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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方外三奇 本来,杨帆的攻势虽急,但陆伯言退得稳而轻巧,藉着这几步的后退,他已将杨帆的攻势化解,马上就要展开反击。可是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心中一惊,动作竟然慢了一刹,本已探出的右手一滞,竟被杨帆一“鞭”狠狠抽过左胸。 尽管只是一截树枝,陆伯言胸前的袍襟竟“唰”地一声被抽裂开来,仿佛是被利刃一刀划过。杨帆手中的树枝也断了一截,但持在他手中的依旧有两尺多长,杨帆不敢容他有喘息之机,立即将树枝扬起,“唰唰唰”又是一连三“剑!” 不知道为了什么,陆伯言竟然又是连退三步,丝毫没有反击的意思,杨帆只道对方毕竟年迈,此时已经力尽,不由精神大振,竟未发现陆伯言奇特的神情。 杨帆正欲一鼓作气,再度进攻,突然感觉侧后方似乎有什么动静,杨帆汗毛一竖,急忙抖手刺出一剑,身形一旋,便脱离了战圈。他担心是陆伯言伏有帮手,想在背后偷袭他。可陆伯言并没有动,他也在看杨帆注意到的方向。 杨帆旋身脱离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也向那方地方看去,草木丛中有三个人,本来只是露出头来,如今见已被他们发现形迹躲避不得,便从树后缓缓地走了出来。这是三个人,一尼、一道、一胡人。 空中还有零散的枫叶飘落,林中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三个人,尼姑是一个年纪看起来已经很老的老尼姑,身穿僧衣,头戴僧帽,脸上沟壑纵横,全是皱纹,但是肤色却很白嫩,叫人看不出她究竟有多大年纪,不过看她样子,至少也有六十岁了。 第二个人是一个道士,身穿一身游方道人的灰色八卦道袍,头戴一顶八卦巾,鹤发童颜,皓须如雪,比陆伯言的白发白须还要白上三分,当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不过看他脸上的皱纹,却又似比陆伯言的年纪小上一些,不晓得这修道人究竟多大岁数。 第三个人却是一个胡人,满胎淡黄*色的络腮胡须,把一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双深凹的眼睛、蓝色的眼珠,尖尖如锥的鼻子,年纪自然更是无从分辨了。 这样奇形怪状的三个人……, 杨帆和陆伯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生起了几分戒意。 那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老道长稽首当胸,拂尘一扫,口宣道号道:“无上太乙天尊!两位施主是什么人,为何在乐安侯的庄园之中大打出手,做此作生死之搏,难道不知世间还有王法吗?” 老道说着,大袖轻轻一甩,眼见那大袖轻飘飘的拂在一株大树上,也未见他如何作势用力,那大树就“嚓喇”一声,轰然倒了下去。 杨帆见了这一幕顿时怵然一惊,至柔之物并非就不能伤人,但是这样轻飘飘的拂上去,就能震折一棵大树,这要何等阴柔可怖的冇力量! 杨帆可从未见过这等武功,在他心中,也许那位如同神人一般的太师傅会有这等功夫,可是那位年过百岁还活蹦乱跳的跟老顽童似的老人家天天以钓鱼为乐,杨帆根本就没有见过他出手。 旁边的老尼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我等出家人本不愿理会世俗之事,只是我等既在乐安侯府上坐客,对你二人擅闯私人宅第的事就不能袖手旁观了,我等方外人更是见不得这等血腥杀戮之事,两位施主且听贫尼良言相劝,各自散去了吧。” 