生的诊室,瞄了一眼那些书名——恐惧便陡然升起,衬衫的腋下部位湿掉了,那是本关于肺结核的书,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处于痨病晚期,马上联想到大量出血。特雷克斯勒疲惫地叹了口气。他想,四十年了,我还是能让一本医学书的书名吓倒,四十年了,我还是在生活的爱猛然弓起的小马背上待不久。怪不得我坐在这儿,在这个难挨的傍晚,在这个没劲的破地方,就我异想天开的念头向医生撒谎,想想就会觉得,他看上去很累。 这节治疗时间慢吞吞地过去。大约二十分钟后,医生站起身把烟斗磕干净。特雷克斯勒站了起来,把脑子里的灰磕干净,然后等待。医生亲切地笑着伸出手。“你一点事也没有——只是吓坏了,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吓坏了吗?” “怎么?”特雷克斯勒问。 “看看你坐的椅子!看到它离我的桌子后退了多远吗?我问你问题时,你一直在一点点往后退,那意味着你吓坏了。” “是吗?”特雷克斯勒说,一边装作咧嘴而笑。“对,我想是吧。” 他们握了握手。特雷克斯勒转身沿着走廊脚步不稳地走出去,走进候诊室,出去时经过了下一位病人,一个脸色红润、身穿细条纹衣服的人,他坐在沙发上,紧张地转动他的帽子,直直地盯着前面的文件柜。受惊的可怜人啊,特雷克斯勒想,他很可能已经在《时报》上读到过到下星期四12点前,美国的男性中每两个,就会有一位死于心脏病,几乎每天早上报纸上都会这么说。他也很可能想到了在麦迪逊大道公共汽车上的那天。
伊坂幸太郎:巧克力 青柳雅春结束了送货的工作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前往桶口晴子的寓所。两人已经约好了,青柳会在她家过夜,隔天再一起去看电影的首映。 “工作辛苦了。”门一开,晴子出现在眼前。青柳从学生时代便常常来访,晴子的住所他已经熟得像自家一样,就连鞋子也有固定的摆放位置。 “我刚订了披萨呢。”晴子一边说,一边在地毯上坐下,青柳也在她身旁坐下。接着晴子开始抱怨起工作。 “因为是我企划的,上司完全不帮忙呢。” “这跟是不是你企划的应该没关系吧?” “给的预算又少,却要我拿出成果,这不是很没道理吗?” “嗯,确实没道理。” “我跟上司抱怨,他却叫我自己想办法。上司如果这么好当,我也做得来。” 电视开着,画面中,一群谐星正激动地跳来跳去。 “我去洗澡。”晴子说着便站了起来。此时,青柳偶然发现眼前的小桌子上有盒长板状巧克力。 “巧克力能分我一半吗?” “可以啊、可以啊。你折吧。”声音从浴室内传来。 青柳从薄薄的盒子内取出包在锡箔纸中的巧克力片,以两手握着,小心翼翼地折成两半。 “那是公司同事送的。”晴子走回来说道。 青柳看着折成两片的巧克力,虽然折得相当谨慎,断面还是斜斜的。他比较过后,将左手那片递给晴子,晴子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过了好一会,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低头望着青柳递过来的巧克力。 “嗯?怎么了?”青柳问道,却没有立即得到她的回答。 “我在想……”晴子吞吞吐吐地开口。接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换了副轻松、爽快的态度说:“我在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咦?”青柳感到不知所措。“啊,巧克力,拿去吧?”再次试着把手上的巧克力递出。 “这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了。” “为什么?” “青柳,你刚刚折断巧克力之后,先看了看哪一半比较大,才将稍微大一点的那一半给我,对吧?”晴子的表情非常平静,甚至带点微笑。 “啊,嗯,是啊。”确实如此,青柳点点头。 “你在这种小地方也非常仔细,真是太贴心了。” 青柳知道她这句话并不是赞美。晴子将手上那半片巧克力以两手握着,粗鲁地再折成两半。断面非常尖锐不平,还溅起了一些碎片。她将右手的巧克力往前一递,说:“拿去。” “什么?” “我比较喜欢这种随性的感觉,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何必那么在意?就算巧克力小了点,我也不会生气的。青柳,我跟你交往这么久了,毕业之后虽然因为工作使得相处时间变少,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一起,以我们的关系根本不需要这么拘束,你不认为吗?” “可是有句话叫‘相敬如宾’……” “话是没错,但那不是我想表达的重点。” “不过是折巧克力,有必要反应这么激烈吗?” “你总是会把比较大的那一块给我。” “为什么这样做反而惹你不高兴了?” “我知道这有些莫名其妙。” 晴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巧克力的事情只是个借口,对吧?”青柳说道。
