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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二章 南北君臣(一) 上海战役在明军与清军的战争历史上,甚至是清军与大顺军、大西军,明军与农民军之间的战争历史上,规模都算不上什么。双方总共投入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几万人。但是,影响却很大。 岳乐在勒克德浑中枪阵亡后,率领本部人马压住阵脚,收拢败兵,缓缓的从上海方向向西撤退。什么嘉定、青浦、金山、宝山、松江府这些州县府城尽数放弃,反正也已经被战火摧毁蹂躏的差不多了。他的想法便是以空间换取时间,用这些放弃的城池,来为清军撤退到南京争取时间。“只要能让本王撤到南京,稍加休整,这江南之地少不得还要与你李家好生周旋一番。” 可是,李家在江南的儿郎们却不依不饶的。 岳乐以每天几十里的陆路行军速度向南京方向撤退,那好,宏武军的追兵便以稍稍快一点的速度衔尾追击。你每天行军四十里,我就行军五十里。你行军五十里,我就行军六十里。总而言之,总是让你没有时间和精力停下来休整,总是让你军中士气低迷人心惶惶。总是在你眼前将你留下的殿后部队切割、包围,然后,当着你们的面将他们吃掉。 这还只是陆路上的追兵。李华梅李华宝姐弟更是将水路上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命人以轻便快船载了数千水师陆营,沿着水路进入太湖,与查白地所部汇合,突然对苏州府发起攻击。一天一夜的激战,便将苏州府拿下。 而西面的杭州,也被施琅水陆并进团团包围。 “咱老子这些日子吃了国公爷的军粮酒肉,拿着国公爷的刀枪器械,花着国公爷的银元,却是寸功未立。这让咱老子如何有脸面在军中混?没啥说的,打下这座杭州城,来做咱们投国公爷的见面礼!” 郝摇旗的话,说出了原大顺军将领士兵们的心思。在他们看来,只有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战斗力,才好在国公爷面前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来,也好在宏武军中立足。 施琅临时统领的原大顺军改编的六镇兵马,气势如虹的在水师的配合下,在钱塘江两岸包围了杭州府。准备一举攻克杭州。 “到时候,咱们国公爷就在这杭州府登基称帝,改元开国!”几个闯营将领在军事会议之后,借着酒意说出了他们内心的想法。 但是,却没有想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人攒足了浑身的力气,准备经历一番苦战之后收复这座三吴都会东南形胜的时候,杭州商贸区却派人来送信。 杭州府的清军,撤走了。留下来的一些士绅官员派人联络商贸区,表示要反正归顺。 道理其实也很简单,杭州不像南京,这里是明朝的留都,自然是清军在江南的中心,屯集了重兵,又有大将军和若干个王爷贝勒在。可杭州就不行了,只有一个昂邦章京领了几千八旗兵驻扎。这几千兵马里还大多数是八旗汉军,正儿八经的八旗满洲不过数百人。可对面的杭州商贸区有多少武装力量,囤积的物资能够瞬间武装起多少兵马来,驻守杭州的昂邦章京不敢去想。 而且,从北京城里南京城里传来的消息很是暧昧,虽然各地同宏武军打的一佛生天二佛涅槃的,可却没有一道旨意命他将近在咫尺的杭州商贸区给抄了。 于是,双方便在一种麻杆打狼两头害怕的心态中十分诡异的维持着平衡。当然了,昂邦章京大人少不得利用这个机会大肆同商贸区做生意,揣满了自己的腰包银库不说,本旗主子那里也是好好的孝敬了一番。 (这个时候还没有杭州将军这个职务的设计,所以,只能是昂邦章京。) 当施琅大军从赣南一路杀进浙江,昂邦章京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不过,这几个月时进斗金,就算是被撤了差使官职,回到北京城本旗主子也能够保住他的性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施琅大军刚刚抵达杭州府,营寨还不曾扎好,他便在江干征集了大小数百艘船只,将辎重细软兵丁家具尽数装上船,怀里揣着厚厚的南中钱庄开具的面额至少五百银元的汇票施施然上船走人。留下了一座完好无损的杭州府给施琅。 东面的上海、苏州,缓缓的沿着江南的水旱两路向南京压了过来。江面上,李华梅的水师更是雷霆万钧之势,攻取沿江城镇,一点一点的压缩清军在江南和入海口附近的活动空间。 海门、南通、常熟、常州,无锡、江阴,几乎以每天一座城池的速度向南京杀了过来。 西南的杭州,施琅督率着十几万人马,从太湖边掠过,从皖南山区杀气腾腾的直奔南京。湖州、德清、徽州、宣城、安吉、溧阳、广德、宜兴,皖南的深山密林,难得住清军,却难不倒郝摇旗、王四儿等大顺军出身的将领,他们本来就擅长在这深山密林之中以快马轻刀同敌人周旋。 一座座的江南名城被宏武军收复,军旗在城头上飘扬。 宣纸、湖笔、湖丝、徽墨,一件件代表着出产地域的特产被快船送到了天兴府,摆在里朱聿键和李守汉的桌案上。 江南半壁,指日可待。 一时间,不用李守汉和朱聿键有什么暗示或者安排,天兴府里早就各种锣鼓喧天的惊天动地了,彩牌楼,舞狮子,龙灯,文人士子们醉后狂歌“青春作伴好还乡”,年轻汉子们则是把臂而行,高唱“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做汉阳游”。 内阁诸公,则是不待皇帝和李守汉有什么意思,早早的便拿出来了封赏犒劳的方案。对于作战部队有功将士的犒赏自然是从宽再从宽,反正国库里的钱都是李守汉的钱,皇帝犒赏三军实际上就是你李守汉犒赏三军。那咱们为啥不做好人,大大的犒赏一下,哪怕只是在纸面上。至于说你国公爷是否愿意掏腰包,那就不是咱们的事了。到时候将士们有怨言,可和咱们没关系。 更令人侧目的是,这份方案几乎是一个封爵大甩卖。 李华梅、李华宝,施琅作为李守汉的子女女婿,更是此次收复失地的有功之臣,内阁很是大方的一下子便给拟定封侯的赏赐!便是傲蕾一兰,内阁也大笔一挥,拟赐予一品夫人的封号爵禄。至于说梁国公的后宅会不会醋海生波甚至是火山爆发,他们就不管了。 一时间,一门子女女婿三侯,这个劲爆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天兴府。什么七子八婿满床笏的事不是没有过,但是老子是国公,儿子女婿凭着自己的战功挣了一个侯爵来的事,不要说本朝,便是前朝历代,也不曾有过类似的事!更不要说女儿也从昭阳郡主变成了和秦良玉一样的女侯爷! 至于说加封散官秩官,更是不要钱的堆上来。也就是大明朝廷不像清朝,没有什么巴图鲁勇号、没有赏赐黄马褂之类的花头,不然,各种巴图鲁勇号会让翰林院的秀才和吏部、礼部的郎中们愁白了头发,让天兴府的绸缎庄老板们狠狠的做一笔好生意。需要封赏的人实在太多了!饶是如此,什么赏赐锦衣卫世职之类的也是比比皆是。有人统计了一下,江南一战,宏武军封爵位的,从最低一等的男爵算起,到李家的儿女女婿三位在内,便有数十人之多! 包括柳德妮在内,因为傲蕾一兰一口咬定,就是她击毙了勒克德浑,才让清军全线崩溃的。有这个泼天也似的大功劳在,又有往日击毙图尔格和若干清军将领军官的战绩在,柳德妮一下子也成了三品淑人。她拿着封赏的旨意眨巴着眼睛问傲蕾一兰:“这东西能换点别的不?比如说在国公爷的兵工厂里换个主事的职位?” 内阁在打包批发官职爵位,但是,对另外一桩大事,却是轻描淡写的丢给了李守汉处理。 那就是施琅在赣南收编的数十万大顺军余部! “此事乃军务,正值军兴之际,由幕府处置,内阁遵从办理便是。”很漂亮的一脚,就将球踢给了李守汉。 好在他们也说了,这个事是军事上的事,自然军事主官说了算。又是在打仗的时候,自然谁打仗谁就有理,打胜仗的人更有理。见到了内阁的回文之后,李守汉冷笑了两声。 “他们不就是觉得李自成张献忠两个人一个逼死了大行皇帝,一个掘了凤阳皇陵吗?可现在两个人都已经死了,你们有本事把这百万之众都给孤斩首了?” “来人!就按照孤的意思,给内阁再去一道文书,就说要给这些人一条路走,让他们为收复失地恢复旧山河出力。” “渠魁已然故去,从者皆可自新。”这是李守汉的态度,表达的如此明确,自然内阁诸公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大顺军旧部归顺以来,连续收复了赣南、皖南、浙西、偏沅等处数十座州县,打下了好大一片土,当真要是把他们逼急了,这些打不死的反贼,少不得会鼓噪起来,到时候一件黄袍披在李守汉身上,咱们这些人那时候跪还是不跪? 于是,大将军幕府发出了一道道公文,高一功袁宗第张鼐田见秀罗虎王四郝摇旗这些大顺军旧部将领都变成宏武军的将领。当然,总兵是职务,将军是官称,统制是差使。这里面最要紧的,便是统制官这个差使,这是实打实的指挥权,也就是所谓的兵权。没有这个在身,别的再大都只是浮云。 而且,高一功郝摇旗们只是看到了归顺了宏武军之后,粮饷弹药供给不再发愁,病号伤号有卫生营照管,辎重有各级军需发放。但是,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一项项的制度执行起来,他们对军队的控制力也就一点点的减弱,那种一言不合拉起队伍拔脚便走的事,想都不要想了! 不要说配属下来到营一级的炮队和辎重、卫生营这些现在看来必不可少的,还有那些从军中被安置到驻地或者是更加安稳的后方享受太平日子的家具不能随军带走,造成军心士气不稳之外,就连军队里数量众多的骡马只怕都不愿意离开。 这些跟随着高一功袁宗第等人从陕北到江淮,又从江淮到商洛山,从河南到陕西,一直走到北京,几乎行走了半个中国的军中骡马,如今也是按照宏武军的制度,每日草料多少,豆料多少,骨粉多少,盐多少,都有具体明文规定。若是拉着队伍跑了,这些骡马没了供应,立刻会掉膘,行军速度受到影响。 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一点点的碎片,这一处那一点的,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让前大顺军动弹不得,但是,却也不想动弹。 在这里舒服得很,我为啥还要去干那种不知前途的事? 于是,从偏沅到赣南,从赣南到浙江,数十万刚刚归顺的前大顺军拉开了一个长达千余里的战线,急吼吼的向北收复失地。 “打!打仗!打胜仗!只有打了胜仗,咱们这些人才能在国公爷面前有一席之地!” 这是高一功李过等人心中共同的想法。而高一功自己,内心还隐藏着一个想法,可谓胆大包天,惊世骇俗。但是,一旦这个想法当真实现了,那么,闯营旧部便彻底的同李守汉融为一体了。 “当初郑芝龙同国公爷还刀兵炮火相见,李家大少帅亲自带兵冒着炮火冲阵,这才打败了郑芝龙。然后两下里联姻,李家的二小姐嫁给了郑家的大公子。福建郑芝龙这个海盗头子成了国公爷的亲家,成了宏武军的水师提督。咱们闯营可和国公爷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而且生意做得一直不错。咱们闯营能够在河南顺风顺水的发展起来,离不开李家的相助。” “何况,他姓李,咱们万岁爷也姓李。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家里当家主事的人没了,同族兄弟出力帮忙,这个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吧?” 高一功心里的念头翻来覆去倒海翻江。 眼看着宏武军东西两路大军马上就要在苏州查白地一路人马的策应之下会师于太湖岸边,驻守在南京收集败兵整顿兵马的岳乐终于露出了獠牙。 这一日入夜,他点起了三千骑兵,五千步兵,征集了大小船只二百余艘,在水西门登船。留在南京的人们,包括宏武军的暗桩在内,都以为他这也是寻机逃到江北去,这样一幕,他们这些日子看到的实在太多了,任凭谁不曾放在心上。 不要说城内的人们,便是被岳乐调动的这近万人的马步兵和舟船上的水手都不知道这次的目的地是哪里。只管跟着前头船只的灯火行走便是。 直到天明,船上的水手们才赫然发现,自己是在前往苏州的水路上! “南蛮以水师坚船利炮攻我,每每欺我舟师不利。今日本王便以水路出兵奇袭苏州,攻下苏州,切断南贼东西两路兵马汇合的念头!”在自己的座船上,岳乐召集部下军官们议事,向他们传达了此次苏州战役的目的。 众人面面相觑,任凭他们想破了脑袋,也不敢想。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胆子如此之大,东面的李华宝、李华梅姐弟两个统领数万兵马向西压过来,西南面的施琅,更是统帅数十万闯营旧部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东攻击,这两路人马以平均每日一座城池的速度缓缓而来,摆明了便是打下一处便巩固一处。这个时候您居然还敢去攻打早已被那查白地攻占多日的苏州府,这份胆量当真比虎口拔牙还要大几分! “查白地在江南横征暴敛,屠戮士绅。以追缴积欠钱粮为名,动辄便是排枪洗地,抄家灭门。早已是民怨沸腾,只要我大清天兵一到,城内官绅势必起而响应。苏州城,弹指可破!到那时,城内贼人积累的辎重财货,本王拿出一半来犒赏尔等!” “另外,城内城外,附逆追随前明余孽之人,本王准许尔等就地正法。” 这便是说,随行兵马可以在苏州城内外随便的杀人劫掠了?! 在巨大的物质刺激之下,岳乐部下兵马士气被激发到了顶点。果然,船队还在太湖之中时便有苏州官绅派人前来联络,细说城内虚实和査继佐的兵力部署情形。 入夜,一声炮响,岳乐点兵杀进苏州城。 在大批官绅率领的家奴家丁策应之下,清军一入城便对査继佐所部占据了压倒性优势。一排枪一排枪的放过去,仓促起而迎战的宏武军所部伤亡惨重,溃败。 査继佐在百余名亲兵的护卫之下,拼死杀出城,登上小船,逃进阳澄湖。 望着苏州城内的浓烟火头,在江南能治小儿夜啼的査继佐跪在船头痛哭嚎啕。“数年辛苦,毁于一夕!” 苏州城内外,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场。剃发留辫之人领着清兵,挨家挨户的砸开大门,不管你是不是为宏武军干活的,你有钱就是罪过,就该死!一刀劈过去! 只消三日,苏州府街道上的血水便沿着河流进了太湖之中。
第八百章 黄浦江中照天烧(八) “我南中军!威武!” “我南粤军!威武!” “我宏武军!威武!” “我主公!万胜!” 列队在商贸区外的二十个营一字排开,以营横队列开阵势,见李华宝策马在清军和己方队伍前往来驰突搠战,清军以数百火铳攒射,李华宝和他的骑兵小队丝毫未损,不由得欢声雷动,有人高呼起口号,将宏武军历代的军号吼叫出来,响彻整个战场。 无数双手将手中的火铳举起,落下,用铳托敲击着地面,或是用力挥手,瞬时间,宏武军的士气冲到了一个顶点。 围墙的几处豁口,则是由那些左臂上缠着义勇袖标的青壮们,他们也算是跟着宏武军经历过厮杀战阵的人了,所以将把守豁口、搬运弹药、转运伤号等这种不是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们。看到了这样一幕,也是看得他们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圣天子百灵相助,二将军诸神护佑!”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有人高声喊了一声,引得这些义勇们纷纷跟着高呼。 渐渐的,在场的宏武军官兵和商贸区的官民绅商纷纷高呼。 “这是谁编出来的?便是想做从龙之人,立下拥立之功,也未免有些太着急了些!”隐约在战场的后部听到远处传来的吼声,岳乐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带兵打仗的最基本原则。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都十分注意收集敌人的各种信息,从中分析了解对方的实力和意图。何况是从起兵以来就十分善于使用间谍、内应等手段的清军?当然了,也有比较出众的部队。比如说某党的军队。居然能够把坦克这种机动性和火力兼具的重武器用于山地攻坚战,硬是能够面对一个旅团的日军打残了自己的两个苏械军,然后宣传获得了某某关大捷。既然是大捷,那干嘛撤了一堆人的职务?同样的战斗,还有。比如是滇西反攻的某山。居然不做侦察就一头撞了过去,同样是面对千余日军和少量的慰安妇,打残了自己的几个师。
第七百九十四章 黄浦江中照天烧(二) 一发发炮弹落在了上海县城的城头上,砸在城墙上,虽然城头上摆着不少装满泥土的草袋子和竹筐,并且在上面浇了水令其变得更加潮湿,让炮弹落在上面减少弹跳的动能。但是,巨大炙热的炮弹落在城墙上,多多少少还是会滚动弹跳,因为总要给人留下活动之地。而炮弹飞来及弹跳时,似乎很慢,实际只是肉眼看到炮弹运行的角速度,实际上速度很快,等人看到炮弹飞来跳来的时候,身体再想要反应,这个时候己经来不及了。 上海县城,是嘉靖三十二年时为了防备倭寇所建,为了建造工期短,里面用的夯土,外面则是一层城砖。这层城砖的厚度,基本上和我们现在的三七墙差不多。各位看官可以想象一下,十几斤重的炮弹砸在这样的墙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效果。而且还是不断的砸过去?很快,城墙上便出现了绽开的裂纹,在炮弹的作用下,这些裂纹越来越密,越来越多,裂纹变成了裂缝,裂缝所在的城墙墙段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终于,一段城墙坍塌了下来,在城外形成了一道斜斜的土坡。 “好!打得好!南蛮不过如此!看本大将军的炮火犀利,他们便是怂了!”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在自己的旗阵当中看着望远镜里城头上那一个巨大的缺口,不由得挥动着马鞭大声高呼。 “主子!是不是该让步兵上去了?方才几位总兵都派来人请令。” “嗯!好!本大将军便成全他们这份立功的心!告诉他们,拿下上海县城,跟着就是南蛮的商贸区!那里好东西多得是!好好的给本大将军打!” “嗻!”勒克德浑的戈什哈正待要策马往前军传令,旗阵后却一阵马挂銮铃声响,却是安郡王岳乐到了。 “大将军!南蛮只怕有诈!”岳乐脸上一脸的汗水,很是明显,他这一路是如何狂奔而来。 “有什么诈?!城头都被本大将军的红夷大炮轰塌了,他们还能有什么诈?” “大将军,我大清兵开火这许久了,您可曾看见南蛮有什么重炮还击?梁国公自河西务与我大清兵初战以来,从来都是以炮火犀利密集而著称于世。可是今天,他李华宝可曾开了一炮?奴才在后面看得清楚,城上会有炮火还击,都是些佛郎机、六磅炮之类的小炮在应付我们!他的重炮一炮都没有开!” “再者,李家兵马作战,从来不是以城墙为依托,他们是绝无仅有的敢于同我大清兵马当面野战的明国兵马!就算是守城,也不仅仅在城头上守御,城下工事密集,壕沟交错,碉堡无数。可是您看,如此密集的炮火,只打城墙,那些壕沟碉堡内的守军半点伤亡也无!” “此间肯定有诈!大将军,这分明是李华宝有意示弱,还是小心为上! 勒克德浑对岳乐的分析撇了撇嘴,表示出了十分的不屑。 “一者,南蛮向来倚仗炮火犀利同我大清兵作战。今日,我以水师抄其后路,令李华梅水师不得不出港应对,他便少了水师的炮火支援。不但没了水师的炮火,他还要抽调火炮到江边防御,防备我大清的水师抄袭其后路。这便是你担心的为啥没有重炮还击,那些重炮都被他调到江边设防去了!” “二者,上海县这弹丸小城,本大将军一次变投入数万兵马,便是有再多的工事碉堡壕沟,这几万人一鼓作气压上去,又能派上什么用场?!一人一口水,也能淹死他们!” “大将军!。。。。。。” “休要多言!你到后军去代本大将军传令!令那八万人马调动上来,你的兵马在后路给本大将军压住阵脚!” 勒克德浑的命令,将岳乐噎得直翻白眼。这分明是让他的本部兵马置身于战场之外,别说分商贸区里堆积如山的战利品,便是向朝廷报捷的文书上,都不会有他们的笔墨。 “大将军,这!?” “休要多言,还不快去调动兵马?!” 岳乐悻悻而去,勒克德浑冷笑着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以为就你会打仗?本大将军难道不知道李华宝肯定有后手?但是本大将军就是要让那些绿旗兵上去,任凭你有多少碉堡,多少炮台,多深的壕沟,本大将军一下子压上几万人,你又能如何?横竖你的火铳火炮只能一发一发的打,本大将军的兵马可是一窝蜂的涌上去,看你如何应对!” 号角响起,令旗摆动,传令的戈什哈在军阵之间往来飞奔,清军的炮火渐渐的稀疏下来,步兵开始动了。 同博洛的本部八旗兵马装备精良截然不同,绿旗兵马的装备执行了明军的一贯传统,家丁很精良,普通的兵丁嘛,那就是只能用一个词形容了。“寒酸!” 绝大多数的兵丁,都是只有一件号坎,上面标注着所属哪个镇,哪一营,哪位将军麾下,好一点的有一件齐腰甲或者是罩甲。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杆长枪在手。这也很符合军头们扩充兵马实力的原则,抓壮丁也好,裹胁青壮也好,给他们一根长矛就是一个兵了。反正长矛矛头制造起来容易得很,一个铁匠炉,几斤铁能打几十个。这些长枪兵,不论是绿旗兵的总兵副将们,还是在大将军博洛眼里,都是消耗品。 他们被军官们喝骂着踢打着,排成一个个千人规模上下的阵列。 长枪兵后面,是将领们的刀盾兵,同长枪兵比起来,他们的装备便精锐了许多。几乎人人都身披甲胄,最起码是一身镶铁棉甲,不少人还是有着锁子甲。他们一手持刀一手擎着盾牌,组成了一个规模较小,但是较为严整的方阵。 他们是将领们手中战斗力的重要基础。自然待遇不同。 在他们之后,便是将领们的家丁。这些人一色骑兵,不但人人披着铁甲,更有许多人身披重甲,甲胄外面套着一件南中胸甲。手中或是丧门枪,或是绝户刀,各级家丁头目背上还有火铳。 这些人,是用来督战,随时准备砍下那些畏缩不前的兵丁们人头的。 号角一声后,战鼓响起,一个又一个的清军步兵枪阵开始前行。 “哈!” 千百人一声大吼,长矛全部竖起,如同平地里生出一片又一片的丛林。数十个枪阵缓缓的向县城逼来,虽然他们开始也算得上整齐,但走了不久,就慢慢变得散乱,有的人走得快些,有的人走得慢点,更有人因为脚下的草鞋被泥浆陷进去,而停滞不前,导致队列也变得歪七扭八了。 不过好在他们也不是要同宏武军列阵而战,而是要填平壕沟,踩塌碉堡,攻破城池,所以队形乱一些也没有人计较。 渐渐的,方阵便彻底的没了队形,成为了一团一坨的人群。黑压压一片一片的压过来,长矛仿佛江边芦苇一样,一片又一片,放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枪刺,红缨如火一般,一上一下的跳动着。给人的心理压力非常大,随着距离的接近,这种紧张感更为强烈。 “怎么样,如何?” 留守上海县城的乌长青,如今已经被李华宝火线提拔为旅长,不过,他这个旅属于那种暂时编制而成,部下除了他原来带的一团人之外,便只有新近从广西开来的数千动员兵。 这些新兵虽然说在家乡时也多多少少的打过些战斗,不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菜鸟,但是,这样十几万人生死搏杀的场面,想来也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不太放心,便到二道战壕之中巡视,鼓励士气。 “没事。旅长。咱就当是在老家打冤家,争水争林子,只不过人多了些便是。”广西动员兵的哨官莫三德倒是很淡然,只管擦拭着手中的短火铳。 “哟!好小子,口气不小啊!” “旅长,刚才咱们骂鞑子的时候也说了,咱家留守将军自然不如大少帅的本事大,敢带着一支人马冒着炮火顶着炮子上。咱也知道当年伯爷的东番兵利害,如今还在山东地面上跟着大少夫人同鞑子周旋。可咱们广西兵也不是吃斋念佛的!个个都是爬的山上得树下得水,吃得苦耐得寒受得罪!何况,咱们这些人是从广西出来的,都是受过留守将军大大的恩惠!大少帅能够把一群猎人头的野人练成威震四方的东番兵,那咱们广西狼兵,也是要给二少帅争口气!” 乌长青听得了莫三德的这番话,也不多说话,只管用拳头锤锤他的胸口,“兄弟,好好打!打出一个名号来!”手中解下身上的火铳和子药盒,“交给你,好好打!莫要辜负了二少帅!” 乌长青的这个举动,无疑是给李华宝又增加了几分助力。在莫三德这些广西兵看来,这种雨水天气而导致的道路泥泞湿滑,简直就是老天给他们设计的上佳战场。别人步履蹒跚,他们却是健步如飞。 “好了,火候到了!打信号,通知炮队,可以开炮了!” 乌长青在地堡之中看到大片的清军如同洪水一般,漫过了第一道壕沟,正在攀越第一道矮墙,乱糟糟的人群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蚂蚁窝一般聚集在一处。 第一道矮墙后面,是一大片用烧灰和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足可以容纳数千人。这是乌长青和炮队为清军选择好的一块上佳风水宝地。 “轰轰!轰轰!” 城外的数十处炮垒开始发炮轰击,上百门的大佛朗机以上规格的火炮,动辄七八斤的炮子,连续不断的轰击,带来的声势煞是惊人,如雨般的炮弹落下,沉重的实心铁球砸在人群之中,似要裂人心肺,密集的霰弹扫过人群,便似秋风落叶。 轰!轰!轰! 几十门大佛郎机炮一起使用双份霰弹开火,近乎完美地阐述了什么叫弹雨,什么叫密不透风,什么叫快速与准确的完美结合,什么才是疯狂一分钟! 一分钟之内,大佛郎机炮手们将四轮炮击砸在了冲进了第一道矮墙的清军头上。他们不停的开炮,装填子铳,再开炮,再装填子铳,又开炮,又准又狠。每一轮炮子都越过矮墙,越过壕沟,砸在了清兵的头顶上,迅疾将一具具活生生的身躯变成一堆烂肉。这从来不曾见过的操炮手段,看得城上官兵大开眼界,原来火炮不光是直接瞄准轰击,居然还可以这样打?!炮子从敌军的头顶上落下来?! 暴风骤雨般的炮弹倾泻下来,不过两百步的距离,令这些火炮发射的霰弹威力惊人,而且大队人马蜂拥蚁聚,正好是给霰弹提供了最佳射击场地。 无情的炮弹落在了他们的头上,一波波密集的霰弹炮子劈头盖脸地横扫过去,那些冲锋的清兵们,或是躯体被炮弹打成两断,腥红的血肉飞扬,或是身体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将里面的五脏六腑暴露在空气之中,发出难闻的气味。或是整条大腿,整条胳膊被打断,血液像喷泉一样涌出来,伤者抱着断肢哭号不已,转眼间便被旁人踩死。战场上血肉弥漫,被江风吹动,令空气中都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道,更显得冷酷。 这一次的炮击,令手执长枪的清兵方阵几乎当场便溃败了。但是,不等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动手,各位总兵的刀盾兵、家丁们便一拥而上,各执刀枪利斧,砍下了几颗人头,这才将他们逼了回去。 沉闷巨大的战鼓再度敲响,号角声响彻战场,又是一波的清军手执长枪黑压压的冲了上来。与方才不同,这一次,各个总兵都抽调了一些刀盾兵在长枪方阵之中,一来壮胆,二来可以弹压。为了给长枪兵们打气,他们还搜罗来不少的门板,让他们摆在队列前面,用于遮挡。也不知道,这些木头门板能不能挡得住金属炮子? “看你们有多少鲜血可以灌满这壕沟!”看着蜂拥而来的清军,乌长青冷笑了一声。 但是,乌长青却是小看了清军。 冲锋伴随着鲜血的戏码再次上演。一阵鼓声响过后,无数的长枪兵向着西门冲来,看他们一起一伏波浪般黑压压的人头,密密麻麻的长矛,饶是乌长青也是早已将生死抛出九霄云外的百战余生之人,此刻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由得心中骂了一句:“**养得!当初打鞑子怎么不见你们这么狠!” 清军潮水般恶狠狠扑来,浑然不顾头顶上不停落下的炮子,冲入百步之内后,城下的炮火便失去了作用。这个弱点被清军发现,更是疯狂的向城下猛扑过来。 “准备!”壕沟内各段响起了尖锐的铜哨声,哨官们开始督促手下的士兵们准备进行射击。 有辎重兵将一盒盒的子药从藏兵洞中抬了出来,摆在每个士兵面前。隔不多远,便有一个竹筐,筐里面满满的都是马尾手榴弹。掷弹兵们在最后一遍的检查着手榴弹弹体上绑着的牛皮纸包是否捆扎结实了。这是李华宝给他们准备的礼物,牛皮纸包里满是白石灰和砒霜、巴豆这些喜闻乐见的东西。反正也是在城内到处都是的,与其说留给清兵,还不如大方些,现在城外就送给他们。 这些牛皮纸包,都是各营按照《武经总要》、《武备志》里提到的配方制作而成,至于说剂量和组成,那就要看各人的节操、爱好了。反正这些东西,不是什么十全大补有利于身心健康发育的。 “南蛮的大炮不行了!给老子冲上去!将主爷有令!谁先上去,赏银元十块!杀一个南蛮,赏银元二十块!谁先冲上城,赏银元一百块!想发财的,就给老子上啊!哪个敢畏缩不前,就地砍了!”在队列当中督战的军官们趁机挥动着宝剑,胡萝卜加大棒的威胁利诱着。 在六十步的距离上,清军的弓箭手们列阵开始抛射。密集的箭矢,从两军间隔的开阔地上空掠过,飞进了宏武军据守的工事之中。 一时间,砰砰砰,噗噗噗,叮叮当当的声音在人们耳中交汇成一片混乱的声响。火铳发射声,箭矢射中人身体发出的闷响,箭矢落在头盔上、胸甲上发出的撞击声,和受伤者发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好在天气潮湿,箭矢弓弦都被雨水打湿了,威力大减。饶是如此,也不断的有人倒地,被卫生营的兵丁抬下去,他的位置迅速的被人填补上。 “六十步!开火!” 密集的火铳声连绵不断的响起,浓密的灰白色烟雾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屏障。 “四十步!投弹!” 一声铜哨,密密麻麻的马尾手榴弹被掷弹兵们在头顶轮了一个半圆,像一群啄食腐肉的秃鹫,更是一群报丧的乌鸦,飞进了清军的队伍当中。 “小子们,尝尝老子们给你们炮制的伸腿瞪眼丸吧!”
