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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为所动 听说任城遭到贼军攻击,段文操的感觉很不好,倒不是缺乏自信,而是对未来局势充满了担心。看得出来北面的白发贼和南线的孟海公、韩曜诸贼保持着密切联系,并不是各自为战。贼人抱成一团,联手抗衡官军,段文操若想在最短时间内击败他们,稳定鲁西局势就很难了。 段文操思考良久,决定再一次向彭城崔德本求援。张须陀走了,虽然当前战局对鲁军有利,但仅靠鲁军的力量显然难以击败贼军。退一步说,就算诱敌之计成功了,各路贼军都杀到宁阳城下与鲁军决战,鲁军也打赢了,但付出的代价肯定非常惨重。段文操一门心思保存实力,根本就没有不计代价、倾尽全力的想法,而齐鲁人若想在目前齐鲁政局和未来东都政局挡住关陇人和江左人的联手压制,保全本集团的既得利益,也必须要维持足够的实力。实力是利益的基础,没有实力也就没有利益。 段文操在书信中详述鲁西战局,把张须陀骂得狗血淋头,并把张须陀在关键时刻甩手走人一事定性为阴谋。段文操为此走了一番详尽分析,认为张须陀走后的鲁西战局,看上去对自己有利,但实际上是一种假象,以目前鲁军的实力,根本无力剿杀联手之后的贼军。鲁西局势混乱,必然影响到整个齐鲁局势,如此就给了关陇人和江左人打击齐鲁人的借口。齐人利益受损,必然影响到山东人的整体利益,做为山东第一豪门的崔氏,此刻必须给齐人以有力支持。 段文操的要求也不高,他希望崔德本再派一些军队进入鲁郡,在确保邹城、平阳一线安全的同时,给首府瑕丘以保护,并给贼帅孟海公和韩曜以震慑,起到一部分牵制作用,迫使他们不敢攻打任城,如此贼人也就无力对宁阳实施南北夹击,而鲁军也就能继续掌控主动,寻找歼敌良机。 段文操为了说服崔德本,不得不亲自拟写书信,绞尽脑汁在措辞上下功夫。 大帐内,段文操全神贯注,伏案疾书。鹰击郎将牛进达抱着双臂站在地图前,凝神沉思。他并不认可段文操的办法,求人不如求己,目前鲁军优势明显,只要决策正确,完全可以击败叛贼。崔德本在彭城并不是一言九鼎,大权独揽,相反他在政事上饱受徐州本土势力的掣肘,在军事上更受制于左骁卫府和武贲郎将梁德重。之前段文操的求助之所以成功,不是因为崔德本信守诺言,也不是因为崔德本着重于山东人的整体利益,而是兰陵萧氏迫于自身及徐州贵族集团利益的考虑,同样需要鲁西南局势的稳定,这才向崔德本妥协率军支援。此刻段文操再向崔德本求援,崔德本即便是有心相助亦是无力派出军队了。 段文操写好了书信,并没有马上封起来,而是坐在那里低头沉思。 牛进达转身望着摆在案几上的书信,知道段文操对求助之事亦是信心不足,还在犹豫之中,于是缓缓走到案几边上坐下,低声说道,“使君,叛贼已摆出南北夹击之势,如果我们继续围而不攻,宁阳城就不是我们的诱饵,而是贼人的诱饵了。” 段文操微微颔首。包围宁阳城,围而不攻,以宁阳为诱饵,诱使贼人前来决战,这是简单易行的计策,但贼人狡猾,不上当,反其道而行之,也以宁阳为诱饵,利用宁阳牵制住鲁军主力。贼军攻打任城,沿洸水一线摆出南北夹击之势,已经把这一意图清晰暴露出来,假如鲁军不对此做出反应,继续坚持既定策略,继续等待贼人杀到宁阳决战,那么接下来贼人必会尽遣主力攻打瑕丘周边的城镇以掳掠粮食,如此鲁军便陷入了被动,进退两难。 牛进达看到段文操沉默不语,不得不主动进言。 “使君,贼人的意图一目了然,我们若想牢牢掌控主动,当务之急是马上拿下宁阳。”牛进达言辞恳切地说道,“拿下宁阳,全歼城内贼军,不但可以给贼人以沉重打击,也可以腾出手来从容应对贼人的夹击。” 段文操迟疑不决,还是不说话。 牛进达有些着急了。瑕丘周边地区的城镇除了几个县城和重镇驻有守军外,大部分小城镇的戍卫任务都由本地乡团承担,而这些乡团主力现在都在宁阳城下,一旦南北两线的贼军尽遣主力横扫这些基本上没有防御能力的小城镇,则军心必然大乱。军心一乱,再想打宁阳就更困难了,到那时段文操怎么办?只有放弃宁阳,撤回瑕丘,稳定瑕丘周边局势。只是这样一来宁阳城内的贼人就成功脱困,贼人兵力没有太大损失,又抢到了粮食,士气高涨,必然攻势更猛,而官军则遭受重挫,士气低迷,只能据城坚守,被动防守。可以想像,局势若到了那一步,不但鲁郡麻烦大了,恐怕整个齐鲁局势都将进一步恶化,而段文操更是难赎其罪。 “使君,战机稍纵即逝,不可迟疑。”牛进达极力劝谏道,“贼人已经包围邹城和平阳,现在又在攻打任城,而我们放在西南一线的防守兵力十分有限,假若南线战事连连失利,我们顾此失彼,进退两难,仓促之下再攻宁阳必然困难。使君,贼人在南线的大举进攻,看似围魏救赵,实际上暗藏杀机,不可大意啊。” 段文操对战局的看法却与牛进达不同。贼军一部被围宁阳后,真正对鲁军有威胁的也就剩下白发贼的苍头军了。南线战场上的贼帅孟海公和韩曜明显实力不济,虽然现在打得热闹,十分活跃,实际上干打雷不下雨,威胁很小,不足为虑。就目前战局来说,不论贼人是围魏救赵也好,是南北夹击也好,其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拿下宁阳城,如此既救出了被围军队,又获得了粮食。贼人会因此发展壮大,而与之相反的则是官军陷入困境,鲁西局势会因此而恶化。所以段文操根本就没有强行攻击宁阳城的想法,他现在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刚城方向,目的也只有一个,想方设法击败苍头军,一战而定,一劳永逸地解决鲁西危机。 两个人对贼军实力的判断不一样,结果造成他们对当前战局的理解和推演也大相径庭,由此拿出的对策也就不同。牛进达说服不了段文操,而段文操颇为自负,自视甚高,根本就不会向牛进达做出任何解释。 牛进达的劝谏起了相反作用,反而让段文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冲着牛进达摆摆手,示意其不要说了,他自有决断。 段文操封好了书信,交给僚属,由驿站火速送往彭城。又手书一份给萧奢,感谢他坚守邹城、平阳一线,然后简要述说了北线战局,分析了南线战事的最新发展对北线战局可能造成的影响,最后他恳请萧奢在确保邹城、平阳一线安全的同时,寻找战机主动出击,只要狠狠打击了贼帅孟海公和韩曜,不但南线战局会迅速逆转,也将帮助鲁军在北线战场上取得突破。 牛进达很失望,但他追随段文操多年,对段文操的谋略很钦佩,对自己的这位官长也颇具信心,既然段文操坚持既定策略,那自有他的道理。段文操曾是卫府军的虎贲郎将,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出身资历固然重要,军功更是不可或缺。段文操累功至军中高级军官,其在军事上的才能当然非同一般。牛进达不敢再谏,但心中的不祥之念如梦魇一般纠缠着他,让他旦夕不安。 = 刚城的李风云同样是焦虑不安,夜不能寐。 段文操不愧是军中老将,非常沉稳,不论战局如何发展,他都处惊不变,镇定自若,始终包围着宁阳城,既不倾力攻城,也不分兵救援遭到义军攻击的任城,任由贼帅孟海公和韩曜在南线战场上攻城拔寨烧杀掳掠。 孟海公实力有限,韩曜手上也只有四个团,他们既要包围邹城、平阳,又要攻打任城,同时还要分兵攻打一些小城镇以掳掠粮食补充军需之不足,可以想像他们在排兵布阵上的困难。初始或许还能欺骗一下对手,时间久了,破绽也就出来了,一旦对手弄清了虚实,义军在南线的“虚张声势”也就难以为继,稍有不慎还有可能遭到对手的攻击,以致“原形毕露”,再难有所作为。 “段文操果然是老奸巨滑之辈。”苍头军的帅帐里,袁安一边翻阅着斥候送来的密报,一边连连摇头,苦笑不迭,“他好像识破了我们的计谋,守在宁阳城下就是按兵不动,若继续下去,我们迫于粮食危机越来越严重,只有杀到宁阳与其决战了。” “此仗不能拖,必须马上打。”李风云神色严峻,也是连连摇头,“我们没有粮食了,继续拖下去,不要说决战了,就连决战的机会都没有。” 袁安把手上的密报一扔,苦叹道,“如今我们是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啊。”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实施的难度比较大。”李风云亦是叹了口气,“但事已至此,唯有一试了。” “计将何出?”袁安惊喜问道。 =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张须陀走了 齐军主力撤到龚丘以北五里处暂停。 