Blowing in the Wind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   How many seas must a white dove sail   Before she sleeps in the sand?   How many times must the cannon-balls fly   Before they’re forever banned?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in the wind. How many years must a mountain exist   Before it is washed to the sea?   How many years can some people exist   Before they’re allowed to be free?   How many times can a man turn his head   Pretend that he just doesn’t see?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 in the wind How many times must a man look up   Before he can see the sky?   How many ears must one man have   Before he can hear people cry?   How many deaths will it take   Till he knows that too many people have died?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in the wind. 歌词大意 一个人要走多少路才能真正称作是一个人?   一只白鸽要翱翔多少海洋才能安息在沙滩上?   炮弹要飞行多少次才能永远被禁止?   我的朋友,答案在随风飘荡。   答案在随风飘荡。 一座山要生存多少年才能被冲进海洋?   一个民族要生存多久才能获得自由?   一个人要扭多少次头还是假装看不见?   我的朋友,答案在随风飘荡。   答案在随风飘荡。 一个人要抬多少次头才能看清天空?   一个人要长多少耳朵才能听见人们哭泣?   要死多少人才会知道太多的人已死去?   我的朋友,答案在随风飘荡。   答案在随风飘荡。
(英)伊恩·麦克有恩:夏日里的最后一天 那年我十二岁,第一次听到她笑时,我正趴在阳光下的后院草坪上,肚皮贴地,几乎全裸。我不知道是谁,也没动,只是闭上眼。那是一个女孩的笑,一个年轻女人的,短促而紧绷,像是在为没什么好笑的事情讪笑。我把半个脸埋到草丛里,那草地我一个小时前刚割过,可以嗅到下面荫凉的泥土气味。河沿吹来微风,半下午的太阳叮着后背,那笑声轻拍过来,仿佛一个物件,落在心里竟成别样滋味。 笑声停了,只听见微风翻动我的漫画书,艾丽斯在楼上什么地方哭泣,一种夏天的滞重感在园子里弥漫。然后我便听到他们穿过草地走向我,我飞快地坐起来,起猛了有点头晕,眼前的一切失去了颜色。那是个胖女人,或者说胖女孩,和哥哥一道向我走过来。她那么胖,胳膊都没法从肩膀上顺当地挂下来,脖子上堆着游泳圈。 两个人都朝我看,在说我。等他们走到近前,我站起来。她一边和我握手,一边继续打量我,发出一种温顺的马儿那样的轻嘶声。那就是我刚才听到的,她的笑声。她粉红的手温热潮湿,像块海绵,每个手指根那儿都有小肉涡。哥哥介绍说她叫珍妮,会住进我们的阁楼上的卧室。 她长了好大一张脸,圆满如一轮红月,又戴着厚厚的眼镜,显得眼睛硕大如高尔夫球。她松开我的手时,我想不到该说什么。可我哥不停嘴,他告诉她我们要种些什么蔬菜,栽些什么花。他带她在可以透过树林看见那条河的地方停了停,然后领她回屋。我哥岁数恰好是我的两倍,他对这种场面很在行,说呀说的。 珍妮住进了阁楼。那儿我上去过几次,去旧箱子里找东西,或者从小窗子里眺望那条河。那些箱子里其实没什么东西,只是一些碎布头和衣服裁剪样。也许其中一些的确是我妈妈留下来的。在一个角落里有一叠没有画的画框。有回我上去那里,因为外面在下雨,而楼下皮特在和别人吵架。我帮何塞把那里打扫了一下,以作卧室。 何塞过去是凯特的男朋友,去年春天他把东西从凯特房间里都搬出来,住进了我房间隔壁的空房间。我们把那些箱子和画框搬进车库,把木地板染成黑色,放上小毯,又从我房间里把那张加床分出来,搬上楼。