第七百九十三章 黄浦江中照天烧 “你那个爷爷努尔哈赤,不过是铁岭李伯爷家的亲兵,我家将军的舅舅那可是铁岭李家的正宗嫡传!按照你满洲蛮夷的规矩,见了老主子,还敢如此放肆?!” “要打便打!我家将军说了,他虽然比不上我家大少帅,能够将山林之人练成一支敢顶着炮子冲锋的精锐,但是,身边也有一支精兵,打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只管来战便是了!” 成千上万的官兵扯开嗓门,将努尔哈赤家的那段不愿意提起的隐私往事尽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过,也还算是李华宝嘴下留德,没有将努尔哈赤的母亲喜塔腊同李成梁之间发生的缠绵悱恻感天动地的那些感情纠葛,或者是欣赏水平比较低下的群众很是喜闻乐见的行为宣之于众。这段事情,他们几兄弟在青春期的时候可是没少听那个没什么节操的二舅舅说得眉飞色舞指手画脚绘声绘色,说得他们几兄弟个个面红耳赤。 不过这些话,在清军一方看来也是极为阴损刻薄了。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别揭短。你李华宝在数十万人面前大肆揭穿别人发迹之前在你家当奴才的那段事,这个,不太好吧?毕竟谁都没有朱元璋的心理素质,就明着告诉天下人,老子就是苦出身,爹死了连坟地都没有,当过和尚,要过饭,给人当亲兵一步步走到了皇帝的宝座上。这要是放在米利坚,绝对是和林肯、卡特一样被大书特书的树立为个人奋斗的励志剧男主角。可惜,在某些有良心的青年历史发明家嘴里,他被称为贼王八。 在场的绿旗兵中,军官们多多少少的听说过一些大清皇帝家的奋斗史,也知道努尔哈赤家是如何一步步的从一个边境小地的土官成为了辽东大患,最后变成了北京城里那张宝座上的主人。今日听得了对面宏武军高声大嗓的宣传,不少军官恍然大悟! “原来所谓的十三副铠甲起兵啥的,也是别有内情啊!想来当年李伯爷李成梁的做法,就和咱们派部下出去扮盗行劫打家劫舍差不多啊!让手下人出去折腾,折腾的动静小了,可以闷头发财,动静大了,正好可以向朝廷要军饷要官儿,完事打个和仗,再向朝廷报捷便是!不然,一个爷爷和爹都被杀了的达奴小子,上哪去找十三副铠甲?!” 大明旧制,家里有火炮都没事,但是不得私藏甲胄。所以,一个刚刚被杀了祖父和父亲的达官,这十三副铠甲的来历很是让人怀疑。 “嘿嘿!一个土司官家里居然有这么多的铠甲,老子也是几代人的世职了,也没有那么多的全副披甲家丁!”一个参将心里一阵哂笑,“原来是别有内情!”拜大明自万历年以来的各类艳那个情的普及所赐,再加上这些军官将领们平日的所作所为,推己及人,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自行脑补努尔哈赤当亲兵时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节了。 “李华宝!你个狗蛮子!” 博洛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被人当众大****的那点见不得光的隐私往事,这种待遇比李华宝当面反复抽他大嘴巴子还要过分。这些年来,家中长辈们跟他说的都是祖父、父辈们是如何百战而得来这份基业,他也为这份基业而努力奋斗,四处征战昼夜不息。可是,心中的殿堂却被李华宝几句话给变成了一片瓦砾,污泥脏水灰尘遍地,老鼠蟑螂横行。 “击鼓!传令!炮队开炮!本大将军今天一定要拿到李华宝狗蛮子的人头!” 闷雷也似的鼓声被数个光着膀子手执鼓槌的鼓手密集敲击而出,用一整张牛皮蒙成的巨大战鼓所发出的声响,将天空中最后一点雨水驱散,太阳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容。 炮队放列的阵地一阵忙碌后,发出震耳欲聋的炮声,十门神威大将军炮先后吼叫,向前方喷出浓密的白烟,浓浓的烟尘,瞬间覆盖了各门火炮的粗大身影。 十发十斤以上的炮子,咆哮着向远处的上海县城冲去! 清军阵线中,十余万人目不转睛的追寻这些炮弹飞行的轨迹。 他们的这些重型火炮,由于使用四轮磨盘炮架,挖坑打桩,所以火炮固定后,只能上下调动炮口角度,难以左右移动,也就是说,火炮只有高低机,没有方向机。炮弹飞行的轨迹相对固定,第一轮火炮射向的范围颇为关键。 伴随着第一枚炮弹落在城墙上,清军阵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首发命中,先声夺人。何况,这些神威大将军炮还有着为全军炮队进行试射的差使在身。为此,博洛特意派出了手下最强悍的炮兵阵容,从定南王孔有德麾下调拨来的炮手! 随着第一发炮弹落在上海县城墙上,只消得片刻,清军大大小小的炮队阵地上震耳欲聋的炮声大作,一波波的大小铁球,争先恐后铺天盖地的往宏武军阵地上飞来。 清军以十门神威大将军先是齐轰一炮,随后每十余门火炮为单位,大小火炮按照射程远近、炮子重量,分门别类的一轮一轮的分批开炮,以压制城头、城外的宏武军火炮。 城头上,沉重的实心铁球,在城墙上弹跳,一路砸起烟雾尘土,滚动中夹着血光。但是,城头上却丝毫没有还击的炮火,没有了方才尖牙利齿的叫骂。似乎清军呼啸而来的密集炮火,让宏武军的官兵们,一时没了主张,乱了方寸。 “哼!任凭你多么刚强的好汉,无论你什么样的城池,只管将百尊红夷大炮放成一列,轰上几天,怕你不投降?!” 批判的武器远远不如武器的批判来得效果直接。只一轮炮火,就让上海县城头哑巴了。平南大将军博洛表示很满意。在他看来,这座海滨弹丸小城,只要炮火轰击半日,大军便可以掩杀过去,“李华宝,要么你战死,要么你跳海逃走!”博洛为李华宝安排了两个选择。 上海县城筑于明朝嘉靖三十二年,原是用以“备倭”的,城周九里,城墙高二丈四尽,大小六个城门,东南西北四门,名为朝宗、跨海、仪风、晏海,另外有宝带、朝阳两门,俗称小东门、小南门。因为濒临江海,所以,清军只需要对西面、北面两侧城墙进攻,留下东面和南面。当然,那面是让清军所有人都垂涎三尺的商贸区,里面可是积聚了东南财富之地的精华所在。据说里面金银铺地,丝绸裹树,粮食堆成山,烈酒流成河。 “一次投入五万兵马,本大将军便不信,这座小县城拿不下来!”博洛抱定了主意,哪怕是用这五万人的尸体填,他也要填平上海城外的壕沟,就算是用五万具尸体堆,他也要堆出一条杀进上海城的通道来。 江面上,十几艘快蟹船已经能够清晰的分辨出李华梅舰队甲板上站立的水手性别了,只不过五官相貌还分辨不出来。 “差不多了,各船装填!”一面令旗摇动,各艘快蟹船上架设在主桅杆和前桅杆之间支架上的抬枪被抬枪手们拔掉枪头帽,去掉火门口的羽毛翎管,用长长的探条开始装填,重量接近二两的铅弹被塞进长达三米的铳管之中,用探条小心翼翼的将它用力筑实,防止火药和弹丸接触不好,导致药力不能充分发挥。 抬枪手两侧,八名刀盾兵手执藤牌左右遮蔽,护卫着抬枪手。他们还有一个角色,那就是充当跳帮攀援的选锋。 这些快蟹,属于帆桨两用,除了桅杆上的风帆之外,两侧船板向外伸出了十几具木桨,桨手们挥汗如雨,在军官们的吆喝声中奋力划桨。这种设计,来自于孔有德部下登州兵之中的葡萄牙人。他们将加莱帆桨船的设计献了出来,又被定南王孔有德献给了摄政王多尔衮。多尔衮下令在两淮、济宁等处船厂开工建造。木材选用松木,自然不是什么好木头,但是,上下的理念都是一致的:“只要这船在江河海口处好用,能追得上、打得着,至于说能够用得了多久,挨得住挨不住炮火,那便是这些水师们个人的造化了!”饶是如此,这一艘快蟹船,全副配备下来也是要两千多银元。 借助着风的帮助,加上桨手们的疯狂挥动长木桨,十余艘快蟹已经冲进了舰队的队形之中。 为首的军官令抬运,眯缝起眼睛打量了一下两个船队之间距离,“六百步,” “四百五十步!” 这距离远远超出了抬枪的有效杀伤射程,就算是开火,也只是给傲梅号等军舰搔搔痒痒而已。 “四百步!” “三百五十步!各船注意!架枪!” 随着他的命令,各船的抬枪手们,前射手将肩头上用棉布缝制而成的垫肩整了整,摆出一个弓箭步,两只脚牢牢的定在船板上,用一根宽阔的布带子将抬枪铳管与自己的肩膀紧紧的结合在一起。 “瞄准!” 说话间,两支船队之间的距离便缩短到了二百余步,正是抬枪的有效射程之内。枪手们握着枪托,利用前射手的身高与自己形成的高度差,向宏武军军舰的甲板上瞄准,搜索着有价值的射击目标。 “大小姐!清军的小船冲进来了!请您暂避一下!”胖头鱼拉着李华梅,试图将她拉进船舱暂时避避锋芒。 “这就是清军的抬枪船了。传令下去,本官的大弟弟便是死在这些狗贼的手中,本官不退,免得给这些狗贼们说嘴的本钱。你们想要让本官安全,那就把这些狗贼给本官打到江里喂猪婆龙!”李华梅眼带杀气面罩寒霜,果然是一条绯翅虎的气势! 李华梅本身是梁国公的女儿,崇祯皇帝在世时朝廷认证册封的郡主,虽然几次改朝换代,但是她的封爵丝毫没有受影响,反而随着李守汉的地位提升,不断的被加封食禄仪仗等等。不过,李华梅最在意的,还是她自己本身的差使,宏武军水师前锋统领。这个不在朝廷官职体制之内的差使。 而且,面对着自己亲兵队长的称呼,她自称本官,而不认为我是你们的大小姐,这就已经很是说明态度了。上了本官的傲梅号,便没有那个郡主娘娘,也没有梁国公李守汉的大小姐,只有你们的长官李华梅!而她提到了因为抬枪而英年早逝的李华宇,这更是整个宏武军系统的刻骨大恨。 “请将主爷放心!今天便是给伯爷报仇雪恨的日子!标下们定然令这些船只片甲不回!”傲梅号的枪炮官蓝万钟眼珠子圆睁,几乎冒出火来。他同样以军中的称呼答复了李华梅。 “各炮就位!” “准备!” “开火!” “开火!” 李华梅舰队和额赫里的快蟹船队几乎同时下达了开火的口令。 一时间,二两重的抬枪弹丸与一两多中的火炮霰弹在江面上你来我往纵横交织,打得好不热闹。快蟹船上不断的有水手、桨手被霰弹击中翻身落水,在江水中冒起一团盆大的血污,转眼没了踪影。军舰的甲板上,也不时的有水手被抬枪的铅弹击中,惊愕的看着胸前腹部不断扩大的血污手足无措。还有人倒在血泊中,凄厉惨叫。抬枪的铅弹击中了他们的手臂,将手臂打得粉碎,在他们身旁,残留一些支离破碎的肢体。 “打!狠狠的打!” “打!好好打!荣华富贵银子就是打出来的!”双方的军官都在拼命的激励着自己的部下。 一轮对射之后,快蟹船的劣势便显现了出来。这种船快是快了,但是防护措施几乎没有,又被宏武军的舰船居高临下的压着打。在一二百步的距离内,虽然说是抬枪的最佳射程,但是,也是宏武军火炮霰弹的杀伤范围。炮舰上的炮位,有甲板船板护卫,除非是铅弹直接从炮眼内飞进去,否则很难对炮手形成杀伤。可是,那些霰弹对快蟹船上的刀盾兵、抬枪手就不一样了。四下里到处乱飞的霰弹,给打完一枪正在努力装填的抬枪手们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让很多抬枪手心惊胆战,平时练就的本事,十成中发挥不出一成。船上那些倒霉被霰弹击中倒地哀号的士兵,更给他们增添强大的心理压力,手脚越发的慢起来。 “抛绳网,准备跳帮!”令抬运看到己方的伤亡越来越多,几乎属于一边倒的杀伤,当机立断,下令各船抛出绳网,准备让那些刀盾兵们跳帮,用手中的大刀利斧来杀伤炮舰上的水师。 “轰轰!轰!” 一股股的水柱在快蟹船与宏武军军舰之间溅起,由远而近的,数十艘清军大船在额赫里的拖罟大船指挥下,向李华梅的傲梅号靠近,开炮。 这些沙船,才是清军水师的主力船队。 他们以船为单位,装备了多少不等的火炮,虽然大多数都是布置在船头、船尾,但是胜在船多。而且,他们同样有技术过硬的观测手,用来计算射击诸元,安排装填多少药包。药包虽然不像宏武军那样奢侈,使用的是蓖麻蚕茧的粗绸药包,但也是棉布药包。每条船上的观测手除了有望远镜之外,还有系列成套的方器与圆器。 这些炮手,是入关以来多尔衮从各处搜集来的炮兵精华,在这些人身上,清军花了大本钱。房子、田地、银子、奴才,女人、官职,要什么便有什么,只要你肯为我出力! 这些炮手们,也同样知道自己在清军之中安身立命的本钱是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个个表现得非常卖力,火炮打得又快又准。 几枚炮弹落在了宏武军的炮舰甲板上,顿时炸起了无数的木屑碎片,炮弹四处弹跳滚动,两名水兵被炮弹滚去了小腿,倒在甲板上哭嚎不已。 一枚炮弹落在了傲梅号舰桥下层甲板上,被炮弹溅起的甲板木屑,大片的灰尘腾空而起,落在了李华梅的头上,披风上,加上火炮的硝烟,将李华梅的脸熏染的黑一块白一块。 “将主爷!”胖头鱼带着手下几名亲兵扑了上来,试图用她们的身体为李华梅挡住可能飞来的危险。 “滚开点!别挡着本官!”李华梅恶狠狠的申斥着。胖头鱼的举动遮挡了她的视线,“能打死我的炮弹还没造出来呢!” “唉!可惜了!”令抬运也看到了傲梅号的这一幕,不由得大呼可惜。“兄弟们,快点上!上晚了功劳就被别人抢去了!”他奋力抛出了一张带着铁钩的绳网,那铁钩斜斜的挂住了傲梅号的船舷。 “娘的!你们这群不知死的狗贼!”胖头鱼骂了一句,从腰间宽宽的牛皮腰带上拔出双筒短火铳,“去!把那群狗贼给***掉!” “只差一点!奴才们,好好的打!你们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就在你们手上!”额赫里在自己的座舰上看到了李华梅险些被击中,不由得大声疾呼,激励手下人赶快上。
第七百九十二章 大姨子李华梅 “大清平南大将军请宏武军留守李华宝将军出来说话!” “我家主子有句话问李二将军,可敢出来一战?!” 太阳刚刚跃出了江海之间的那条天际线,清军便开始源源不断的从各个营地里蜂拥而出,人马,车辆,火炮,辎重,如同一道道小溪源源不断汇集到上海县城外的旷野之上。 人喊马嘶,哨骑呼啸往来传令,鼓号之声不绝,旗幡如林似海。 博洛的本部兵马,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各部,全数出动,总数接近一万人,其中四千有余骑兵,余者皆为步兵。 他本部兵马,自然是列阵于整个清军阵线的居中稍后的位置。 大阵正前,二十门打八斤炮子的大炮,五十门打三、五斤,六、七斤炮子的红夷小炮,在中军大阵前放列,众星捧月一般护卫着居中放列的十辆四轮磨盘炮车,熟铁打造成的炮车上,架设重达三四千斤的神威大将军炮,这些火炮都是可以发射十余斤炮弹的重炮。炮车后面,炮子车、火药车,密密麻麻的排成一片。 一面巨大的帅旗,被安置在一辆元戎车上,这辆车是柳攒机带领江南商人们按照武备志上的样式,寻觅江南高手匠人精心打造而成,专门孝敬平南大将军博洛的。在元戎车侧面,一辆巢车上高悬着一面织金龙纛,向整个战场宣告,大将军的本阵就在这里。 而安郡王岳乐,则是充当着为博洛掠阵、压住阵脚的角色,他部下的一万多人,则是布置在整个阵线的后方。 他旗下本部兵马约不到四千,余下的都是他沿途收纳入麾下的。但是这三千余人,却是一色的骑兵,不但人人乘马,不少人还是双马的配置。一色的镶铁棉甲,避雷针头盔,不少人还在棉甲外面炫耀性的穿着南中胸甲。与博洛部下一色的虎枪挑刀狼牙棒巨斧马弓步弓这些充满了八旗特色的冷兵器不同,岳乐手下不少人背上背着火铳,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之中,很是小心的用桐油布枪衣包裹着。 在岳乐身边的巴牙喇兵、心腹家奴,更是背上背着火铳,马上挂着马铳,几十个巴牙喇兵头目和家奴,腰间还带着短火铳。 余下的数千兵马,也是装束整齐,骑兵穿着内嵌甲叶的长身罩甲,有臂手铁盔,步兵则头裹折上巾。或戴红笠帽,穿齐腰甲。短罩甲不等。这种短甲,基本内中没有甲叶,只在表面钉些甲泡,好歹做到了人人有甲。长枪兵皆着红色齐腰甲,刀盾兵全部着红色棉甲。远远地望过去仿佛一片火烧云一般。 这都是岳乐南下以来沿途在投降兵马中选拔精壮收集的。比起博洛等人不管不顾只要投降来者不拒的风格,岳乐就要挑剔的多了。所以,比较起来,他的本部兵马比起博洛图尔格等人来,数量上就要逊色许多了。可是,论起质量和气势来,博洛丝毫不占优势。 今天,博洛一口气投入了十几万人,头敌的便投入五万,在岳乐后方,更有八万人马在集结列阵,随时准备投入战事。两道阵线之间,无数的杂役民夫像蚂蚁一样顶着细雨在稀烂的泥地里往来搬运,云梯,炮子,火药,各种攻城器械,在他们声嘶力竭的口号声中,缓缓的向前移动。 “这江南该死的雨!” 博洛恨恨的甩了甩雨披上的水珠,头顶上不时的有水滴从头盔的盔檐上滴落,影响他的视线。 “主子,奴才问过了,这雨稍等片刻便停了。只要雨停,大军便可以出动!” 博洛身边的家奴头目很精细,早就揣测到了自家主子的想法。雨水不停,大军的火炮便不能正常开炮,影响火力发挥。火炮不能压制对面宏武军架设在炮垒当中的火力,那大清兵马便冲不上去,他们手中的刀枪器械自然也就丝毫发挥不了作用。 博洛的本阵两侧,便是此次担任头敌任务的各部兵马了。各镇的总兵,副将,游击,参将,一面面认旗、帅旗在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方阵上空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按照眼下的绿旗兵军制,一镇总兵,本部大约数千人,余下的为镇内各副将,参将,游击兵马,各营的兵马,就算是有空额,吃空饷的,也不太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毕竟,大家换了旗号之后,明显感觉现在的主子和以前的大不一样了。 以前的老朱家,东家既没有钱粮,手里更没有刀把子,所以只能任由着他们各种胡闹。后来来了老李家这个二掌柜的,虽然钱粮不缺了,但是毕竟不是东家,大家自然也是差点意思。可眼下这个新投的辫子东家,那可是手里的刀把子利得很,不听话就立刻请你全家吃板刀面。听话,干活卖力的,东家也不在乎钱粮赏赐。 大大小小的几十个方阵,七八个总兵,几十个副将参将统领着各自的兵马,在上海县城外拉开了一个长达数十里的阵线。有传令兵从博洛的本阵之中飞马而成,往各个军阵之中传令。很快,数万人嘈杂的吼声便在旷野上响起。 “大清平南大将军问李家二将军,可敢出来一战?!” “李二将军,莫非你家大哥死了之后,你家便再无敢战的儿郎了?” 一连串挑衅骂战的言语,穿过雨雾,传到了县城之中。 江边码头上,李华梅也听到了隐约传来的叫阵之声,她笑了笑,问前来送行的李华宝:“二弟,怎么样,生气不生气?” “气个鸟啊?!”李华宝在姐姐面前露出一副惫赖神情,“阿爹早就教过,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师傅也说过,为将者,先学不生气,再学气死人。我已经下令,他们愿意骂就让他们在雨地里骂去,横竖骂不掉咱一根毫毛。咱们只管在工事里围着炉子喝着热汤品着茶,等着他们骂累了,冷得不行了,再冲上来,咱们就用标定好的火炮火铳好好的请他们吃点热乎的!” “你呀忒意的惫赖!柳师傅若是看到你这副样子,只怕气得一佛生天二佛出世。” “阿姐,你这就错了。师傅是道门中人,和佛祖没关系!” 姐弟二人斗了几句口,李华梅带人登上了自己的傲梅号。“好生把守城池,我收拾了江里的那些讨厌的家伙便回来助你!” “阿姐,只管放心!”李华宝收起那副神情,很是郑重的向姐姐行礼。 今天,博洛的进攻是分为水陆两路。陆地上声势虽然大,但是却不是主要战场。他的主要目的是黄浦江上。 每次清军进攻上海,都要遭受江面上和县城、商贸区水陆两路炮火的轰击。这次,博洛便发了狠,将镇江、南京以东江段,淮安、淮阴、扬州以南运河河面的所有船只尽数征调而来,进入长江,转入黄浦江。他要以数量的绝对优势来首先消灭李华梅的水师舰队,断去上海县防御体系的一翼,再行进攻上海。 李华梅是什么人?那是抓周时抓了船炮的传奇人物!怎么会看不出江面上那密密麻麻几乎遮盖了整个江面的大小不一的各色船只用意何在?何况,她相公是施琅,那更是个从小生活在海贼窝里的角色,对于水面上的各种勾当,烂熟于心。博洛的这点小心思,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想用大量的船只同本将在狭窄的江面上缠斗,消耗我的火炮和水手,然后,用火船顺流而下,烧了老娘的船?想得真好!” 站在舰桥上,迎着湿漉漉略有些腥咸味儿的江风,李华梅冷笑了一声。 “打旗语,舰队迎着上去!人家既然来了,咱们怎地也得配合着唱几句!” 傲梅号为首,大小十二艘舰船逆流顺风,迎着黄浦江上的清军规模庞大的船队而去。 “真下了本钱,十几艘炮船,大小几百艘沙船,上千艘漕船,每条船上就算是只有五十个兵,也是至少五六万人!”李华梅透过望远镜观察着远处清军船队。 “郡主,我看,只怕这些船里,火船比兵船多!”胖头鱼已经是李华梅的亲兵队长,同样的手执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敌情。 “哼!想学咱们郑提督的招数,可在在哪买面前耍这套招数,那不是江边卖水,不自量力?!”李华梅也早已发现船队之中有不少船只看上去是满载,但是吃水线却很高,显然不是粮食炮子这一类的吃重的东西,那就只有芦柴、鱼油、硫磺等引火易燃之物了。更何况,在波浪的起伏之中,隐约可以看到这些船的船头黑乎乎的有铁钩铁钉一类的物件,这就更加坐实了这是火船。 “想火烧战船,好啊!看看咱们到底谁是曹孟德!” 李华梅一声令下,舰队加快了航速直奔清军船队冲去。 “这条绯翅虎,居然还是那般凶悍!明明看到了本将军这里许多的船只,却丝毫不曾畏惧,梁国公的子女,果然个个都是出挑儿的角色!” 清军船队的正中,一条拖罟大船上,清军水师统领,满洲正蓝旗梅勒章京额赫里,稳稳的站立在船头,同样手执望远镜观察着迎面从下游冲来的李华梅舰队。傲梅号上的梅花帅旗在江风之中烈烈飘扬,让人一看便知,这是李华梅的船。 “今天,本官便击败你这头绯翅虎,上报主子的恩典,下雪我家图尔格叔叔的仇恨!” 额赫里是图尔格的侄子,额亦都的孙子,二人同出于钮祜禄氏。(看见没有,钮祜禄氏不光是出了一个名声不怎好的和珅和大人,牛人还是很多的。不然也不会成为满洲八大贵族姓氏,更是清朝的四大世家之一,与赫舍里家、佟家、富察家并列。)他以牛录额真袭世职,寻迁甲喇额真。从郑亲王济尔哈朗徇湖广,屡败明兵。师还,授京城中城理事官。迁都察院理事官。累进二等阿思哈尼哈番。他在历史上曾经两次击败郑成功。顺治九年,命帅师戍江宁。郑成功侵福建,驻军海澄。平南将军金砺请益师进剿,上命额赫里将千五百人以往,与金砺会师击成功,大破之,遂攻海澄,复败成功兵。 (有人说了,不是文艺作品里都说了,清军善于骑射,不善水战吗?怎么还能击败以水师著称的郑成功?这就是你被误导了。清军的起家是什么?东北的渔猎采摘部族出身,不会水,怎么下水摸东珠,怎么猎水獭,怎么捕捞大马哈鱼?那种八旗满洲子弟上了船就晕船的场面,纯粹是导演瞎扯淡。) 也就是因为这层叔侄关系,再因为额赫里也是在塔山上立了大功,一路从牛录章京拔擢为梅勒章京,这才从他叔叔伊尔登手中抢了这份差使到手。今天这个历史上曾经两次击败延平郡王的角色,就要同郑森的大姨子迎头碰上了。也不知道李华梅会不会给福松丸出出他历史上的这口恶气?! 那伊尔登也不是等闲之辈,镶白旗满洲出身,不但是额亦都的儿子,更是当过努尔哈赤的侍卫。天聪三年九月,攻獐子岛,岛故明将毛文龙所辖,文龙为袁崇焕所杀。伊尔登帅师行略地,得舟四,沉之,俘其人以归。十月,从伐明,攻龙井关,隳其水门入,斩明将易爱、王遵臣,尽歼其众。五年八月,攻大凌河城,伊尔登当城东迤南,深沟坚垒,环而守之,卒以破敌。八月,上自将御洪承畴,陈师松山、杏山间,命诸贝勒大臣分道截击明兵。伊尔登与公塔瞻率巴牙喇兵为伏於高桥,甫出营,遇明兵千人自杏山潜出,击斩之,遂至高桥;又遇明兵六百馀人自杏山南奔塔山,伏起,明兵熸焉。上移营逼松山,明将曹变蛟夜犯御营,图尔格率先射敌,伊尔登与内大臣宗室锡翰整兵拒战,变蛟败遁。也是属于水能下海登陆战,陆能挖沟破猪突的人物。 如果不是因为额赫里出身塔山系,还未必能够争夺过他这位亲叔叔伊尔登! “主子,是不是让火船从后面上来,咱们现在顺流,逆风,正好可以放火烧她李华梅!”额赫里的部下,甲喇章京阿林保从船尾走到船头,向额赫里请战。 “等等。李华梅还没有深入,太早放火船,她随时能掉头逃走。咱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主子,前面就是陆家嘴了。您看,那边不是咱们设立的沿江炮台嘛!上面有大小十几尊火炮,有四五百人在那把守。” “你派人上岸去,告诉他们,等李华梅的舰队过来了,看咱们的船同李华梅这个母老虎交火了,便从岸上发炮攻击。” “主子,他们的炮未必能够击沉李华梅的船,能打中就不错了!”阿林保对于自家设立的炮台上都是什么成色还是很清楚的,他面带难色。 “你个蠢奴才!”额赫里心情不错,笑着骂了一句。“难道你主子就不知道那些火炮是什么成色?我找那些熟悉这段江面的人问过,这一带江面,江水浅,而且泥沙多,浅滩多。李华梅部下的大船行走起来要格外小心,稍微一不留神就会搁浅。炮台在岸上开火,不求能够击中他们,只要能袭扰他们,嗯?。。。。。”额赫里双手用力,虚虚的做了一个掐死人的动作。 阿林保点头示意。“主子,奴才明白了!他们在岸上开炮,南蛮水师就要小心躲避,一不留神,就兴许搁浅,到时候咱们的小船上去开火、跳帮都行了!” “那还快去?!” 令旗摇动,唢呐声响起,清军船队的队形开始变化。 数十艘炮船向左右两翼让开,一百多艘小船像鬣狗一样冲出船队,在江面上纵横驰突。这些小船大多是长龙快蟹一类的船只,俱都是从两淮等处运河河防营处征调而来。上面除了驾驶船只的水手之外,便是以一杆抬枪为主,十几名清兵在船上。 他们的任务,就是等待李华梅水师舰队靠近了之后,冲进舰队,以抬枪轰击水师舰船的甲板,杀伤甲板上的水兵、水手。 “要是你们哪个奴才运气到了,一炮打翻了梁国公的郡主娘娘,说不得北京的皇父摄政王主子,也会给你一条红带子在腰里!”这是额赫里在做战前动员的时候对那些抬枪手们说的。 曹振彦的功名富贵,如今已经是大清朝,特别是八旗内部一个硕大的标杆。谁都想立下赫赫军功,然后摇身一变,转眼就成为人上人。 如今这么大的一个军功就摆在面前,怎么能够不令抬枪手们眼红?!便是给他们驾船的水手们也是个个精神头十足。 “我家将军说了,你这奴才,好没有规矩!见了老主子怎么不跪拜磕头请安,反而如此放肆?!” 上海县城上,宏武军官兵扯开了嗓子大声答复着清军的挑战。 李华宝从舅舅李沛霆口中听得了不少当年铁岭李家和努尔哈赤家的秘辛内幕,往日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今天被他拿来作为“气死人”的武器了。