张须陀密切关注着宁阳战场,他虽然接受了张元备的建议,做出了撤离鲁郡的决策,但他并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他还是期待段文操能带着鲁军及时赶赴战场,这样他就能再一次杀进战场,先围歼白发贼,再攻陷宁阳城,全歼鲁西南诸贼,一战而定,一举稳定鲁西南局势。而鲁西南局势的稳定,将迅速扭转整个齐鲁局势,并给他剿杀鲁东诸贼赢得一个极好机会,从而可以确保东莱水师如期渡海远征。 全局利益高于局部利益,王国利益高于集团利益,这一点毋庸置疑,张须陀亦是深信不疑,他也相信段文操和自己一样,值此关键时刻,总会把全局利益放在首位,只要保住了全局利益,局部利益才不会受损,这个道理很浅显。 然而,张须陀失望了。 斥候不断传来消息,没有发现鲁军的踪迹,虽然齐军斥候距离宁阳城不过二十余里,距离瑕丘城还有一段很长距离,但考虑到时间关系,如果入暮之前鲁军无法抵达战场,那么即便张须陀提前出击,把主力投到战场上,也无法完成对苍头军的包围,白发贼李风云依旧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从容撤离。只要白发贼李风云活着,苍头军依旧占据蒙山,那么整个鲁西南乃至齐鲁地区的局势就绝无扭转之可能。 日暮西山,夕阳如血。 秦琼、吴黑闼、罗士信诸将围在张须陀周围,一个个神情愤慨,虽然没有出言请命,恳请撤兵,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把这一想法暴露无遗。 张须陀仰望夕阳,长长叹了一口气。此刻,就算段文操和鲁军已经出了瑕丘城,正在赶赴战场,也无法阻止黑夜的来临,无法挽救战局,无法围歼白发贼和苍头军。至于被围在宁阳城内的贼军,他们还算头脑清醒,没有乘着李风云在城外激战之际出城突围,否则必遭齐军主力的攻击,全军覆没。畏惧和胆怯救了他们一命,而这样一支没有战斗力的残军,齐军是不会再去打了,就交给段文操和鲁军吧。不论怎么说,这一仗打到这个地步,也算有些成果,其中齐军打了一半仗,拿到一半战绩,而剩下一半战绩,便由鲁军去拿吧,总不能不劳而获。 “撤吧。”张须陀冲着众将挥了挥手,“即刻渡河北上。” 众将躬身领命,四散而去。秦琼迟疑了稍许,走到张须陀身边,低声问道,“明公,是不是命令张司功和贾团主继续在宁阳城下坚持一段时间?” 张须陀看了秦琼一眼,“你担心段使君不来?” 秦琼苦笑摇头,“张司功、贾团主与白发贼整整打了一下午,打得非常激烈,杀声震天,段使君不可能不知道,但你看看……”秦琼手指天边的夕阳,忿然说道,“如果他想来,早就来了。如果他不来,而我们却撤了,任由城内城外贼军会合逃离,那责任便是明公的。” “他会来的。”张须陀的口气非常肯定,“他也是一员百战老将,对整个战局了如指掌,岂会错失战机?” 秦琼不再说话。 张须陀下令,“命令张元备、贾闰甫,天黑之后,急速撤离。” = 夕阳西落,渐渐接近地平线。 段文操来了,带着鲁军主力气势汹汹地杀到了宁阳城下。 李风云急速撤离,苍头军将士掉转身形,狂奔而去。 张元备和贾闰甫也带着麾下将士撤离了。 当鲁军进入战场之时,首先看到的便是仓皇逃离的贼军,然后便看到齐军沐浴在血色阳光之下,渐行渐远。 一名齐军斥候呈上张元备写给段文操的书信后,打马飞驰而去。 段文操很生气,就差没有破口大骂了。你张须陀负责整个齐鲁地区的剿贼重任,某做为鲁郡太守,不过是配合你剿贼而已,所以你齐军理所当然要承担攻坚之重任,现在倒好,某一来,你招呼都不打一个,掉头就走,把一座由贼人占领的宁阳城扔给了某,让某去打,你什么意思?你个老匹夫算计某啊? 看到段文操黑着一张脸,愤怒地把书信扔到地上,牛进达不禁暗自苦叹,俯身把书信捡了起来,展开细看。 书信是张元备写的,而不是他父亲张须陀写的,足见张须陀怒火之大,反应之剧烈,对段文操意见之深,双方基本上算是撕破脸了。书信上的字很潦草,很不工整,可见张元备是临时接到命令,临时草拟的,这既可以表现为齐军对段文操背信弃诺之举的极度鄙视,又可以算是一种决裂的暗示,你不仁,我不义,齐军不会再来了,以后不论鲁西南局势如何恶劣,齐军都不会伸手相助了。 段文操之所以怒不可遏,正在如此,他想当然地认为,张须陀在东都和右候卫府的重压下,迫于剿贼难度太大,不得不求助于段文操和他所在的齐鲁贵族集团,为此不得不忍气吞声,打落牙齿和血吞,哪料到张须陀十分暴戾,愤怒之下,与段文操直接翻脸了。 翻脸就翻脸,这是齐人的地盘,而自古以来齐人就有抱成一团联合对外的优良传统,你张须陀一个关陇人想在齐鲁耀武扬威、为所欲为,纯粹是白日做梦,你个老匹夫,你等死吧。 事已至此,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吧。牛进达把书信收了起来,恭敬地问道,“使君,是连夜攻城,还是安营扎寨,明日再攻?” “安营扎寨。”段文操挥动了一下马鞭,兀自带着一股怨气说道,“我们独自剿贼,难度很大。宁阳城高大坚固,城内又有充足粮食,而之前齐军不过攻了两个时辰,即便贼人伤亡惨重,但最多折损过半,依旧有数千人守城。我鲁军新建,将士们缺乏战斗经验,攻坚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还是先围着,看看形势再说。” 牛进达心领神会,同意段文操的决策。 城内贼军实际上就是瓮中之鳖,不足为惧,迟早都是囊中之物,而对鲁军真正有威胁的,便是那支刚刚撤离战场的苍头军。 从战场上的厮杀痕迹来看,齐军和贼军打了一场默契战,打得是热闹,但实际上死伤很少。张须陀显然被段文操激怒了,他把主力撤到了龚丘,留下张元备带着一支军队阻击苍头军,而这一部署很清晰地告诉苍头军,你如果拼命打,我就把主力调上去,反之,你如果配合我打一场默契战,把段文操骗到战场上,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任你从容撤离。 白发贼知道张须陀的齐军包围了宁阳城,也知道段文操的鲁军就在瑕丘城虎视眈眈,如果他驰援宁阳,必定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驰援宁阳?到了宁阳,看到张须陀摆出的阵势,他马上就配合齐军打了一场默契战,这又是什么目的? 牛进达想了半天,唯一的解释就是白发贼知道张须陀和段文操之间的矛盾,他巧妙地抓住并利用了这个矛盾,然后他断定张须陀要离开鲁郡,如此一来,鲁郡形势骤变,战场上就剩下了他和段文操两个人对阵,这样白发贼便有了击败段文操的机会。 白发贼的背后肯定有某个政治势力的支持,这是段文操告诉牛进达的,而今日局势的变化也证实了这一推测。如果白发贼对自己的对手不了解,他就不可能利用对手的缺点改变局势的发展。 张须陀走了,临走还给段文操设了一个局,迫使段文操不得不竭尽全力对付白发贼和苍头军,好高明的手段。 = 张须陀真的走了,走得非常坚决,非常快,一天一夜内疾行一百余里抵达肥城,而肥城北上一百余里便是齐郡首府历城。 齐军南下是从齐郡到济北郡,从济北郡到东平郡,再由东平郡抵达鲁郡,绕了个大圈子,一路剿贼,把鲁西北诸贼全部赶进了鲁郡。这次回去,却选择了一条捷径,直线北上,两天内就杀回了齐郡,足以杀得那些祸乱齐郡的各路叛贼一个措手不及。 消息迅速传回刚城。张须陀前脚渡过汶水北上,李风云后脚就杀进了刚城。刚城距离宁阳城只有几十里路,苍头军陈兵于此,与宁阳城外的鲁军直接对峙。 “这次张须陀是真的回去了。”袁安喜笑颜开,一边把斥候密报递给李风云,一边乐呵呵地说道,“明公,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收拾段文操了。” 李风云接过密报扫了一眼,轻轻放在案几上,目露忧色。 “明公担心甚?”袁安问道,“是否担心段文操识破了明公的计谋,逃回瑕丘城不出来?” “某担心宁阳。”李风云摇摇头,“那日某在离开宁阳前,虽然把有关任城大侠徐师仁的秘密悄悄告诉了韩进洛,但韩进洛不以为然。如果他继续信任徐师仁,而段文操又到了宁阳城下,那宁阳城就危险了。” “明公多虑了。”袁安摇手道,“就目前战局来分析,宁阳城里的粮食和义军就是一个诱饵,而我们既缺少粮食,又要救援城内义军,不得不去宁阳城下与官军决战,所以可以肯定,段文操即便有徐师仁这个内应,也不会在没有击败我们之前拿下宁阳城。在某看来,真正应该担心的反倒是孟海公。” 李风云微微颔首,“这一仗不能拖,时间拖得越长,变数就越大。” = = =