有了这些,再加上一桌一椅,一个小橱柜,斜屋顶下只够两个人站立的空间。而珍妮的全部行李就是一个箱子加一个旅行包。 我帮她把它们提上楼,她在后面跟着,气喘得越来越粗,不得不在第三层楼梯的中途停下来歇上一下。我哥哥皮特从后面跟上来,我们挤了进去,就好像我们都要住到那里,并且是第一次过来看似的。 我指给她看窗户,从那儿她能望见河。珍妮坐着,巨大的胳膊肘铺在桌上。她听着皮特的故事,不时用一条白色大手绢轻轻搽她那潮湿的红脸蛋。我坐在她后面的床上,看到她的背那么宽硕,而椅子下面两条粉红的肥腿,逐渐收细,终于挤进了末端的小鞋。她浑身都是粉红的。她的汗味充满了房间,闻起来像外面新割过的草。 我忽然想到,不能吸进太多这样的气味,要不我也会变胖。我们起身离开,好让她打开并安放行李。她为每件事情说谢谢,我走出门时,她又发出小小的嘶鸣,她那紧绷的笑声。我在门道里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她正望着我,睁着那双被放大得跟高尔夫球似的眼睛。 “你不太说话的,是吗?”她说。这似乎让说些什么变得更难。于是我朝她笑了笑,接着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轮到我帮凯特做晚饭。凯特长得高而苗条,形容忧郁。正好是珍妮的反面。我以后要是找女朋友,就找凯特那样的。她很淡很白,即便在现在这样的夏天。她的发色有点怪。有次我听山姆说那是一种棕色信封的颜色。山姆是皮特的朋友,也住这里,何塞搬出凯特卧室时,他想把他的东西搬进去。但凯特比较傲,她不喜欢山姆,因为他太闹。 如果山姆搬进凯特的房间,他肯定总要把凯特的女儿艾丽斯吵醒。凯特和何塞同在一个房里时,我总是观察着,看他们是否会看一眼对
心有林夕 1.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似是故人来》 ——所以和你生活的那一个,永远是second best 。 2.无论热恋中失恋中,都永远记住第一戒,别要张开双眼。《相爱很难》 ——爱情就是盲目的。能使爱情长久的方法,便是找片树叶来遮住眼睛。 3.得到,你的爱情,还要再得到你任性。一切,原是注定,因我跟你都任性。《明知故犯》 ——难怪李宗盛要说爱情是精神鸦片 。 4.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本来没因果,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百年孤寂》 ——既是如此,何必执着? 5.感情寻找它的模特儿,衣服挂在橱窗,有太多人适合,没有独一无二。《香奈儿》 ——这年头,哪有不二臣?(亦舒语)所以,没什么放不下的。 6.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流年》 ——爱情有时徒有虚名,不过是一场宿命。 7.不要我的我不要,不爱我的我不爱,把灯关上连背影都不会存在。《不爱我的我不爱》 ——唱的容易做的难,谁又真能如此洒脱? 8.我们拥有的,多不过付出的一切。 ——爱情游戏中,永远只有十分之一的甜,剩下的十分之九,有苦,有涩,有酸,就是没有甜。 9.可能在我左右,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红豆》 ——拥有的时候永远不懂珍惜,人类通病。 10.拿下了你这感情包袱或者反而相信爱。《邮差》 ——拿开旧的奶酪,才能得到新的。所以,谁动了我的奶酪,并不要紧。 11.你喜欢不如我喜欢,你的不满成全我的美满。《你喜欢不如我喜欢》 ——这样爱,会容易得多。 12.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蝴蝶》 ——只要蝴蝶曾在沧海上飞过,就已足够,结果,永远没有过程重要。 13.不要迷信情变等于灯灭,不要含泪直到与他肯定再不相见,爱恨无须壮烈,不随便狂热。《情戒》 ——感情,只是人生中的一小部分,不要为它死去活来,让人看低。 14.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暗涌》 ——爱情虽然美丽,却是易碎玻璃。 15 不要虔诚直到懂得怎样去爱魔鬼,纪念留给下世,不对别人发誓 。《情戒》 ——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也不要轻易对一段感情做出承诺,否则害人害己。 16.每个人都是单行道上的跳蚤,每个人皈依自己的宗教,每个人都在单行道上寻找,没有人相信其实不用找。《单行道》 ——缘分可遇不可求。 17.有一梦便造多一梦,直到死别都不觉任何阵痛,趁冲动能换到感动,这愉快黑洞苏醒以后谁亦会扑空。 《梦死醉生》 ——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感情是一个道理,愉快那么快,何必等到互相伤害?