第七百九十章 坑人标题党! 街道上,一骑快马狂奔而来,铁蹄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踏起点点火花,转眼消失不见。马上的骑手背上插着一杆认旗,上面墨迹淋漓,写满了字,急切间也看不清上面写得什么,只见他挥舞手中一份捷报,一路飞驰一路声嘶力竭地叫道:“大捷,大捷,李大人、昭阳郡主松江大捷,阵斩伪逆博洛!黄浦江中焚毁击沉贼舟数千只!” 他这一路奔来,立时全城轰动,沿途所进,所有的官民百姓都是欢呼起来,无数的鞭炮先后炸响,有如万门火炮齐轰。更有人发足狂奔紧紧的在那报捷使者身后追赶,试图看清楚那旗帜上所书写的捷报内容,也就是所谓的露布报捷。 “大捷,大捷,伪逆兵败,大军反攻,收复金山、青浦、嘉定,上海解围……” 有使者前来报捷的消息,自然有人飞奔着送到皇宫之中。 此时,隆武皇帝正在与几个文学侍从学士在讨论诗词文章,探讨春秋大义。这几个文学之士虽然没有侍从经筵讲官的头衔,但是朝廷文学正道之士却也是视他们为偶像,在朝中也是自视甚高之人。 虽然听得他们一个口吐莲花,舌灿大义,说得口沫横飞,兴高采烈,一时恨不得尽数将胸中平生所学卖弄出来,可是,隆武皇帝却是心不在焉。前几日朝中一番争论,让他心中忐忑不安,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心烦意燥得很。朝中局势很是明显,不仅仅是文武官员,便是他这个皇帝,有谁不是在梁国公的掌中?不要说当真翻了脸动起刀枪来,便是梁国公手下人稍微示意一下,断绝饮食,减少供应,便足够让这些嘴上夸夸其谈的家伙叫苦不迭! 突然,他们听到皇宫外一时间人声鼎沸,仿佛有数万人齐声呐喊欢呼一般,紧接着,便是无数的鞭炮声炸响,最后,整座城池都似乎沸腾起来,只有一个个声音在天地中回荡:“……大捷……大捷!” “………逆贼兵溃……大军反攻!……” “……天兵收复金山、青浦、嘉定,上海解围,兵锋直逼松江府……” 鞭炮声、欢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渐渐的有了锣鼓声交织在期间,听得人越来越兴奋。也不由得隆武皇帝又惊又喜,全身都不可控制的哆嗦起来,他猛然大步走到阁门,翘首期盼,有如小媳妇期盼久未归家的丈夫,等待着那个好消息的到来。 而在他身边的那几位文学侍从之臣听到这巨大的声浪后,也是满脸的惊喜交加,个个都不由自主站起来。他们和皇帝一样,都知道这场胜利的意义,眼下的大明朝廷,隆武天子都太需要这场胜利了。 “此番大捷之后,李卫儒既有拥立之功,又有护国之绩。外有兵马钱粮之基,内有开科举士之望,世上何人能够制之?”享受着开中门、鼓乐、鸣炮迎接待遇的黄道周,却是忧心忡忡。李守汉大势已成,从此朝中便无人可以制约,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这份捷报的到来,却是令隆武皇帝欣喜万分,龙颜大悦。有了这场胜利,他这个唐庶人的皇帝,便是有了充分的合法性,再也不用比别的皇帝矮三分,什么得位不正,辈分不对之类的话,统统***的辣块妈妈咸鸭蛋的去!朝野上下,更是欢腾一片。从松江、上海方向传来的胜利,更是让人们一扫甲申年来的颓唐失败情绪。无数人暗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开始张罗着上表,请皇帝犒赏有功将士,“不吝封爵之赏!”更要祭告太庙、祖先,告知陵墓田园宗祠无恙等等。更有商人们口沫横飞的对主顾们大肆吹嘘,“阿拉早就跟宁讲过,上海那是啥地角?风水宝地!早就劝宁到那边厢买地皮造房子,宁就是不肯相信阿拉!说什么鞑子过了江肯定要打上海!现在侬看看怎么样!?几十万的辫子兵把上海的墙皮摸脱了一块呣?日后隆武天子回南京,上海的房子还是要涨价的!所以,趁着眼下这个辰光,赶快去上海,正好可以抢帽子!” 抢帽子,这本来是交易所里的一句术语。这几年被南中商人们在交易场上流行开来。早期的证券、期货交易都是交易员在交易池内喊价交易,用手势加上高声喊叫来报价,于是那些在日内短线炒作的交易员就要不停地举手报价,那情形就像一群人在伸手抢帽子一样(当然空中并没有帽子),所以就把日内短线交易的手法称为“抢帽子”。话说,当年伟光正的校长就是在上海交易所抢帽子抢的不错,才有钱在上海又娶姚冶诚、又追陈洁如,又是回老家修他妈妈的坟地。当然,上得山多终遇虎,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最后还是以破产欠债而结束了他短暂而光辉的金融实践活动。带着陈洁如南下广州投身轰轰烈烈的国民革命运动去也!这段金融实践活动,为他打下了雄厚坚实的理论和实践基础,最终将中华民国的国民都变成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是亿万富翁。顺便说句题外话,陈洁如在黄埔系当中颇为有人望,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说起她来,终身都是称她为蒋师母。 在这种情绪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高声吟诵着“青春作伴好还乡”,想起家乡的一草一木,山川景物,不知多少人喝醉。便是深夜,街头巷尾,仍有成群结队的从酒楼茶肆出来,一路醉醺醺的欢呼而去。 更有从南京一路从龙而来的官员们,高声喊出了“收复南京吃粽子,打过黄河过新年”的口号。这种事自然不会登上朝堂,只能是用来作为一句茶余饭后激励人心的话语。 但是,朝廷当中,也有人开始筹划着为有功将士大肆封赏的名单、封爵等级诸事了。 不数日,前方的详细军报接踵而至。 “阵斩伪逆奴酋博洛!” “斩获伪八旗兵马首级数千!” “斩杀俘获附逆兵马数万!” “大军收复松江等处!” “昭阳郡主领水师一战于吴淞口外,二战于黄浦江,将逆贼水师船只尽数歼灭!如今,江面之上,我军船只往来纵横!” “水师统领施琅,引数万兵马围攻杭州,逆贼岳乐所部支持不住,不日便可克复杭州!” 松江府方向是早就有了胜利消息传来,给大家打了预防针。如今杭州方向也是指日可下,怎么能不令人更加兴奋?东西两路连克名城,席卷江南之势已成,苏州方向,又有人称查白地的数千兵马在与清军周旋,只需大郡马收复杭州之后派遣一旅之师前往,便可在査继佐所部的配合之下,将这苏杭之地,江南精华所在尽数收入囊中。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施琅部下的那几万人马的出身来历。礼部和吏部的司官郎中们会同书吏们在悄悄的为两路大军的所部兵马将领们封官授爵打出一个草稿来,免得到时候慌乱。在他们的方案里,两路人马当中所有营官以上的,尽数有封赏。从轻车都尉到子爵、男爵、伯爵不等。差别也是在于是世袭几代还是仅仅本人享用。最高的,便是李华宝的,封侯爵,世袭罔替,封妻子为夫人,荫一子为锦衣卫指挥使。而施琅,则是要等到收复了杭州之后再议。不过,这两路人马水陆各军的统领,不过是李华梅、李华宝、施琅姐弟夫妻,怎么都是便宜不落外方。三人以下,各镇统制官、各旅旅长,基本上都是排排坐分果果,都有男爵子爵的头衔等着。 随着捷报的一道道传来,加之应试时间邻近,福州城内外的读书人越发的多了起来。这些人聚集到了一处,除了指点江山诗文应和之外,便是诗酒集会,少不得要议论一下当前的局势,畅想一番我辈一举高中之后,如何能够挥笔安天下,谈笑定乾坤。 当然了,诗酒和风流自然是少不了的。何况如今又有爵帅提供的食宿津贴,大家不必担心温饱问题,自然,饱暖之后,少不得要有些绮丽的心思和行为。一时间,林大掌柜的各处生意,出出进进的都是一袭青衫,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的生员、举人。 彼此一起吃过酒,一起嫖过娼,赤诚相见过,又有同窗同乡同门的各种交情,少不得日后还会在官场中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渐渐的,一份据说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考题试卷,便在应试举子们当中秘密流传开来。这种事,自然每个人做起来的时候都是神秘兮兮的,不是彼此交情足够,或是有同窗同门的背书,绝对不会将这种关系到穷通富贵身家性命的事情同你共享的。(开玩笑,就那么多的名额,我把考题给你了,回头你中了我名落孙山了,岂不冤哉枉也?!) 一传三,三传十。十个人知道了,基本上全世界就都知道了。很快,这份据说是内阁首辅大学士黄道周老夫子拟定的考题,便摆在了黄老夫子面前。 初看上去,这三道题目非常像。经义、截搭等科举考试主要因素都有了。但是,仔细看上去,特别是以黄道周这种经历过科举考试,一路从笔阵之中厮杀过来,当过考生,也当过考官的人看来,这三道经义题非常奇葩!不但奇葩,而且包藏祸心! 第一道名曰:君夫人阳货欲,第二道名曰:王速出令反,第三道名曰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 一题君夫人阳货欲是截搭题。君夫人出自论语季氏第十六邦君之妻,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然后翻页到第十七,阳货欲见孔子。之后俞樾就掐头去尾来了个君夫人阳货欲。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馈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途,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智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阳货是当时鲁国大夫季平子的家臣,姓阳名虎字货,由于曾经征辟过孔丘当官,所以论语中字而不名以示尊重。不过如果没读过论语的人,看到阳货这两个字第一时间肯定会想歪,再加上前头的君夫人,估计想得会更歪。 第二道王速出令反,出自孟子梁惠王下,原文是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支也。原本是齐国伐燕引发诸国干涉,然后齐宣王召孟轲询问对策,孟轲忽悠一通仁政的事情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支也说的是大王快快下令把抓获的燕国老幼都放回去,停止搬运燕国的宝器,同燕国贵族商量再立一个新的燕国国君后撤兵,这样诸侯就不会武装干涉了。 第三道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也是出自孟子,原本是孟轲在滕国和滕文公谈话的内容,原文是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竭力以事大国,则不得免焉。如之何则可?”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为也,效死勿去:’君请择于斯二者。”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翻译过来就是我听说:君子不用供养人类的东西去害人。你们为什么担心没君主呢?我将离开这里!本意是不要卖国,不过被俞樾这么掐头去尾一弄后就成了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再结合前头那个王速出令反,很容易让人联想为反王快下令造反吧,大家不要担心没有皇帝,我就是。第一题用荤段子调侃至圣文宣王,第二三题假借亚圣之名蛊惑士子谋逆 “无耻之尤!可恶!” 这三道改头换面,偷换概念的经义考题,气得黄道周老夫子须眉倒立,口中呼呼的只喘粗气。眼下虽然前方有捷报传来,清军受了重创,不过,留都依然在清军手中,江南半壁江山,大明朝顶多也只有一半而已。而且,江北各地,杂色武装,拥兵自重的军阀多如牛毛,各种称王称霸听调不听宣两边都领军饷的一大堆,这个时候突然间在即将乡试、会试的时候冒出这么一个“王速出令反”的题目是什么意思?是要反王迅速下令大家一起造反吗? 他的几个得意弟子蔡春落、赖继谨、赵士超和毛玉洁或站或坐在老师书房内,也是一脸的气愤。 “这分明是有人居心叵测,却把黑锅往先生头顶上扣!” “正是!务必要挖出此人来!明正典刑!” “此人何等居心?明明朝廷已经按照大将军的意思,尽数恢复唐宋旧日制度,来安排这次考试,为何又有人弄出这么一份考题来搞风搞雨?!他的目的何在?” 赵士超嗫喏了半晌,突然开口发言,不过,他的一番话,吓得书房内的几个人几乎要越窗逃走! “先生,几位师兄,以学生看来,只怕这个事,与大将军幕府中人有关!大将军虽然出身行伍,精于兵事,老于政务。可是,幕府之中并非没有熟悉科举考试之人,弄出这么一份似是而非的考题来,那也是信手拈来的举动。而且,眼下大将军有擎天保驾的拥立之功,又有扶危定难的大捷在手,这下面的人难免会有拥立的想法,也好让自己从此成为开国之功臣元勋。” “不然也不会说什么王速出令反的题目,这分明就是告诉天下士子,不要担心没有皇帝,我就是皇帝!此番举动,便是效仿赵高当年的指鹿为马一样,来试探人心,同时,也是在给天下士子们吹风,告诉彼等,你们要选择谁。” “就算是大将军本人不知道此事,也是他幕府之中重要人物在后面居中指挥策划。先生,平日里您教诲我们以浩然正气立于天地之间,今日学生却以小人之心揣度,请先生责罚!” 黄道周后背满是冷汗。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他瘫坐在椅子上,只是觉得周身半点力气也无。此时若是行辕众人将黄袍披在李守汉身上,他和他的家人弟子们,只怕连府门都出不去! “果然,果然!果然是好手段!老夫现在才算是知道,为何他要搞科举考试,为啥他要改科举形式,要让随便什么人都能参加考试。果然是好手段!” 打发走了几个弟子,黄道周在心中不断的狂吼着。
第七百八十九章 讲武堂招生简章? 此时的天兴府(福州城),并不算大,从内阁所在的原按察使衙门到行辕所在的布政使衙门不过是咫尺之遥,但是,碍于体制和面子,黄道周还是摆出了内阁首辅的仪仗,只不过,削减了不少,并且特意交代手下人,不必鸣锣开道。 这是他同李守汉打交道得出来的一点心得。李守汉和他手下的骄兵悍将向来如此。你若是同我好言好语的,那么什么事情都可以提,都可以说。你若是摆出一副官架子来,那么不好意思,论起品级秩序,你内阁首辅又如何?见咱家国公也是要叩头递手本的。若是不论品级摆出排面实力用刀枪兵马来压人,嘿嘿!你比数万奴贼精骑如何? 在李守汉的这群骄兵悍将面前,摆出一副朝廷体制或者倚仗手中兵马实力而吃了暗亏,折了面子,丢了体面的人,从崇祯朝开始,便是以百十计。而且,随着朝廷对李守汉的提拔、倚重,这种情形便也是越发的严重。黄道周可不想自己成为明天早上天兴府的市井细民吃着鼎边糊、肉燕时用来佐餐的谈资,变成一句笑谈。所以,用一句话说,他这种既保留了当朝首辅的体面,又没有鸣锣开道摆出全副仪仗道队的举动,是一种低调的奢华。 透过八抬大轿轿帘上的玻璃小窗,黄道周已经能够看到布政使司的辕门,看到自己的亲兵营官小跑过去同辕门处当值的宏武军军官接洽,看二人的神态表情,双方接洽的还不错。 但是,辕门内外三五成群的武官们,却是引起了黄道周的注意。自从隆武皇帝准了李守汉的奏本,全部明军改称宏武军,由李守汉主持军队的整顿改编。各处的军头们纷纷到天兴府来拜见,各种托门子挖门路,钻山打洞的找人,试图在此次兵马整顿时尽量的给自己多弄些好处。 此时此地,见到这些武官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是,这些家伙既没有按照朝廷礼制,按照觐见上官的礼仪制度审批盔甲背着弓箭挎着腰刀,只是穿着一身从南粤军中流传出来,被李守汉称为军便服的官服,更是令人气恼的是,这些家伙一个个的只管聚集在一处,手中捏着几张纸,在那里议论。看到当朝首辅到此,竟然不跪拜行礼。这还有没有朝廷体制?!就算是此时国家倚重尔等,但是尔等一样要看清楚,战事不能,也不会永远打下去的,早早晚晚,朝廷还是会回到原先的轨道上,到那时,尔等今日的作为,自然有人要清算! 在肚里暗自做了一番功夫后,黄道周用脚跺了跺轿子地板,示意落轿。 “田先生。”他唤过随同前来的一名幕僚,此人在他的幕僚之中外号人称“不识君”,取自那句“天下何人不识君”,别的本事,什么钱粮刑名文书都差得很,唯独一点,人缘极好,极善交际。而且记性上佳,不论是何人,见过一面,过了数年,还能很亲热的叫着此人的字号,同他说起当日的事来。在黄道周的幕府之中,自然是充当着往来交际应酬的角色。 “去看看那些武人们在做什么。” 看着“不识君”在武人队伍当中很是热络的同人打招呼,拍肩膀称兄道弟的,黄道周面如古井不波,心中却是风雷激荡。“此番整顿兵马,这些武人首当其冲。他们聚集于此,难道是串联起来要闹事?”他的心头突得一跳,不由得一热,但是,转眼又自己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开玩笑,如今这天兴府、福建、两广、赣南等处都是在梁国公多年经营的所在,不说是铁桶一般也相差无几。便是此时的天兴府,城内外驻扎着两个警备旅,还有数千李守汉的亲兵护卫,这些军头即便是想要做出一些事来,就凭着他们身边那顶多二十几个人的家丁,挡得住如狼似虎不动如山的宏武军?此辈武人又不是傻子,凭啥拿着自己的脑袋往别人的铳刺上撞,用自己的头颅鲜血让你文官来做出一篇锦绣文章来?当真以为老子们傻吗?! 辕门处的值星官向辕门内一路小跑去送信,自己的亲兵头目满脸笑意的走了回来:“先生,他们回去禀报了。少不得一会要爵帅开中门迎接。”黄道周却顾不得听这个,他借着轿帘掀开的空档,仔细听着周围那几个武官们在那议论什么。人群之中不时的传出来低声的赞叹,高声的反对,和几声哀叹。 “咱们可以有保荐员额上这个讲武堂,成为宏武军的军官,爵帅的门生弟子,那,老子家里的几个儿子是不是都可以走这个路子了?正发愁狼多肉少,朝廷之前的恩典不够,让老子家里的那群婆娘们每天吵吵闹闹的!” “你少去娶几房姨太太不就得了?!”有人在调侃那个家里女人多、孩子多,世职不够分的同袍。 “咱老子就是觉得爵帅这条章程绝对是恩典,给咱们这些人子孙一条进身之路。又有师生的一层香火之情,总比在家天天胡打海摔的强多了。” “好便是好。可是,为啥承认历年来朝廷给咱们的欠饷数目,但是又不实数发给,只是给不到三成,余下的分几年给,或是给工业券来冲抵?” “得了吧!别不知足!要是爵帅脸一沉,不认这笔欠饷,你又能怎么着?再说了,爵帅从一个守备衔千户一路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上,你以为他不清楚咱们兵营里那些勾当手段?老实说,我都觉得是爵帅给咱们这些人留着体面呢!要是一点不留,就像在广东时一样,大兵把你兵营一围,按照花名册点名核查实力,你我那点小手段,你觉得能糊弄得了谁?” “老兄说得极是!所谓变戏法的瞒不过敲锣的。何况爵帅这种身份的人!再说了,外头市面上收工业券的价钱可是不错,几个经常往来的商家相与都说了,要是有工业券的话,他们愿意按照票面溢价两成收购。” “也就是说十块能收十二块?”有人眼睛里开始冒银子的亮光了,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银子响声。“他们打算干什么?” “切!怪不得你家里日子过得艰难!不光是孩子多姨太太多,你不懂得营运才是最要命的!光靠着喝兵血克扣军饷盗卖军械能有多少银钱入账?咱得做生意啊!你难道不知道,国公爷治下的南中出产的各种东西,除了粮食之外都要有工业券才能买的?有工业券是一个价钱,没有工业券那就是另一个价钱!这里头的价差,嘿嘿!好大的一顶帽子可以抢的!不然为啥那些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的买卖人张口就要加价两成收购!就这,老子还不想卖呢!” “老兄,你就别卖关子了!晚上我请客喝花酒,天竺胡姬还是天方胡姬或是欧罗巴妞佛郎机妞新罗婢你们随意挑!一个不够上两个!”见那位同袍有意在关键地方缄口不言,那个家里日子过得不宽裕的军官有些按捺不住了。也难怪,同样的官职,人家衣着光鲜,红光满面,自家却是勉强过得下去,这怎么能不让人有想法?! “这里面。。。。”几个军官们聚到了一起,听那军官压得低低的声音为他们讲说其中的奥秘,“难怪!居然有翻着跟头的暴利!娘的,两成溢价就想从老子们手里骗走这一大笔钱,想都别想!” “哼!果然是一群粗鲁武夫,眼中只是知道一个利字,全然不知忠贤大义为何物!”黄道周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愤然放下了轿帘。但是,讨厌的声音不会因为你不想听它就不发生了。特别是外面发生的那几个人都是生就了一副粗门大嗓,胸腔共鸣极为强悍。 “爵帅这个章程里不也说了?要是不想在军中服役了,可以退役。会参照职级给一条或者几条海船的出海贸易执照。要是不想要海船,可以去南中去十州去殷商故地圈地开荒,但是,爵帅可说了,不管是干啥都得交税。” 听得这话,那几个军官粗鲁的笑了起来。“爵帅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这钱粮二字!也难怪,不把这两个字挂在心头,如何养这百万雄师?” “出一趟海,那是一船丝出一船银子进的利钱,交点税算什么!” “这个得,得,得好好算算账,到底是要工业券合适,还是要海船,出,出海旗号、执照合算!”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传来,声音虽然结结巴巴,但是,话语里对金钱的渴望却是满满的。 “老金,一看你就没仔细听人家讲,更加没有仔细看这个章程!是不是昨晚上的那个天方娘们儿的腰闪得你脑袋现在还在云里雾里呢?!人家说得很清楚,工业券是抵给咱们的欠饷的,海船出海资格,去各处垦荒啥的,那是你退役交出兵马之后的好处了。” “哎!我可听说,归顺了爵帅的那些闯贼们,就安排了不少人去海外垦荒。我手下有人和闯贼有联系,有书信回来说,随随便便的都能开出上百里方圆的地来!” “真要是,要是这样,这样的话,老子就拿着,拿着”老金的结巴是越兴奋越严重,拿着了半天,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行了,老金,我替你说吧!一手拿着工业券,一手拿着海船或是去海外垦荒,安安稳稳的当上个富家翁?对吧!?” “不全是!”被同袍们抢白了几句,老金冷静了下来,话反而说得流畅了许多。 “我先让儿子侄子们去讲武堂,能上几个上几个。这样不管以后天下大势如何变,咱们的子弟是爵帅的门生弟子,这个总是跑不了的。然后,拿了工业券,跟商家相与们谈生意。我是不打算再带兵了。说实话,咱们那些兵和爵帅的兵比起来,渣滓都算不上。还不如趁着爵帅现在开恩,赶紧的顺风收篷。爵帅退役的这份恩典,我算了一下,我这个游击,可以有两条海船或者是相应的出海垦荒。打算一半要出海贸易的牌照,和商家相与们弄条海船出来。另外一半,自然就是出海垦荒了。自家的海船,搭载自家的出海垦荒人,便宜不落外方,肥水不流外人田!” “果然是瞎子精、哑巴毒,结巴坏水一股股!这算盘让你打得果然是好!”听完了结巴老金慢条斯理的说过了他的内心想法,那几个军官无不是伸出大拇指来赞叹! “走!晚上喝花酒的时候一起算算!老金,我的那一份也跟你一起走了!咱们搭伙做生意!” “我的那份也是一样!” “算我一个!” “咱老子也入伙!” 转眼之间,这些武夫们便搭起了一个兼营海上贸易和出海垦荒事务的的商号来,得意的发出一阵阵笑声,勾肩搭背的扬长而去。一边走,一边有人提议,用工业券直接换铁器、农具、布匹等物,出海贩卖,横竖也是出一趟海,这些东西不管是自己出海垦荒,还是卖给海外蛮夷,那都是百倍之利。 黄道周在轿子里五内翻腾,已经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了。作为一个饱学之士,他对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手段、典故是很清楚的。但是,当别人就在他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抄了赵匡胤的作业,他却丝毫没有办法。 “先生。先生?”轿子外面,“不识君”脚步匆匆的回来了。 “如何?”黄道周声音平缓,语气冷静,丝毫反应不出内心的波涛起伏。 “这些武官是从各地奉令赶来听行辕军马整顿的安排的。到了之后,幕府中人给了他们发了讲武堂招生简章,规定所有的军官必须到讲武堂学习,学习期间军饷柴炭银子照发。让他们入学的理由是说,马上全军都要按照老南粤军的标准配备火器、炮队,战术、军纪都要按照老南粤军的来。爵帅担心各部一时不能顺利接受,便先行训练将领,让他们熟悉之后,再回去教导部下。” 嘴里说着,手上早已将一份印刷得十分精美的文字递了过来。正是方才老金等几个人手中挥舞的那些,《讲武堂招生简章》、《各部积欠军饷清理办法》、《各级军官因故退役安置奖励章程》,不得不说,“不识君”果然是在人际交际上有自己独到之处,只去了一会,不但打听清楚了情形,更是将这些文书一并弄到了手,让首辅大人不至于盲人摸象,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这三份文件,便是刚才让结巴老李他们兴奋不已的来源了。 草草的翻了几眼,果然,里面一条条一款款说得极为清楚,言语浅白,但是条理明晰,数目明确。一看就是给读书不多,勉强不能算是文盲的那些武官们准备的。内容基本上和刚才老金他们议论的能够印证到一处。 “先生,方才学生听几个相熟的官员议论,他们的情形比较特殊,实在没有子弟可以保荐入学,打算将自己的家丁想办法塞进这讲武堂去,为他们某个进身之路。” “不识君”见首辅大人有些失神,便小声的将自己的见闻说给黄道周。“果然,这些武夫们都打着逃之夭夭的准备。同时在李守汉这边下注,为自己日后铺一条后路。” 自己的儿子侄子实在没有能提到台面上的,那就宁可让家丁前往讲武堂学习,也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黄道周对武官们的心思揣测的十分透彻,那就是在李守汉这位炙手可热的大将军面前示好,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若是日后天下大势更变,不管是李守汉收复了南北二京,还是像大宋那样,以淮河为界南北割据,他们都是有人在朝中做官,而且还是李守汉的门生。 若是维持着南北割据的局面,他们一边有着大笔银钱进荷包,一边有人在朝中做官。若是李守汉上演了一出继曹家、司马家、李家、赵家之后新推出的新剧目,他们就更是摇身一变成了从龙有功之臣。 越想越是令黄道周恼怒,他用力摇摇头,试图将这些荒诞不经骇人听闻的念头赶出去。 阵阵鼓乐声响起,随着一声炮响,行辕大门、辕门大开,从里面奔出两队卫兵,沿着辕门外甬道两侧列开。 为首的今日当值近卫旅营官跑到黄道周轿子前,右手在胸前持平:“首辅大人,标下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了!我家主公命我等前来迎接大人,护送大人入内。” 奏乐、鸣炮、大开辕门,护卫列开道路,见了这番礼节,黄道周心里稍稍的舒服了些,“都说梁国公跋扈嚣张,但,本相看来,他还是颇为知晓礼数的。” “起去!前面带路!”黄道周自然不会勉励客套,只管按照官场规矩命他在前面行走。 一行人正待要起动之时,蹄声嘚嘚,由远而近。听那蹄声丝毫没有减速慢行的意思。 “何人如此张狂!胆敢在此驰突?!”