第一百四十章 固守待援 宁阳城内,韩进洛等四位豪帅和众多将士站在城楼上,一边严阵以待,一边凝听着从几里外传来的鼓号与厮杀声。 这一刻,将士们的情绪很激动,对白发帅李风云和苍头军充满了感激和尊崇,李风云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更是扶摇直上。 四位豪帅和他们的亲信属下情绪更为复杂,虽然义军借据城池之利挡住了齐军狂风暴雨般的猛攻,但付出的代价非常惨重,伤亡过半,实力遭到重创,即便四位豪帅联手,也无力与李风云抗衡,接下来就算侥幸突围而走,也不外乎两个结局,一个是主动归附,从此臣服李风云,老老实实为李风云卖命,一个是被李风云吞食,而李风云为了确保对军队的绝对控制,势必要清洗四位豪帅和他们的亲信手下,终究是难逃一死。 然而就目前战局来说,突围的希望极度渺茫。张须陀和齐军就在城外,一旦瑕丘城里的段文操和鲁军杀过来,李风云和苍头军便陷入了官军的包围,所以不难推测到,战局一旦发展到那一步,李风云和苍头军决不会呈匹夫之勇,势必急速撤离。李风云一走,城北被围义军也就完了。 李风云是城内义军最后的希望,所有人都在祈盼着李风云,祈祷苍头军不要撤离,而李风云就像听到了城内义军将士们的祷告,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坚忍不拔的意志,指挥苍头军猛烈攻击。时间在慢慢流逝,太阳在逐渐西斜,但城外的战斗始终在继续,如雷般的鼓号声此起彼伏,激烈的厮杀声绵延不绝。面对张须陀和齐军的顽强阻击,面对数倍于己的官军,可以想像,苍头军此刻必定是伤亡惨重,而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苍头军实力会越来越弱,击败官军的可能性也就越来越小。 但李风云不退,苍头军不退,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向前攻击,誓死解救自己的兄弟。城内义军兄弟被深深地感动了,值此生死关头,他们不能继续躲在城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苍头军兄弟倒在战场上,他们要出城,要与苍头军携手作战,生死与共。 出城,突围,战斗,将士们的呼声越来越高,主动请战的军官也越来越多。固守待援的目的已经达到,援军已经来了,再固守已经毫无意义,只有突围,只有舍生忘死的杀出去,只有与苍头军会合,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死里求生。 然而,关键时刻,四位豪帅意见相左,韩进洛、帅仁泰、甄宝车和霍小汉之间发生了激烈争执。任城大侠徐师仁初始还劝解几句,后来看劝不住了,干脆躲到一边不管不顾了,你们爱这么吵就这么吵吧。 韩进洛出身普通官宦,三十多岁,长相清秀儒雅,在济北士林中小有名气,四位豪帅也隐约以他为首,值此危急时刻,韩进洛表现得非常沉稳,语调平静,并无丝毫的紧张和不安,“我军伤亡过半,就算将士们依旧士气如虹,但终究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而张须陀之所以放弃攻城,转而去阻击苍头军,目的正是要诱使我们主动出城突围。试想一下,假若张须陀兵分两路,一路阻击苍头军,一路以逸待劳埋伏城外,那么只要我们杀出去,必遭迎头痛击,全军覆没。”韩进洛坚决摇手,语气不容置疑,“此刻出城就是死,唯有固守方能保住一线生机。” “固守孤城哪来的生机?我们的生机是白发帅,是李风云,是苍头军,假若李风云和苍头军败退了,撤离了,我们哪里还有生机?”霍小汉愤怒地质问道。霍小汉是巨野泽的土豪,身形矫健而削瘦,一双精明的眼睛,说话语速很快,性情看上去有些急躁。“李风云的实力虽然不错,但与张须陀、段文操相比,悬殊太大。今天他能信守承诺,仗义相救,厮杀至今,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他杀不过来,也击败不了齐军,这是事实。只要段文操来了,或者张须陀把手上的预备军投上去,或者苍头军损失惨重,那么李风云只有撤离,他总不至于为了义气给我们陪葬。所以时间不多了,现在我们杀出去,乘着张须陀的军队已经疲惫之刻,与李风云内外配合,必能杀出一条血路。” “正因为战局对我们非常不利,正因为苍头军根本就没有救援我们的实力,正因为李风云最终还是要抛弃我们独自逃生,所以我们只有固守,凭借高大城墙和充足粮食,坚守到底,如果上苍眷顾,或许我们就有机会死里逃生。”身高体阔、气宇轩昂的帅仁泰与韩进洛一样,都坚持固守到底。 “为什么不出城?你们是不是胆怯了?是不是怕死?”甄宝车瞪大双眼,厉声怒吼。 甄宝车是府兵出生,甄家的先辈们用生命和鲜血建下了显赫功勋,获得了低等官爵,也算是个末流贵族。甄宝车十几岁上了战场,在与突厥人的战斗中断了腿,从此解甲归田,所以若论战斗经验,四位豪帅中首推甄宝车。 “李风云和苍头军将士正在城外浴血厮杀,他们的目的是来救我们,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给我们赢得了一线生机,而我们却在这里争论是不是出城,是不是突围,你们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甄宝车怒不可遏,拿着手里的铁拐,用力击打着地面,痛心疾首。 “李风云是来救我们,他希望我们活下去,而不是希望我们死。”韩进洛毫不犹豫地驳斥道,“某问你,我们现在杀出去,你有多大把握突破张须陀的阻击,与李风云会合?某再问你,这城中有近两千受伤的兄弟,他们有没有能力突围?难道说,我们为了自己的生存就抛弃他们,任由他们死在官军的刀下?不错,现在苍头军将士为了救我们,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希望我们杀出去,希望与我们会合一起撤离,但假若他们知道这城内还有如此多的受伤兄弟被我们抛弃,他们怎么想?李风云为了救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如此仗义之人,又岂能容下我们这些抛弃兄弟的背信弃义之徒?” 甄宝车哑然无语,面露羞惭之色,再不说话。 霍小汉也无法坚持了。举旗之时,发誓生死与共,结果生死关头,却要抛弃受伤兄弟,他也做不到,但若带上受伤兄弟一起突围,必定全军覆没,如此推演,也唯有据城坚守,要死就死一块。 “固守孤城,何来生机?”霍小汉不甘覆灭,想起韩进洛先前之言,遂开口问道。 “李风云是不是来救我们?”韩进洛问道。 这是肯定的,李风云从元城方向跑来,向兵力数倍于己的张须陀展开了攻击,肯定是来救人的,否则即便没有撤回阳关一线,也不会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杀到宁阳。另外昨天李风云在离开宁阳的时候,反复劝说他们撤离宁阳,后来看到韩进洛等人执迷不悟,无奈只好反复嘱咐,务必防备张须陀的偷袭,此举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李风云的确没有害人之心,相反,他诚心诚意把大家当兄弟。 霍小汉点头。帅仁泰和甄宝车也点头肯定。 “李风云志向远大,他对结盟抱有诚意,但其目的也很明显,他要发展,要壮大,他想吞并我们。”韩进洛又问道,“如果他不救我们,任由我们覆灭,将来齐鲁还有义军投奔他?如果齐鲁人不相信他,视其为对手,时刻防备他,他还谈什么发展壮大?所以,你们说,他是不是要竭尽全力救我们?” 众人再次点头。 “不要看城外打得激烈,实际上战局未必有我们想像的惨烈。张须陀肯定留有后手,不可能把全部兵力投到战场上,他还要回齐郡,还要保留实力去对付齐郡乃至鲁东的各路义军。”韩进洛看到霍小汉和甄宝车都不再坚持出城突围,暗自松了口气,遂静下心来分析战局,“瑕丘距离宁阳只有几十里路,但段文操和鲁军至今没有出现,为什么?很显然,段文操试图坐山观虎斗,让张须陀和我们打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再出手,渔翁得利。张须陀肯定已经看到了段文操的卑鄙伎俩,而李风云显然也看到了张须陀和段文操之间的矛盾,于是便果断发动了攻击,双方这才打了个旗鼓相当。” “如此说来,段文操马上就要来了。”甄宝车叹道,“段文操一来,李风云就要后撤,接下来我们必定要面对张须陀和段文操的联手攻击。”甄宝车看看四周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将士,黯然摇头,“我们能坚持多久?我们还有救兵吗?我们的生机在哪?” 韩进洛神色平静,手抚抚须,略略思考了片刻,问道,“张须陀还能坚持多久?” 齐郡局势恶劣,张须陀就要走。张须陀一走,就剩下段文操和鲁军,而鲁军刚刚新建,虽然战斗力比义军要强,但严重缺乏战斗经验,尤其在残酷血腥的攻坚战中,鲁军远远比不上齐军。