迟子建《萤火虫一万年》 在张家界的一天夜里,我非常迫切地想独处一会。我朝一片茂密的丛林走去,待我发现已经摆脱了背后的灯火和人语时,一片星月下的竹林接纳了我。 我拨开没膝的蒿草坐在竹林里。竹林里的空气好得让人觉得上帝也在此处与我共呼吸,山涧的溪水声幽幽传来。在风景宜人的游览胜地,如果你想真正领略风景的神韵,是非常需要独自和自然进行交流的。 那是个朗朗的月夜,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竹林里无处不在的月光。我很惧怕阳光,在阳光下我老是有逃跑的欲望,而对月光却有着始终如一的衷情,因为它带给人安详和平静,能使紧张的心情得到舒缓与松弛。 眼前忽然锐利地一亮。一点光摇曳着从草丛中升起,从我眼前飞过。正在我迷惑不已时,又一点光从草丛中摇曳升起,依然活泼地从我眼前飞过。这便是萤火虫了。如果在我的记忆中不储存关于这种昆虫的知识有多好,我会认定上帝开口与我说话了。我也许会在冥想中破译这种暗夜里闪光的话语。 然而我知道这是昼伏夜出的萤火虫。它在腹部末端藏有发光的器官。这种飞翔的光点使我看到旧时光在隐隐呈现。它那颤颤飞动的光束不知怎的使我联想到古代仕女灿烂的白牙、亮丽的丝绸、中世纪沉凝的流水、戏院里琤琮的器乐、画舫的白绸以及沙场上的刀光剑影。一切单纯、古典、经久不衰的物质都纷至沓来,我的心随之飘摇沉浮。 萤火虫的发光使它成为一种神奇的昆虫,它总是在黑夜到来时才出现,它同我一样不愿沉溺于阳光中。阳光下的我在庸碌的人群和尘土飞扬的街市上疲于奔命,而萤火虫则伏在安闲的碧草中沉睡。它是彻头彻尾的平静,而我只在它发光时才消除烦躁,获得真正的自由。因为它本身是光明的.所以它能在光明下沉睡,只有在黑暗中它才如鱼得水,悠游自如。而哪一个人能申明自己是完全拥有光明的呢?我们曾被一些阳光下的暴行吓怕了,所以我们无法像萤火虫一样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地沉睡。我们睡着,可我们睡得不安详;我们醒着,可我们却又糊涂着。萤火虫则不然,它睡得沉迷,醒得透彻,因而它能心无旁骛地舞蹈,能够在滚滚而来的黑夜中毫不胆怯地歌唱。 月光下萤火虫的光束毕竟是微不足道的,能够完全照亮竹林的还得是月光。然而萤火虫却在飞翔时把与它擦身而过的一片竹叶映得无与伦比的翠绿,这是月光所不能为的。萤火虫也在飞过溪涧的一刻将岩石上的一滴水染得泛出珍珠一样的光泽,这也是月光所不能为的。 萤火虫忽明忽灭地在我眼前飞来飞去,我确信它体内蓄积着亿万年以前的光明。多少人一代一代地去了,而萤火虫却永不泯灭。旧坟塌了成为泥土,又会有新坟隆起,而萤火虫却能世世代代地在墓园中播撒光明。也许它汲取了人的白骨中没有释放完全的生气和光芒,所以它才成为最富于神灵色彩的一种昆虫。 我坐在竹林里,坐在月光飞舞、萤火萦绕的竹林里,没有了人语,没有了房屋的灯火,看不见炊烟.只是听着溪流、感受着露水在叶脉上滑动,这样亲切的夜晚是多么让人留恋。 可我还是朝着有人语和灯火的地方返回了。那种亘古长存的萤火在一瞬间照亮了我的青春。我将要走出竹林时一只萤火虫忽然从草丛中飞起,迅疾地掠过我面前,它在经过我眼前时骤然一亮.将我眸子里沉郁的阴影剥落了一层。
(日) 志贺直哉:清兵卫与葫芦 这是一个叫清兵卫的孩子跟葫芦的故事。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以后,清兵卫和葫芦就断了关系。过了不久,他又有了代替葫芦的东西,那便是绘画。正如他过去热衷于葫芦一样,现在他正热衷着绘画…… 清兵卫常常买了葫芦来玩,他爸妈是知道的。从三四分钱到一毛五分钱一个的带皮葫芦,他已有十来个了。他能够自己把葫芦口切开,把里边的籽掏出来,技巧很好,塞子也是自己装上的。先用茶卤一泡,把气味泡干净了,然后就把父亲喝剩的淡酒装在里面,不停地把表面擦亮。 他对于这爱好异常专心。有一天,他在海边的街上走,心里依然想着葫芦,忽然眼前一亮,看见一件东西,把他吓了一跳。原来路边背海一带都是摊户,这时候忽然从一个摊户伸出一个老头儿的秃脑袋,清兵卫把它错看做葫芦了。“这葫芦真好!”心里这么想着,有好一会儿没有看清楚——再仔细一看,连自己也吃惊了。那老头儿昂着光彩熠熠的秃脑袋,走进巷子里去了。清兵卫觉得好笑,就大声地笑了起来,一边不住地笑着,一边跑过了半条街,还是忍不住地笑。 因为他热衷得这么厉害,所以他每次上街的时候,走过古董店、水果铺、旧货店、粮食店以及专门卖葫芦的铺子或仅仅门口挂着葫芦的店铺,总是呆呆地站在门前望。 清兵卫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学生,每天学校里放学回来,他也不跟别的孩子一起玩,常常一个人到街上去看葫芦。