第七百八十八章 科举制度改革 隆武朝廷的政治格局,是以常规体制的内阁和临时战事体制的大将军行辕所构成的二元体制,表面上,内阁主政,行辕管军,两下里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谁都不是瞎子,一看就知道,眼下以战事为先,自然行辕要压着内阁一头。而且,宫里和朝廷日常行政事务所需要的俸禄钱粮,也都是有行辕拨付给内府,拨给内阁。一手是枪杆子刀把子,一手钱褡子米袋子,顺带着,行辕还管着满朝文武官员的乌纱帽,哪头重哪头轻,该往那边去,一望便知。 可是,最近几天,内阁的官员们也是干得热火朝天。无他,隆武恩科要开了。这可是国朝大事! 各位大人们都是科甲正途出身的饱学之士,又有这么一个既能挣面子,又能弄银子收门生的好机会,怎么能不争先恐后?主考官被首辅黄道周当仁不让的占了,余下各房考官也是六部尚书、侍郎、大理寺正卿、少卿、御史台的左右都御史们争夺的对象。 定了组织机构,那接下来就是明确考试范围和考试形式、题目什么的了。从理论上,自然是大明天下的南七北六十三省都可以来参加考试。可是,这一条首先就实现不了。不要说长江以北尽数沦陷,便是长江以南,也是明清两家来回大战,反复争夺的所在。这些沦陷区的举子们要不要让他们来参加此次恩科?还有,这边内阁还在讨论考试范围,那边行辕传过话来,要让南中各地包括南洋吕宋等处的学堂学子们,也有参加恩科的资格。 这一下便捅了马蜂窝。内阁的官员们忿忿不平,“各省的举子们都是十年寒窗,铁砚磨穿方才有了这举人功名。那南中各地学子,不过是学了些记数算账,勉强能够读书,能够代写书信,怎的也敢前来参加科举考试?!” 腹诽归腹诽,但是却不敢说什么。 倒是黄首辅手捻着胡须颔首称是:“大将军行辕此举,倒是为国家体面着想。”他很清楚,如果当真按照往年秋闱那般进行,只怕没有几个人能来参加此次恩科,原因很简单,地方丢的太多了。大明朝不割地不和亲,历年累计下来,已经是东面不出山海关,西面不过嘉峪关,出了长城就不是大明朝廷,这才有天子守国门。(话说要是当真照着革命先行者的十八行省建国的理论,不要说大盘鸡羊肉串吃不到,想去雪域高原净化一下心灵没戏,你想吃个牛肉拉面估计都得办护照。) 要是为国选材,同时更是标志着自己政权的合法性,让天下人都承认自己是正统地位的科举活动,隆重举行的时候,却只来了小猫三两只,这都不是啪啪打脸,这是用克龙炮打脸啊!所以,黄道周对于李守汉命南中各地接受过学堂教育的人参加这次隆武恩科考试,大为赞赏。 所以,对于那些按照科甲正途先生们的标准看来,那些不但没有功名,甚至连进过学都算不上,顶多就是认识字的南中学子们,一个个都有了举人身份。 这点是让科甲正途出身的人们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容忍的。一番计议之后,他们拿出了一个应对方案。以江南乡试因南京失陷未曾举报为由,向行辕发去公文,请示将江南乡试在恩科之前举办。 这样一来,原本那些没有举人身份的秀才们,也可以在参加完乡试取得举人身份后,堂而皇之地参加隆武恩科考试,运气好的话,身份可以从来时的秀才,变成同进士、进士,完成了身份变化的三级跳! “先生!先生!”黄道周签押房门前,几个内阁官员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好事!好事啊!” “何事让汝等如此失态?!” 黄道周虽然不是那种不苟言笑的道学先生,但是平日里也是注重举止仪表,像他这样的人,内心深处都是将谢安作为楷模来学习的,哪怕是此刻前线传来消息,大军收复了南京,他也准备像谢安那句“小儿辈大破贼”一样,说一句“收拾东西,准备回南京。”之类的话。但是现在眼前几个属下如此的失态,这让他心中有几分不悦。 “大将军行辕发回了公文。爵帅已经准了先办乡试后开恩科的章程。责令传知各省,让照此办理。” “行辕度支司也有咨文到,询问大概有多少参加乡试的士子,有多少参加恩科的举子,让我等统计数字告知,他们准备筹划钱粮给予津贴。学生询问了一下来人,度支司那边按照大将军的意思,准备照着一天三顿饭,两餐菜色为一荤一素,一间普通单人客房的标准给予津贴。另外,若是考生们在应试期间身体有恙,给付一块银元的汤药钱。” “还有一件事禀告首辅大人,大将军行辕责令福州府,将现有贡院重新修葺一番,将考棚重新翻建。那种外面大雨里面小雨,进去伸不开腿,坐下展不开腰的考棚不得出现在本次科举考试上。不足部分,可以征用城内外的庙宇祠堂,甚至是军营作为考场使用。” 这一连串的好消息,顿时打消了黄道周对这几个官员的不满,取代的是一番欣喜。到底是读书人的底子啊!一听到尊重读书人,尊师重道的事情,便是如此欢喜, “爵帅虽是武人出身,行事风格不免粗犷,但是,推行王化,尊师重道这件事上,他却是丝毫不含糊的。别的姑且不说,你们看看,这一桩桩一件件,整修考棚,为考生安排食宿提供药饵。这些,令老夫铭记五内,感同身受!” “正是!其实爵帅却是如先生所言,乃是推行王化之人,这短短的二十年间,便将蛮荒瘴疠之地变成了书声琅琅的所在。大将军治下各地,读书识字之人,儿童上学率较之江南还要高出数筹。只可惜,到底粗鄙了些,读得不是正儿八经的经文要义。” “这倒没关系,待战事平定,少不得我等要好生相助爵帅一番,拨乱反正便是。” 一群人热火朝天的开始憧憬着恩科之后,大批读书士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之后,继往开来,开创出一个中兴局面的盛况来。但是,正所谓过刚易折太盛难守。刚刚高兴了一杯茶的功夫,一个内阁今日当值的官员脚步匆匆跑了进来。 “首辅大人,爵帅对恩科考试的批复下来了!” “哦!想必是大大的画了一个准字。”几个内心之中对李守汉这种武夫出身的掌权勋贵颇为不屑的官员,调侃了一句,在他们看来,李守汉的那笔烂字,那一套粗鲁不堪的言语文字,顶多也就是在呈文上画个准字,画个可字。还能说出什么来? “爵帅如此的看重此次恩科,定然是多加勉励了。吾等务必要好生记在心中,办事时铭记在心才是。” 官员们各自揣测着李守汉对呈文批复意见的内容,眼睛却是落在了当值同僚的脸上,试图从他的神情当值分析出一二来。 “爵帅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别的。但是,他身边可是有居心不良之人!此辈对我读书士子成见极深,怀恨在心,时时处处与我等为难。” 公文自然要由黄道周先过目,当值的官员口中颇为忿忿的为诸位同僚讲述着这个公文批复的情形。 众人一边听,一边观看着首辅大人脸上神色的变化,见黄道周神色逐渐凝重,心中大叫不妙。只怕这个批复当中颇有些文章逆了首辅大人的心思。 “大人,”看着黄道周神情不豫,内阁的同僚们便是小心翼翼,唯恐一句话说的不好,将自己夹在了内阁首辅和大将军梁国公之间。“可是大将军又有了对此番恩科的新意图?”为了洗脱自己,他很是谨慎的将爵帅这个比较尊敬亲热的称呼改成了不偏不倚的大将军官称。 “倒也不应该是爵帅的意思。”黄道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爵帅长于军政,对于科举考试的诸多事务不是很了解,这个,”他扬起了手中的几张印有大将军行辕公文用笺红头的纸张,上面果然是用朱砂批了一个大大的准字,另有一行小字,“请内阁黄首辅道周先生会同诸位同僚办理。” “想必是出自爵帅幕府中人的手笔。” 李守汉的公事房,属于一个没有编制定额,没有经费预算,没有品级规定的黑衙门。当然,在朝堂上诸公的眼中,这就是一个隶属于李守汉私人的顾问机构,他们身边也是有不少的钱粮刑名文案师爷的。从来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公事房是像大明的内阁一样,属于掌握着巨大权力的机构。(四爷:你开什么玩笑?朕一手打造的军机处被你拿去变成了狗屁的公事房,又拿来和那个敢和天子分庭抗礼,动不动敢把皇帝的旨意给驳回去,内阁不同意,皇帝的圣旨就是擦屁股的草纸,哦,也不对,貌似现在擦屁股的草纸也是很值钱的了。还能动辄就能让皇帝落水死,感冒死的内阁比?) 几个官员急匆匆的接过了这份公事房提出的关于此番恩科科举组织形式和内容的章程,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头一部分是科举的形式。将原本的五天四夜连续考三场,改成了三天考三场。而且中间有休息两天,让考生们可以恢复体力,调整自己。这些官员们都是久经考场,一路从笔墨纸在之中拼杀出来,凭着手中笔案头砚在笔阵之中求取的功名。对于科举考试的苦楚,他们深知个中滋味。 科举考试第一场考经义,考试时间嘛,也不算特别过分,三天两夜而已。这比现在的高考似乎还要煎熬得多。去南京旅游游览过贡院的各位看官可以想象一下,在那种考棚里呆上三天两夜,不要说还要绞尽脑汁的构思文章,就让你在里面呆着,那个滋味,进过派出所拘留所的同学应该对这种感觉很熟悉。 想想看,第一天凌晨就准备进场,然后在考场里待三天两夜,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注意会试是阴历二月,无论是江南还是京师,这个季节窝在狗窝那么大的牛棚里过夜似乎滋味都不好受。在江南的考生面对的是外面是淅淅沥沥的早春二月的春雨,在京师的则是要迎接倒春寒西北风的体能测试,这个酸爽,所以,科举考试经常有考试考死的,每年十几个都不算稀奇。更有可能是体力不支,精神紧张而导致崩溃,所谓的失心疯的也是大把。 哎!那位看官说了,不就是考试嘛!又不是体育考试,还是三天两夜这么长时间,还能体力不支?看官,休要逞嘴上的英雄,待我慢慢的说说这考试的内容和题目,您再说也不迟。 第一场经义考的内容就是给你七道经义题,你连写七道经义文用八股文的形式解释经义,七篇文章写完差不多上万字吧,再加上草稿,工作量自己脑补。而且,科举考试的卷面要求很高,你要是参照着高考的标准就等着落榜吧!字体要求是“台阁体”。不光是对书写要求很高,字体要求一样大小,便是墨也是有要求。要求写出来的字乌黑、光洁。到了后来,更有了所谓“黑、大、光、圆”的标准要求。 说起来,这台阁体还是不能回避朱重八爷俩。台阁,本指尚书(系古代辅佐皇帝处理政务之官)。因尚书台在宫廷建筑之内,故有此称,后引伸为官府之代称。顾名思义,台阁体便是官府行文书写的专用字体。由于个人喜好,重八哥父子都曾大力提倡书法,一时帖学大盛。朱老四更是下诏求海内擅书之士,邀集于翰林院,倍加恩宠。明代开科选士时,皆用楷书答试卷,务求工整。字写得欠佳者,即使满腹经纶,也会名落孙山。不光是要落榜,卷子还要挂出来示众,让大家好好的看看反面教材。这对当时书法艺术风貌产生过较大影响。因此,读书人写字,惟求端正拘恭,横平竖直,整整齐齐,写得像木版印刷体一样,这就形成了明代的台阁书体,称“台阁体”。所以嘛!那些穿越里靠着一笔烂字想在科举考场上谋取个出身或者为某个大人物惊为天人的,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就您那笔书法兴趣班开除的烂字,在街头代写书信估计都混不成饭来,还想参加科举考试?醒醒吧! 各位看官,细细想想看,三天两夜,先要构思七篇文章,然后用一样的字体写出至少一万多字的文章来,这样的人才,我建议你别考科举了,到起点码字,绝对是大神级别。 这是形式和题目,题量,那么再说说别的。嗯,比如说考试范围。(敲黑板!这段很重要!)明朝的科举考试虽然分三场,但真正受重视的只有第一场;第一场的题目是本经义4题+四书义3题。所谓本经,就是每位考生在报名时要从《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五经中确定一经作为自己的专精方向,考试时写4篇以这部经典中析出的句子为题的经义文章;四书义则是从《论语》、《孟子》、《中庸》、《大学》四部所谓“新儒学“的经典中出的3道题。也就是说每次考试考官一共要准备4*5+3=23道题,而每位考生实际回答的是7道题。 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头疼不已了?这些都是明朝科举考试的特点。有着重八哥特色的科举考试制度体系。 科举考试,起于隋唐,正规于宋。唐宋两朝虽然也考经义,也将经义作为一项重要内容,比如说文天祥在过零丁洋中写的“辛苦遭逢起一经”,就是这位文状元的内心独白。但是考经义考核的方式非常简单,就是贴经(填空)和墨义(默写),怎么样,是不是立刻就觉得自己有希望了? 北宋王安石改革后废除了诗赋,然后重点就在策文上。等到重八哥的时候,就着重考核经义。 如果你能够经受住考验,面对着本经和四书里挑出来的七道题,都能沉着冷静应对过了,后面两场就简单多了。特别是第三场策论,只要你不说朱元璋是反贼出身,朱棣得位不正这类反动的话,那就都都算过了。你就等着成为进士或者同进士吧! 可是,令人觉得离经叛道大逆不道的这份章程,或是高考制度改革提案,打着战事频仍,托古改制的旗号,公然要把考试的形式内容都要做一番大手术。除了时间缩短之外,难度也要降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比如说,将经义恢复成宋代的贴经(填空)和墨义(默写)。而且,策文的地位要大大的提升。 “兹事体大,关乎到天下千千万万读书人的前途,本官要前往行辕,面见爵帅,与他分说一二!”黄道周一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命人备轿。 “若是经义改成贴经和墨义,那我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和子侄,是不是也可以获取功名了?” 望着黄道周远去的轿子和仪仗,有官员在心底不由自主的欢喜。
第七百八十三章 佛郎机对小男孩 (二) 听了这许久的政事,虽然让朱聿键有一种天下大势决断在我的错觉,让他觉得,虽然李守汉有权臣的恶名,什么大将军行辕把持政务,什么天下大事皆出于幕府等等的说法都快要把他的耳朵磨出了膙子来了。但是,细细想想,如果梁国公当真像历史上的曹操等权臣那样,隔绝中外,将近侍内臣全部换成他的人,任何不利于他的消息都传不进来,如何会有这种骂他的话灌满了朕的耳朵? 但是,一阵阵疲乏之感在李守汉与黄道周等人的话语声中悄悄袭来,他开始打起了哈欠。两旁站立的两名大太监见状,互相之间极为微妙的交换了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朱聿键当初被崇祯的圣旨套路了,准备带着自己的护卫从南阳北上勤王,但是又被崇祯一道圣旨,废为庶人,弄到了凤阳高墙之内圈禁起来。虽然说随身带着的财货不少,不至于被凤阳的大小太监们歧视虐待。但是,那种日子也是万分难熬的。好在,同时被圈禁的不止他一个。 从济南来的德王一系,虽然同样被圈禁,但是他们因为在济南与李守汉有那么一份香火因缘在,凤阳的大小太监未免对他们另眼相看。江淮各处行走的南中商人到了凤阳,往往都将携带的珍奇精巧货色送来。所以,他们的日子过得比在济南王府时也差不了多少。同样的为了打发时间,德王一系和他朱聿键,便都效仿了万历皇爷的做法,啸傲烟霞了。 好在南中商人的江南大本营距离凤阳也很近,不用担心断了黑粮。 “陛下,听政也有了些时辰了。不如请大人先生们先到朝房歇息片刻,用些茶水点心,少歇息一刻,再回来为陛下分劳。”在他身边伺候的司礼监掌印王太监见一个亲信小太监在侧门处向他点点头,便开口向朱聿键建议。虽然说如今朝廷各项礼仪制度都按照南京北京时的制度办理,但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这个司礼监大太监的权威,也只能是照顾皇上的衣食住行,决定晚上哪位妃子能够侍寝而已。 “也好!便请大将军和首辅领着各位臣工到朝房歇息片刻。用些点心茶水的便是。”朱聿键也明白身边太监的意思,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闻到了后面暖阁当中隐约飘了一丝丝异香。 “臣等谢恩。” 人们缕缕行行的从殿内出来,向两侧的朝房走去。那里,各位大臣们的跟班亲随们带着衣帽点心茶水等物在伺候,少不得又是一番酬酢往还。 “爵帅,少顷上朝时,本官有一件利国利民,为光复江山社稷大有好处的事要奏请天子允准。到时,还望爵帅相助。” “首辅大人说得哪里话来,只要是对我大明江山百姓有利之事,李某自无不管之理。” “那好。学生便代天下士子百姓先行谢过爵帅了。”黄道周很是正式的向李守汉作揖行礼。到底是做过礼部尚书的人,一切举动都符合礼法制度要求。 一声传召,众人从喝茶聊天的轻松气氛状态瞬间切换,变成了严整肃穆的上朝队伍。 队伍当中,李守汉命人抬着两个硕大的托盘,上面用红绸遮盖,起起伏伏的,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哼!想来又是什么新出的奇技淫巧之物!用来蛊惑圣聪,蒙蔽天子!”文官队伍里,几个人心中咒骂着,但是随即便悄悄的开始揣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在市面上出售的话,售价几何,是做什么用处的,自己能不能买得到,用得起。 宝座上的隆武皇帝朱聿键比起方才的气色好了许多,也精神了不少。 文武两班重新排班站立,“诸位爱卿,稍事休息,方才说了什么,不妨继续。” 刚才一直都是由李守汉主导发言,就算是要变更发言权,也应该有他来做个姿态。 “陛下,臣命匠师为陛下制作了两件器物,请陛下观看。若是还能入陛下法眼,便请陛下赏收。” 李守汉命人将那两个木质托盘呈上来,揭开上面的红绸,却是一大一小两份。大的盘子是一件座钟,镶金嵌玉巧手制作自不必说,更加奇特的事,整个造型是一座江山的景象,山下有江河奔涌,山上有林木茂盛,山间有鸟兽出没,平原上有炊烟袅袅。一轮红日在山头出现,正是早晨日出东方时的景象。 “陛下,请看。”李守汉命人取来了水倒在河道之中,随着河水的流动,山头的鸟兽开始行动起来。“工匠们的设计,每到一个时辰的正点,便是山间猛虎吼叫,奏报时刻。半个时辰的时候,却是鸟儿鸣叫。” “那,这一轮红日是?”朱聿键被李守汉的解说吸引了,他走下了宝座,在这座巨大的座钟前仔细欣赏起来。 “陛下,此物就唤做日月照乾坤。现在是白天,自然是红日当头,到了夜晚,便是明月当空了。而且,与天地日月运行同步,太阳什么时候出,这轮红日便是什么时候出,明月初上柳梢头,这轮月亮便到什么位置。” 日月,向来都是大明朝的象征。听李守汉这么说,便是文官队伍当中,也不住的有人点头赞许。“梁国公虽然跋扈专权,但是这份拳拳之心,却是当之无愧的。这件器物,当真是可以激励我等,早日驱逐鞑虏,扫尽腥膻,光复神州。” 钟表,随着利玛窦等西方传教士的到来,在明朝上层社会当中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物,而是一件日常家居之物了。而且,此时还是属于那种比较奢侈贵重的物品,断然没有送钟等于“送终”的说法。而且,李守汉这件日月照乾坤,构思巧妙,制造精细,一看就是花费了不少心思,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才制成的。别的不说,光是那一轮日月与天体运行同步,就很是令人叹为观止。(李守汉: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倒是大学里的先生们、教授们费了不少演算纸,熬了几个通宵,计算了不少东西出来而已!我可以保证,我没有让他们九九六!而且,他们计算、研究出来的成果,都是可以作为科技成果享受红利的。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哪一项研究结果,在我南中的工业体系、农业生产、军事、贸易、财税系统当中能够得到应用,让他们拿到意想不到的费用!) “好!爱卿这番心意,朕知晓了。这件日月照乾坤,朕收下了!便摆在这大殿之上,朕与诸位臣工共同看着,看着何日能够收复留都,收复京师,光复我大明江山!” “陛下圣明!臣等敢不尽心尽力!”文武官员们纷纷跪倒在地,诚惶诚恐。一时间,一幅明君贤臣的和谐景象。 有了这份日月照乾坤专美于前,那小盘子里的物件便不那么有吸引力了。说到底,不过是三样东西,一样是怀表,从最普通的以黄铜做壳,用丝绦拴束的低配入门版本,到以珐琅为外表,怀表内有画片,以铜链拴束的中级版本,有以黄金为壳,镶嵌宝石珠玉,以金链子拴束的高配版本。 “这也是臣手下工场所出怀表。铜壳怀表一千块,珐琅内画怀表二百块,金壳怀表五十块,请入内府,以供陛下赏赐。” 这就是李守汉被朱聿键视作忠臣的重要原因。虽然有些跋扈专权,但是礼节礼貌上绝对不僭越,各种财货供应大方得很。站在朱聿键身边的王太监忍不住的吞咽了一大口口水。他知道,这种怀表,最便宜的铜壳怀表,在福州城,不,天兴府城中的南中店铺里,也要一百块银元才能买到。这还是要先交纳了二十块定金之后,才能有货。这一千块怀表,我的乖乖啊!便是硬邦邦的十万银元啊!何况还有那些珐琅瓷内画怀表、金壳怀表,更是不可计价之物。他脑袋里不由自主的开始琢磨,如何偷漏出几块来,作为自己私囊里的宝贝。 他如果知道,这铜壳怀表的成本价不过八块银元,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把自己缺少的零件都硬起来? 但是,如果他看到了小托盘里的另外几样东西,他会更加冲动。 有道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那小托盘里的东西被当值的小太监呈献到隆武皇帝面前时,不由得让他眉梢一动,面带喜色。 这是几枚隆武银元和隆武通宝的样品。文字清晰,图案美观,质地一看便是上好的银子和铜。黄澄澄的是通宝,白花花在阳光下闪着光芒的是银元。 “诸位臣工,传看一下。” 朱聿键手里捏着一枚银元,一枚通宝仔细的观看,“想不到,朕如今也有了自己年号的通宝了!”他内心一阵阵的狂喜。越看越觉得梁国公、大将军李守汉是大明江山社稷不可缺的股肱之臣!刚刚议定了发行隆武通宝和银元之事,立刻便将银元和通宝的样品呈现了上来,如此尽忠王事,这样的臣子,上哪里去找?!可惜,崇祯和弘光两位先帝福浅德薄,消受不起这样的臣子辅助,看来,真真正正的大明气运在朕的身上!! 他心里不住的夸奖赞叹李守汉,当然,帝王心术,夸奖臣子最后的目的还是要落在自己顺天应人,受命于天,德配天地上。但是,大臣们队伍里却不一定这么看。 “哼!如此媚上!真真的佞臣!真真的权奸!” “百年之后,斑斑青史,悠悠之口,看你如何背负千古骂名!” 看着李守汉不旋踵便拿出来的钱币样品,文官队列当中不少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懂了各自的意思。 “大将军,学生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夏允彝整了整衣袍,端方公正的站立了出来。 夏允彝,作为弘光朝廷的吏部考功司主事,南京城失守后回到了松江华亭县老家,旋即又避兵乱南下到了他曾经做过知县的福建。唐王朱聿键被李守汉拥立之后,他出任吏部文选司郎中,这个职务,放在前朝,那也是位重权高的角色。 “彝仲,有话请讲便是。” “如今天子刚刚登基继位,又逢战事频仍。正是需要与民休息,休养生息。大人如此急切的发行新钱,是否妥当?可扰民否?可害民否?可与民争利否?” 这又是看家本事的三板斧啊!扰民、害民、与民争利。只不过,以前都是一件一件的拿出来,今天确实迫不及待的三招连发,看来,东林的正人君子们也是走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了。 (啪!又有几十块板砖飞来,打得不厚道的作者头晕眼花。孙贼!你说我们东林君子是贵州的驴?!老子们都是江南才子!你才是驴!你才是贵州的驴!) 宝座上的隆武皇帝朱聿键也是竭尽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两只手死死的捏着龙袍的衣襟,指头已经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了。就是在刚才,一名在外面当值的小太监,向王太监悄悄奏报,大将军行辕已经将二万银元和一千五百万文通宝的存折送来了,说是上交内府保存。这个情形,立刻让朱聿键喜上眉梢。“还是朕的梁国公啊!这才是真的擎天保驾之臣!什么事都替朕想到了!”可是,这群腐儒们却跳出来指责什么扰民害民之举,这分明是与朕的钱袋子过不去!与朕的大义名分过不去! “扰民?害民?与民争利?这从何说来?” 李守汉却不曾开口,倒是在他身后站立的水师提督郑芝龙颇为不屑的开口详询。 在东林君子满朝文武眼中,郑芝龙开口,便是李守汉开口。这是他的身份地位决定了的。谁让他是南粤军的水师提督,又是李守汉的儿女亲家?天下人都晓得,南粤军兵马,水陆皆能。但是,兵马钱粮物资转运,更是以水师为先,所以,在外人眼中,郑芝龙这个水师提督的位置,那便是南粤军之中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不然,以李华梅的郡主之尊也不会在水师任职,更不会下嫁给水师出身的施琅了。 特别是郑芝龙在杭州陷落前一刻,将邹太后从危城之中救出,延续了如今隆武政权的法统地位,这个功劳,便是谁都不能小觑,不敢轻视的。 “郑将军,学生家乡便在松江府。也曾见过市面上流通的爵帅奉旨制造的崇祯、弘光两朝钱币。老实说,以学生看来,此举颇有病民害商之嫌疑,与圣人之道仁君之道不符。” 这话就有些不尽不实了。夏允彝刚要开口为此人的话做些弥缝,却不料郑芝龙身后已经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噢!在下不才,也曾经管过数十万人的钱粮赋税,如何爵帅奉旨制造的钱币有害民之事?倒是要请教一二。害民害在哪里?是制造钱币的材质掺假,还是制造的不够精细。不如各种私铸的烂板、沙壳子等私钱?” 既然对方派了小卒出马,那么南粤军这一方也犯不上用大将应对。一名出身于秦法学堂的官员开口接住了那夏允彝的松江同乡官员,双方的一场骂战便鸣锣开始了。 因为留都之战后,大量官员投敌藏匿,于是李守汉决定从秦法学堂南下到南中学习的干部中,抽调表现优秀的人填补空缺。虽然此举遭到了以黄道周为代表的一派人极力反对,但是还是得到了执行。于是乎,这帮来自西北的粗汉子就大摇大摆的在他们敌视的目光下进入朝堂,并让朝堂中时不时的就出现一些诸如驴球子之类不文雅的字眼。 所谓吃谁的饭就得向着谁,既然拿了李守汉的钱,那最低也得叫两声,毕竟人家没学过天择经济学,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拿钱骂主子的事。所以,郑芝龙这边刚说完,就有人接过话茬了:“陛下,臣以为,郑大人所言甚是。所谓蚍蜉不知年月,腐儒不知军国。先贤商君曾言,国当利出一孔,民可共享富贵,不可共疾苦。实际上商君他老人家还把这些民想的太好了,我看他们是连富贵都不愿意共享。诸位可以想想看,最苦莫过创业,国公在南中,砥砺拼搏二十余载,可曾与诸位分一分疾苦?国公与诸位分的,只有功成之后的富贵尔。自国公勤王以来,为我大明输送粮米布匹火药军械,甚至华梅郡主亲帅大军征战塔山,几乎丧命。结果尔等非但不思报恩,每有国家需要诸位相助之时,不是拖延不办,就是横加指责。最明显的事情莫过于先帝之新政,若是早日实行新政,怕不是北方那些支持闯王的农民,早就箪食壶浆迎王师,若是早日信任国公,怕不是辽贼反贼早已束手就擒,何来今日偏安之辱?” 正在秦法学堂的人慷慨陈词的时候,一个黄道周的学生忍不住了,他高喊:“住口!”接着他指着秦法学堂的人骂道:“尔等蟊贼鼠辈,以为脱去贼皮,我就不能识破尔等不成。尔等早年在李闯旗下为非作在,后来又在留都侮辱圣贤门人,可谓坏事做绝。后来到了江南,更是为所欲为。我问你,你可否承认,自你们来到江南,是不是仅仅在杭州,就一次抓了名门王族数十家。后来又借口官绅违法,又一次抓了百余家几万人,还公审示众,光砍头就砍了一千多人。尔等所到之处,血流满地,这些,尔等敢否认吗?” 让他没想到的是,秦法学堂的人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满不在乎的说:“你倒是说说你跟这些人有何关系?杭州那些人,牵涉顺案,国法难容,你要是为他们说话,我很想知道瓜蔓里有没有你。至于说后来那百余家,我倒是想问一下,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多不知廉耻之人。国公当年颁布法律,凡织造工场,如遵从国公律法,工人限制工时,提高工资,可从国公处获得免税权利。结果,国公的税倒是免了,可这些人工时工资没有一件落实到位,更在制造货色时掺杂使假,坑害前方将士!最后工人举报,国公岂能不把这些人明正典刑?难道说,国公还要一边用钱养着他们,一边替他们担着骂名不成?国公虽然仁义,但是绝对不干这种**的事!”