老尼说着,缓缓向前踏出两步,她温言细语的,倒是没有显示出什么大神通,但是杨帆和陆伯言忽然觉得,她的声音虽然依旧平和,但是那句“各自散去了吧”却突然贴近了些,就仿佛这老尼凑到了他们的耳朵边上说话。 杨帆心中又是一惊,这样的三个人若是分开来走到洛阳大街上,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他们奇怪,可是一尼一道一胡人,这样三个人居然凑在一起,那便任谁都会觉得古怪了。果不其然,这三个人都是世外高人啊。 陆伯言却是微现疑惑之色,他那双老而不花的眼睛飞快地掠过那棵从中折断的大树,又定在踏前两步的老尼脚下,眸中突然露出一丝恍然,似乎猜到了什么似的,隐隐然便流露出一丝笑意。 陆伯言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僧道胡三个怪人,又瞟了一眼杨帆,突然返身掠去,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丛林深处。 杨帆并不知道陆伯言之所以退去,乃是因为从他的武功上看出了他的来历,而陆伯言同那位张姓奇人有着一层不为人知的密切关系,如今既然知道杨帆是那位张姓奇人的传人,他虽依旧怜惜阿奴,却也不能再下毒手。 杨帆以为陆老头儿是怕了这三位奇人,所以知难而退,见他退走,杨帆暗暗松了口气,向这三人拱手谢道:“多谢三位前辈……,” 杨帆还没说完,老尼姑就把眼皮一抹,飘然转过身去,淡淡地道:“你也离去吧!” 杨帆见这位高人不想理会自己,却也不好继续搭讪,只能在心中暗暗记下乐安侯这个名字,再向三位奇人恭敬地施了一礼,便缓缓退了出去。 杨帆担心怕陆伯言会在远处等着他,走的却是另一方向,他钻入林中,左闪右拐的,刹那间也消失了踪影。 三位世外高人依旧很飘逸地站在那儿,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密林深处,那个胡人向前走出几步,四下寻摸一番,小声道:“没有人了!” 那胡人声音刚落,飘然而立的老道顿时塌下肩膀,后怕地道:“好玄好玄,玄之又玄,方才若不能唬走他们,这两个凶人在此仇杀相斗,说不定就要杀你我灭口啦!” 那老尼姑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道:“贫尼方才壮着胆子踏前两步,真怕他们不管不顾向我出手呢,幸好把他们吓走了。” 胡人对她瞪起眼道:“有牛鼻子显弄神通唬走他们就是了,你又露上一手做什么?咱们在这里足足费了一天功夫才做好诸般准备,一会儿乐安侯就要来了,到时候我们再拿什么本事去唬弄他?” 老尼姑皱皱眉道:“我这不是担心牛鼻子唬不住他们么?” 老道从旁劝和道:“算了,我们哪知会有人来,那两个人都能高来高去,是有大本事的人,看他们手段如此凶厉,怕不是什么善辈,既然被他们发现我们,万一真的杀我们灭口怎么办?用了一门神通,却能唬走他们,换得你我安全,这就够了。” 胡人瞪眼道:“可是我们今日已邀了乐安侯来此,等他到了怎么办?” 老尼姑道:“这不是还有你么,你且施展你的喷火换头之技,暂且稳住乐安侯。只消拖得他一天,我们就能重新布置妥当了!” 那胡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道:“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 杨帆在林中疾掠片刻,确信那陆老头儿没有追上来,马上跃到高处看清方向,便向婉儿的庄园飞奔过去。 他担心陆老头儿找不到自己会去寻婉儿的麻烦,也怕婉儿担心他的安危,追上来时被陆老头儿看见。 这里的冇庄院有山有水、有林有地,并不是一览无余的大草原,杨帆又不能高声呼喊,回到婉儿的庄园后,他只得在林中疾走,寻找婉儿的身影。 