一到晚上,就坐在起居室里收拾葫芦;收拾好了,就装上酒,用手巾包好,放在罐子里,又把罐子藏在火炉箱中,然后去睡觉。第二天早晨起来,立刻又打开罐子看,葫芦皮上冒出了许多水珠。他永远不倦地看着,看过之后,很郑重地系好络绳,挂在朝阳的檐廊下,然后上学校去。 清兵卫居住的小镇,是个商业码头,虽然算个市镇,其实是很狭小的,一条细长的市街,只要二十分钟就可以走完了。所以卖葫芦的店铺纵使多,像清兵卫这样几乎每天都跑去看,大概所有的葫芦,也都已被他—一看过了。 他对于旧的葫芦,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喜欢的是还没有开过口的带皮葫芦。而且他所有的大抵都是葫芦形很周正的平常的东西。 “真是小孩子呢,不是这种葫芦他就不喜欢。”一位客人来看望他做木匠的爸爸,看见清兵卫在一旁很专心地擦葫芦,就这样说。 “是呀,一个小孩子,却喜欢这种玩意……”他爸爸很不高兴地向他那边看了一眼。 “阿清,这些并不见什么好,再去买几个奇特点的来呀。”客人说。“这样的好呀。”清兵卫只是这样回答了一句。 清兵卫的父亲与客人就谈到了葫芦。 “今年春天开评品会时,有人拿出了马琴的葫芦来做参考品,那才是出色的呢。”清兵卫的父亲说了。 “是一个很大的葫芦吧。” “又大又长。” 听见这样的话,清兵卫偷偷地发笑。他们所说的马琴的葫芦,是那时候一件很有名的东西,他也去看了看——他不知道马琴是什么人——立刻觉得并不见得怎样好,就掉头走了。 “那种葫芦我可不喜欢,不过大一点就是了。”他插嘴说。 听了这话父亲就圆睁着眼呵叱: “什么话,你懂得什么,也来多嘴!” 清兵卫沉默了。 有一天,清兵卫走过后街,在平时不大注意的地方,一家闭了门的住房前,有一个老婆婆摆着一个卖柿子橘子的摊子。他发现摊子后边的店板门上,挂着二十来个葫芦,就立刻说: “让我看一看。”说着走过去一个一个地仔细把玩。其中有一个,约五寸高,看那模样是很普通的,他却喜欢得什么似的。 他心头发着跳,问了:
煤桶骑士---卡夫卡 煤全用完了,桶里空空如也,铲子毫无用处,炉子呼吸着寒冷,房间里满是寒气。窗前的树木僵在霜冻中,天空像一面银盾,挡住向它求救的人。我一定得有煤,我不能冻死。我后面是冰冷无情的炉子,前面是同样冰冷无情的天空。因为这个缘故,我必须在它们之间快速地骑着煤桶跑,在中间地带找煤炭行老板帮忙。对我一般的求助他已经无动于衷了,我必须向他证明,我连一粒煤炭也没有了,因而他对我而言就如同苍穹下的太阳;我到那的时候,必须像个行将饿死在大户人家门槛上的乞丐,喉头喘着气,使得他家的厨娘肯把最后一点咖啡渣灌进他的嘴里,煤炭行老板也定会这样忿忿然,但在“你不可杀人”这戒律的光芒下,给我的桶铲上满满一铲煤。 这事结果如何就看我的升天之行了,因此我骑着煤桶去。作为煤桶骑士,我的手抓住桶把手这最简陋的辔具,很困难的转着下楼梯,到了底下,我的桶就升起来了,真是壮丽无比。趴在地上的骆驼,在主人的棍棒下战栗着站起来的样子,也没有如此壮观。它不慌不忙快步走过冰冻的巷子,我常被托到二楼那么高,从未降到大门那么低。到了煤炭行的地窖窟窿前我就飘得出奇的高,在这地窖里,他正蹲伏在小桌前书写着,屋里过热,他开着门好让热气散掉。 “煤店老板!”我用被寒冷掏空了的声音叫他,哈出的气包围着我。“老板,请给我一点煤。我的煤桶整个儿空了,我都可以骑它了。行行好吧,我一有钱立刻就还你。” 煤炭商把手搁到耳朵上,“我没听错吧?”他回头顺过肩膀问他的妻子,她坐在炉旁的长凳上织毛衣。“我没听错吧?有顾客。” “我什么也没听见,”他的妻子说。她很舒服的背靠炉火,安安静静地打着冒险活。 “对呀,”我喊道,“是我呀,一个衷心的老顾客,十分衷心,只不过目前不名一文。” “老婆,”,煤炭商说,“是的,是有人,我不至于错的那么离谱的,一定是个老顾客,非常老的顾客,他知道用话打动我的心。” “你是怎么了?老公,”妻子说,她停了一会儿,把毛线活儿搂在胸前,“没有人来,巷子是空的,我们所有的顾客都备好煤了,我们大可关门几天休息休息。” “可我是在这儿的呀,我坐在桶上,”我喊道,寒气把我弄得泪眼模糊,“请往上看看,你们立刻就会发现我的,我想求你们给我一铲煤,如果肯给两铲,那我可就喜出望外了。所有其他顾客都已有煤了。啊!如果能听到煤噼噼啪啪倒入桶的声音该有多好啊!” “我就来,”煤炭商说着就抬起他那短短的腿要上地窖楼梯,可是他的妻子已经到了他身旁,拉住她的手臂说:“你留在这儿,如果你要固执到底,那我就上去。自己想想,你昨晚咳得多厉害。可是,为了一笔生意,即使是一笔想象的生意,你就忘记老婆孩子,连自己的肺也不顾。我去。”“那你就把我们有些什么存货都告诉他,我在底下把价格喊给你听。”“行。”妻子说着就上到巷子里来。她自然一下就看到我了。“煤炭嫂,”我喊道,“致以忠诚的问候,就一铲煤,直接装进这桶里,我自己送回家去,一铲最次的煤,钱我自然会照数全付的,只不过不能立刻付,不能立刻。”