第七百八十一章 手中缺少杀人的刀! 福州,此时已经改名为天兴府了。随着唐王监国、登基的一系列举动,福州城和眼下的年号,都跟着政权的更迭变换了名字。   虽然政权初立,一切都在草创阶段,不过,大明朝廷的体制却丝毫马虎不得。将原来的巡抚衙门改成了行在,巡抚的大堂变成了皇极殿。从大殿的门外一直沿着甬路,每隔三五步,便有一名衣甲鲜明的魁梧汉子手执刀枪警备,完全是照着大明礼仪制度,天子出警入跸的规章执行。   在大门以内,二门以外的空地上,临时充当了天街。满眼望去,都是一片芒丝罗绢的朝服,红色的,蓝色的服色,仙鹤的补子,孔雀的补子,獬豸补子,镶玉腰带,犀角腰带,满满的衣冠**。虽然都是身着大明朝廷的衣冠袍服,但是,也是泾渭分明的分作了几处所在。   从南京等处“从龙”而来(其实就是从南京城逃出来)的武官勋贵们站在一处,南京城中各部院衙门的官员们站在一处。在武官勋贵的一旁,挨着站立着南粤军团体的官员们。彼此之间的敌我友分辨,便在这院内一目了然。   但是,在文官队伍当中,鹤立鸡群的站立着几个人,在他们身上,落下了南粤军系统的官员和武官勋贵们鄙夷、仇视的目光。他们自己也对此了然于心,但却是安之若素。   “哼!吾等自有一团天地正气在胸中,却不怕尔等操莽之臣的爪牙、帮凶!”   这几个人为首的黄道周,整理了一下原本就一丝不苟的袍服冠带,手执笏板,做好了随时上朝的准备。   自从唐王朱聿键逃到了福建,被李守汉、郑芝龙和这位此时出任礼部尚书的黄道周一道拥立为监国,随即登基称帝以来,两边的各种争吵、龃龌便是不绝如缕。   原本南粤军当中以李沛霖为首的从龙派,早就摩拳擦掌的准备到了福州之后便把黄袍披到李守汉身上,自己也好成为开国元勋。在他们看来,李守汉对大明朝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你看,主公拥立了弘光天子,可是,弘光天子不幸罹难,也算是他福薄,被鞑子裹挟北去。这大明江山也算是气数已尽,正好轮到主公治理天下,扫荡胡尘,一统宇内。可是,李守汉却仍旧要拥立朱家子孙!   这些人顿时群情汹汹。不过,李守汉对南粤军的统御能力远非大明朝廷能够比拟的。尽管内部意见很大,但是在主公乾纲独断面前,也只能是悻悻而去。   李守汉好不容易将内部意见统一,将那件黄袍子从自己面前递到了唐王殿下面前。但是,黄道周等人的态度,却正好应了那句俗话,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当郑芝龙领着一群南京城中的勋贵武官联名上表,要求唐王朱聿键“为天下计、为祖宗社稷计”,毅然决然的挑起皇帝这副担子的时候,黄道周门下弟子毛玉洁却跳出来指责。   “伯爷等如此热衷于将唐王监国变为大明天子,居心何在?将此刻北狩胡尘的我大明弘光天子置于何地?”   新建伯王业泰几乎要跳起来照着毛玉洁的脸上来一拳!你娘的!当初在南京城中对弘光皇帝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便是尔等这群腐儒小人!如今鞑虏南下,留都沦陷,朝中奸佞成群结队的投降了胡虏,尔等不思报国,不想如何收复河山,却在这里仍旧玩弄党争?!真真是该打!   但是,他却被诚意伯刘孔昭一把拉住了。开玩笑,这厮这番举动,就是在骗廷杖,就是引诱你动手打他。你一旦动了手,他的狐群狗党羽翼爪牙徒子徒孙们就是群起而攻之,不说把一盆盆脏水泼到你身上,至少也会把这件事给你搅和黄了。   刘孔昭笑容可掬的朝着毛玉洁拱了拱手,“这位同僚,本官也是才疏学浅,对前朝往事有些模糊。不知当年土木之变后,正统天子北狩,代宗景泰皇帝如何便继位为天子,遥尊正统天子为太上皇?”   刘孔昭这话一出口,顿时让王业泰心中大乐,几乎都要叫出声来。对啊!眼下的形势和当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如何当年可行,如今便不可行?当年土木之变的事,在勋贵内部的那份没头帖子,早已流传开来。土木之变是文官集团对勋贵武官们下的黑手,兵部尚书于谦是罪魁祸首这个阴谋论说法,早已被勋贵们认同。前面有家恨,如今又是国体的大事,怎么能够不让勋贵们动容?   “石斋先生,在下才疏学浅,您是宿学大儒,还望指教一二。”刘孔昭将这个烧红了的煤球塞到了黄道周手里,然后满脸诚恳的望着他。   饶是黄道周脸皮再厚,此刻也是一时语塞。难道说皇帝只能由你们这些文人来拥立?我们拥立便不可以?须知,你们可是一下就把一个外藩亲王变成了皇帝,我们可是还走了一个监国名义的流程的!莫不是说,这大明朝廷的皇帝,便是尔等文官豢养的?只能从尔等的裤裆里掏出来不成?   “兹事体大,还要从长计议得是。”想了一会,黄道周这才勉强开口回话。   “石斋先生此言差矣!如今留都沦陷,奴酋气焰嚣张,各地鞑子颇有鸱张之势。为了激励大明军心士气,我等必须要尽快拥立天子,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   刘孔昭这话,颇为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顿时让毛玉洁等黄门弟子们同仇敌忾起来。一时间,这群人一拥而上,狺狺狂吠。   坐在监国位置上的唐王朱聿键微合双目,看着眼前势同水火的两派人马,为了要不要立刻拥立他做皇帝一事大肆吵闹,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发言权,心中好不是滋味。按照一般的套路,就算是全体通过了要他勉为其难的担负起皇帝这副重任的请求,他也要三番五次的推脱,说自己德行不够,福气不足,品行不够等等理由。   可是,说到底,那都是剧本,都是演给天下人看的。谁要是说他朱聿键朱监国不想当这个皇帝,第一个吐他一脸的就是朱聿键了。老实说,从凤阳高墙里被放出来,朱聿键就一直有一种大馅饼不停的砸在他身上的感觉。   他本来是朱元璋九世孙,唐端王朱硕熿之孙。崇祯五年嗣立唐王,崇祯九年因率兵勤王擅离南阳获罪,发往凤阳高墙圈禁。却不想躲过了李自成大军横扫河南的狂风暴雨。朱由崧在南京登基大赦天下时获释,从唐庶人又成为了唐王。   随着弘光元年的惊涛骇浪,他从杭州避乱南下,却又被人们奉迎入闽监国。“这大概就是亚圣所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吧?”想想这些年来的遭遇,朱聿键心中不时的闪过这样的念头。   当年成祖爷起兵靖难之前,也是要在北平城中装疯卖傻一番,才有了后来的种种作为,最后建立了惊天动地的事业。成祖能装疯卖傻,在北平城中吃屎喝尿,他为啥不能韬晦一番呢?横竖以后史书上都会为人君讳的。只要需要,住什么地方什么生活水平都能说是吃苦受罪,怎么写检查和保证书承认错误都能说压根没有这回事,哪怕是在全国人民雪亮眼睛之下也可以,子女怎么胡作非为都能说是子女人人凭本事吃饭。   无论如何都要先登上皇帝宝座才行!   可是,距离那张宝座只有半步之遥,冕旒冠已经是伸手可就了,但就是咫尺天涯。   “哼!这群***!”朱聿键心中早已将黄道周等人的祖宗十九代都骂了一个遍,但是面皮上还是丝毫不以为意。免得被人说喜怒形于色,望之不似人君。   “祖制,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六部给事中,乃高皇帝所设,专以监察、弹劾百官之用,刘孔昭,你质疑谏官之制,便是对高皇帝不敬!”   “祖制,御史职责专劾百司,辩明冤枉,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刘孔昭、王业泰,尔质疑御史职责,是何居心?”   朝堂上,毛玉洁和一群御史文官们将刘孔昭与王业泰团团围住,口水不断的喷到二人的脸上,如果不是一旁有数十名虎视眈眈的彪形大汉充当着大汉将军的角色维持着朝堂上的秩序,只怕这两位为梁国公先驱充当门下走狗的伯爷早就被这群正人君子们围殴了。   “咳咳咳!”黄道周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顿时,文官们安静了下来。刘孔昭也终于可以用袍袖擦去脸上的吐沫星子。   “大将军,本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一番。”   李守汉心中雪亮,这是见手下的徒党们占不到什么便宜,老师或者是大boss出来了。   “黄大学士,若是有公事,还是先请稍稍等候片刻,待将监国登大明天子之位执掌天下的大事定了下来,再行请陛下处置。若是私事,也请等散朝之后你我二人商议。”   得!李守汉将门封得死死的,让你一点余地都没有!你有什么公事能够比天子登基还要大?如果是私事,那就更加没有理由拿在这个场合说了。一句话顿时噎得黄道周半天说不出话来。想不到用来对付别人的大义名分之说,如今被别人用来对付自己!   “臣!大将军、梁国公李守汉,谨代大明南中军民数千万生灵,恳请监国殿下登基为帝!”   “臣!诚意伯、提督南京操江衙门刘孔昭,恳请监国殿下登基为帝!”   “臣!新建伯王业泰,恳请监国殿下登基为帝!”   “臣!。。。。”   随着李守汉的动作,无数勋贵武官和南粤军的官员将领们纷纷跪倒在地,报出自己的爵位、官职,恳请朱聿键看在天下苍生和大明江山、国仇家恨的份上,登基称帝。   眼下的大明政权,早已不是北京时期的那个状态,文官一手遮天的局面早已不复存在了。十多年来,武将的地位随着局势的糜烂而越发显得重要起来。眼下的唐王政权更是如此,没有南粤军的大炮火铳,没有从南面一船船运来的粮食金钱,只怕一天也支撑不下去。   看着朝中文武已经有三分之二以上跪倒在地,要求唐王殿下登基为大明天子,更有些人泣不成声,黄道周一声叹息,知道大势已去,此时再行与李守汉争执,便要成为众矢之的。便也跪倒在地,“臣!礼部尚书黄道周恳请监国殿下登基为帝!”   “老师今日如何也在朝堂上附和李某?”   入夜,华灯初上。福州城中黄道周的宅邸。虽然黄道周向来是著书立说开门教学,可是并不等于他就是个穷人。相反的,他家里颇为富裕。在福建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了。“陈林半天下,黄郑排满街”这话不是白白说的。他这座大厝,在福州城中也算得上是上等宅邸了。   书房之中,几个黄门弟子们对于白天在朝堂上的事情犹自忿忿不平。他们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敬爱的夫子先生,如何去附和那个权臣武夫李守汉的言论,拥立朱聿键为大明隆武天子?就算是拥立,也是要由咱们这些圣人门徒来振臂一呼,万人响应才是!   黄道周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把写好的书信轻轻的吹了吹,令墨迹凝固,将信笺折叠起来,放入封套之中。在他的书案上,这样的书信已经厚厚的堆起了一座小山。这几个弟子都是他的得意门生,否则也不会如此登堂入室的到书房之中说话直言不讳。   白天的朝会,朱聿键毫无疑义的成为了大明朝廷的新一位皇帝,改年号为隆武。新皇帝登基,少不得要封赏群臣。黄道周便由礼部尚书变成了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更兼内阁首辅。满朝文武也是各有封赏。不过,到了李守汉这里,他对加封他的王号却是敬谢不敏,再三辞谢。“臣于社稷之微末功劳,万万当不起这王爵。若是陛下要封赏,也请暂且留下,待日后光复神都,臣再腼颜受爵。”   “先生,如何那李守汉今日坚辞不受王位?难道此人也尚有一星半点儿的羞耻之心?”   “汝等却是一时糊涂了。如今,这天兴府,隆武天子,包括你我都在他南粤军的武力挟制之下,他便是当时的曹操!十余省数千万百姓,数十万兵马尽在他手,为其马首是瞻,自然不屑于有没有王号这一虚名。与其说要这虚名,还不如坚辞不受,也博取一个好名声。此人之奸诈,不亚于当年的王莽!哼!果然是国家不幸,才有这样的董卓、曹操王莽之辈出现在朝堂之上,与我等同列!”   到底是大学问家,黄道周一开口就把李守汉的性质和历史上几个被读书人批烂批臭的乱臣贼子相提并论,什么开启了汉末乱世的董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虚伪奸诈谋夺汉室江山的王莽,都是他的同类!   “先生说得是。此獠身为人臣,却擅行废立之事,以窃据国柄,想来,当年的李渊也不过如此!”一名弟子出声赞叹老师的见解,却被黄道周哼了一声。   黄道周心中明了,李渊当年在关中所干的事,其实和今天李守汉干得也相差无几。可是,他又不能批驳李渊,原因就是在于李渊有一个被读书人拥戴的圣明君主儿子,杀了哥哥弟弟,把老爹关起来,把嫂子弟媳妇都收入囊中的李世民。   “那,先生为何白天也随声附和李贼的拥立之事?”毛玉洁开口询问,他似乎有了答案,但是又不敢直接认定那个心里的答案是正确的。   “汝等想知道老夫为何要如此随声附和李某?一来,大明江山确实不可一日无君。二来,即便是老夫反对,那也是与满朝文武作对。又有什么用处?你等随我来!”黄道周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撩起袍服下摆,只管迈步出了书房。慌得身后几名弟子们一叠连声的叫,“相爷出门了,赶快点灯!切莫摔着了!”   其实大可不必,院子里的回廊之间挂着数十盏用铜丝为框的玻璃宫灯,这是李守汉进献给隆武天子,隆武天子赏赐给各位大臣的。这些灯将庭院照得纤毫必现,虽然不能说读书不成问题,但是行走起来却眼前通途。   “汝等且看!”   黄道周站在自己府邸门前,指着刚刚巡夜走过的队伍。一队南粤军的背影在众人视线当中。远处的十字路口,更有一队驻守在那里的兵丁站岗。   “便是老夫家中,明日也要有一哨南粤军进驻。声称是大将军奉了陛下的旨意,给各位大臣充当护卫,以防止奸小作乱。”   “李某这分明就是以兵马刀枪挟制百官!”   看到外面天罗地网一般的布置,黄道周的弟子们有些泄气了。刚刚义正辞严的李贼、李獠,也悄悄的变成了李某这样的中性词,   “奈何我等手中缺少杀人的刀啊!”   得意弟子之一的蔡春溶仰天长叹一声。   “春溶何出此言?”见自己的学生终于体会到了这点,黄道周也是颇为欢喜。他手中捻着胡须,含笑而问。   “先生,想那李某,出身不过是南荒之地一名说不清道不明的千户,如今却能如此祸乱朝纲,更是搅动的各地民不聊生。其所倚仗的,不过是手中的数十万爪牙而已。可我等枉读圣贤之书,手中只有圣人的微言大义,却丝毫奈何不得李某人手中的刀枪火铳!”   “你等也不必自怨自艾。老夫已经写信回乡,给同宗同族之人,请他们出面号召,征召义师!”   黄道周指着自己书案上那堆得小山也似的书信,为弟子们揭开了谜团。论起宗族来,黄姓在福建也是经营了千年之久的,一千年是个什么概念?白娘子都能从一条小蛇修炼成仙了!更不要说是人了。细细的排起家谱的话,黄道周为唐朝桂州刺史莆田黄岸三十世孙、北宋枢密黄中庸二十一世孙、南宋潭州知府黄丰的十八世孙。而黄岸又是黄姓入闽始祖黄元方(字彦丰)(黄元方为八姓衣冠入闽之一,随晋元帝南渡,辗转入闽,居于福州候官黄巷(今东街口南侧黄巷))嫡系十一世孙。如今黄道周本人更是身为隆武朝的内阁首辅、武英殿大学士,自然在福建的黄姓宗族之中有着非凡的号召力。他这些书信发出去,号召那些散居各地的同宗同族们,也像李守汉在南中那样,按照人口、田亩出人出力来组织武装,筹建军队,不敢说十几万兵马,至少几万人是可以召集起来的。别的不说,他黄道周自己家的佃户、同族就可以号召起几千人马来!   有了这支人马在手,朝堂上,他面对李守汉时心中便有底气,说起话来腰杆子硬!   “弟子也马上回去写信给家人,毁家纾难,筹建义师!”   “弟子马上就回去写信!便是倾家荡产,也要追随恩师!”   “弟子也是如此!”   “弟子家中青壮、佃户、奴仆,尽可以归恩师调遣!另外,我等不妨写信联络各地同年、同窗,请他们一道,共襄义举!”   几个得意门生都是福建大姓子弟,一旦动员起来,这其中蕴藏的力量也是极为可观的。   所以,黄道周今日早早的便来到了朝房,他已经和几位内阁同僚打好了招呼,准备以内阁的名义向皇帝奏请,号召天下忠义士民起兵来对抗鞑虏南下。当然,这只是一面大旗、一个名义而已。只要皇帝准了这个奏请,那么,他在各地号召起来的武装便有了合法性,甚至可以堂堂正正的要求大将军给他们官职、番号,给予军饷、器械。   想到了此处,他很有宰相风度的向站在武官勋贵队伍前头的李守汉含笑示意。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李守汉准备了一个天大的惊喜给他。
第七百七十八章 蛮子、鬼子、毛子(六) 高荣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跟他过了一年多的佳人,好像一瞬间就陌生了起来,他傻呆呆的说道:“奥列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的丈夫啊。你忘了吗?第一次见到你,我连着几天魂不守舍啊,当得知你愿意嫁给我的时候,我高兴的哭了一天。跟你结婚后,为了让你高兴,我都改了自己的口味,跟着你学你们家乡的饮食,我亲手给你做面包酸黄瓜,这些,你都忘了吗!”说道最后,高荣的语气已经像厉鬼一样凄厉,近乎歇斯底里。 奥列嘉却不为所动,她依然冷若冰霜,看着歇斯底里的高荣,她却面向麦云敏说:“麦将军,既然我都被你抓起来了,想必我说什么都一样。实话跟你说吧,我是子爵之女,从出生,我要么是个礼物,要么是个间谍,或者兼而有之。我本身也是有情人的,那就是远在雅库茨克的彼勒钦伯爵,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原本我,应该是伯爵夫人。所以。。。”说着,奥列嘉一指高柔:“我恨他,是他毁了我伯爵夫人的美梦,是他让我过了一年装模作样的生活,是他,让我跟相爱之人天各一方,现在他想用他的脏手碰我,还假惺惺的想要保护我,滚吧!我不需要这样的怜悯。” 一番话说的众人无不气炸了肺,他们实在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狠心的女人,脾气大的,不禁摸向了腰间,只要麦云敏一声令下,他们就废了这个女人。麦云敏却没理奥列嘉,他走到高柔身边,看着近乎痴傻的高荣,拍拍他肩膀说:“兄弟,我现在不用长官的身份,用兄弟的身份劝你一句,忘了这个女人吧,你虽然有错,但是并不知情,所以处罚也不过是剥夺职务重新开始,我可以推荐你去学校重新学习,等毕了业依然可以重新来我手下工作,你看可好?” 高荣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他目光呆滞的离开营帐,因为他的状态实在太可怜,所以也没人拦着他,就让他这样离开了。可是没过多久,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枪响,紧接着外面急急忙忙跑来几个士兵,向麦云敏报告,高柔已经开枪自杀了。麦云敏闻听大惊,但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知道了此时的奥列嘉,一反之前冷若冰霜的态度,像疯了一样扑向高荣,抱着他的尸体嚎啕大哭,全无方才排斥的态度。一边哭,她还一边哽咽着说:“我怎么会忘记你的好,我们罗刹国的男人虽然结婚前可以对女人千依百顺,但是有谁结婚后还把我们女人当情人那么看,都是洗衣做饭什么活都让我们干。只有你,结了婚还是对我那么好,为我梳头打扮,为我腌黄瓜做面包,这是许许多多女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你做到了。。。” 这时候,麦云敏却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也不懂怜香惜玉,一脚就把奥列嘉踢开,奥列嘉挣扎起来还想往高荣身上扑,结果又挨了一脚,她此时已经是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她看着麦云敏,哀求说:“麦将军,我求求你,杀了我,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跟他合葬在一起,求你了。” 麦云敏冷冷的说道:“奥列嘉,你还有脸跟我来这套。我问你,你知道家庭的温暖,爱人的可贵,可你想过没有,就因为你的一纸情报,江北多少百姓死于非命家破人亡?他们没有家庭没有爱人吗?他们不会悲伤不会痛苦吗?还有高荣,他也是娘生爹养的,他因为你想不开自杀,你想过他们父母的痛苦没有?奥列嘉我告诉你,不是我心狠,实在是你罪不容恕。”说完,麦云敏下令道:“来人,把这个罗刹女人拉出去乱刀砍死!尸体扔到野外喂狼。把高荣的尸体送回南中,好好安葬。还有,军政处记录,高荣营官是在与罗刹人的作战当中,不幸中弹身亡!以军官阵亡例,为他请求抚恤!” 接着,麦云敏又对奥列嘉说:“这下你放心好了,以后你们的灵魂就算想见面,也得跨越万水千山,这还得说你们记性好,不会迷路。”听到这些,奥列嘉用尽全身的力气诅咒咒骂麦云敏,麦云敏也不想听,一挥手让士兵带走奥列嘉,不久,传来了一排枪声,一切都安静了。说实话,处理这件事,让麦云敏心里并不好受,他也不是没有怜悯心的人,只是想到这个女人造成了如此大的危害,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饶恕她。他不像后世的一些圣母,哪怕自己被轮了大米也要嘴硬说爽,他就是一个快意恩仇的普通人,讲的就是恩怨分明。不过哪怕如此,他也为此消沉了好几天,直到几天后,一个好消息突然传来,南中工程第二旅第六营奉鹿玛红的命令前来支援。 这事大大出乎麦云敏的预料之外。这黑龙江地域辽阔,河流交织,沼泽森林密布,道路情况却是不敢恭维。冬天大雪落下,触目所及都是一片白茫茫,开春之后,冰雪融化,却又是道路翻浆,泥泞难行。为了能够将补给迅速的运到需要的地方,虽然他已经拟好了公文,要求主公派工程兵来支援,但是按照路上的时间和办事程序推算,此时大概也就刚刚从营务处到了公事房。就算是主公接到呈文马上签批,工程兵立刻调派人马,也没这么快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家来了,自己自然要去迎接才是。于是他立即带人策马赶奔码头,结果刚到码头,只见码头的空地上,早就整齐的列好了队,这些人身穿绿色军衣,有的扛着铁锹,有的扛着镐头,但是不管拿什么,都是整整齐齐,士气高昂。看麦云敏来了,有人喊了一声立正,然后,这些人立刻肃立调整队列,直到笔直如线。接着又有人喊道,预备,唱。 随着一声号令,这队军人整齐的唱道:“咱们工程兵天下有美名,热血好男儿个个钢铁硬,带上头盔似猛虎,穿上军服如蛟龙,铁锹镐头是战友,风雪雨霜伴我行,踏破山河千万里,日月雷火铸英雄。。。” 激昂豪迈的歌声,震的天地都为之一颤,如果不是在南粤军中已经很久,麦云敏自己都不会想到,别人修路架桥,顶多是弄些工匠然后四乡里招募或是抓一些民夫来,只有李守汉部下,这些年从南到北的不停劈山修路,遇水架桥,将原有相对固定的施工队伍逐渐变成了一支武装力量。而且,在麦云敏等人看来,主公帐下的工程兵,从来都不是没遇到敌人就会一哄而散的乌合之众,而是能打能扛能吃苦受累的百战劲旅。虽然他们没有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但是所取得的成就,却是近卫旅都不敢比的。这支队伍,修通了遍布南中两广的新直道干道工程,还参与了两广各处的河道疏浚码头建设等工程,将一道道隔绝南北阻断交通的天堑变成了通途,可谓战功赫赫。 等寒暄过后,麦云敏问六营长道:“我说老何,你们是神仙不成,咋我需要你们,你们跟长翅膀一样,马上就飞来了?” 结果何营长摇摇头说:“麦将军,这事可不是我们能掐会算,是赶巧了。首先我的告诉你一件好事,山东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阿巴泰想鼓动刁民闹事,结果被秦法学堂的学生官儿们和主公的农庄屯田兵联合镇压,接着李夫人和伍兴谢迁联手,跟章陵虎、吴奉先大战于高密,将他们击败,趁势攻取了潍坊。这样一来,鲁东鲁西连成了一片,现在清军在鲁东只剩下了登州一个城市,又被咱们的水师炮船压着打,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李夫人正准备和大小姐一起联手攻克这个清军在鲁东最后的堡垒。所以,原本我们是准备去鲁东参与农庄的恢复建设的,结果刚到地方,就遇到你派往主公面前的信使,得知你们打算请派工程兵来支援的事情之后,李夫人说鲁东的建设并不急于一时,所以就让我们先过来支援你们,说你们的事比山东的事情更重要。这不,我就带着兄弟们来了!” 麦云敏听完乐的差点蹦起来,他猛的一拍何勇的肩膀说:“老何,你简直就是老天爷送来的及时雨啊!行了,行了,你跟我还玩这套花架子干啥,我还不知道你们工程兵的实力。猛虎蛟龙那比起你们可差远了,老虎再厉害敢搬山吗?蛟龙再厉害敢让河流改道吗?你们啥都敢。我可不是故意挖墙角,你看这样好不好,等你们这些兵要退伍的时候,给我一批人,我保证给他们在江北安排吃香的喝辣的还挣钱的好地方,愿意入股的,我跟隆盛行的掌柜的说一声,不花钱就能算股份,你看咋样?” 何勇一笑,打趣道:“就我们这些累赘,你也敢要?你没听说啊,南中前一阵有些官员说安排我们工程兵复员太费事,不仅退伍费多,还得安排好差事,这帮人正准备找主公说,让主公削减工程兵的数量,最好把咱们工程兵整建制都取消了。要是他们成了,你老兄以后想找我们,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群忘了本的***!他们想干什么?!”麦云敏不由得勃然变色。 “嗨!还不都是钱闹的?!咱们工程营的兄弟们干活那是又快又好,花钱还少,谁让主公平日里花着军饷军粮养着咱们呢!退伍之后还要有各种待遇跟着!他们闹着把咱们裁撤掉了,这一来,各处的土木工程可就全都是他们的摇钱树了,二来,咱们这些兄弟们,就都成了他们手里给他们晃摇钱树的了!” 麦云敏闻听啐了一口:“我呸,那帮***,就光知道自己省事,也不想想他们的票子妹子房子都谁换来的。别理他们,咱们主公那是圣主明君,还能******。我跟你这么说吧老何,就算咱主公是昏君,你也放心,没人要你们,我要!到我这,肥沃的土地随便选,漂亮的妹子随便挑!” 一番话说的两人都是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何勇与麦云敏携手离开码头,乘马来到驻地参谋部。到了参谋部之后,麦云敏略带歉意的说:“老何,按理说你刚来,我们应该给你接风洗尘,但是现在军情紧急,我也顾不上这些了。”说完,麦云敏一指地图:“目前,我们处于松花江流域,原本计划是依托松花江的码头堡垒南下,攻击辽东反贼。现在罗刹人占了江北的雅克萨,并且把抢掠来的妇女财物都囤积在那里,意图长期固守。与此同时,他们还假惺惺的派出了使者,说无意与我们为敌,只是希望我们把江北皮毛的生意交给他们,他们还愿意向我们称臣纳贡。如果我们答应了,说准备每年给我们一批皮毛金银当礼物,不知道老何你有意向没有?” 虽然明知道麦云敏是故意打趣,何勇还是气的一拍桌子:“**的,还反了他们了?他们把我们当什么了,给我们点好处我们就卖国求荣?瞎了他们的狗眼,老子可不是数典忘祖的***。”骂了一阵之后,何勇才一指地图说:“麦将军,临来之前我就把地图看了无数遍了,所以计划我早已了然于胸,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是想拿罗刹人那点脏钱呢,还是想把罗刹人赶尽杀绝?” 麦云敏闻言眼睛都立起来了:“这还他娘的有别的,当然是想赶尽杀绝。不过老何,话好说事难办,雅克萨距离咱们最近的据点也是千山万水,并且虽然现在还是初秋,但是要沿江而上到达雅克萨并不是容易的事,另外就算到了,拿下了,人家一跑,到了封冻的季节,我们也得抓瞎。因此,我们必须沿江修筑足够的码头仓库,最好是能再修一些公路配合水路,这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何勇一笑道:“老麦,就等你这句话呢。我的意思是这样,首先,依托水路我们向前修筑一个前进堡垒,然后我们工程兵修一条沿江公路,与此同时开工几条辅助公路,用于运送木材石料等物资。不过我感觉,这几条辅助公路肯定不会太平,周围的部落态势不明,根据江北的局势,很有可能他们会支持罗刹人。因此,他们完全可能派人袭击我们的工程队。要说打,我们也不怕,我们可以配发火铳,打这些人不成问题,但是所谓不堪其扰啊,要是一直被他们骚扰,工程进度肯定会拖延。因此,我想求你老兄一件事,能不能从兄弟中挑选一些精通马术最好熟悉山林作战的人组成三十人到五十人的小分队,先于我们进行扫荡作战,这样的话,我们的工程队就有充分的安全保障,工程进度也会很快。到时候,等我们的公路修的差不多了,我们再跳跃到公路的终点,再修一座沿江码头,就这样循环而上,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沿着江岸拥有一批巩固的堡垒,打得过罗刹人我们可以攻,打不下,我们可以守。就算你老麦是饭桶,节节败退,我们也顶多丢失几个堡垒,等来年春天一到,我们再打回去就完事了。”“你才是饭桶,你全家都是饭桶。”麦云敏气的当时就顶了回去,虽然知道何勇是开玩笑,但是这话也实在太刺耳。何勇则是嘿嘿一笑,显然他就是故意气麦云敏的。麦云敏又骂了几句才算完,不过转头他一想,立刻有了主意:“老何,你还别小看了我,我还真有这么一只队伍。人数大约三百多人,各个是马术高手,上树如猿猴,下水如水獭,熟悉江北部落的语言,甚至知道他们的酋长姓名。不知道这样的人,是不是可以一用。” 何勇则稍微一愣,转瞬满脸不信的说:“你可别吹牛,要说你的部下能打我信,但是熟悉马术甚至江北不部落的语言和情况,我就实在不敢信了。” 麦云敏微微一笑,然后对传令兵说:“去把巴海请过来。”没过多长时间,传令兵带着一位傲骨英风的青年走进了大帐,不过何勇乍看差点拔刀,心说这不是辽东反贼吗? 麦云敏则不以为意的介绍到:“老何,这位是沙尔虎达的儿子巴海。他爹也不满罗刹人入寇,所以跟我们暂时联合了起来,为了表示诚意,让他儿子带着三百精锐来军中效力。原本我还发愁呢,这三百人我给正面作战的任务吧,怕他们有个闪失,对不起朋友,不给任务吧,也对不起朋友。现在好了,我就把巴海将军交给你了,他这三百人,到了江北,那就是蛟龙入海。怎么样,有巴海配合你,你还怕什么。”