也就是说,只要义军坚守到张须陀撤离,生机便会出现。 “某说过,李风云决不会抛弃我们,他唯有不惜代价救出我们,才能赢得齐鲁各路义军的尊敬和信服,继而迅速走上发展壮大之路。”韩进洛用力一挥手,大声说道,“请你们相信某,唯有固守待援,才有一线生机。” 帅仁泰、霍小汉和甄宝车互相看看,接受了韩进洛的决策。 = =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驰援宁阳 张须陀带着齐军杀了个回马枪,突然包围宁阳城的消息,于旭日东升之际传到了三十里外的苍头军大营。 李风云即刻下令,拔营起寨,赶赴宁阳救援友军。 将士们闻讯,无不暗叫侥幸,尤其那些抱怨李风云把宁阳城里的粮食绢帛等战利品拱手送给友军的人,更是羞愧不已。如果昨天没有坚决遵从白发帅的命令撤离宁阳,那么必然要与冲进宁阳城抢夺战利品的友军发生冲突,混乱之中,突遭官军的袭击,其后果可想而知,必定全军覆没。 白发帅不但料敌于先,还能在占据优势的时候保持清醒头脑,看到隐藏其中的危机,果断舍弃到嘴的“肥肉”,跳出陷阱,保全了苍头军,这的确让将士们感激和钦佩。不过,战局至此再次发生变化,张须陀和齐军又回来了,而段文操和鲁军一直躲在瑕丘城里以逸待劳,蓄势待发,官军再次占据了上分,夺取了战场主动权。这种情形下,苍头军以有限的实力去宁阳城救援友军,等同于再次主动跳进陷阱,只待段文操和鲁城杀出瑕丘城,与张须陀和齐军形成夹击之势,则苍头军必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不但救不了宁阳城里的友军,自己也有全军覆没之危。 然而,没有人敢于质疑李风云的命令。自苍头军建立至今,李风云的所有决策都是正确的,骄人战绩让他在军中享有无上权威。以白发帅之谋略,绝无可能为了救援那些卑鄙无耻且又实力不济的友军而付出惨重代价,所以心存忧虑的将士们毫不犹豫地执行了李风云的命令。他们相信,既然白发帅命令他们赶赴宁阳救援友军,那么即便宁阳城下有张须陀和他的齐军,即便段文操和鲁军随时都会杀到宁阳,白发帅也有万全的应对之策,决不会自陷绝境,自取灭亡。 萧逸在苍头军里是个独特的存在,唯有萧逸对李风云的命令发出了质疑。他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李风云。李风云已经披挂整齐,拿着马鞭牵着白马准备上路了。 “将军且慢。”萧逸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李风云的手臂,“将军,宁阳依旧是个陷阱,张须陀正等着你去救援,只待你抵达宁阳,向其发动攻击之刻,也就是段文操率鲁军杀出瑕丘之时。将军,官军的计策至此已经明朗,你去救援宁阳,等于自坠陷阱,必定是全军覆没啊。” 萧逸本来很佩服李风云。昨天李风云坚决扔掉嘴里的“肥肉”,带着苍头军跳出陷阱,并且向进入宁阳的友军发出了警告,明面上看李风云的这一系列举动都很正常,但实际上这正是李风云借张须陀之刀重创友军的阳谋。而战局发展到现在,甚至可以恶意地揣测李风云,之所以不惜代价拿下宁阳,正是要利用友军将士的贪婪,把他们诱进宁阳,让张须陀和段文操“吃掉”他们,让官军赢得这一仗的胜利,然后张须陀会离开鲁郡,鲁郡再次恢复到之前段文操和蒙山义军互相对峙的局面。以李风云和苍头军的实力,在这次官军的围剿中成功突围并保全实力,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战绩了。 谁知萧逸的这些猜测转眼就被李风云的命令推翻了。李风云竟然下令去救援宁阳城的友军,这岂不是送死?以李风云的才智,岂能看不到已经明朗的战局?既然如此,李风云又为何要自寻死路? 李风云看到萧逸急切的表情,心里不自禁地涌出一丝慷慨。之前崔家十二娘子把萧逸仍在蒙山,不过是临时起意,有应急之意,而萧逸纨绔一个,亦没有做秘使的觉悟。李风云大为不满,暗中授意徐十三狠狠“磨砺”一下萧逸,结果徐十三圆满完成了任务,“磨砺”很成功,短短时间内便把一个纨绔变成了人才。此刻萧逸不顾一切跑来劝阻,正是他秘使的职责所在,他必须保证苍头军的存在,假若苍头军全军覆没了,没有了,崔氏在齐鲁、徐州两地的布局岂不落空?萧逸成熟了,可见环境的好坏还是能直接影响一个人的成长。 “萧郎,你不是说,张须陀迫于齐郡形势之恶劣,战之即走吗?”李风云好整以暇地笑道。 萧逸略一思索,有些明白李风云的意图了。张须陀急于返回齐郡,为此他不但战之即走,还要尽可能保存实力。以此推断,他在完成了攻击部署后,接下里的恶战大战就要由段文操和鲁军来打了。但段文操和鲁军至今还在瑕丘城里按兵不动,那么,张须陀迫不得已,就有可能倾尽全力猛攻宁阳城,全歼韩进洛等数千义军将士。如此段文操不费一兵一卒,就拿到了戡乱剿贼的功劳,而且还保存了自己的实力,在接下来与苍头军的战斗中将保持较大优势。 李风云看到萧逸若有所思,又补了一句,“你不是说,若想夺取宁阳城里的粮食,就必须击败段文操吗?” 萧逸豁然大悟。战局发展至此,宁阳城的陷阱已经发挥了作用,张须陀也罢,李风云也罢,现在都需要段文操和鲁军马上出动,但段文操老奸巨滑,至今还在瑕丘城里按兵不动,其意图很明显,他就是坐山观虎斗,就是指望张须陀和义军打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出城收拾残局,渔翁得利。试想,这种情形下,张须陀还会死战吗?假若齐军折损过半,就算他全歼了义军又如何?获利的都是段文操,而他却要面对齐郡乃至鲁东的恶劣局面,一旦戡乱不力,影响到了东莱水师的远征,他就完蛋了。 可以推断,此刻张须陀正在宁阳城下进退两难,对算计他的段文操更是恨之入骨。这时候李风云带着苍头军气势汹汹地杀到宁阳城外,与城内友军形成内外夹攻之势,张须陀怎么办?是打,还是不打?打,对他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既然如此,他还打吗? 李风云连续两个反问,让萧逸思路大开,不要看战局对义军不利,但实际上战机就隐藏在危机之中,就看你能否抓住那些转瞬即逝的机会。 “受教了。”萧逸躬身一礼,向李风云致谢。 李风云挥动了一下马鞭,笑道,“某说过,打段文操,易如反掌尔。” 袁安正好走过来,闻言亦笑道,“关键是引蛇出洞,如果段文操不出城,明公这句话就成了笑谈。” 李风云大笑,飞身上马。 袁安也上了马,与李风云并辔而行。 “传令各团,以战斗队列前进,准备随时投入战斗。”李风云下了一道命令。 传令兵飞驰而去。 “明公,张须陀非常勇悍,如果齐军一鼓作气攻克了宁阳城,战局就对我不利了。”袁安忧心忡忡地说道,“另外,如果段文操此刻就杀出瑕丘城,形势必定急转直下。” 李风云连连颔首,“我们在陷阱外面,进退自如,战局如果不利,也只有退回蒙山了。” “如此,损失就大了。”袁安叹道。 李风云神情凝重,眼里掠过一丝忧色。袁安所说的损失,不但有苍头军攻打宁阳城的伤亡,还有韩进洛等友军全军覆没后对蒙山义军所带来的沉重打击。 之前自己之所以不惜代价打下宁阳城,目的就是诱使韩进洛等人跳进宁阳这个陷阱,让韩进洛等人的军队变成“诱饵”,而苍头军却乘机跳出陷阱,掌握主动。只是韩进洛等人的军队如果守不住宁阳城,在张须陀的攻击下,一触即溃,那自己的攻敌之计也就无从实施了。 李风云抬头看看东方天际间红彤彤的朝阳,暗自祈祷,祈天相助。只要韩进洛等人坚决守住了宁阳,那自己的谋划便有了成功的可能,既能借敌人之刀重创韩进洛等四位豪帅的军队,轻而易举地“吃”掉他们,壮大自己,同时又能击败官军,抢到粮食,占据地盘,发展自己。 苍头军要时刻防备段文操和鲁军从瑕丘城里杀出来,所以始终保持着高度戒备,行军速度较为缓慢。 西行五里,有潜伏于宁阳城外的斥候飞速赶来,急报李风云,齐军猛攻宁阳城两个时辰后,突然停止了攻击,其主力正在向龚丘方向撤离。 李风云有些疑惑。张须陀意欲何为?打两个时辰就不打了?不打就不打,为何匆忙撤离?难道担心遭到我军的攻击,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后,损失太大? “瑕丘方向可有动静?”李风云看到袁安从队伍后方打马疾驰而来,急忙问道。 “没有,段文操依旧龟缩于城中。”袁安的口气颇为焦虑,段文操始终不出来,这一仗就不好打了,“明公,可有宁阳的消息?” “宁阳还在我们手中,但张须陀打了两个时辰就不打了,正在向龚丘方向撤离。” 袁安略感错愣。张须陀撤离了?什么意思?虎头蛇尾不打了?还是另有计谋? “明公,计将何出?”袁安焦急问道。 “前进!”