渐渐的,杨帆又回到了刚才散步的地方。这片地方杨帆已经有些熟悉了,他寻找了一阵,忽然心中一动,快速向他们午餐的地方赶去。杨帆转过一片树林,就看见了那一袭白衣,婉儿果然在这里等着他。 杨帆和陆伯言一逃一追时,很快就脱离了上官婉儿的视线,上官婉儿追丢了。她忧心如焚,却也知道自己纵然追上去也只是给杨帆添乱,如今既然找不到杨帆,还是回到熟悉的地方等他更好,杨帆只要脱困,一定会想到来此处寻她,若她在林中乱走,杨帆脱身之后找不到她,只怕胡乱寻去,又要落入那凶悍的老者手中。 如今杨帆果然回来,婉儿正眼巴巴地等着,一见杨帆回来,不禁又惊又喜,立即忘情地扑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了一下,又分开来,紧张地打量了一番,见他身上无伤,这才松了口气,问道:“郎君,那老者是什么人,怎么会找你的麻烦?” 杨帆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离开再说。 婉儿点头答应,二人急急回到楼阁处,婉儿唤来一名平日留守此处的看园老奴,吩咐他道:“你去通知庄前那四名侍卫,叫他们立即驱车回城,不用等候我了,明日一早我另备车驾回城!” 那老奴答应一声,便去庄前传讯儿。等他一走,婉儿马上拉起杨帆离开,穿过一片密林,进了太平公主的“梓泽苑”。 太平公主的“粹泽苑”中也有留守的家奴,婉儿以前出城游玩时,大多是与太平同来同住,因此留守此处的奴仆们大多都认识她。 婉儿召来公主府上一个熟识的家仆,取了身上一枚小小的印狯给他,向他暗授机宜,那老奴听了婉儿的吩咐不敢怠慢,急忙将印狯裹进腰带,秘密藏好,退下之后马上乘了一匹快马,跃马扬鞭向洛阳城奔去。 P:向诸友诚求月票、推荐票!   
女武警买烟要求飞机延飞 香港航空证实确有其事 简述:女武警买烟要求飞机延飞 香港航空证实确有其事女兵帮领导买烟欲延迟飞机 军权主义在作祟?事发一班从贵阳飞往香港的飞机上近来微博上流传一个消息,指日前在贵阳机场,一名女武警为了帮机上长官买烟而要求飞机延…… 此文发出后,这名“正气空姐”大获赞赏,但仍有人质疑这篇微博真实性,甚至留言表示,微博所附图片只是一张检查员于飞机上值勤的照片,竟然会被网友以此乱掰,要求发微博者拿出录音证据。不过在6日稍晚时候,香港航空向媒体证实确有其事。 发言人说,这起事件发生在5日,一班从贵阳飞往香港的飞机上,临起飞前有人要求能够延迟,但因为机长已经做出关上机门、准备起飞的指示,所以机组人员拒绝了其要求。 综合[原标题:为帮长官买烟 女武警要求飞机延飞 遭香港空姐拒绝]凤凰卫视5月7日《总编辑时间》节目播出“女兵为帮长官买烟要求飞机延飞 遭港航空姐拒绝”,以下为文字实录:何亮亮:近来在内地的微博和香港媒体上都有这样一个消息,说日前在贵州贵阳机场有一名武警女军官,为了帮助正在飞机上的长官买烟,要求飞机延迟起飞,遭到了香港航空公司的空姐的断然拒绝,她称:“不好意思,我不能让全机的旅客等您去买烟的,我现在要关舱门了,请您不要影响我起飞。” 这个消息登出来以后,这名“正气空姐”大获赞扬,但是仍有人质疑这篇微博的真实性,甚至留言表示,微博所附的图片只是一张检查员在飞机上值勤的照片,竟然会被网友以此乱掰,要求发微博者拿出录音证据来。 不过6日稍晚,香港航空公司向香港媒体证实,确有其事。该公司的发言人说,这件事情发生在前天,就是5日,一班从贵阳飞往香港航空的航班上,确实在起飞前有人要求延迟起飞,但是机长已经做出关上机门准备起飞的指示,所以机组人员拒绝了她的要求。 今天在香港报纸上也刊登了相应的消息,因为事情涉及的航班是香港一家新的航空公司——香港航空的航班。我想看到这个消息的人,大部分不会怀疑,因为恐怕确实有这样的人。照片上这位武警的女军官,当然她是一位下级军官,她大概也是在执行她的上级的指示。 我相信这位上级军官现在恐怕还在香港,看来是执行公务。