第七百七十七章 蛮子、鬼子、毛子(五) 麦云敏想了一下,似乎发现一个漏洞,于是他说:“你说你想杀掉多尔衮,那为何不干脆投降我军,那时候我们一起从这黑龙江南下,我南粤军大军直捣沈阳,水师从天津、山海关一带沿海切断多尔衮逃窜道路,逼他在中原与我决战,如此一来,岂不是大事可成?” 沙尔虎达摇了摇头说:“请恕我直言,贵军虽然勇猛善战,但是战略却不容恭维。”一番话说的在场南粤军将领参谋各个义愤填膺,***的,我们的战略不容恭维,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说话? 麦云敏用眼光示意大家让他说下去,于是沙尔虎达接着说:“自古北伐之策,无非东西中三条线,其中以东线为主,也就是从南京出发,沿着南直隶和运河北上山东直捣燕京,因为这条线上,物产丰富人言密集且一路无高山险阻,当年明太祖朱元璋驱赶蒙古人便是如此行事。其次是中线,也就是先取湖广。然后取河南,渡过黄河,直取燕京,这一路人口多,但是战乱的时候波及太大,物产不足,且有黄河长江拦路,所以是中策。下策,则是出四川走陕西山西,这一路人烟少物产稀缺,所以是下策,不得已而为之。而且,自古以来,这中下两策,往往都是北方南下走的路线,如果调转过来,只怕是事倍功半。而诸位,则走了下下策。诸位从黑龙江来,一路补给漫长,人烟断绝道路不畅险阻如林,别说还要打仗,就只是走路就已经异常艰难,而大清的北部,除了树木就是虎豹,除了一些皮毛人参之外,物产稀少。诸位也不是第一次来抢,但是那么多次获得了什么?无非是一些百姓的人头,这些东西拿去邀功尚可,但是对大清来说,皮毛伤都算不上。可谓是投入大产出少。所以,我说诸位战略不容恭维,就在于此。” 一番话说的南粤军将领参谋无言以对,不过麦云敏到底也是久经战阵,所以他笑了笑说:“你说的确实不错,但是现在这三条线一时都无法打开局面,所以南征算是迫不得已,能取得一点战果算一点战果,总比什么也不做强。” 沙尔虎达也笑了,他突然没头没脑的对麦云敏说:“阁下可有胆量借我地图一用?”麦云敏一笑,示意参谋拿来地图,结果当地图展现在沙尔虎达面前之时,沙尔虎达平淡的脸立刻风云大变,全然没有了那一丝傲气,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惊。 其实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份很普通的南粤军作战地图,精度也不算高,但是一则尺寸巨大,足足将一张八仙桌盖满了还有一大部分委屈的被折叠起来。二则比起大明那些充满了艺术气息,可以拿到拍卖行作为艺术品拍卖的玩意,这份地图有标准的比例尺,有标准的图例,有各式各样的参照物,有详细的道路河流桥梁标示。哪怕是一个没怎么出过远门的人,也能够根据河流山川道路的情形,很快找到自己的家乡。 所以,沙尔虎达足足震惊了十分钟才缓过神来,他几乎是贪婪的摸索着这份地图,好半天才忍住立刻把它揣起来拿走的冲动,又过了一会才说:“诸位请看,虽然现在梁国公似乎是吃了亏,但是大清所占的便宜实际上有限。大清总计不过几十万兵马,现在分散到四川湖广江浙近乎横跨整个天下的战线上,所以可以说是战线太长兵力不足。而梁国公,则稳稳的控制住了两广福建等基本盘,与多尔衮在江淮之间对峙。在下出门时看到的最新军报,贵军与多尔衮部下兵马日前在松江府上海县一带展开大战,双方战事来回拉锯。不客气的说,我认为,一旦进入到了这种战事,多尔衮便要开始走背运了!最重要的是,山东的东南部和西部都控制在梁国公手中。也就是说,具备打通东线的基本条件。特别是,现在多尔衮可用的机动兵力捉襟见肘,而梁国公尚有诸位这样的机动兵力可用,据去过南中的人说,那里朝夕之间,数十万兵马便可以聚集。那么,与其在这穷山恶水为区区几个山野之人的人头拼个死活,何不把兵力调出,派到山东支援李夫人,然后福建派兵打南京,两路夹击,会师长江,则东线大龙可屠。到时候无论是配合湖广反击来个大包抄,把整个中西两路的清军都包围,还是直接北伐燕京,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此,不比现在强太多了吗?” “你的眼光不错,但是,你只看到了所谓的天下,只看到了中原,辽东,江南,却不曾看到了世界。” 麦云敏点了点头,在心里赞了沙尔虎达一句。不由得暗自惊诧,没想到这个沙尔虎达的战略眼光和口才居然如此了得,看来,确实不能小觑了天下人物啊!读书多少和有没有本事不挂钩。 不过他也发现了问题所在,沙尔虎达口口声声的都是在说多尔衮部下兵马,却不提大清兵马,说到南粤军时,他用了贵军这样的词汇。所以,他也没有绕弯子,而是单刀直入的说:“老沙,你说了半天我只听出了一句话,那就是你不想跟我们打,是也不是?” 沙尔虎达也是一惊,但是很快他就坚定的回答道:“对,非常不想打,为了豪格主子,为了黎民百姓,为了我手下的将士,我都不想打。但是贵军若是执意南下,为了将士黎民,我不得不打。”说完,他有点垂头丧气的低下头,等着麦云敏的回答。 让他没想到的是,麦云敏哈哈大笑了起来,只见他走到沙尔虎达的身边,然后轻轻的锤了沙尔虎达胸口一拳说:“老沙,你算是来对了,你不想打,现在我也不想打。不过也是你来的是时候,你要是早来或者晚来,现在早就要吃枪子去了。” 沙尔虎达愣住了,连话都说不出。麦云敏拉着他的手,一指地图的北方说:“老沙,我刚刚得到情报,罗刹人犯边,他们假借贸易为名,突袭了我们的关卡,杀入了黑龙江北部,杀人放火抢掠无恶不作。所谓兄弟阋墙,共御外辱,我们跟你们的争端,说破天,也就是中原谁做主的问题,但是跟罗刹人,那是国仇的问题。因此我现在决定,停止南下,集中兵力北伐罗刹人,不把他们赶回老家誓不收兵。不过,我现在担忧,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带着人扯我们的后腿,给罗刹人帮兵助阵。老沙,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觉着你这人还不错。但是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老沙,我的担忧,你懂吗?” 沙尔虎达闻言一开始很生气,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生气的是,麦云敏居然把他当成不懂大义的人,但是又一想,如果换了我,也不能轻易相信对方啊。想到这,沙尔虎达说:“麦将军,你可以去问一问我老沙的历史,跟大明打仗那么多次,我可有言而无信的时候,可有一次杀俘屠城的恶事?再说罗刹犯边,就算你们不去,我也得去,咱们打破天,说到底也是中国人自己的事,他罗刹人算个什么东西,敢犯我疆土,这是蛮夷犯边。麦将军若是不信我,我让我的亲兵随你们远征,砍了人头全算你们功劳,我分文不要,另外我让我的儿子到你这来当人质,我就那么一个儿子,我要是做了不该做的事,你就杀了他,让我断子绝孙。” 话谈到这,可以说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因为双方都亮出了底牌,剩下的事情,只是一些细节方面的讨论了。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双方达成了协议,沙尔虎达让自己的儿子带着部分亲兵去参加对罗刹人的作战,但是由于麦云敏的坚持,不以人质的身份的加入,而是以客军的身份参与作战。“我这也不算是坏了规矩,不过是抄袭了当初大公子在山东的故智罢了!” 同时麦云敏坚持给沙尔虎达一批物资,说让兄弟们留着过年用。说也是大公子李华宇那个时候留下来的规矩。李华宇到底在山东是怎么干的,沙尔虎达也不清楚,但是,看到堆得小山也似的粮米包、棉衣棉裤,烧酒食盐,不由得他心里不感叹,到底是南粤军,果然财大气粗!但是,作为一方军政长官,碍于身份和面子,他自然是坚决不同意,说你们北上去打罗刹人也是要物资的,这么宝贵的东西要省着用,但是架不住麦云敏的劝说,最终还是半推半就的收下了这批物资。不过作为交换,沙尔虎达也送了一些实用的物资给麦云敏,算是交换。等临走了,沙尔虎达突然建议跟麦云敏磕头拜把兄弟,麦云敏也没有拒绝。等拜完了,沙尔虎达突然哈哈大笑说:“兄弟,这回你可不能反悔了,现在我儿子是你的侄子,将来要是立了功,你可不能装没看见。” 麦云敏也是哈哈一笑:“老沙,你这话怎么说的,就算没这层关系,你儿子要是表现的好,我也照样给他请功。等打完了罗刹人,我写推荐信,让他去南中的军校深造,等毕了业,有江北的战功在,少说也能混个营官。不过我丑化说在前面,机会我是给了,但是要是小子到时候不争气,你可别怪我。”沙尔虎达一听大声说:“兄弟,小子要是**不争气,不用你动手,我扒了他的皮,就当没这儿子。”说完两人都是哈哈大笑,于是,南粤军与沙尔虎达正式结盟,南粤军调转枪口,准备对付在江北横行无忌的罗刹人。 巴海初以牛录额真事世祖,累迁秘书院侍读学士。既袭世职,上谕吏部曰:“宁古塔边地,沙尔虎达驻防久,得人心。巴海勤慎,堪代其父。授宁古塔总管。”十七年,俄罗斯复寇边,巴海与梅勒章京尼哈里等帅师至黑龙江、松花江交汇处,诇敌在飞牙喀西境,即疾趋使犬部界,分部舟师,潜伏江隈。俄罗斯人以舟至,伏起合击,我师有五舟战不利。既,俄罗斯人败,弃舟走,巴海逐战,斩六十馀级。俄罗斯人入水死者甚众,得其舟枪炮若他械,因降飞牙喀百二十馀户。叙功,加拖沙喇哈番。明年,以巴海奏捷讳未言有五舟战不利,尽削原袭及功加世职。康熙元年,改设黑龙江将军,仍以命巴海。十年,上东巡,诣盛京,巴海朝行在。上问宁古塔及瓦尔喀、虎尔哈诸部风俗,巴海具以对。谕曰:“朕初闻尔能,今侍左右,益知尔矣。飞牙喀、赫哲虽服我,然其性暴戾,当迪以教化。俄罗斯尤当慎防。训练士马,整备器械,毋堕其狡谋。尔膺边方重任,当黾勉报知遇!”边外有墨尔哲之族,累世输贡,巴海招之降。其长紥努喀布克托等请内徙,巴海请徙置宁古塔近地,置佐领四十,以授紥努喀布克托及其族属,分领其众,号为新满洲。十三年冬,巴海率诸佐领入觐,上锡予有差,赐巴海黑狐裘、貂朝衣各一袭。十七年,敕奖巴海及副都统安珠瑚抚辑新满洲有劳,予世职一等阿达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二十一年,巴海疏言官兵捕采葠者,当视所得多寡行赏。上为下部议,并诫非采葠者毋妄捕。是岁,上复东巡,诣盛京,幸吉林,察官兵劳苦。既还京师,谕巴海罢采鹰、捕鲟<鱼皇>诸役。二十二年,以报田禾歉收不实,部议夺官,削世职,上犹念巴海抚辑新满洲有劳,命罢将军,降三等阿达哈哈番。二十三年,授镶蓝旗蒙古都统,列议政大臣。三十五年,卒。子四格,袭职。 一旦确定了行动目标,南粤军就像一台高速运行的机器一样动了起来,首先忙起来的是后勤部门,他们立刻下令统计物资,分发单兵必须携带的物品,然后把需要运走的物资编号,以便分配车辆。文工团则派遣宣传员站在路口军营,有的打快板鼓舞士气,有的进行反罗刹人的宣传。参谋部通宵达旦的制定作战计划,规划行军路线,分派作战任务。而作为最高领导者的麦云敏,则相对的清闲,因为他的主要工作,是下决心和监督。这让麦云敏自己都对主公的制度异常震惊,这些制度既能让指挥员从繁重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又避免了军阀化的隐患,真不知道主公这脑袋是如何想出这一整套的制度来的。可能就是因为太闲了,所以麦云敏抽空管了一件闲事,那就是内部肃反。这次罗刹人入寇,显然是有了充足的情报,因此,内部肃反势在必行,经过调查之后,终于锁定了嫌疑人,那就是江北驻防营的营官高荣和他的罗刹人妻子奥莉嘉。 既然锁定了目标,那剩下的事情自然不是请客吃饭,麦云敏直接下令逮捕两人,并且把两人押到他的驻地,以便进一步审讯。一见面,麦云敏首先一愣,他不禁直勾勾的多看了奥列嘉几眼,暗道难怪派这个女人来,真是堪称天姿国色。金色的长发闪耀着健康的光泽,皮肤白皙且没有斑点,身材修长匀称,前凸后翘,而且举止文雅,若不是麦云敏已经掌握了她的情报,他估计只会认为眼前的女人只是一个优雅的夫人而已。 看了一会后,麦云敏收了收欣赏美女的心,正色道:“奥列嘉,你胆量不小啊,居然敢跑到我们这来搜集情报,今天,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奥列嘉沉默不语,高荣则直视麦云敏,满脸不服的质问:“麦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江北有失我有失职之罪,但是要杀要剐,应该冲我来,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抓我夫人干什么?” 刚说完,麦云敏一巴掌就抽了过去,直接把高荣打的坐地上,麦云敏骂道:“你个**,猪头三!你说你也是个营官,怎么混上来的!?主公手下怎么有你这种饭桶,自己老婆是个卧底的细作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脸给这个娘们儿辩护?要不是主公的法令讲一个不搞株连重证据,我就应该先把你宰了告慰江北的百姓。” 让麦云敏没想到的是,挨了这么狠一巴掌的高荣并没有放弃,而是异常自信的捂着脸站起来,然后对麦云敏说:“你你以为你官大就能为所欲为,你不讲理,我去主公那告你去。”说完,他对奥列嘉说:“夫人,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诬陷你,就算是去广州告状,我也要保护你的安全。” 说完,他伸手去搂奥列嘉的肩膀,准备带着她离开这里。结果奥列嘉突然变了脸,她推开高荣的手,厉声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第七百七十二章 他们读过战国策? 整个长江出海口周围的冲击平原,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战场。以上海县为中心,青浦、金山、嘉定、奉贤,宝山,甚至更远一些的太仓,到处都是枪炮声,喊杀声,到处都是硝烟,到处都是烈火,到处都是清军和南粤军的营垒。千百面旗帜不停的被旗手擎在手中,转眼间又倒在炮火里。 长江上,从上游的镇江、南通州一带顺流而下的清军船队,密密麻麻,帆樯如云,遮蔽了几乎整个江面。向着长江出海口江心的崇明岛冲击而来!这里,是南粤军的水师营地,如果这里被清军控制,可以说,南粤军的退路和生路就被清军切断,成为了困守死地的瓮中之鳖。 不论是陆路上的,还是在长江里的清军,任何一路人马都是以百倍的疯狂向前猛扑。原因嘛,也很简单。四个字,“升官发财!” 勒克德浑到了上海前线。 不等安营完毕,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将许友信、萨苏喀梅勒等人请来见面。 当八名亲兵将两个人用门板抬来时,不由得勒克德浑手下的将领军官们个个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不是没见过死伤之人,也不是没见过杀得尸山血海的场面。但是,自从清军入关以来,特别是多铎渡过黄河以来,总兵、梅勒这一个级别的将领,不要说受伤,便是亲临战场的机会都是凤毛麟角。大多数都是在营寨之中指挥,等着前方传来胜利的好消息,然后,进城,劫掠,分赃,享受子女玉帛。 可是,今天,在他们面前的许友信和萨苏喀二人的惨状,无声的告诉他们,战争还在进行当中。这头以人命为食物的凶兽,刚刚吃了些开胃的点心而已。 门板上,许友信的一条胳膊被炮子击中,手肘以下,尽数被军医截了下去。“不然血止不住不说,回头伤口溃烂化脓,也一样会要了许大人的命。”身上除了几处的铳刺所伤之外,另有大片的烧伤,大腿上被火铳的弹丸击中,用厚厚的棉布包裹着。 在他旁边的萨苏喀梅勒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许友信的伤是涵盖了几乎现在这个时代战场上能够受的各个种类,他甚至还被受惊的骡马踩断了脚腕的骨头。而萨苏喀梅勒,则是在受伤的惨烈程度上取胜。 如果不是有人告诉勒克德浑,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堆在门板上血肉模糊的破烂就是曾经意气风发威风八面的萨苏喀!“萨大人是率队冲锋时,被南蛮的六磅炮霰弹击中。幸好萨大人骑术高超,提起了马缰绳,战马人立起来,为他挡住了不少炮子。不然,萨大人的情形只怕会更糟。” 已经很糟了!还会更糟到什么地方去?!勒克德浑心中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在骂谁。在他勒克德浑看来,萨苏喀除了脸上的五官还能勉强辨认出原先的形状之外,从脖子以下,几乎都是被炮子打烂了的。 “幸好是战马挡了一下,萨大人身上又是披着重甲。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不过,郎中说,只怕救得了伤,救不了命。萨大人这辈子,估计很难自己行走了。”这话说得很是婉转。勒克德浑鼻孔里哼了一声,命人掀开萨苏喀身上的被子,被子下面,萨苏喀的小腿、脚也是血肉模糊,虽然经过了郎中的处理,但是,以勒克德浑的眼光、经验来看,只怕不止一发霰弹和萨苏喀的两只脚发生了接触。他的脚基本上已经被打烂了。 那一天,在虹桥镇外,许友信、萨苏喀率部与乌长青所部激战。结果,被乌长青依托阵地固守,不断的发起小突击、小反攻的战术打得痛苦不堪。最后,二人更是发起性子,率领手下残余兵马发起冲锋。不料想双双被炮火打落马下,被手下人冒死抢回。 虹桥镇外,尸横累累,断枪残旗,破车死马,比比皆是。如果不是清军的后续部队跟进的及时,不像他们在明军时那样败不相救,只怕今天勒克德浑见到的,就是挂在虹桥镇城头上的尸首了。 即便是如此,许友信的这一镇兵马几千人马,以及萨苏喀手下的数百八旗满洲兵,业已伤亡殆尽。如果按照前明军的惯例,许友信足可以因为作战太过于卖力气,损失过大,导致手中没有了实力而被朝廷斩首示众。 “本王问尔等,他二人的伤可还有得救?”勒克德浑森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响。 “回主子,奴才们将许将军、萨大人抢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命郎中不惜血本的救治,前后用了近百个救命包。这才算是缓解了他二人的伤势。主子如果不信,您请看,往常这么重的伤,只怕早就伤口化了脓,人开始发高烧。可您看眼下二位大人的情形,除了伤口处微微有些发热之外,并无别的症状,也就是因为失血过多,才导致时常昏迷的。”在许友信与萨苏喀低微的呻吟声中,郎中头领壮着胆子向勒克德浑禀告二人的伤情。 “好!本王便以大将军的身份号令全军!一、许友信、萨苏喀二人作战英勇果敢,皆有功劳!二人回松江府养伤,所部一并到松江府休整补充!所需兵员由全军统筹补充!二、许友信伤愈后,即以江南提督身份,出镇苏松太地区!开府苏州!并报请朝廷,给他封爵位!萨苏喀那是八旗满洲子弟,官位本王不敢擅自做主,这就上本给摄政王,升他为本旗固山额真!加一个前程!你们回去查查,他的本身世职是什么,牛录章京还是甲喇章京,不管是什么,一律都给本王照着加两级上本!” “许友信、萨苏喀二人,各自发给五万银子作为养伤费用。二人所部休整补充期间,粮饷全数照发!二人所部阵亡受伤兵丁官佐,一律加倍抚恤!等许友信这厮伤痊愈之后,本王问问他,愿不愿意做本王的旗下人!本王准备收他做本王的奴才!若是他二人不幸伤重不治,那他二人的功劳,赏赐,本王便向摄政王爷请道恩旨,由他们的儿子承袭便是!” 勒克德浑一连串的命令,打得在场的人们头晕眼花。没办法,他这套组合拳看似没什么章法,但是,拳拳都打在了要害上了!许友信一个打光了部下兵马的降将,不但没有因为作战失利的罪名而被推出去斩首示众,反而升了官,而且还是这江南最为富庶的苏松太地区!而且还要被册封爵位?!打光了的兵马,大将军也说了,建制仍然还在,补充齐全了新兵,便是他这个江南提督的本部。在他养伤期间,他可以合法的大吃特吃空额,反正兵马钱粮照着原样发给他!这一场死命、拼命仗打下来,官职、地盘、银子、兵马实力都有了,还担心什么?!更让人羡慕的眼珠子都要发红的是,如果他侥幸不死,除了上面这些好处之外,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八旗旗下人了。而且还是勒克德浑的包衣奴才!这等好事,就是因为他打了一场狠仗而得来的! 在场的新附军将领们,在许友信这个活生生的榜样面前,暗暗的下定了决心。再有作战,不论是打哪里,都要全力以赴,出死力去打! “给本王传令下去!一旦攻破上海县,所有缴获的财货物资,一半由各营各部分配!算是本王给尔等的赏赐!”又是一道让所有人疯狂的命令。 勒克德浑对许友信的处置手段,让整个清军士气大振!对南粤军各处要点的攻击也变得愈加疯狂起来! 没有不透风的墙,当镇守上海的李华梅、李华宝姐弟二人面对着清军近乎于疯狂的攻势而不解,好不容易从俘虏口中得知了这种打了鸡血的行为根源是来自勒克德浑给部下所有的将领们树立了一个好榜样之后,不由得姐弟二人长叹一声,“想不到,勒克德浑这种没怎么读过汉家典籍的辽贼头目,居然也能玩得出千金买马骨的手段来!” 千金马骨的典故,出自《战国策??燕策一》讲的是公元前314年,燕国发生了内乱,临近的齐国乘机出兵,侵占了燕国的部分领土。 燕昭王当了国君以后,他消除了内乱,决心招纳天下有才能的人,振兴燕国,夺回失去的土地。虽然燕昭王有这样的号召,但并没有多少人投奔他。于是,燕昭王就去向一个叫郭隗的人请教,怎样才能得到贤良的人。 郭隗给燕昭王讲了一个故事说:从前有一位国君,愿意用千金买一匹千里马。可是3年过去了,千里马也没有买到。这位国君手下有一位不出名的人,自告奋勇请求去买千里马,国君同意了。这个人用了3个月的时间,打听到某处人家有一匹良马。可是,等他赶到这一家时,马已经死了。于是,他就用500金买了马的骨头,回去献给国君。国君看了用很贵的价钱买的马骨头,很不高兴。买马骨的人却说,我这样做,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大王您是真心实意地想出高价钱买马,并不是欺骗别人。果然,不到一年时间,就有人送来了3匹千里马。 郭隗讲完上面的故事,又对燕昭王说:“大王要是真心想得人才,也要像买千里马的国君那样,让天下人知道你是真心求贤。你可以先从我开始,人们看到像我这样的人都能得到重用,比我更有才能的人就会来投奔你。”燕昭王认为有理,就拜郭隗为师,还给他优厚的俸禄。并让他修筑了“黄金台”,作为招纳天下贤士人才的地方。消息传出去不久,就有一些有才干的名人贤士纷纷前来,表示愿意帮助燕昭王治理国家。经过20多年的努力,燕国终于强盛起来,终于打败了齐国,夺回了被占领的土地。这才有了后面的乐毅连下齐国七十余城,只剩下即墨和莒县两个城池,田单用火牛计一举击败燕国军队,成功复国的后续桥段。(也就是因为这点意义,校长当了岛主之后,最愿意题词的就是“勿忘在莒”等词语,不光是这个,连他的年度军队大戏都是以莒光命名。还有什么汉光军演,内中意味都是大同小异。但是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当得岛主?) (燕昭王收拾残破之燕而即位,乃卑身厚币往见郭隗先生曰:“齐因吾国之乱而破燕,孤知燕小力少不足以报。愿得贤士与之共执国政,以雪先王之耻,孤之愿也。敢问以国报仇者奈何?”隗曰:“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奴役处。折节而事受其学者,则胜己百倍者至;先劳而后息,不耻下问求教不止,则胜己十倍者至;人劳己劳,则若己者至;凭几据杖,颐指气使,则厮役之人至;若暴虐粗野,随意呵斥,则徒隶之人至矣。此古代招贤致士之法也。王诚博选国中之贤者而朝其门下,天下之士闻王朝其贤者,必趋于燕矣。”王曰:“寡人将朝谁而可矣?”隗曰:“臣闻古之君人有以千金求千里马者,三年未得。有人愿为其君求之,至三月后方寻得一千里马,然马已死。其人乃以五百金购其首,归以报君。君大怒曰:所求者生马,安可以此死马而费五百金乎?其人对曰:死马尚且值五百金,况生马乎?天下必以王能重金购马,今马当至矣。果然年余左右,千里马相继而至者三。今王诚欲招贤,请先从隗始。隗且见用,况贤于隗者乎?岂因千里之远而不至乎?”昭王乃为隗筑建宫室而师事之。于是乐毅等贤者争相至燕,燕国大治,遂以乐毅为将伐齐,齐兵大败。) 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眼睛和头脑早已被勒克德浑许下的高额赏格刺激的通红的清军,李华梅和李华宝也只能是督率手下的水陆各部,坚定而热情的用火药、炮子、弹丸和手榴弹来招呼他们。 “阿姐,你说这鞑子头目勒克德浑,是不是也读过战国策呢?”在上海县的天后宫行辕,指挥战斗间隙,李华宝大为不解的发问。 “唉!你不记得父王曾经说过,有三种人不可读书,一是钻进故纸堆里寻章摘句做个蠹虫的人不可读书。二是读了书干坏事的人不可读书,这种人,读了书只是他作恶的手段和工具,就像是盗匪手中的刀枪一样。第三是天分高的人不能读书,因为天分高,读了书,不但不能帮他的忙,反而容易坏了他的事。父王当年还将汉高祖刘邦和大明太祖朱元璋拿出来做例子。他们二人都是读书少的人,因为读书少,所以行事顾虑就少。做事反而容易成功。” “这个我自然记得!” “你们必须得记得,当日父王说了这话之后,你们几兄弟都不好好读书了。一个个都把父王的话搬出来做挡箭牌,气得阿娘掉了好几次眼泪。结果呢?父王一顿板子,你们又都得老老实实的回去上课。” 说起了当年的糗事,姐弟俩不由得莞儿一笑。 “阿姐,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鞑子王爷勒克德浑也是属于那种天赋高的、不用读书的?” “这个,我不敢说。不过,佟家这个家族,能够从山林之间数十年一举而成为与我李家分庭抗礼,据半个天下以争夺的人物,想来也是老天有所眷顾的。” 因为李守汉带着李家、带着南中军民,二十年间从河静一隅之地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李家也好,整个南粤军和南中各地百姓、福建、两广,以及吕宋、十州、扶桑,甚至是倭国等地百姓,无不相信这是上天眷顾,气运使然。 所以,李华梅也不能免俗,她的潜意识里,也认为以佟家家族为核心组成的对面清军,也是老天气数造就的。所以,里面有些精英人物,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能够用区区几万银元来给两个重伤将领做赏赐,再以一些短时间内无法兑现的承诺辅助,向全军树立了两个好榜样。又以攻下上海,所获的财货物资一半由各营各部分享来做赏格,刺激部下。这个勒克德浑,果然是有些手段!” 有道是变戏法的瞒不过敲锣的。姐弟二人都是带兵多年,深谙此道的人物,稍稍点评一下,便知道其中精妙所在。 “没关系。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个勒克德浑也是帮了咱们的大忙!我一直都要将这上海县和周边各县变成一个大号的塔山。也让鞑子们尝尝侧面是水,正面是敌人的深沟高垒,炮火密集的味道!这个勒克德浑,他悬出的这个巨额赏格,无异于是勾魂使者手中的簿子,驱赶着这些该死的鬼往咱们的炮口上冲来!” 面对着勒克德浑的猛烈攻势,李华梅谈笑自若。 “阿姐!我也当真是服了你了!勒克德浑如此手段,你居然还认定他帮咱们完成了预先设定,可是,万一鱼大网小怎么办?” “鱼大网小?阿第,你忘了,咱们不光有渔网,咱们手中还有用来敲鱼的棒子!任凭它再大的鱼,都禁不住在渔网里挨上几棒子!” 李华宝知道,姐姐口中所说的敲鱼棒子,便是她统领的水师。可以逆流而上,消灭清军水师。然后,沿江以炮火侧击清军。这也是之前制定好的方略。 走出有些气闷的指挥部,李华宝仰头望望天空,试图从一闪一闪的星星里找到那代表着自己家和佟家的星宿来。 “不读书,居然都能玩出这等手段来。你家的气运当真不弱呢!”他口中喃喃自语。 (鞑子也没读过战国策,人家都能玩得这么好。你们出过国留过洋,受过高等教育的领导人,怎么还不如文盲呢?不如也没关系,最起码别往反方向去做啊!别一边把你的基本盘给拆了,然后拿着从这些你应该依靠的人嘴里身上省出来的钱去企图收买那些跟你有着不共戴天仇恨的家伙啊!就算是给他们再多的钱和好处,人家要得可是被你带着那些泥腿子从他们手里夺走的天堂啊!你能还给他们吗?我们村里不识字的老太太都知道,傻子过年瞧街坊。别人怎么做你跟着照样做就是了。怎么你还不如傻子啊?)