李风云举起马鞭指向前方,大声说道,“段文操不出城,张须陀就不会撤离,如果他擅自撤离,等于让段文操抓住了把柄,所以某断定,张须陀愤怒了,他撤离是假,迫使段文操出城是真。传令各团,飞奔宁阳,张须陀不打,我们打。” = =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偷袭 “马上撤离宁阳。”李风云终于开口说话了,“据斥候探查,张须陀和他的齐军并没有撤回齐郡,而是藏匿在茂都淀。由此推衍,不难看到宁阳就是个陷阱,宁阳城里的粮食绢帛就是个诱饵,一旦我们因为贪婪而吞下了这个诱饵,那么必将陷入张须陀和段文操的东西夹击之中,有全军覆没之危。” 韩进洛、甄宝车、帅仁泰和霍小汉大吃一惊,尤其看到李风云的郑重表情,不能不信,但李风云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们松了口气。 “某率苍头军马上赶赴元城阻击段文操,你们各遣斥候密布于洸水西岸,一旦乘城方向有了动静,马上撤离,不要有丝毫耽搁。” 显然,李风云还是接受了韩进洛等人的理由。粮食对饥肠辘辘的义军将士来说太重要了,要他们扔下满满库房的粮食空手而去,根本不现实,即便战局再危急,也要搬走一部分,所以,李风云还是妥协了,主动带着苍头军去元城方向阻击段文操,给韩进洛等人争取一点时间。但苍头军实力有限,只能阻击段文操,没办法抵御张须陀,只要张须陀出动了,韩进洛等人就必须带着军队火速撤离。 韩进洛等人没想到李风云如此宽容仗义,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李风云雷厉风行,带着苍头军匆匆离去。 苍头军一走,韩进洛等人和他们的手下将士压力顿去,再无任何顾忌,欢呼雀跃着全身心投入到掳掠之中,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竭尽全力搬空库房,把所有的粮食绢帛都搬走。 当然,张须陀对他们的威胁还是很大,李风云和苍头军为此急于撤离,连粮食都不要了,足见情况之危急。但洸水是道天然险阻,张须陀要打宁阳,就必须渡河,而渡河需要时间,有了这个缓冲时间,义军可以从容撤离。 韩进洛等人非常自信,在派出斥候之后,便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掳掠之事上。 此刻贪婪占据了他们的心灵,侥幸和赌博心理更是战胜了理智,他们有意识忽略了李风云的警告,忽略了正在飞速逼近的危险。 危险于当夜凌晨时分降临。 张须陀率军撤至济北境内后,马上绕着巨野泽东北部的黄泛区兜了个大圈子,悄悄藏匿于茂都淀。接着与段文操达成约定后,他并没有取道乘城直奔洸水,以最近距离去攻打宁阳,而是绕着黄泛区再次兜了个大圈子,又原路返回到了平陆境内。入暮之后,齐军一路狂奔,于凌晨时分抵达洸水河畔,并在位于龚丘城北部十余里处火速渡河。 正在宁阳大肆掳掠的义军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洸水下游,紧紧盯着乘城、任城一线,疏忽了对上游龚丘、刚城一线的监控,偏偏张须陀就抓住了义军的疏忽,带着军队多跑了百余里路,绕了一个大圈子,把渡河地点选择在了洸水上游。 寅时一刻,齐军渡河完毕,各团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向龚丘城推进。 龚丘距离宁阳十里,齐军距离敌人近在咫尺了。 张须陀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牵着自己的枣红马,与将士们并肩行进。张元备亦是一身戎装,背着行囊,拿着步槊,大步流星地跟在父亲身后。 罗士信与几个年纪相仿的干瘦少年蓬头垢面,穿着一身破烂的乞丐服,匆匆跑来。 张须陀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行走在队伍中间,从容镇定,只是焦虑地眼神暴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明公,宁阳失陷了,叛贼攻克了宁阳。”罗士信气喘吁吁,愤怒地地叫道,“段使君欺骗了明公,他并没有展开攻击,他还躲在瑕丘城里。” 张须陀浓眉紧皱,双眼微微眯起,一股凛冽杀气喷涌而出。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段文操果然欺骗了自己,战局在一天之内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而这个变化非常不利于齐军。 张须陀深深吸了一口气,挥动了一下马鞭,冷声问道,“宁阳何时失陷?” 罗士信摇了摇头,“俺于昨日午时之前赶到宁阳,那时城池已经失陷,贼人正在城内大肆掳掠,一片混乱,随后贼人开始向城外搬运粮食,但因为缺少车马,只能靠肩挑背扛,搬运速度非常慢。现在宁阳城的西门还是大开的,贼人还在搬运粮食,根本就没有防备,只要发动攻击,必能一击致命,一战而定。” 张须陀略感惊讶,“贼人没有防备?” “贼人以为我们撤回了齐郡,而段文操又龟缩于城内不敢出来,正好他们又攻陷了宁阳,抢到了粮食,士气非常高涨,忘乎所以,根本就不会想到我们会突然杀个回马枪。”罗士信冷笑道,“贼人即便有所防备,也是防备瑕丘城的段文操,而不是防备我们。” 张须陀稍加沉吟后,又问道,“可曾探查到元城方向的军情?” “明公,俺派两个兄弟去看了,元城城外的贼人并没有攻打元城,而是围而不攻,其目的显然是要集中力量对付瑕丘城的鲁军主力,以争取足够的时间抢走宁阳城的所有粮食。” 张须陀思索了片刻,转身对张元备说道,“传某命令,命令贾闰甫率团杀向宁阳城西,以截断叛贼西逃元城之路。若元城贼军赶来救援,则予以坚决阻击,以确保我主力有充足时间攻克宁阳。” “命令秦琼率军攻打宁阳北城,吴黑闼率军攻打宁阳南城,某亲率主力攻打宁阳西城。罗士信,你率团为选锋,马上向宁阳西城发动攻击,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西城门。” 罗士信轰然应诺,与手下几个兄弟飞奔而去。 张元备带着一帮僚属掾吏冲出队列,因陋就简,即刻拟写命令。 “大人,是否遣使赶赴瑕丘,敦促段使君即刻展开攻击?”张元备冲着张须陀的背影大声问道。 张须陀脚步不停,亦不转身,只是举手挥动了一下马鞭,同意张元备所请。他对段文操非常失望,他已拿定主意,攻克宁阳,歼灭城中叛贼之后,他就离开鲁郡。段文操可以背信弃义,但他不能,为了稳定齐鲁局势,为了东莱水师能如期渡海远征,他必须剿贼,必须给予鲁西南诸贼以重创。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义无反顾。 黎明前夕,最黑暗之刻,齐军悄然抵达宁阳城下。 罗士信指挥选锋团突然从黑暗里杀出,向宁阳西城发动了猛烈攻击。 西城门大开,城池内外灯火通明,义军将士不顾疲劳,正在竭尽全力、用尽一切手段搬运粮食绢帛。他们也知道形势恶劣,知道官军近在咫尺,知道官军一旦发动攻击,他们无从抵御,但堆积如山的粮食绢帛实在太诱人了,他们抵挡不住这个诱惑,他们穷怕了,饿怕了,对粮食绢帛的占有欲太强烈了,此刻哪怕刀架在脖子上,敌人就追在屁股后面,他们也要博一把。 面对呼啸杀来的官军,城外的义军将士惊骇欲绝,掉头就往城里跑。 城上负责戍守的义军将士第一时间吹响了报警的号角,擂起了战鼓。 城里的义军将士都没有睡觉,都在库房里忙碌着,突然听到报警号角,无不大惊失色,一窝蜂地冲向了各个方向的城墙,更多的人则冲向了西城。 西城门是大开的。义军将士把粮食搬出库房后,从西门而出,然后直奔元城,再经元城赶赴泗水北岸,再由泗水北岸运到卞城。这是赶赴蒙山距离最短的路线,也是最安全的路线,而把粮食运到蒙山,是目前最为妥当的办法,不仅仅是他们的亲人家族都在蒙山,就目前的战局来说,哪怕与官军打个平手,义军也离不开蒙山这个落脚点。 然而,大开的西城门,此刻却成了义军将士的梦魇,一旦来不及关闭城门,让城门陷入敌手,后果可想而知。 韩进洛等四位豪帅惊慌失措之下,带着各自的亲卫团,以最精锐的兵力扑向了西城,哪怕是用身体堵,也要把官军堵在城外。 城里的义军要关上城门,而城外的义军为了求生,如潮水一般冲向城门,根本就不让城门关起来,甚至有疯狂的士卒为了能让自己的兄弟朋友顺利逃进城,不顾一切冲上了城楼,向城楼上操控吊桥、石闸的义军将士展开了猛烈攻击。 义军将士之间的自相残杀,迅速由城楼上蔓延到城楼下。当韩进洛等四位豪帅带着亲卫团赶到城门附近时,眼前已经是血肉横飞的战场。