这两句“不能立刻”是什么样的钟声啊,和近处教堂传来的晚钟声搅在一起又是多么扰人心绪啊! “他要的是什么啊?”煤炭商喊着问,“没要什么,”妇人喊着回答,“根本没人,我看不到什么,听不到什么,只不过是响了六点钟,我们可以关门了。天冷的要死,明天我们肯定事情少不了。” 她看不到什么,听不到什么,然而,她还是解下围裙,想用它把我赶走,要命的是她如愿了。我的煤桶具有良好坐骑的一切长处。只是它没有抵抗力,它太轻了,被一条女人的围裙一赶,它就站不住脚了。 “你这恶毒的女人,”当她一边转身回店,一边不屑而又满意地向空中挥打着时,我对她喊道,“你这恶毒的女人!我请求你给一铲最次的煤,而你就是不给我。”就此我升入冰山之域,永远消失于其中。
川端康成:雨伞 春雨似雾,虽然不会濡湿,却会沾润人的肌肤。跑出门口的少女看见少年的伞,这才察觉:“呀,下雨呐?”少女正坐在店门前。少年撑开雨伞,与其说是为了挡雨,莫如说是为了掩藏自己走过少女面前时流露出来的羞涩。但是,少年默默地将雨伞移过去给少女挡雨。少女只有一侧肩膀在雨伞下。尽管挨淋,少年却难以启齿说出:“请过来”,然后让少女靠近过来。少女虽然也曾想过自己用一只手扶着伞把,但总是想从雨伞下溜走。两个人走进了照相馆。少年的父亲是个官吏,即将调任远方。这是为他拍的临别赠相。 “二位请并排坐在这儿。”摄影师指着长椅子说。 少年无法同少女并肩而坐,就站在少女的背后。为了让两人的身体在某一点上接合起来,他把扶着椅子的手指轻轻地触模少女的短外褂。 这是他初次触及少女的身体。透过手指传导过来的微微的体温,使少年感受到一阵似是紧紧拥抱着赤身少女的温馨。 这一生中每逢看到这帧照片,也许就会想起她的体温来吧。 “再照一张好吗?二位肩并肩,把上半身照大些。”少年只顾点点头。“头发……”少年对少女小声地说。 少女猛然抬头望了望少年,脸颊倏地绯红,眼睛闪烁着光芒,充满了明朗的喜悦。像孩子般乖乖地碎步走到了化妆室。 方才少女看见少年经过门口,顾不及整理一下头发就飞跑出来,头发蓬乱得像是刚摘下游泳帽似的。 少女一直为这乱发耿耿于怀,可是在男子面前连拢拢两鬓的短发修饰一下也觉着害羞。少年也觉得,如果对她说声“拢拢头发吧”都会羞辱少女的。 向化妆室走去的少女那股子快活劲儿,也感染了少年,喜悦之余,两个人理所当然地互相偎依坐在长椅子上。刚要走出照相馆,少年寻找起雨伞来。 忽然看见先走的少女已经手里拿着那把雨伞站在门口。少女发现少年望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是拿着少年的雨伞走出来的,她不觉一惊。这种无意识的举止,难道不正是流露出她已经感觉到“那是他的东西”了吗? 少年难以启齿说出“让我拿雨伞吧”,少女则无法把雨伞交给少年。然而,此时此刻两个人与在来照相馆的路上迥异,突然间变成了大人,带着夫妻般的心情踏上了归途。 这仅仅是关于雨伞的一桩韵事……
安妮宝贝:少年樱花 她是他爱过的第一个女孩,在17岁的少年时。 放学后穿越大半个城市,等在她的校门口送她回家。 周末的时候,一起去看场电影,黑暗中把她柔软的手指,轻轻地放在自己的手心里面。这种清澈而甜蜜的心情,是生命成长的时候,最初的体验。 那是春天的夜晚,他记得。 送她回家的路上,两个人走在淡淡的月光下,一路都能听到樱花在风中飘落的声音。小路两旁的樱花树,开出粉白浓密的花朵,簇拥在一起,每当风吹过,就好象落下一树的雨水。 在她家的楼梯下面,她站在阴影中微笑地看他,漆黑的眼睛,明亮得让他无法直视。伸出手,轻轻地把她的眼睛合上,然后俯下头亲吻她的嘴唇。她的头发上都是细碎的柔软花瓣,散发着刺鼻的清香。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里有温暖的眼泪。 那一瞬间的幸福。 他们在一起很长时间。高中毕业,他去了北方读大学,她依然留在南方的城市里。 很多的信,偶尔的电话,很少的见面。每次假期一到,他就急忙着买火车票往家里赶。有时候买不到座位票,就挤在闷热肮脏的车厢里站上20多个小时。 累得发困的时候,在朦胧中看到的都是夜风中的粉白樱花,一片一片,无声地飘落下来。 他觉得自己是这样的爱她。也许用一生的时间都不足够。 快毕业的时候,她有过一个孩子。因为年少无心的疏忽,她对他没有任何埋怨。 为了不惊动父母,他们借口旅行去了外地的城市。只是在去医院动手术的时候,她出了事故差点死掉。在廉价的小旅馆里,他整天整夜地守在她的身边。 那个夏天很炎热,但是她脸上流下来的汗水和眼泪,却很凉。她勉强地微笑着对他说,没有事的,会没有事的。他只是轻轻地说,我会对你好的。 我会对你好的。这句诺言他一直放在心里,但情缘错落,他们的路还是走到了尽头。 分手的时候,明知道彼此有很多误解,但年轻气盛的他,还是固执地一去就不再回头。他离开了南方自己的家乡,到了另一个阳光充沛的城市。 他有了工作,然后有了新的生活,直到在那里遇到一个美丽的女孩,买了一枚戒指和她订下了誓盟。 生活很知足平静。每天早晨,他开着车先送孩子上学,送妻子上班,然后再独自开车去自己的公司。春天的异乡城市,马路两旁也有缠绵的樱花树。一串串粉白的花朵簇拥在一起,当风吹过,就有无数柔软细碎的花瓣旋转着飘落,粘在他的车窗玻璃上。 像很多行残缺的雨滴。 突然地,就想起一张10多年前的脸。她的脸。在南方潮湿的夜色中,在楼梯寂静的阴影里。漆黑的眼睛,明亮得无法直视。还有黑暗中她的嘴唇,他亲吻过的纯洁的伤口。这样的深,再也抚摸不出痕迹。 不知道她是否依然在那个南方城市里。也许仍会有男人对她说,我会对你好的。但她的幸福已经和他无关。 每个男人的最初,都会有一个樱花般的女子,飘落在生命里,注定颓败。