第七百七十一章 淞沪之战(四) “妈的!又是这一套!” 不管是萨苏喀通过望远镜,还是马纳海、阿拉穆两个牛录章京和许友信以及他的部下军官靠着一双肉眼都能看得到,不远处的乌长青所部兵马,依托着虹桥镇的城墙,在城池外围又列开了阵势。 只不过,方才的清军溃退,给乌长青争取到了向后撤退和重新布置防线的时间。 他谢绝了季昌明让他率部撤进城内休整的好意。只是要求季昌明把他部下的两个步兵营和一个炮队营开拔出城外,并且安排民夫在城外紧急赶修一道工事。 “不要特别牢固,能够让兄弟们遮住身子的一道胸墙就可以了!” 于是,在萨苏喀、许友信等清军将官们看来,这个战术便是老调重弹。只不过,萨苏喀想起了河西务、塔山等几次与南粤军的正面交手,那几次,南粤军或是依托工事,给予清军重大杀伤。或是依托、改造工事,步步为营,给清军很大的压力。 如今,一道半人多高的弧形胸墙,已经隐约成型,南粤军队伍后面,上千名民夫、辅兵正在手脚不停的从城上的坡道上搬运麻布包下来,用这些硕大沉重的口袋垒砌起一道胸墙。偶尔有些东西从麻布包的缝隙里漏了出来,洒在地上,星星点点的形成了一条虚线。 “**的南蛮子,果然富裕!居然用上好的大米来修工事!” 无数的清军官兵也发现了这一幕,在心中咒骂着。这个举动,无疑是给清兵做了临战动员。 乌长青似乎也很托大,方才的胜利可能让他轻视了清军。他将自己的部队背靠着这道胸墙由南向北面朝西列开阵势。三个步兵营列成了三道薄薄的线列,步兵营与步兵营之间炮队营的火炮放列在营队形的两翼稍稍靠前一些的位置上。另一个步兵营和他手里的近卫队、骑兵通信队、辎重队则是在胸墙后面持枪站立,作为预备队使用。另有数十辆似乎是辎重车的车辆在他们身后列开,想来,不是辎重车便是卫生队的车辆。 这么近的距离,双方的兵力和配置都是看得清清楚楚。萨苏喀冷笑了一声,转过脸来对着距离自己织金龙纛不过一臂距离的许友信笑道“以我来看,这个南蛮带兵官也不过如此!刚刚占了点小便宜,便如此托大。工事未曾完备便胆敢与我大清兵正面野战。而且,许总兵,你来看!” 他用马鞭指着胸墙背后的那道正在使用的坡道,“这条坡道,想必是为了与城外守军相呼应而修筑而成。虽然此时看颇为粗糙,尚未完工。但是也可以拿来用了!你若是击溃了眼前这股南蛮,那便可以用这条坡道为饵,引诱南蛮与我大清兵马争夺这条入城道路!” “大人久经沙场,明见万里。说得是!末将也是这么想的!” “马纳海!” “奴才在!” “派人拿着本梅勒的令箭去催后路兵马,让他们火速携带火炮前来!” 在他的喝令下,清军阵中蹄声响起,传令兵往来驰骋,一队队的清军出阵而来。(没办法,这些前明军投降过来的兵马,已经退化到了无法通过旗帜、金鼓、号角来传达命令,彼此联络的水平了。) 一队队的清兵在阵前排成密集的阵形。摆在最前面的,是一千多的弓箭手、火铳兵,火铳兵在前,弓箭手在后。他们的任务就是与南粤军的火铳对射,为后面的兵马争取时间和空间。只要他们能够消耗南粤军火铳兵的弹药,让他们开上两铳,后面的长枪兵和刀盾兵就会杀到,与南粤军展开肉搏。 在这一千多人后面,则是更多的刀盾兵、长枪兵。刀盾兵一色的都是许友信部下的老兵组成,基本上身上都有甲胄,头上都带着铁盔。而长枪兵就寒掺的许多了,大多数身上只有一件未镶铁棉甲,头上只有一顶毡帽。也难怪,这些人大多数是南下过程中沿途裹挟强拉的壮丁,属于炮灰中的炮灰。这些人,在军头们看来,塞给他们一根绑着生铁打成的矛头的木棍就可以,反正都是用来冲阵爬城的,谁会把好的刀枪器械甲胄给他们? 接近两千的长枪兵,在官长的拳打脚踢马鞭咒骂之下,勉强保持着队形没有放羊。缓缓的额跟在弓箭手火铳兵的后面行进。在他们身后,是不到一千人的刀盾兵,刀盾兵的队伍就严整多了,毕竟算是许友信这一镇兵马的精锐。在他们后面。蹄声嘚嘚,数百骑骑兵作为突击力量和督战队,手中的长刀大斧雪亮。 雨已经停了,但是秋风更为寒冷。伴随着清兵步骑缓缓逼来,在这虹桥镇外的旷野上,显得越发的肃杀之气浓厚。 大战即将要来临,站在胸墙后自己的认旗下的乌长青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看看身旁的士兵们,个个紧闭着嘴唇,咬紧牙关,显得面孔都有些扭曲了。在他的周边寂静无声,只有人们拼命压制的细微呼吸声,还转瞬便被秋风撕扯得无影无踪了。 通过那些不太醒目的地面标识物,乌长青和城头的季昌明都能很清晰的判断出清兵距离自己的位置距离大概多少。 眨眼间最前面的那些弓箭手们已经向前行进了百余步,他们五官轮廓已经依稀可以分辨出来,这就证明,这些仅身披棉甲,或是身披镶铁棉甲的清兵己经处于南粤军火炮的有效打击范围之内。 如果此时是严冬时节,乌长青早已下令开炮。但是,如今刚刚停了雨水,地面正是一片的湿滑烂泥,实心炮弹的弹跳杀伤力被降到了最低。所以,必须要将敌人放得越近越好,才能充分发挥出大炮的威力来。 看看清军又向前行军了二百余步,已经能够清晰的分辨出士兵的眉眼了,乌长青果断的向下挥动手中的令旗。 “炮队,开炮!” 早已装填好了炮弹并且剪短了引信的炮队,立刻开始发言。 隆隆声如巨雷般滚过,阵阵灰白色烟雾升腾而起,一阵阵炮弹的呼啸,往清军队形当中飞去。在这个距离上,放列在乌长青团防线上的十几门六磅炮基本上采取的都是平射方式,此时的炮弹弹道大约是一条直线。只要肉眼看得到的,火炮都可以可以打得到。 呼啸声中,一个个滚烫的数斤重铁球砸在了清军队形当中。铁球在人群之中横冲而过,直接带出一条血路。随炮打出的十几个小弹更是四下乱窜,一个个清兵惨叫滚倒在地。 可惜的是,清兵队形当中虽然起了一阵骚动,但是,却大体无事,依旧是缓缓行军过来。地面湿滑泥泞,炮弹着地后无法弹跳,无法进行二次杀伤。 “不许乱!冲上去!只要靠近了,弓箭能够射的到,南蛮的大炮就伤不到你了!”除了天气帮助了清兵之外,队伍当中那些声嘶力竭拼命弹压的军官们,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没有他们的喝骂制止,只怕这些弓箭手和火铳兵,早已奔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中的秋雨不再飘落,落在人们脸上、身上的,是介乎于雨水和冰碴之间的霰。这东西,很多地方俗语里将它称呼为雪米或者是米雪,也是很清楚的将它归入到了雪的旁支近亲当中。它的到来,标志着天气开始进一步的寒冷,降温开始了。 星星点点落在清军进攻队形里的雪米,打湿了他们的红缨,打湿了他们的刀枪穗子,打湿了他们的衣服甲胄鞋子。很快,这些雪米将会和他们的血肉一道,湿润脚下的土地。 这雪米的落下,却对南粤军来说精神为之一振!不是说南粤军不惧怕风雪,相反的,军队主要组成部分都是来自温暖地带甚至是亚热带、热带地区的人们,对于寒冷有着骨头里的畏惧。但是,在大量御寒衣物装备的加持下,他们现在却是在内心欢呼雀跃“下吧!赶紧的下吧!越大越好,越多越好!最好能够马上就把地面冻得硬邦邦的,也好让你们这群鞑子好好的吃吃咱们的热炮弹!” “让这帮尼堪们快点!不然这么磨磨蹭蹭的,到时候火药受了潮湿,打不响了,这次进攻就又是白搭功夫了!”牛录章京马纳海手中拎着一柄短柄月牙斧子,在口中叫骂不止。 “莫要慌!只要冲上去就可以!”萨苏喀算是比马纳海这些中下级军官们老谋深算的多了,也阴险狡诈了许多。他也知道,许友信这支兵,是无论如何也打不下虹桥镇的。但是,能够用几千投降的绿营兵来换取南粤军的阵地情况,了解他们的战术战法,弄清他们的火力配备,消耗一些他们的弹药,顺便杀伤几个,这种事,何乐而不为?难道真的是觉得摄政王主子的银子、粮食多得用不完,必须要拿来养活这些**?有那些钱粮,咱们多铸造几门火炮好不好? “起立!” 看着清军的最前列已经进入了三磅炮的射程,营属火炮的六磅炮、八磅炮炮弹已经落到了清军的队列中间部分。这个时候,乌长青命令各营的营官下令,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官兵们,轰隆一声站起身来,不用官长命令,便开始自觉检查手中的武器。龙头,扳机,火石是否能够正常的打火击发,弹簧是不是受了潮湿,影响发挥。铳口的防尘帽是不是被拔掉了等等。 “……五百步……四百五十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五十步……” 炮队的观测手们。不断的根据各种早已提前标定好的参照物,报出清军与南粤军阵线的距离,让炮队的袍泽们调整炮口的仰角和标尺等诸元设定。 伴随着他们报出来的距离,炮长们几乎是肌肉记忆形成的本能,发出一连串的动作和口令。在他的口令之下,弹药手们用硕大的背篓将药包、炮弹搬运到炮位上,装填手按照炮长的口令,装填药包,再用推杆夯筑几下,确保在炮膛底部了,这才将炮弹缓缓的送入炮膛,再用推弹杆推送到位。 紧接着,便是炮队阵地上一道道耀眼的火焰跳跃闪过,一股股白烟腾起,一枚枚炮弹呼啸而出,那些正在冲锋的清军接着就会看到一个个火热的铁球旋转着向他们劈面砸来。 这里面,表现最为疯狂的,便是那些大佛郎机。一门佛郎机,配备着十枚子铳。这些子铳,可以在短时间内保证火力的延续性。连绵不断的将一枚枚炮子发射到清军队列当中。 所有的子铳中,装填的炮子基本上和婴儿的拳头相仿,不为了一炮能够打死几个,只是要将拦阻在射击弹道上物体击穿就可以!试想一下,在二三百步的距离上,不论你是穿了几层甲胄,一颗迎面飞来高速旋转的铁球,都会在你身体上击出一个巨大的血洞,断没有活命的道理。就算是你命大,没有被正面击中,但是,这东西从你身旁掠过,蹭上一下,挨上一下,大多不会死。但你会因为伤势在床上辗转哀嚎,惨不忍睹。 一枚炮弹从清军的队列头顶掠过,让几个清兵的头顶感受到了一瞬间的炽热,这稍纵即逝的炽热,让他们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从人间到地狱,又从地狱的鬼门关口爬到了人间的地板上的感觉。 但是,在他们队列后面骑在马上压阵督战的军官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原本骑在马上挥动着皮鞭呼喝叫骂鞭笞士卒的一名营官,被这枚炮子从身边掠过,起初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当他想挥动手中的马鞭时,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和马鞭一道掉在了地上。这才赫然发现,刚才那枚炮子,将他的半截手臂已经带走了!顿时,他抱着自己的残肢哀嚎起来! 但是,同他的同僚们相比,他又算是极为幸运的。炮弹只是带走了他的小半截手臂,而他的左翼右翼的同僚,一颗炮弹直接将左翼那个营的营官头颅砸成了一团红白混杂的物事,披着三层重甲的尸身仍端坐于马背上,无头的脖子如喷泉般射出大股大股的血花。身躯则是拼命地扭动着。好一阵过后,这无头的尸身才轰然落于马下。 一颗铁球则是直接将一个营官的身躯上打出一个巨大血洞,一团硕大的血肉包裹在铁球上,飞出了好几米远。 一名军官倒是机灵的很,见几个同僚都是因为骑在马上,不幸成为了炮弹的首选打击目标,立刻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被几名亲兵护卫在中间,认为这样会万无一失。但是,一颗炮弹在落在人群中,将他面前的队伍砸开了一个缺口后,向前跳动了一下,直接擦着他的右脸横着而过,他的鼻子被打掉,右侧颧骨粉碎,带动半边嘴唇还有牙齿全没了。整个右侧的脸被硬生生的砸了进去!他下意识摸一下脸,发现手上满是血肉骨头渣子,顿时发出非人的狂叫。 如果不是队伍后方的数百名八旗骑兵手执大刀长枪利斧压阵督战,在这样的炮火下,这样的死伤情况前,只怕这支绿营兵早已崩溃了数次了! 就算是这样,在远处观战的许友信,已经心疼的快要从马上掉下来了!这些兵马,虽然那些长枪兵是他沿途裹胁来的壮丁溃兵散兵游勇之类的角色,可是那些弓箭手火铳兵刀盾兵却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底。这一下损失了,以后可怎么办?! “不要怕!只管冲上去!打了一轮炮,至少要有一刻不能开火!正好冲上去攻破他们!”萨苏喀梅勒却是丝毫不以这点子伤亡代价为意。 两轮炮火射击后,火炮齐射变成了轮流射击,为了防止炮身过热,火炮的射击间隔拉开。 “南蛮的大炮不行了!给老子冲上去!谁先上去,赏银元十块!杀一个南蛮,赏银元二十块!哪个敢畏缩不前,就地砍了!”在队列当中督战的军官们趁机挥动着宝剑,胡萝卜加大棒的一起上了。 见对面的炮火渐渐稀疏下来,己方的队伍也距离越来越近,清军队伍里的弓箭手和火铳手们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有箭矢开始在空中掠过,飞向南粤军的队列。 “一百五十步!检查火铳!” “一百二十步!第一列,蹲姿!第二列,立姿!火铳准备!” “八十步!火炮停止射击!” 在六十步的距离上,清军的火铳手们停住了脚步,开始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向着对面的南粤军开火。弓箭手们则是列阵开始抛射。密集的箭矢,从两军间隔的开阔地上空掠过,落在了南粤军的阵型内。 一时间,砰砰砰,噗噗噗,叮叮当当的声音在人们耳中交汇成一片混乱的声响。火铳发射声,箭矢射中人身体发出的闷响,箭矢落在头盔上、胸甲上发出的撞击声,和受伤者发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好在天气潮湿,箭矢弓弦都被雨水打湿了,威力大减。饶是如此,也不断的有人倒地,被卫生营的兵丁抬下去,他的位置迅速的被人填补上。 “六十步!开火!” 密集的火铳声连绵不断的响起,浓密的灰白色烟雾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屏障。
第七百一十五章 淞沪之战(二) 欢迎加入夺鼎书友群428399767 “去跟老乌打个招呼,派两个营前出,去看看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城头上,季昌明收起了笑容,放下了手里的镜筒。他口中的老乌,是他警备二十三旅的九十八团团长,负担着城西这一带的防御。 一边传了号令下去,一边从城墙上快步向城门口走去。城门洞里,早已准备好了无数用来堵塞城门的麻袋,里面装满了沙石泥土,为了防止炮子,更是浇上了不少的水,让每一口麻袋都湿漉漉的。除了这些,更有几辆塞门刀车摆在城门口。 “城上往城下的坡道要赶快修好,正面的城门我怕会成为鞑子兵的火炮照顾对象。咱们得多准备几手!不然,到时候城上城下,城内城外,不能彼此呼应救援,也是个麻烦事!” 两个营组成整齐的方阵,快速的向着西面的那团巨大的烟尘迎了上去。他们的任务很简单,若是清军前哨,就在野外迎列阵击,为虹桥这边争取时间。如果是从松江府的嘉定、青浦等县撤退过来的难民、友军,就掩护他们在会师地点附近整顿一下,进行人员甄别。然后,从虹桥镇的侧翼绕过去,开往上海县方向。 但是,很是令这两个营的官兵们失望,来得人马虽然多,但是却是以妇孺百姓为主,以若干兵马护卫着缓缓而来。 带队的乌团长很是失望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槟榔渣,血红色的一团。“去几个人,命令他们停止前进。原地待命!哪一部的兵马,哪一处的官吏,带着印信过来验一验!” 这是南粤军的军纪制度之中的一部分。不然的话,你说你是撤退下来的兵马,天晓得你是不是被敌军俘虏后劫持的,到我军阵线内部来搞奇袭的?这种战术,不管是在辽东时的清军也好,还是在江淮河汉间流动作战的前农民军也好,都是极为擅长的。 “滴滴滴哒哒!哒哒滴!”联络的号声中,几个斥候整理好手中的武器和应用的联络信号旗等物,小跑着向远处的队伍跑去。 同样的应答号声从对面队伍当中传来。随着这号声,对面的队伍缓缓的停了下来。 “乌长青!你个老倒霉的!老子到了你的防区了,你居然还这样如临大敌么?!”远远的,几句戏谑的叫骂声顺风传来。 “这个没办法!主公定的规矩,你要是觉得自己脖子上沉重,想着减点下来,你就只管不按照规矩来!”乌长青也知道对面肯定是自己熟悉的人,不然不会把外号都喊出来。但是,在这战事临近的时刻,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 “我老海还没到觉得自己的脑袋沉重的时候呢!你放心!我这就开始整顿队伍,进行人员甄别!”对面带队的海宽禾也是个明白人。从马上跳下来,便召集手下各营各队的军官,命令他们将自己建制内的兵丁集合到一起。对于那些来路不明,底细不清半路上进了来的各部散兵游勇,一律解除武装分别看管起来。“免得给咱们找麻烦!” 这边海宽禾在整顿自己的兵马,那边乌长青的两个营慢慢的移动过来,形成钳形将他们包夹在自己的射程之内。这样,对于友军来说,可以为友军提供外围警戒和掩护,防止有人趁乱生事,更防止旷野地方,清军突袭。 海宽禾这边人员甄别就很简单了。南粤军各部,基本上都是以某一个地区的人相对集中成为一个建制单位。各级军官对自己的部下相对较为熟悉。是不是自己人集合起来一眼望过去就知道了。而那些半路上加入进来的散兵游勇,则是更加简单。“把武器先交出来!帽子摘下来!” 江南的清军,不论是八旗还是绿营,都是剃发结辫的。就算是军装盔甲一时来不及换,但是发式却是必须要变的。而这也成为了识别敌我的最简单的标准。看你是不是剃了头发,留了金钱鼠尾辫子。就算是那些清军的专业斥候,为了混进南粤军营中而剃掉了辫子,改成了光头的南粤军发式,像乌长青海宽禾这些老兵油子们也有办法识别出来。 “看看后脑勺的头发!是不是新剃的!咱们的兄弟都是一次剃光头的!清兵的头发可是后脑勺留着辫子的!前后额的头发不一样!阳光晒过,留着痕迹!” 至于说那些难民,拉家带口的人站在一处,没有老弱妇孺没有老婆孩子的青壮年单独集合。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这上万的人群之中,甄别出来了几十个来历不明,形迹可疑之人。有做难民打扮的,也有散兵游勇。 “老乌,这几十个人,我是给你留在这当苦力呢,还是带到商贸区去交给有司审查一二?” “留在我这吧!正缺苦力呢!” 半个时辰的光景,虹桥镇内为海宽禾的队伍和难民准备了滚热的汤水和干粮送了出来。 “老乌,我就不去见季旅长了。上头给我的命令,今天晚上必须要赶到商贸区面见二公子。” “也好!你只管走你的,我担保你的屁股后头是干净的!” “嗯,清军的前哨大约距离我们还有三十里左右。老子撤退的路上,把桥梁、渡口能拆的都拆了,就算是骑兵,也要走上半日。” “砰!砰砰!砰!” 前脚目送着海宽禾的队伍消失在了视线里,乌长青正要命令部队撤退回阵地去,远远的,他派出去充当前哨的一甲兵马,以连续的火铳射击示警! 极目远处,果然见旷野那端,视野里一大块五色斑斓的色块正往这边滚滚而来。这一大块色团,几乎填充了他们的整个视野!只有大队人马行军时,漫山遍野而来时才会有如此的景象。 “终于来了!” 乌长青和城外勒马伫立的季昌明心中都是这个念头。 “吹号!列阵迎敌!通信队!向虹桥镇旅长报警!” 乌长青心中热血沸腾,只觉全身鲜血都滚烫起来,激动的有些发抖。 他手中的两个步兵营迅速的列成了方阵,将营中配属的六磅炮放列在方阵的角落处,辎重车和弹药车则是在方阵之中。司务长们从弹药车上将一箱箱的子药搬下了,准备分发给各哨。 与此同时,号手们更是竭尽全力的鼓起腮帮子吹响铜号,将清军大队到来的警报传递给虹桥镇的袍泽们。几个骑兵通信队的骑兵,则是狠狠的挥动马鞭,抽打着胯下的战马,好将这里的情况在最短的时间内报告给长官们。 “去!把那些奸细给老子除掉!免得老子打仗的时候他们给老子添乱!” 见大队清兵到来,一场大战不可避免,那些被甄别出来的形迹可疑之人顿时躁动起来,试图挣脱捆绑他们的长绳。 乌长青见状,也顾不得这里面是不是有冤枉的了,当即便下令,“全部杀掉!” 一队兵丁挺着铳刺冲了过去,数十柄铳刺几个起落之间,数十个奸细便了解了账目。 几十柄铳刺上淋漓鲜血的刺激,顿时让这两营兵丁情绪起了变化。有人的眼睛开始变红,那是临阵前兴奋的神色。有的人脸色开始变得煞白,那也许是紧张。有的人则是眼睛里有泪光闪动,也是激动的一种表现。但是,更多的人,都是身体有些发抖。那都是激动兴奋的表现。 远处的巨大色块越来越近,人们的耳中能够听得到一阵阵由无数双大脚踩踏着地面所形成的庞杂声浪所形成的一阵阵混响。 终于,一杆绿色狗牙三角形的硕大旗帜出现在了人们视野里。紧接着,一大片同样的绿色军旗席卷而来,在秋雨中湿漉漉的。在密密麻麻的旗帜下面,尽是一张张嗜血贪婪的面孔。 “娘的!又是这些***!清兵的绿营!”一个火铳兵甲长眼尖,当即便愤懑的叫了出来。自从警备二十三旅抵达上海以来,每每的敌情通报都是清军以绿营为先锋,以八旗满洲兵为核心,再杂以汉军八旗、蒙古八旗等部,到处攻城略地。 “兄弟们,沉住气!” 乌长青高声叫道。 “哪个敢擅自行动,胡乱开铳,就地正法!家属夺田驱逐!” 看着清军绿营兵马的距离越来越近,脚步声越来越大,似乎脚下这块泥泞的土地都在这无数双大脚的踩踏之下溅起了无数的泥浆,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微微有些战抖,他的心脏猛烈跳动几下,暗骂了一声:“妈的,这群***!都是数典忘了祖宗的**!” 他却不会说数典忘祖,只知道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立刻口中约束手下兵马不得乱动。顿时,南粤军这两个营的前哨立刻安静了下来。 “检查武器!” “清点弹药!” 口令声中,检查武器的铜号号音迅速在两个营方阵上空响起。兵丁们迅速从背上将自己的火铳取下来,解开上面的桐油布枪衣,开始检查火石和弹簧。 来得却是勒克德浑手下总兵许友信的部下,马步兵马大约五千人,另有梅勒章京萨苏喀领着牛录章京马纳海、阿拉穆手下五百余名八旗兵丁压阵。 许友信已经远远的看到了这一股南粤军的队伍在旷野之中列开了阵势,准备同自己野战。不由得裂开了大嘴笑了起来。 “萨梅勒!您看这股南蛮,不正是螳臂当车?本官这就挥师冲上去,击溃这股南蛮,为我大清兵马拿下虹桥镇,打开往上海县的大道先祭旗!” 许友信是江北四镇的降兵出身,作为流贼出身的他,在几个阵营当中已经不知道打过了几个来回了。对于战场火候的把握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在他看来,击溃南粤军这个小部队,也就等于打掉了虹桥镇守军的前哨,自己算是给清军旗开得胜,立了首功。然后,后面艰苦惨烈的攻坚战,他就可以不必去参加了。可以消消停停的躲在营帐里搂着江南女子,喝着热酒鲜汤,数着银元,看着自己的同僚们冒着南蛮的炮子弹丸用人命去铺攻进虹桥镇的道路。 被他称为萨梅勒的梅勒章京萨苏喀,也是很得意的用手指抹了抹两撇焦黄色的小胡子,“许总兵,那就看你部下的精锐兵马了。你放心,本官的八旗兵丁精锐在你后面为你掠阵,以铁骑护住你的两翼。你只管放心冲杀的便是!” 呼啸声中,两队八旗骑兵从清军的行军队伍两翼掠出,像两股狂暴的野火,从旷野之中越过。远远的,在清军进攻道路的两翼展开,隐约间对乌长青这两翼人马形成了半包围态势,同时也隔绝了乌长青向别的方向突围的道路。他如果不能挡住许友信的进攻,那就只能败退往虹桥镇,成为清军的开路先锋。 驱赶敌人的溃败兵马,冲击自己的防线。这些手段已经是清军的常用战术了。 距离不到二百步的位置上,清军骑兵停住了脚步。这个距离,已经是骑兵发起冲击前的最短距离了。再往前,就容易进入南粤军的火铳射击范围内。也就是在这个距离上,乌长青能够看得清楚这些清军骑兵的模样了。 他们一个个明盔暗甲,每人都是内中镶嵌铁叶的棉甲,棉甲外面又有一件南中胸甲,每个人的棉甲上都能看到钉着粗大的铜钉。几个军官则是身披着三重甲胄,将整个人变得鼓鼓囊囊的。除了高高的铁盔红缨外,每人的衣甲都是鲜明异常,一看便是下江南后不久才穿在身上的。 他们个个身材粗壮,稳稳策于马上,隐隐可见他们满带戾气的脸容,上面满是骄横之色。似乎奔得累了,又是这种潮湿阴冷的天气,他们身下的马匹不住打着响鼻,用马蹄刨着脚下湿漉漉的泥土。 马背上长短粗细的挂着这些骑兵的各色武器,虎枪、八旗长枪,木柄精铁镰刀,长柄挑刀,虎牙刀,马弓,步弓,骨朵,斧头,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更有数十人的雨披里,胸前斜斜的挂着牛皮子药盒子。很明显,这些人还装备着骑兵用的短火铳。 对于这数百骑兵的目的,乌长青一看便知。从侧翼保持对南粤军的威胁,窥视南粤军的态势。如果他们在面对许友信所部兵马的冲杀时出现了哪怕一点点阵势不稳的势头,这数百骑兵就会立刻像恶狗一样猛扑上来,以尖爪利牙撕扯他们的血肉。 “哼!以为老子没有对付过骑兵?!”乌长青哼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只管命令炮队军官,“注意点你们对面的鞑子骑兵,把炮弹给我换成双份的霰弹!要是鞑子骑兵有什么动静,只管用大炮招呼!” 也许就是担心南粤军阵型里那几门正对着清军骑兵的六磅炮对自己的杀伤力,八旗骑兵们将队形变得更加的稀疏。 “两翼各自留下一队人监视鞑子骑兵,护卫火炮!其余的人,留下两队归营官调度,剩下的,加强到正面去!” 面对着八旗骑兵的火炮,已经装填好了药包和霰弹,燧发机的发火绳就在炮长手里,黑乎乎的炮口平直的指向了八旗骑兵冲击道路的方向上。只要他们敢于冲击,立刻便会有数百枚栗子大小的热乎乎的小玩意来欢迎他们。 正面,许友信已经挥动手中的令旗,督令部下军官和精兵们驱赶着那些南下过程中收容到营中的兵丁,“上去!上去!” “眼前就是虹桥镇了!虹桥镇是上海商贸区的门户,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镇子,里面已经富到了用粮米包来修筑炮垒,用成捆的上好精细棉布搭地堡的地步!” “打进虹桥镇,个个腰包鼓!” “打进上海县,放大假三天!” “大将军已经传下话来,哪一镇立下了首功,打进上海后,可以先进城放假三天!” 各种颇具蛊惑人心效果的口号,被军官们半真半假的喊了出来,在许友信这一镇兵马的队形上空此起彼伏。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假话往往更容易被人去相信。这些口号,顿时在绿营兵当中得到了共鸣,许多人被近在眼前的财富,几乎唾手可得的劫掠烧杀奸淫行为刺激的两眼通红,脸上兴奋的泛起了红光。 清军开始进攻。在阵阵的呐喊声中,他们的阵线缓缓前行。 没有经过严格的队列训练,缺乏纪律约束的清军,自然不可能形成一条整齐的进攻线。但是,数千人缓缓压过来的那沉重的压力,还是让乌长青感觉到部下们身上那阵阵的紧张。 “小子们!辫子兵来得不少啊!一、二、三、四。。。怕不是得有五六千人!咱们这边,可是只有不到两千人!一个人平均下来要开三次火铳!咱们怎么样,能扛得住吗?!” 他有意的用这种比较轻松的口气来缓解部下这些刚刚从同各种山贼、叛乱土司兵马作战的环境中升级而来的新兵们内心的紧张情绪。 “轰!”放列在方阵最前端角落的那门八磅炮几乎是顶着几个清兵的胸膛开火。