他们若想抢在官军杀进来之前关上城门,唯有杀光城门内外这些失去理智的疯子,但时间已经不允许了,官军已经杀到了护城河边,已经冲进了义军的逃亡队伍里,夹杂在义军将士中间,距离城门不过咫尺之遥。 “杀!” 韩进洛和其他三位豪帅别无选择,只有杀,不论敌我,统统杀。杀光了,把城门关上,尚有死里逃生的可能,否则必定全军覆没。 = =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抢粮 苍头军攻陷宁阳,对官军来说战局是发生了不利于己方的变化,其恶劣结果正如孔仲卿之前所说,如果打就是攻坚,官军损失太大,但不打,任由贼人掳掠而去,段文操必定难逃戡乱不力的罪责。 段文操陷入两难之境。这种情况下,他更要保存实力了,同时,他更需要张须陀攻打宁阳,唯有让张须陀的齐军与贼军打个两败俱伤,他才有机会逆转危局,否则,不论是打,还是不打,他都是弊大于利,都无法逆转危局,都无法摆脱未来的困境,就如掉入了沼泽,怎么挣扎都是死。 段文操因为失去宁阳而陷入困境,但得到宁阳的李风云,同样陷入了困境。 元城距离宁阳不过三十余里,韩进洛等四位豪帅都瞪大了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宁阳战场。 宁阳有粮食,只要攻克宁阳,抢到粮食,就能解决肚子危机。因为肚子危机,韩进洛等四位豪帅的军队人心惶惶,士气低迷,随时都有崩溃之危。正因为如此,他们不敢冲在最前面去攻打宁阳城,甚至还以兵力薄弱、武器不足、战斗力低下为借口,拒绝了李风云提出来的集合各军主力攻打宁阳城的建议。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能者多劳嘛,苍头军兵精粮足,宁阳城当然由苍头军打,我们就站在旁边配合配合,帮你牵制一下官军,不过依照结盟时的约定,战利品却是见者有份,宁阳城里的粮食有我们的一份。 仗由别人打,打完了自己就去抢战利品,这个“歪理”竟然被李风云接受了。四位豪帅当然喜笑颜开,毫不吝啬奉承之辞。苍头军的将领们怒气冲天,马上就向李风云提出质疑。李风云心平气和,把当前形势,把未来形势,把义军生存和发展之艰难,一一摆了出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义军若想迅速发展壮大,就必须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即便为此做出巨大牺牲付出巨大代价也是值得的,毕竟造反不是目的,而是实现鸿鹄之志的手段,为了未来的好日子,现在就必须咬紧牙关,承受人所不能承受之事。 道理说通了,但怀疑还是怀疑,愤怒还是愤怒,联盟内部的矛盾越来越深。 随着宁阳城的攻克,这个矛盾终于爆发了。 苍头军攻克宁阳城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递到四位豪帅手上,而四位豪帅在肚子危机学的逼迫下,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同一个决定,马上冲进宁阳城抢粮食。虽然李风云承诺了,战利品是见者有份,但这种承诺在蒙山陷入粮荒之后,还有几分兑现的可能?四位豪帅认为根本不可能。 这次结盟本来就是迫不得已,齐人屈居于楚人之下,仰楚人鼻息,这是齐人的屈辱,而更让四位豪帅不满的是,李风云在结盟之后,利用手上的粮食,用了一些卑鄙的手段,迅速赢得了他们手下大多数将士的好感,继而再利用这些将士对他产生的一定程度的信任,牢牢压制住了四位豪帅,这让四位豪帅倍感憋屈。所以,四位豪帅都存了散伙的心思,只待局势好转,马上散伙,各奔东西,各自为战,继续做自己的老大,如果一直这样让李风云压制着,四支军队迟早都要被李风云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四位豪帅各遣心腹,把苍头军攻克宁阳城的消息在军中传开,并散布谣言,说李风云要独吞宁阳城里的粮食,现在苍头军正在全力搬运粮食,如果他们把粮食都搬空了,其他人也就白欢喜一场,什么也得不到,一无所获,还得继续忍饥挨饿。 饥饿让四支军队的将士失去了理智,他们怒不可遏,他们忘记了当初如果没有李风云的救助,或许现在已经变成了孤魂野鬼。在震耳欲聋的谩骂声中,所以人都产生了一个念头,去宁阳,去抢粮食。很快,这个念头便转化为实际行动,四支义军高举着战旗,狂奔在平原之上,气势汹汹地冲向了宁阳城。 苍头军攻陷了宁阳,当然要行掳掠之事,要把粮食搬走。所有人都知道义军现在的实力还不够,还无法抵御官军,虽然这一仗打赢了,但并不能改变双方的力量对比,成群结队的官军马上就会从四面八方扑来,所以,乘着官军还没有杀来的时候,能搬多少算多少。 然而,李风云却下达了一道让将士们吃惊的命令,不要大肆掳掠,更不要花费力气去搬运粮食,马上整顿队伍,还要更激烈的战斗要打。 理由很简单,斥候已经在洸水西岸的乘城一带发现了齐军的踪迹,由此可以做出判断,张须陀并没有撤回齐郡,而是躲在了茂都淀的芦苇荡里,随时准备杀过来,给损兵折将、精疲力竭的苍头军以致命一击。另外,瑕丘城里的鲁军主力也一直没有出动,联想到张须陀就藏在不足百里外的茂都淀,不难推断出,宁阳城就是个陷阱,段文操肯定要与张须陀实施东西夹击。所以苍头军没有选择,只有暂时扔下到嘴的肥肉,继续作战,只要击败段文操和张须陀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战局就会逆转,苍头军就能再次攻占宁阳城,而那时,宁阳城的粮食才真正属于义军所有。 苍头军将士追随李风云大半年了,亲眼见证了李风云所创造的一系列奇迹,对李风云敬若神明,即便对李风云的命令感到意外和吃惊,但还是毫不犹豫地遵从了。 自造反以来,将士们就一直挣扎在生死线上,对“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种简单道理深有体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死了,那就啥都没了,只要人活着,一切皆有可能。宁阳城里的粮食对义军来说的确重要,但相对于义军将士的性命来说,它就不重要了。只要性命还在,军队还在,那么就有足够的机会去攻陷城池,去掳掠粮食。 苍头军以最快速度“扫荡”了宁阳城,除了库房里的粮食绢帛等物资外,其他诸如武器、金银等战利品一扫而光,然后迅速撤到城外大营,拔营起寨,准备赶赴新的战场。 就在这个时候,济北军、东平军狂奔而来,气势如虹,杀声震天,一路咆哮着冲进了城门大开的宁阳城。 苍头军将士先是目瞪口呆,接着勃然大怒,厉声痛骂。占便宜、摘桃子不是不可以,但鲁军就在几十里外的瑕丘城里,完全靠这些友军在元城方向牵制着,但这些友军为了抢夺战利品,竟然置苍头军的安危于不顾,舍弃战场冲了过来,根本就不考虑后果,如此见利忘义、卑鄙无耻,还是友军吗? 李风云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视若不见,命令军队即刻开拔,马上赶赴元城。 现在友军冲进宁阳城抢粮食,苍头军就不得不去元城,代替他们监控和阻御瑕丘城的鲁军,否则这些要粮不要命的友军就危险了。 韩进洛等四位豪帅出于个人私利,鼓惑手下将士放弃阵地,冲进宁阳城抢粮食,争夺战利品,本身就是错误的,不但会激化联盟内部的矛盾,破坏盟约,还有可能改变战局,给义军带来灭顶之灾。一旦局势恶化,他们还是需要李风云的帮助,需要蒙山这块避难所,所以四个人从自身利益出发,暂时不能与李风云翻脸,也不能让联盟破裂,为此他们拼凑了一大堆理由,打算在李风云怒不可遏之时予以搪塞。考虑到李风云也需要他们的助力,需要这个联盟,同样不想与他们撕破脸,四个人对自己拼凑出来的搪塞理由还是信心满满。 然而,事态的发展与他们的预料根本就是两回事。李风云没有愤怒,苍头军也没有与他们发生争执,粮食绢帛也还堆在宁阳城的库房里丝毫未动,这让四位豪帅和他们的手下将士又惊又喜。吃惊的是,李风云和苍头军为何不要粮食?为何把粮食拱手送给自己?难道李风云和苍头军将士当真都变成了普渡众生的活菩萨?高兴的是,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他们抢到了粮食,虽然是便宜得来的,但有便宜岂能不占?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让四位豪帅和他们的手下将士有一种匪夷所思之感。 苍头军撤离了,离开了宁阳城,这是为什么?彼此之间并没有发生争执,也没有爆发冲突。宁阳城是苍头军打下来的,城里的粮食绢帛数量非常庞大,谁也独吞不了,肯定是见者有份,但苍头军为何不要战利品? 