村上春树:正要下豪雨时 这不是小说,是真的有过的事。   那时候我住在国分寺,有一天我搭电车到武藏小金井车站前的隆杰曼买面包。如果要说明为什么会住在什么国分寺,又为什么非要特地搭电车跑到武藏小金井(其实说起来也只有一站而已)去买面包不可的话,话会变成非常长,因此我不说。例如现在,我在波士顿家里自己的房间,穿著Banana public的T恤衬衫,用大马克杯喝着咖啡,一面听着上次在ToWer唱片行买来的[BobDylan最伟大畅销曲Vol.2]一面写着这原稿,如果要把为什么会在那样的场所和状况下,我恰巧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就像被莫名其妙迷乱的风飘走一样地飘到这里的由来,话说从头一一道来的话,可以写出一本不薄的书。不是我说谎,真的可以写。关于Banana Republic的T恤衬衫一章、关于BobDylan又一章……就这样。虽然我实在不认为那样的书会有人想看。   因此我不打算特别说明。本来就是很短的稿子。所以我从国分寺一个人搭上电车,到武藏小金井去买面包的样子,只请你用想象的。我那时才二十几岁,头发比现在要长。穿著在涩谷一家叫Backdrop的店里--不知道现在还有吗买的拉风的选手防寒夹克(现在还在)。还没开始写什么小说。   结了婚,养着三只猫。对议会制民主主义怀着不信任感,一次也没投过票。倒看过三次(Woodstockstock)。中央线的电车是砖瓦色(真的是吗?),季节是秋天。假设就算抱着巨额~贷款,巨人队也已经赢定了,秋天还是美丽的。   然而当我正要从武藏小金井车站的收票囗出去时,才忽然发现自己的电车票遗失了。不管怎么找,就是找不到那张车票。简直就像时间扭曲了一样。「只有一站怎么会掉了车票呢?」或许你会很惊讶。或许不惊讶也不一定。(我还经常掉车票)。不过总之武藏小金井车站的站员完全不相信我是从国分寺来的。「嘿,客人,所有车票掉了的人,大家都只申告一站哪,真烦人。」那个站员好象人家昨天晚餐只给他一盘切成细丝的报纸似的,以极厌烦的脸色对我说。而我其实真的是从国分寺搭电车来买面包的啊。   从此以后的将近二十年之间,我碰到过许多不如意的事。也有过难过得睡不着觉的事。但大多的事都已经忘记了。而且以后大概也会继续遗忘吧。不管怎么说,比起那舒服的秋天早晨,在武藏小金井车站,遗失车票的区间不被相信的事来,嗯。
所有东西都粘在了他身上 她来米兰过圣诞,想知道她孩提时的事情。 告诉我,她说。告诉我我那时候是什么样的。她呷着利口酒,专注地看着他,等着。 她是个时髦、苗条、很有吸引力的姑娘,从头到脚无可挑剔。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说。 你想得起来,她说。讲嘛。 你想听什么?他问道。我还能告诉你些什么呢?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还是个婴孩时的事。它与你有关,他说。但关系不大。 告诉我,她说。但先再给我俩倒杯酒,待会就不用在半截上停下来了。 他端着酒从厨房回来,在椅子上坐好,讲开了。 这个十八岁的男孩,在和他十七岁的女朋友结婚时,他们自己还是孩子呢,但他们爱得死去活来。没多久,他们就添了个女儿。 这个孩子在十一月末的一个寒流里降生,正赶上这一地区水鸟的高峰期。男孩喜欢打猎,明白吗,这是故事的一部分。 男孩和女孩,现在是丈夫和妻子,是父亲和母亲了,他们住在一个牙医诊所下面一个三居室的公寓里。他们每晚打扫楼上的诊所,用此来交换房租和水电费。夏天他们还得维护草地和花木,男孩在冬季要把过道的雪铲掉并在路面上洒上粗盐。你还在听我讲吗?你听出点什么来了吗? 我在听,她说。 那就好,他说。有一天,牙医发现他们在用他的专用信纸写信。但这是另外一个故事。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窗外看了片刻。他看着石板屋顶和不停飘落在上面的雪花。 就讲这个故事,她说。 这两个孩子非常相爱。此外,他们都有很大的野心,是疯狂的幻想家。他们总在谈论要做的事情和要去的地方。 男孩和女孩睡在卧室里,婴儿睡在客厅里的婴儿床上。