第七百六十八章 淞沪之战 欢迎加入夺鼎书友群428399767 根据墨菲的魔鬼定律,凡是一件事有向着坏的一面发展的可能时,那它一定发展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快,还要恶劣。事实上,洪承畴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空穴来风,当他的书信和题本被快马快船分别送往北京和南京的时候,征南大将军勒克德浑的东路军已经败了。 而且败的很惨,不但兵马损失惨重,辎重粮草车马尽数丢失,就连主帅勒克德浑也死于战场。不过,他死的并不壮烈,甚至有些窝囊。可是,随着他的战死,按照多尔衮制定的连坐法,南征军的各级官佐将领们少不得要杀一批了! 我们把视线转回到上海县与青浦县交界的虹桥镇。 这一带都是平原,水网密集港汊纵横,土地肥沃人烟密集,本是上海县附近的富庶村镇。与虹桥镇相距不远,便是扩界之后的上海商贸区,近水楼台先得月,虹桥镇这些年也是狠狠的赚了不少钱,不少人已经俨然是巨富了。便是一般的百姓,依托着往来出入的便利,每天可以从商贸区里带进带出不少的小物件少量的商品,积少成多,日子也是过得放屁都能油了裤裆。 随着战火的日益逼近,这座虹桥镇,也作为上海县防卫的重要支撑据点,派驻了一个新近开到的警备旅负责防守。 警备旅的旅长吉开明,站在镇子的城楼上向西眺望。他脚下的这道城墙,高约八米,城墙周长不过二里左右。此时,镇子里的百姓,老弱妇孺基本上已经被动员进了商贸区,留在镇子里的,都是经过甄别,受过简单训练,在商贸区里当城管之类的辅助执法差使的青壮年。 城下,几乎是紧挨着城墙,便是一道宽有十余丈的河道围绕着镇子蜿蜒而去。为了防止清军乘船或者是施放筏子放火,在距离镇子还有大约数百步的河道上游,打下了几道木栅栏,截了三分之一左右的河道,船只到了木栅栏前,必须要放慢速度缓缓通过。何况是连续几道木栅栏?这样便可以在城楼炮位的炮火压制下,防止清军船队突入城下。 河道外,便是一条宽有三丈可以并列两辆大车,以烧灰铺就的官道。官道与河道交接处,便是一座宽阔的石桥。 桥也是这几年修建而成,宽阔的桥面,足以供两辆大车并行。两侧另外开辟出了可以令手推车通过的行人通道,也算是行人和运输车辆分别通行。高高的拱形桥洞,可以让最大吃水限度的船只通过。桥头还有一座石碑,上面刻着当初捐资修建这座桥梁的人士名单以及捐款数目。 桥对岸一眼望过去的都是农田。已经是晚秋时节,又有战事临近,农田里原本零星种植的水稻草草的收割完毕,稻草捆东一个西一个的,东倒西歪的胡乱摆放着。在外人眼里,显得凌乱异常。但是,在季昌明眼里,这些稻草捆,在这平原地带却是一个个极好的标志物。透过望远镜的镜片,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个个稻草捆上面的隐秘标识,用来显示距离城墙和防线、各种火力的有效杀伤距离。 “可惜这一带大片的都是菜地,稻田实在是太少了!”季昌明有些意犹未尽,咂咂嘴,看着零星散布在旷野上的稻草捆。“不然咱们这火力网会布设的更好!眼下不但咱们自己不够用,还得给游兵队那些大爷们留出来一些!” 他身边的近卫营营官齐天越却是笑嘻嘻的:“诶!旅长,您却是着相了!没有这大片的菜地,咱们这几万人马,还有从南京方向陆续撤下了的十几万人马,吃菜都成问题。这江南虽然比江北要好很多了,可是也比南中岭南冷得多也干燥得多,兄弟们菜不够吃的话,总不能让兄弟们吃草吧?” “你说得也有点道理!你们几个,到镇子里领上几桶红漆,在那些田地里,按照每隔一百步的距离,寻找个标志物,用红漆标识上!”他安排身边的几个军官去办这件事。这倒不难,田地里,什么界址石碑,地桩,为了扫清射界而砍伐掉的树桩,都可以用来作为标识。 “咱们这里是前哨,又是往上海县城的必经之路,清兵肯定会大举来攻。只要清军一天没有到,咱们的工事就一天不能停下!” 其实,不仅仅是工事修建改造地形没有停,从虹桥镇内穿过的河道,也是日夜不绝的将各种物资补给运来。 李华宝之所以这么做,除了虹桥本身的战略意义之外,更是因为当年李守汉的一句话。 “这里是我们的巨鹿,我们的虹桥!”这是李守汉当年北上勤王时,在河西务城下喊出来的激励人心的话。当年,他是顺口将李鸿章的虹桥之战拿来做了范例,却不知很多人都不知道虹桥在哪里,李守汉也只能是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但是,当李华宝部署上海县周围的防御时,突然间发现了虹桥的重要性。 一边是虹桥这个地方本身的意义所在,一边是父王当年喊出来的那个激励人心的口号早已广为人知,政治意义不同。李华宝便打点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布置兵力,安排物资储备。 物资储备自然好说,横竖从南京一路撤到上海的物资,再加上本身储备在商贸区里的物资,不说堆山填海也差不多了。这海量的物资怎么也不能推到黄浦江里,更不能便宜了清兵。粮食,弹药,药品,被服,副食。只要是需要或者是可能需要的物资,无不是整船整船的运来。虹桥镇内,已经开始用粮米包修筑炮垒和地堡了。 但是,派遣哪一个部队来这里驻守,却是很是让李华宝费了一番脑子。 谁都知道,这个地方是在主公心里挂了号的地方,而且还拿来激励全军的地方。只要在这里守住了,打好了,什么叫简在帝心,什么叫富贵荣华发,什么叫封妻荫子,传诸子孙,都不是个事!于是,驻守上海的水陆各部,争抢驻守在虹桥这个任务,都快要动了手了。 最后还是水师老将张小虎出面弹压了水师各营将领,“都给老子沉住气!立功的地方又不是就是虹桥这一处了!鞑子到处都有,咱老子带着你们去打就是了!抢个鸟!” “六爷,咱们去打哪里的鞑子?”有水师陆营的军官还是有些不甘心。 “屁话!主公给咱们的差使,押运护送给黑龙江各部的物资北上,这一路上,不是有的是鞑子?!高兴了,咱老子回程的时候,带着你们从北塘登陆,沿着天津卫往北京城走一趟!好好的给北京城里的那头獾子点颜色看看!不知道会不会吓得他裤裆里的那玩意都软了,上不去他嫂子的炕!” 张小虎粗鲁的笑话,顿时让水师的军官们群情激奋,许多人不住的扯着嗓子叫好。 “好!咱们就跟着六爷北上,先办好了主公的差使,然后去北京城,去沈阳城,先烧了野猪皮的坟头,再让獾子上不了他嫂子的炕头!” 水师诸将表示咱们不掺和上海这点小事了,李华宝的工作便好做了许多。 摆弄来摆弄去,这个驻守虹桥的任务,落在了季昌明这个新开来的警备旅头上。公开的理由,李华宝说的冠冕堂皇,“老季的这个旅,刚刚在南中编成,一色的南中子弟,装备整齐,士气正盛。而且,建制圆满,体力充沛。原本在上海、在江南的各部,从南京撤回到上海,大大小小的都打了不少的仗,体力和建制都有损失。正好可以在上海县休整一下,恢复体力,补充兵力。” 这是公开场合上的话。私下里,各部将领们可就不这么理解了。 “二公子说的没错。打仗嘛,不能一上来就把大牌都拉出来,杀鸡焉用宰牛刀?守城这种事,还是让老季的这种新部队上去,咱们这种老营伍,还是要到关键时刻,比如他老季扛不住的时候咱们再杀上去!” “咱老子跟着主公在河西务城下初战鞑子,那个时候打的可是正儿八经的辽东鞑子,当年咱们只有三千人马在,面对的可是好几万鞑子!那时候咱老子还是主公手下的一个队官,这些年下来,居然也成了一个旅长!你们也一样,咱们在这虹桥把仗打好了,以后有的是升官发财青史留名的机会!” “就是!咱们齐装满员的队伍,弟兄们都是体力充沛士气旺盛,求战心切!这一战,咱们就打给友邻的兄弟们看看,也让这江南江北的清兵们认识认识咱们!” 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都是充满了自信和骄傲的。 季昌明是当年跟着李守汉千里北上勤王的三千兵马之一,只不过,当年只是一个队官,管着几十个长枪兵而已。因为在河西务一战之中表现卓越,回到南中之后便被拔擢,历次剿匪平乱,都有建立军功,十年来积功成为警备旅的旅长。虽然部下大多数都是从各处征集来的动员兵,壮丁队,守望队之类的武装。但是,季昌明对于自己这支部队却是充满了信心。 他的部下,除了本身齐装满员的三个步兵团,一个近卫营,一个炮队,一个骑兵通信队之外,又有李华宝加强给他的一个炮队营,十二门十二磅炮,十五门八磅炮,又有十门大佛郎机,火箭发射架二十组。 “咱们还有这镇上的青壮二千多人,虽然没有经历过战阵,但是好歹也是受过训练,知道军纪的!上不了阵,搬运弹药,抬运伤号,在镇内巡哨救火还是可以的!” 这两千多青壮,被季昌明按照五十人一队,二百人一营的编制,编成了十个营的辅助队伍,统一由他的旅部管理,必要时,可以作为补充兵,用来补充伤亡过大造成的编制缺损。 “清兵,你们最好快点来。老子有些等不及了!不过,老子还是希望你们晚点来,这样老子可以把工事修得更好些!” 季昌明握着望远镜,向着西面的大路上望去,嘴里喃喃自语。 “旅长,您到底是盼着鞑子来啊,还是不愿意他们来啊?!”旅部营务处的总办蓝威,笑嘻嘻的找着他话里的毛病。 “早点来,咱们就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仗。晚点来,咱们的工事就能修得更好,更多!兄弟们就可以少流点血!” 季昌明可是对当年在河西务发挥了重要作用的野战工事印象深刻。所以,他在领受了任务之后,便在虹桥大肆修筑工事,改造地形。 将上游的几处水闸关闭,几条不是十分要紧的河道便渐渐的干涸,将河道内的淤泥挑出,便成了天然的屏障和壕沟。再依托这些壕沟,加以改造,将部分河道填塞上土石,被覆上土木,形成了一段段的盖沟。除了在镇外挖掘壕沟,以挖出的泥土堆叠土墙之外,更是设置了炮垒,将营属的六磅炮放列,平均一门炮有两到三个炮位,随时准备转移炮位,用炮弹来招呼那些辫子兵。又吸取了多尔衮在塔山的经验做法,在壕沟之内设置地堡,暗堡,炮位。防止清兵冲进壕沟之后失去了优势,迅速的进入一边倒的肉搏白刃战局面。 “能够依托工事大量的杀伤敌人,为啥要让兄弟们用命,用铳刺去拼?”这是季昌明的看法。 镇子里,几处祠堂,庙宇,已经变成了南粤军的仓库,堆积得马尾手榴弹、子药,炮子,如同小山一样。旅卫生营将医院开设在了文庙之内,各营的司务长带着大小车辆往来穿梭在库房和卫生营之间,领取弹药和包扎急救药品。 “旅长,城头上的炮位,火铳射击位置,都已经看过了,城下的壕沟,盖沟,胸墙,地堡,炮位也基本上就绪。只有几处陷马坑还不曾搞好。” 蓝威手里举着图纸,为季昌明一一指点着图上标注的工事阵地和现实中的情绪。他知道,自己这个旅长,对于此次虹桥战事重视程度之高,所以,也打点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办好自己的差使。 城头上,几门加强来的十二磅火炮,炮手们在炮垒之中擦拭炮筒,搬运弹药。黑洞洞的炮口指向着西面,炮长在炮闩处透过量天尺在观察着射界。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三十度角范围内,数里距离下,都在杀伤范围之内。 “可惜虹桥不是江北那些城池,没有羊马墙,也没有关厢。不然,咱们城头上、城墙下,壕沟、胸墙,地堡,炮位,河道内的木栅栏,足够清兵们喝上一壶的!” 季昌明对于自己的工事,总是觉得不足。蓝威和齐天越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的撇撇嘴。因为季昌明这点疯狂修工事的爱好,他们警备二十四旅,已经成为被上海周围的军马拿来调侃的笑料了。 “你们到底敢不敢打?不敢打就闪开到一边去!让老子们来!别总是挖沟浚壕的!” 这话季昌明也耳朵里有点风声。但是,季昌明却只管当他没存在过。开玩笑呢!只要老子打完了仗,打胜了,你管老子怎么打的呢?所以,他今天一大早便出来巡视阵地建设情况了。 已经是深秋了,上海县又是江海毗邻之地,秋风秋雨刮了起来,让人觉得阵阵寒意袭来。 城头上,城墙下,所有的南粤军兵丁官佐都已经换上了冬装。产自天竺的棉花,被制成厚实的棉袄,外面套上南粤军的号衣,号衣外面是胸甲。头上戴着羊毛制成的小帽,然后再戴上铁盔,有了这顶羊毛小帽,已经剃了光头的头顶上,铁盔带来的那股冰冷寒意便大大减少。 因为秋雨讨厌的时大时小,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身上披着桐油雨披,头上戴着斗笠。 一阵秋风夹杂着雨水兜面而来,季昌明等人不由得一个寒颤,一个近卫小声骂道:“妈的,江南这鬼地方,比两广和南中可冷多了!” “呔!你个没见识的!你若是到黑龙江那两个旅去看看,那才真的是叫冰天雪地呢!和索伦人那边相比,咱们身在上海,在这江南之地,那就等于是在两广、在南中了!” 蓝威是跟着营务处去过黑龙江口的几处堡垒的,对那边的地形、天气有所了解,听到了这个近卫营士兵的牢骚,少不得开口教训他几句。 “蓝头儿,都说那边冷,可到底冷到什么程度呢?”几个近卫营士兵笑嘻嘻的问蓝威。 “冷到什么程度?你们看见过一出门,全都是白茫茫一片的景象吗?几百里几千里都一片雪原。想要出门,里里外外得裹得厚厚的,皮裘,皮靴子,皮毛手套,皮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才敢出门。不然,你就等着被冻死吧!” 蓝威正要深入的讲下去,远远的地平线上升起一朵烟花,在雨幕之中划出一道火线后,迅速在半空之中炸开。 “有警!戒备!”
第七百六十五章 烟雨楼前 嘉兴城内外,城池周边,密密麻麻布满了清军营帐,各色旗号飘扬。城内,飞舞着清军八旗各旗的旗号。城外,更是遍布着清军各营各镇的各色旗号。 自从出师南下以来,各路清军进展顺利。连克溧水、溧阳、宜兴、长兴、广德、湖州、嘉兴等多座城池。兵锋旗号所至,沿途城市集镇望风归顺,各处的士绅商贾,或是杀官吏献城来降,或是密通款曲,告知以虚实。清军所向,无数的百姓家园被毁,子女财帛被掳掠。但是,博洛和图尔格两个人,自然也是深知如何利用内奸,充分发挥好带路党的作用的人物,对于沿途献城投降的官绅,纷纷的给予高官厚禄,重金犒赏。 “彼等降顺,便如同猎犬恶狗,手中没有几块肉骨头给它们,如何能够喂得饱它们?如何能够给别的恶狗树立个榜样?” 但是,养狗要给骨头,养活手下的十几万豺狼虎豹更是需要大把的金银财帛,粮米酒肉才行。 这山一般多的银子,海一样的粮米酒肉从哪里来? 烟雨楼前,两杆巨大的织金龙纛,两面巨大的帅旗便在秋风斜雨中矗立着。烟雨楼内,征南将军博洛和副手图尔格,被数十名甲喇章京、牛录章京,梅勒额真,总兵、副将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二人将头上的鎏金头盔取下,露出了剃得铁青发亮的前额头皮,脑后也均甩着一根细长的金钱鼠尾猪尾辫。 “今日并非议事,大家可以随意些!” 随着博洛的话,众人纷纷的将头上各式各样的头盔取下,摆放在手边的小几上,有那粗鲁的军官,更是将铁盔铜盔直接挂在了官帽椅的出头上。 说起这烟雨楼,只怕各位看官都是和不厚道的作者一样,都是从射雕之中了解到的,当然,烟雨楼前的南湖那是另当别论了,特别是南湖中的红船。咳咳咳,今天的天气不错啊!大家不出来透透气散散步吗? 这楼,还有这湖,都是初始于五代时期。后晋时(940年前后),吴越国吴越王第四子中吴节度史、广陵郡王钱元镣钱元镣在南湖畔建楼舍为“登眺之所”,“台筑鸳湖之畔,以馆宾客”。其时并无“烟雨楼”之名。据《至元嘉禾志》载,烟雨楼三字始见于南宋吴潜《水调歌头?题烟雨楼》词。湖畔的烟雨楼虽几易其主,选经兴废,但一直是观赏湖光的佳处。明嘉靖二十八年(1549),嘉兴知府赵瀛疏浚河道后在湖心岛上建烟雨楼,从此楼在湖中。主楼坐南朝北,面对城垣。(现在的烟雨楼是在乾隆南巡时,地方上为了不犯忌讳而改建为南向而北负城郭的。) 不过,此时这座历来为文人集会,诗酒唱和的烟雨楼,却是杀气凝结成云。楼下,数百名的刀斧手手执利刃,身着红袍,眼睛半开半合的打量着跪在他们面前的人们。 这数百名即将被斩首的人,都是嘉兴城内算是有点身份有些身家的人物。嗯,有头有脸,有房子有地,有铺子买卖,有金子银子。自然,就有了今天这场杀身大祸。当然,他们被杀头的理由,是他们忠心于逆贼李守汉,与逆匪南蛮勾结,意图不轨。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这些身上多少有些功名的人物,对于那些南蛮,都是从内心鄙视的紧啊!当然,对南粤军手中的钱粮物资货物从来都是“出家人不爱财,多多益善的。” 他们在城中有身份地位,身家不菲,自然也是有仇人的。那些率先献城归顺的人们,往往便都与他们有些嫌隙,有些仇怨。借着献城的功劳,率先举报他们与李守汉、与那南粤军有勾结,有往来。于是,打算在城中取财筹饷的博洛将军,便顺水推舟的,将这座烟雨楼变成了监斩官的监斩台。 “冤枉啊!说我们与那李守汉有勾结,与那南粤军有往来。可大人却是不知,咱们只是与他们做生意啊!若是如此说,只怕这嘉兴城中,这整个江南,八十老翁三岁孩童都要与他们有勾结有往来了!须知,这些年来,食则南米,衣则南布,用则南钱。李贼为了收买江南士子人心,又大肆发放膏火银子。这江南,又有谁与南蛮无关?!” 可是,这些人便是再如何辩解,奈何博洛早已判了他们的死刑。用朱砂勾了一个巨大的对勾的亡命招子从楼上掷下来。 “此辈皆是通贼之人,尽数斩了!家私财产抄没入官,妻女家人尽数为奴!” 这是这些人的命运结局。 两个兵丁架过一个死刑刑徒,任凭着他如何的挣扎哀求,只管将他手脚死死的抓住,如同皂雕追紫燕,恰似猛虎擒羊羔。将他丢到刀斧手的面前,那人还来不及挣扎着从泥水地里探起头来,刀斧手手中的鬼头大刀便夹带着风声,带着雨水,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形狠狠的落了下来。 “噗!”一声闷响,一道血箭迸现。那两名兵丁抢步上去,一人提起人头,一人拽着死尸的腿脚,便如同拉着一只宰杀完毕的死羊一样,横拖竖曳的将死尸拉到一旁,手脚麻利的剥下衣服。 转眼间,数百名刀斧手手起刀落,数百个人头被兵丁们用长枪高高挑起在枪尖,被剥下的衣服在湖边堆成了一座小山也似。倒是那些无头尸身,被兵丁们丢弃到了湖水之中,在波涛之中起伏了几下便不见了。随着尸体的越来越多,湖水之中,血水渐渐凝结成团,久久不能散去。水中的尸首,也越积越多,湖水中隐约形成了一座小小礁石。只不过,别的礁石是用砂石,用珊瑚虫的尸首堆积而成,这座小礁石用人的尸首堆积而成的。 而烟雨楼下,则是另外一番景象。数十名剃头匠一字排开,大喇喇的坐在剃头挑子后面,在剃头挑子前面,已经排起了一道道长龙。那些献城投降有功之人,个个打散了发髻,去掉了方巾网巾,拔掉了簪子,将代表着自己生员、举人等等身份的各式帽子丢弃到了一旁,喜笑颜开的等着剃发。楼下,断发与血水交织,笑语同哭嚎并存。 “我大清兵马此番南下讨贼,可谓是所向披靡!我南路军南下不过月余,渡大河,过大湖,沿途明国州县城池虽以数十计,然皆望风归降,足见顺逆胜负已分,人心在我大清!东路大将军所部,更是一日千里,便在此时,大将军已经在松江府城内驻扎,兵锋直指上海逆贼巢穴!扫清南蛮逆贼,已经屈指可数的日子了!更何况,沿途各地自来便是人烟稠密,钱粮富足的所在。我大清兵马数十万,粮草军饷每日消耗浩繁,拿下如此繁华富庶所在,足见天命在我大清!” 在楼上,博洛一边听着楼下湖边传来的阵阵“噗噗”闷响,那是大刀利斧砍在人的身体上发出来的声音,这种声音和楼下剃头挑子处那些新降顺之人彼此之间欢声笑语的客套、道喜之类的言语交织在一处,在他耳中显得如此的悦耳动听。一边听着,一边讲说着上面的一番言语。 如果是洪督师在这里的话,这番话少不得是另外一种说法。嗯,比如说“我大清兵马南下,为尔等报君父之仇而来。然江南半壁无主,不忍看锦绣天堂沦为权臣藩镇之祸,我大清顺天应人故而纳之。此番用兵,便是顺天讨逆,讨伐权臣逆贼。” 但是博洛却做不到这么老练圆滑大言不惭厚颜无耻的境界。也可能是因为眼前都是他的部下、奴才,所以说起话来还是肆无忌惮得很。这大概就是有文化的流氓和年轻气盛的土匪之间的区别了。 “大将军那边发来了军令,要我们火速向杭州进发,务必要牵制住南蛮军西路兵马于杭州城下,不得令其有一兵一卒一船一炮往松江府方向去。同时,命我等立即就地筹措粮米军饷,以备军用。” 博洛的话,顿时在楼内掀起了一片声浪。这里面有可以放手大抢特抢的欢喜,也有不忿的恼怒:大家都是奴才,凭什么你勒克德浑给我们两白旗满洲的兵马发号施令?我们抢了不会孝敬自家主子去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有了这道命令,大家就可以合理合法的在江南各处的自己动手发家致富了。众人在黄河北面的时候就听无数人说过,江南的如何如何富庶,遍地都是金银,到处都是绫罗,放眼就是美女。更有李家在这里经营多年,金银财货粮米海外奇珍如山如海一般。 “传令下去!就以摄政王旨意,征南大将军和本将军的名义传令克复各处州县城池,五日内务必完成剃发,以表示顺逆心态。敢于抗命不剃发者,便是与逆贼南蛮勾结,本人就地斩首号令!家财抄没入官,妻子家人发卖为奴!” 其实,博洛之所以将自己的中军行辕安排在了嘉兴湖州这一路地方上,除了他对外面宣称的冠冕堂皇的“为了确保大将军勒克德浑所部东路军的侧翼安全,牵制南蛮兵马炮船”之外,更是因为他和图尔格早早的就对杭嘉湖平原地区的富庶垂涎三尺了。二人出了南京之后稍稍的互相一交流,便立刻一拍即合。沿着湖州嘉兴这个方向向南杀了过来。沿途之上,少不得要同各处的富户们进行一番深入灵魂的生与死的讨论,只不过,这种讨论,就像是马老爷子所说的,批判的武器和武器的批判一样,博洛贝勒只是用刀枪火铳来和各地的富户们和颜悦色的继续进行生死的讨论。让他们在生与死,财富与生命究竟哪个的价值更高等哲学问题上交出自己的答案而已。 所以说,有没有这道勒克德浑的军令,对于博洛来说都无所谓,他早已经将沿途劫掠的金银珍宝器皿,选出了一大批精致的,连同二十名从江南世家大族中挑选而来的江南美女,四十匹天方骏马,命心腹家奴连夜北上,送到摄政王府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礼物,被另一拨人送给了豫亲王多铎。谁都知道,摄政王最是疼爱倚重这个弟弟了。把这位和硕豫亲王溜须好了,便是咱们在江南干得再过分,哪怕是将江南烧成了一片白地,也是半点事情也没有的! 得知了自己可以放开手脚的命令手下的豺狼虎豹们大肆抢劫杀戮之后,各位总兵、副将们,甲喇章京、梅勒章京们个个脸上露出了嗜血贪婪的笑容。 “主子,这金银财货好办,咱们只要在随便哪个大户人家门前架起了佛郎机,列开了火铳,那便会有堆成山一样的银子。可是,这粮食该到哪里去筹措?摄政王几次三番的发了旨意下来,令咱们火速运粮北上。可这粮食到哪里去寻?”博洛的副手,额驸图尔格有些踌躇了。 图尔格也是在江南江北生活了一段时间,他从日常的点滴之中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江南江北很少有家中存储有大量粮食的大户人家。那些豪门大户富商巨贾们,家里往往存着大笔的银元,不少的金票,成库房的绫罗绸缎上好精致细布,甚至还有成地窖的火腿烧酒腌腊肉类,唯独没有太多的粮食。 拷掠时也有清兵问过这些人,为何不多存些粮米在家中,让老子们费劲找不到烧饭的粮米!可是这些人却虽然刀斧在身,却依旧是振振有词的回答道:“为啥要存那许多的粮米在家里?只要够吃半个月的便可以了。横竖镇上的米号里有的是粮食!没得吃了拿出几十块银元去,立刻几十石南中出产的上好粳米便送到家里来了!家里面还是要存着一些值钱的物事才好!那些粮米又狼亢又不值钱!” “在江南,找一百万银子容易得紧,找二十万石粮米太难了!”这是清军将领们的一致看法。 但是,他们只是看到了现象或者是结果之一,却不知道根源所在。 这是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导致的大量经济作物挤占了粮食作物空间,也就是历史书上记载的“桑占稻田”、“棉占麦田”等现象。明末清初,江南地区大量原本种植粮食作物的土地被转而种植经济作物。比如曾经以“苏松熟天下足”而著称的松江府、太仓州的耕地在总体上已形成了稻田和棉田各占一半的格局,部分县的棉田面积超过了稻田面积。 在明末清初张履祥的《补农书》就提到“桐乡田地相匹,蚕桑利厚……地之利为博,多种田不如多治地。”与此同时,棉花生产粮食生产的比价也发生了变化,山东等地生产的棉花,经“贾人转鬻江南,为市肆居焉,五谷之利不及其半矣。”种粮食不如种棉花种桑树赚钱,于是便出现了桑争稻田和棉争粮田的局面。横竖只要是有了钱,总能买得到粮食的。 明末清初,中国农业在桑争稻田和棉争粮田之后,耕作制度的改变是进一步向着多熟制方向发展的,由于桑棉占用了大量的粮田,所以多熟制的发展是以提高粮食产量为出发点,一个方面是在粮田中生产出尽可能多的粮食,如稻-麦、稻-春花(蚕豆、油菜等)、稻-豆、稻-荞麦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双季稻的发展;双季稻在唐宋以前就已出现,但主要是以再生双季稻为主,直到明代前期,闽广一带的双季稻还是间作双季稻,明代中后期以后,连作双季稻才得到发展。《天工开物?乃粒》中说到:“南方平原,田多两栽两获者,其再栽秧,俗名晚糯,非粳类也。六月刈初生,耕治老稿田,插再生秧。”在双季稻的基础上再加上各种小麦,发展为麦-稻-稻的三熟制。粮田多熟制的发展,促进了单位面积产量的提高,为缓解由于桑争稻田和棉争粮田所引起的粮食种植面积下降,粮食减产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另一个方面就是在棉田和桑田中尽可能地挤种粮食,以减少由于桑争稻田和棉争粮田所引起的粮食减产,如《农政全书>>所说:“凡高仰田可棉可稻者,种棉二年,翻稻一年。”实行棉稻轮作,《农政全书》中还提出了一种棉田间作,“预于秋冬耕熟地穴种麦,来春就于麦陇中穴种棉。但能穴种麦,即漫种棉,亦可刈麦。”这也就是褚华在《木棉谱>>中说的“麦杂花”,“种棉者,或共大麦下种。夏获麦,秋则获棉,谓之麦杂花。”除麦以外,棉田间作套种的作物还有大豆、芝麻、玉米、绿肥等,据康熙《嘉定县志》的记载,“今佃户**诸豆于棉花两沟之傍。若棉花或败,犹得豆以抵租也。”需要指出的是,棉麦等的轮作复种、间作套种在北方也已采用,《群芳谱》中说:“凡田,来年拟种稻者,可种麦;来年拟种棉者,勿种。……若人稠地狭,万不得已,可种大麦、裸麦,仍以粪力补之,决不可种小麦。”桑间种很早就已出现,明清时期桑间种植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如《群芳谱》中提到“蚕豆……两浙桑树下,遍环种之。”另外桑争稻田的发展还导致了桑基鱼塘的出现,即将稻田挖深成池塘,把泥土复于四周成基,池塘用来养鱼,基地用来栽桑。在提高桑叶产量的同时,用养鱼的方法来弥补因桑争稻田所致的粮食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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