韩进洛等四位豪帅马上找到了李风云,一脸歉疚之色,主动请罪。没办法,将士们饥肠辘辘,军心涣散,士气低迷,做为主帅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结果便出现了这崩溃的一幕。好在有惊无险,双方并没有发生冲突,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李风云不动声色,一言不发,耐心听完他们的解释,根本就看不出喜怒,这让韩进洛等人暗自惶恐。 = =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段使君的算计 “邹城、平阳一线可有最新军情?” 段文操缓缓转身,望向气息稍平的孔仲卿,神情严肃地问道。 “尚未接到萧团主的最新密件。”孔仲卿迟疑了片刻,又说道,“入暮之后曾有斥候回禀,说平阳城下的贼军越来越多。某估计贼人在攻打邹城受阻后,改变了攻击策略,要调集主力猛攻平阳。邹城高大坚固,且守军较多,而平阳城池较小,守军亦少,一旦贼人在包围邹城的同时,以主力猛攻平阳,则平阳危矣。” 平阳距离瑕丘只有五六十里,贼军如果攻克了平阳,不但切断了瑕丘与邹城之间的联系,也对瑕丘造成了严重威胁。贼军南北夹击的威力日益显露,这给了段文操不到最后一刻决不出兵的理由。 “消息准确?”段文操追问道。 “某已加派人手,连夜赴平阳探查,估计凌晨之后便有准确消息传来。” 段文操眉头紧皱,来回走了几步,又看看地图,沉吟不语。 牛进达已经估猜到段文操的心思。段文操想让张须陀先行发动攻击,待张须陀与贼军打得血肉横飞之际,他再率军展开攻击,同样可以实现此仗之目标。只是如此欺骗张须陀,张须陀又岂肯善罢干休?牛进达暗自苦叹,不得不提醒段文操,“使君,乘城那边还在等待使君的回复。” 段文操不明确答复张须陀,不做出承诺,张须陀肯定不会轻易进入战场,以免被算计了,但问题是,段文操一旦做出了回复,做出了承诺,却又不兑现,便是蓄意欺骗张须陀,那问题就严重了。双方本来就缺乏信任,就存在矛盾和冲突,段文操如此算计对方,后果不堪设想,一旦张须陀愤怒之下展开报复,以段文操目前的处境和鲁郡所处的恶劣形势,肯定是弊大于利。 段文操亦不是利欲熏心、目光短浅之辈,但形势不由人,值此危难之刻,不是他算计张须陀,就是张须陀算计他。很明显的事情,张须陀要保存实力返回齐郡戡乱,而齐郡乃至鲁东地区的稳定才真正关系到张须陀的切身利益,所以张须陀岂肯在鲁郡的戡乱战场上付出代价?张须陀不愿付出代价,那围歼贼军的代价必然就由段文操付出。如此一来,段文操实力巨损,接下来即便不需要耗尽力气去剿贼,却也无力率领齐鲁人抗衡来自关陇人和江左人的夹击。而齐鲁人的利益便是段文操的利益,段文操利益受损,岌岌可危,齐鲁人岂不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段文操来回踱步,绞尽脑汁反复权衡得失,迟迟拿不定主意。 “元城那边的叛贼还是没有动静?” 段文操忽然停下脚步,目光从牛进达凝重而担忧的脸上缓缓扫过,然后停留在孔仲卿那张英俊而儒雅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期待。 他知道自己一旦做出保存实力的决定,牛进达虽不至于公开反对,但心里肯定有抵触情绪,毕竟从军事角度来说,与张须陀默契配合,联手攻击是正确的策略。然而,他凭什么相信张须陀?他既然已经肯定张须陀不会倾力攻击,为何还要不顾死活的冲上去?这一刻他需要支持,迫切需要,以此来坚定自己的决心,而来自曲阜孔氏的孔仲卿非常鲜明地代表着齐鲁人的利益,只要孔仲卿适当“配合”一下,他就可以压制下心中的那点忐忑和愧疚,拿出决策。 孔仲卿摇摇头,“还是没有动静,贼军围而不攻,其目的很明显,就是要阻御我们从瑕丘方向支援宁阳,继而给攻打宁阳的贼军赢得更多时间。另据徐师仁密报,包围元城的贼帅有韩进洛、甄宝车、帅仁泰和霍小汉,而攻打宁阳的贼军则是白发贼的苍头军。苍头军有十个团的兵力,配备有重兵,还有大量的攻城器械。据说整个冬天苍头军都在蒙山进行强化训练,且反复演练攻城之术,而从近期苍头军横扫汶水两岸城镇来看,其攻坚之力非常强悍,可以说攻无不胜战无不克,所向披靡。” 牛进达的脸色顿时难看,眼里掠过一丝恼怒和鄙夷,显然对孔仲卿蓄意夸大叛贼战斗力之举甚为不满。说叛贼所向披靡,岂不就是骂官军无能? 段文操目无表情,但心里却是窃喜。还是孔仲卿善解人意,一下子就挠到了段文操的痒处,让他非常满意。 “使君此刻出城支援宁阳,首先便会遭到韩进洛等贼帅的阻击,其次苍头军会不惜代价猛攻宁阳。”孔仲卿继续说道,“若我军受阻于瑕丘城外,迟迟打不到宁阳,而宁阳在贼军的猛攻下又迅速失陷了,那么战局便会改变。虽然我军还是能包围贼军,但贼军据城坚守,城内又有大量粮食,敌我双方必会陷入胶着和僵持,我军随即陷入攻坚大战,不但损失惊人,战斗时间也将无限拖延。张郡丞和他的齐军不可能长期待在鲁郡,更不可能倾力攻城,一旦他匆忙撤走,我军独自攻城,使君便陷入进退两难之境。继续打,损失承担不起;不打,任由贼人掳掠而走,那么前期的损失白白浪费,而后期更是无力戡乱,将来使君如何向东都交待?” 段文操连连点头,眼中尽是嘉许之色。谁说孔氏子弟只会读书?眼前这个孔仲卿便是文武兼备之才,且心智灵巧,不可多得。 牛进达的心有些冷。不能说段文操和孔仲卿是自私自利,利令智昏之徒,但值此关键时刻,两个人为了个人利益和集团利益,有意忽略这一决策可能造成的不可挽救的弊端,而只顾眼前一时之利,是不是过于自信,过于乐观了?一旦得失失衡,失去的比得到的多,那结果就不堪设想了。 “给张郡丞回复。”段文操毅然决策,“某马上向元城展开攻击,并相机支援宁阳,在牵制元城城外贼军同时,吸引攻打宁阳贼军的注意力,以策应齐军顺利渡过洸水。后日黎明之刻,某将率军与齐军夹击宁阳,给叛贼以致命一击。” 牛进达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劝谏了一句,“使君,为以防万一,某愿率三个团的鹰扬卫攻击元城城外之贼,以确保使君牢牢控制战局的发展。” 三个团出城作战,实际上作用十分有限,但最起码可以证明,段文操信守了承诺,的确依照约定向元城展开了攻击,而不是纯粹的欺骗张须陀,这样将来即便张须陀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至于与段文操撕破脸。 段文操一口否决。鲁郡有四个鹰扬府十六个团的鹰扬卫,一部分去了东征战场,一部分给周法尚调到了东莱,剩下六个团的兵力,其中一个半团的鹰扬卫在攻打蒙山义军时折在了卞城一战中,如今只剩下四个半团,近千人的兵力。而这近千人的兵力对段文操来说太重要了,不到最危急的关头,他决不会拿出来。 “是否出城作战,实际上并不能改变我军与元城城外贼军互相牵制之局面。”段文操为了安抚牛进达,还是解释了一下,“再说,白发贼与苍头军来自徐州,而韩进洛等诸贼则是齐人,虽然迫于形势不得不暂时结盟,但彼此之间并没有信任可言,更不会齐心协力联手对敌。这从苍头军独自猛攻宁阳,而韩进洛等贼人却在元城冷眼旁观,便能清晰推断出来。某可以肯定,只待齐军渡河,与宁阳城外的贼人展开激战后,韩进洛等贼人断定苍头军要败,必定调头逃跑。即便暂时不逃,但看到我军浩浩荡荡地杀出瑕丘,他们根本没有抵御之力,惊慌害怕之下,还是要逃。” 段文操的分析听上去颇有几分道理,但牛进达却暗自摇头,这纯粹是想当然,把叛贼都当作了愚不可及的痴人。而那个白发贼显然不是痴人,他既然敢率军杀到瑕丘城外,便肯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岂会看不到宁阳就是个陷阱?这时候为帅者千万不能心存侥幸,唯有以绝对实力完成对贼军的包围,宁阳才能成为真正的陷阱,否则都是纸上谈兵,所谓的陷阱也是相对的,稍不小心便是自掘坟墓,掉进了自己挖的陷阱里。 牛进达知道段文操心意已决,这时候根本听不进反对意见,无奈之下,也只有遵从命令了,但他心中却有了强烈的不祥预感,因为无论是张须陀,还是那个白发贼,都是有勇有谋之人,段文操想算计他们,未免过于托大。此策一旦成为败笔,段文操的麻烦就大了。 牛进达的不详预感很快变成现实。黎明,他刚刚躺下不足半个时辰,便被手下叫醒。宁阳传来噩讯,城池失陷,守城官军全军覆没。 战局骤变,苍头军攻陷宁阳,白发贼抢到了这一仗的主动权,如果段文操还是坚持既定策略不变,继续欺骗张须陀,那么齐军与鲁军联手夹击宁阳之计必然演变为齐军独自攻坚,到那时,张须陀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牛进达顾不上个人得失,再次赶到郡府劝说段文操,但结果让他非常失望。 = =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南下攻击 韩曜和孟海公已经结盟。 结盟对双方都有利。韩曜有了济阴孟海公的支援,可以有效缓解来自鲁郡和彭城两地官军的重压,而孟海公有了韩曜这个盟友,便多了一条退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可以带着军队上蒙山。 韩曜接到李风云的书信后,马上遣使拜会孟海公,相约东西夹击邹县、平阳一线,以配合蒙山主力大军在北线战场上的攻击。 孟海公一口答应。形势对他有利,现在齐鲁官军和李风云的蒙山主力对峙于鲁郡北部的阳关一线,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而鲁郡南部的邹山、平阳一线官军数量有限,且来自彭城,不会倾尽全力不计代价的与义军作战,如此一来孟海公便有了进入鲁郡掳掠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再说韩曜在书信中写得很清楚,双方东西夹击,目标并不是攻打邹城和平阳城,而是在这两城的周边地区大肆掳掠,以制造紧张气氛,威胁首府瑕丘,继而给北线战场上的官军施加重压。既然无需损兵折将去攻城,不是以己之短去攻敌之长,危险性不大,当然要给予配合,否则将来济阴义军有难了,又如何向蒙山义军求助? 不过孟海公对韩曜的计策有些不解。在孟海公看来,张须陀不可能置齐郡于不顾,迟早都要撤离鲁郡,所以蒙山义军坚守阳关一线,与官军对峙僵持是正确的。义军实力有限,决战必败,只能据城坚守,只待齐郡局势恶化,张须陀和齐军撤走了,战场上就剩下段文操和鲁军了,而他们的实力并没有强大到可以轻而易举击败义军的地步,如此决战也就不可能了,双方会继续对峙僵持下去。到那时,济阴义军再配合韩曜的军队攻打邹城、平阳一线,便能推动战局向有利于义军的方向发展。 然而,韩曜却急不可耐,现在就联合济阴义军在南线发动攻击,虽然此举会让鲁郡战局更为紧张,但实际上能牵制的官军并不多,对首府瑕丘的威胁也不大,段文操未必就会抽调兵力南下支援邹县,相反,段文操迫于形势严峻,必然要联合张须陀火速向蒙山义军发动攻击,以期尽快击败义军,迅速扭转鲁郡危局。当前官军实力强大,大战一旦爆发,蒙山义军岌岌可危,极有可能败退蒙山。 孟海公心存疑虑,但因为不了解蒙山义军的具体攻防策略,他也不好提出质疑或者做出警告,以免为人诟病。考虑到蒙山义军战败的可能性很大,孟海公更加坚定了乘着当前良机深入鲁郡大捞一笔的念头。现在孟海公还有机会掳掠,待蒙山义军战败了,逃进了深山老林,整个鲁西北只剩下济阴一支义军,形势就恶劣了,不要说掳掠鲁郡了,恐怕连立足济阴都困难。 孟海公送走韩曜的秘使之后,当即下令,集结主力,火速渡过荷水,直杀鲁郡境内,沿着泗水两岸大肆掳掠,并配合韩曜义军向邹城、平阳一线发动攻击。 = 邹城告急。萧奢急报段文操,济阴贼帅孟海公突然杀进了邹县境内,与从蒙山南麓南城方向杀来的贼帅韩曜夹击邹城。 另邹县境内的阳平、高平、平阳诸城均遭到了贼军的攻击,尤其平阳城,处在邹城和瑕丘之间,距离首府只有六十里,一马平川,瞬息可至,一旦陷落,瑕丘南部门户大开,再无险要可守,必将影响到北线战事。 段文操大为焦虑。做为承担齐鲁戡乱重任的张须陀都不愿倾尽全力剿贼,更不要说兰陵萧氏了。这次兰陵萧氏北上支援,带来的都是自家乡团,如果伤亡太大,损失的便是兰陵萧氏自家的实力。这纯粹是亏本的买卖,即便兰陵萧氏慷慨仗义,高风亮节,但一旦关系到家族的荣辱兴衰,兰陵萧氏也只有对不起段文操,弃城而走了。 “贼人突然攻打邹县,其目的显然是迫使使君分兵。”牛进达冷静分析道,“使君一旦分兵,鲁军在北线战场上的兵力就单薄了,那么只待张郡丞和齐军撤离之后,贼人便可呼啸而下。使君兵力不足,只能据城坚守,而贼人便可乘机在城外肆无忌惮的烧杀掳掠。” 段文操微微皱眉,“如此说来,贼人也急于攻击了?” “几路贼军会合,兵力增加了,吃饭的人口也就增多了,以蒙山贫瘠之地,哪有充足粮食供应数万人吃喝?”牛进达冷笑道,“白发贼若想把各路贼军聚拢到一起以增强自己的实力,首要之务便是喂饱他们的肚子,但白发贼显然做不到。他手上没有粮食,便无法笼络各路贼帅,更无法稳定军心。这段时间他每日率军出城做出攻击态势,看上去占据了主动,也鼓舞了士气,但实际上他是借此手段来掩盖缺粮所导致的严重忧患。” 段文操思索良久,叹了口气,“贼人严重缺粮,实际上坚持不了多久,若张须陀和萧奢愿倾力相助,必能轻松获胜。” 牛进达看了看憔悴不堪、精神萎靡的段文操,暗自苦叹。 段文振的病逝对使君的打击太大了。今日齐鲁风雨飘零、激流奔涌,齐鲁人随时都有灭顶之祸,偏偏中流砥柱却倒了,这无疑是雪上加霜。段文振不在了,齐鲁人的保护伞没了,关陇人和江左人再无忌惮,必定乘着齐鲁局势混乱之际,不遗余力地打击齐鲁人,遏制和削弱齐鲁本土势力。值此危难之刻,段文操根本没有选择,为了确保齐鲁人的利益,只能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面,为此,他必须保存自己的实力,必须谨慎小心,必须确保戡乱战场上的胜利,无论如何不能倒下去,一旦他也倒下去了,北海段氏再遭重创,那么齐鲁人就再也抵御不了关陇人和江左人的左右夹击,必定一败涂地。 段文操因此变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既想借助张须陀和萧奢的支援击败蒙山贼,又想保存自己的实力,尽可能避免决战,为此他想方设法寻找借口敷衍张须陀,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决战时间。然而,现在不仅仅是张须陀催逼他马上展开决战,形式也是不由人,急剧恶化的鲁郡战局迫使段文操不得不痛下决心,倾力一战。 “使君,鲁郡局势正在恶化,而齐郡乃至整个鲁东局势的恶化速度肯定更快,假若去年渡河北逃的王薄携同刘霸道、郝孝德等河北诸贼渡河南下,与左君行、裴长子、郭方预等鲁东诸贼对齐郡实施南北夹击,则齐郡必定沦陷。张郡丞对此肯定有所防范,一旦齐郡局势恶化,他必定火速返回,所以他待在鲁郡的时间非常有限,齐军随时都有可能撤离。”牛进达躬身为礼,苦苦劝谏道,“使君,决战越早越好,不可迟疑。” 段文操连连点头,同意牛进达的分析。 他也知道决战越早越好,但他不想损兵折将,不想让自己的实力遭到重创,而张须陀也不想损兵折将,也要保存实力,如此一来,双方在排兵布阵上必然发生冲突。大家都想决战,但都不想把自己的军队做为攻击主力投到决战战场上与蒙山贼军杀得血肉横飞,那么可想而知,这一仗就存有巨大风险,在排兵布阵上会有破绽,而这个破绽一旦给蒙山贼军抓住了,后果必然严重。 “书告张郡丞,某已完成决战准备,请他依计行事。” 段文操果断下令,“再告萧奢,决战即将展开,请他务必坚守邹城、平阳一线,牢牢牵制住贼帅孟海公和韩曜两部,以帮助我齐、鲁两军围歼贼军主力,胜利完成决战,就此稳定鲁西南之局势。” 牛进达大喜,喏喏连声,即刻拟写书信。 = 张须陀撤军了,齐军沿着汶水南岸缓缓撤到了汶阳。 义军弄不清虚实,陈兵于阳关一线,静观其变。 突然,齐军大踏步后撤,连夜由刚城方向渡过汶水,飞速北上进入济北境内。 义军斥候急报巨平。义军将领们正在焦急等待消息,闻讯无不欢呼雀跃。韩进洛等豪帅更是摩拳擦掌,敦促李风云即刻下令大军直杀龚丘、宁阳、元城和曲阜一线,倾尽全力展开攻击,以掳掠粮食缓解肚子危机。 李风云从善如流,大手一挥,命令各部尽遣主力急速南下,直杀龚丘、宁阳一线,威逼首府瑕丘。 苍头军率先出发。李风云身先士卒,挥军急进,挡者披靡,先后拿下汶阳、刚城,然后沿着洸水东岸直杀龚丘城,同时密遣斥候与汶水北岸、洸水西岸,全天候探查齐军之踪迹。 韩进洛、甄宝车的济北军,帅仁泰和霍小汉的东平军,则与苍头军齐头并进,直杀元城。 龚丘守军据城坚守。 李风云率主力绕城而过,再进十里,猛攻鲁郡第二大官仓所在地宁阳城。 同一时间,济北军和东平军包围了元城,但韩进洛等四位豪帅为保存实力,并没有展开攻城大战,而是密切关注着瑕丘方向的动静,只待鲁军主力杀出首府,他们能牵制就牵制,实在抵御不了,就撤回阳关一线。 然而,让义军疑惑的是,瑕丘城内的官军主力并没有出动,而是任由义军在首府外围攻城拔寨、烧杀掳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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