要说婴儿那时大概才三个月大,刚刚开始睡过夜。 一个周六的晚上,男孩干完楼上的活后,呆在牙医的办公室里,给他爸爸打猎的老朋友打了个电话。 卡尔,那人拿起话筒时他说,管你信不信,我做父亲了。 祝贺你,卡尔说。妻子怎样? 她没事,卡尔。大家都好。 那就好,卡尔说。真替你们高兴。如果你来电话是问打猎的事,你听我跟你讲。成群成群的大雁都飞来这儿了。打了这么多年的猎我还从没见到过这么多。我今天打了五只。明天一早我还去那里,你如果想去的话,可以一起走。 我要去,男孩说。 男孩挂了电话,下楼对女孩说了。她在一旁看着他整理东西。猎装、子弹袋、靴子、袜子、打猎帽、长内衣和猎枪。 你什么时候回来?女孩问。 大概中午吧,男孩说。但有可能要到六点。那样会太晚吗? 没事,她说。孩子和我没问题。你尽管去,玩开心点。等你回来后,我们把宝宝打扮一下,去萨利那儿看看。 男孩说,听上去是个好主意。 萨利是女孩的姐姐。长得很吸引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她的照片。男孩有点爱上了萨利,就像他有点爱上贝西一样,贝西是女孩的另一个姐姐。男孩过去常对女孩说,如果我俩没结婚的话,我会去追萨利。 那贝西呢?女孩曾问过。我虽不想承认,但我真的觉得她比萨利和我都好看。她怎么样? 贝西也行,男孩说。 晚饭后,他把炉火调大,帮着她给婴孩洗澡。他再次为婴孩的长相感到惊讶,婴孩一半的特征像他,一半像女孩。他给这个小身体擦上粉,又往手指和脚趾间洒了点粉。 他把洗澡水倒进淋浴池里后,就上楼查看天气。外面的天气阴冷。曾经是草坪的地方看上去像块帆布,在街灯下面显得僵硬灰白。 雪堆积在过道的两侧。一辆车开过,他听见轮胎压过沙子发出的声音。他想像着明天的情形,雁群在他头顶打转,枪托撞击着他的肩膀。 然后他锁上门下了楼。 上床后他们想读点什么,但两人都睡着了,先是她,手里的杂志陷进了被窝。 他被孩子的哭声弄醒。 外面的灯亮了。女孩站在小床边上,摇晃着手臂里的小宝宝。她放下婴孩,关了灯,回到床上。
【The Armoire】衣柜迷藏 Close your eyes, rest your head   闭上眼睛 休息头脑 You're falling deeper   你正越深陷落 Watched the shore getting small   看着岸渐变小 As we both sail away   我们扬帆远行 Feel the breeze on your face   感觉脸上微风 As we're getting farther   当我们越行 越远 Hears the waves as they crash   听水花拍打破碎 And we both sail away sail away   我和你渐远渐行 渐远渐行 Floating floating down the stream   漂啊漂 沿着水流溪 Angels take us to a dream   天使带我们入梦境 Whispers of a secret dream   隐秘的梦里有呓语 Far beneath the soul   藏于灵魂底 Here's the dock up ahead   正前方 就是码头 Waters much much calmer   水域平静了许多 Wave to the golden rays   跟金色光线挥手 Let us both make a way   让我们开启入口 Take my hand, come along   牵我的手 跟我来 We're here, my charmer   我们到了 我的伴儿 Near the rainbow's end   就在靠近彩虹的尽头 Let us both make a way, make a way   让我们将入口开启 开启 Floating floating fast asleep   漂啊漂 快睡去 Gliding down a river deep   轻盈滑入河床底 Two drops on the leaves of spring   春天新叶两水滴 Falling to the soil   坠入尘土里 Floating floating down the stream   漂啊漂 沿着水流溪 Angels take us to a dream   天使带我们入梦境 Whispers of a secret dream   隐秘的梦里有呓语 Far beneath the soul   藏于灵魂底 加拿大音乐人Alfredo Santa Ana为电影特别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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