要求买烟这本来是很正常的,问题是当飞机马上就要起飞的时候,要求飞机为了他买香烟而推迟起飞,这样的要求也真有人提得出来,也真是太荒唐了。 我想还是一种权威意识在作怪,就像不久前“大闹”香港的来自辽宁的一位公务员,我估计他也不是什么高级官员,他说“我们不是一般的老百姓,是有身份的人”。 这些有身份的人,总觉得他可以做一些跟他的身份“相称”的事情。他的身份是什么身份?所以像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是屡见不鲜,但是每次我注意到,无论是网络媒体还是平面媒体,在揭发这种丑恶现象的时候,都是不遗余力,而且总会得到大量民众包括网民们的呼应,大家都认为这种现象非常不齿。
【教育贴】看完后认真想10秒钟,你会改变自己! 有一对兄弟,他们的家住在80层楼上。有一天他们外出旅行回家,发现大楼停电了!虽然他们背着大包的行李,但看来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于是哥哥对弟弟说,我们就爬楼梯上去!于是,他们背着两大包行李开始爬楼梯。爬到20楼的时候他们开始累了,哥哥说“包包太重了,不如这样吧,我们把包包放在这里,等来电后坐电梯来拿。”于是,他们把行李放在了20楼,轻松多了,继续向上爬。 他们有说有笑地往上爬,但是好景不长,到了40楼,两人实在累了。想到还只爬了一半,两人开始互相埋怨,指责对方不注意大楼的停电公告,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边吵边爬,就这样一路爬到了60楼。到了60楼,他们累得连吵架的力气也没有了。弟弟对哥哥说,“我们不要吵了,爬完它吧。”于是他们默默地继续爬楼,终于80楼到了!兴奋地来到家门口兄弟俩才发现他们的钥匙留在了20楼的包包里了。 有人说,这个故事其实就是反映了我们的人生:20岁之前,我们活在家人、老师的期望之下,背负着很多的压力、包袱,自己也不够成熟、能力不足,因此步履难免不稳。 20岁之后,离开了众人的压力,卸下了包袱,开始全力以赴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就这样愉快地过了20年。 可是到了40岁,发现青春已逝,不免产生许多的遗憾和追悔,于是开始遗憾这个、惋惜那个、抱怨这个、嫉恨那个,就这样在抱怨中度过了20年。 到了60岁,发现人生已所剩不多,于是告诉自己不要再抱怨了,就珍惜剩下的日子吧!于是默默地走完了自己的余年。到了生命的尽头,才想起自己好象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原来,我们所有的梦想都留在了20岁的青春岁月。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故事,许多人从来不珍惜自己的梦想,也不知道如何为梦想奋斗。 人类因梦想而伟大,机会永远属于那些有准备并立即行动的人! (大家看完了,觉得有道理,不妨顶一个,回复一下,谢谢!)
泰州通报:张爱华曾跪求群众离开 每桌2715元 人民网泰州4月22日电 (吴纪攀、杨梦奎)泰州市政府新闻办公室发布消息称,4月19日泰州滨江工业园区管委会接待活动执行相关规定不严,造成较坏影响,该园区管委会主任张爱华负有主要领导责任,泰州市委决定免去张爱华泰州滨江工业园区管委会主任职务。 据悉,泰州市纪委、泰州医药高新区纪工委事发后组成调查组。经查,4月19日晚,泰州滨江工业园区管委会接待中心共有桌餐三桌,其中两桌(201、202包间)为园区管委会招待前来考察洽谈的河北沧州客商,共20人,酒水、菜品合计5430元,每桌2715元。其中,菜品每桌1200元,另加河豚鱼计500元,菜品合计2900元;每桌1包中华香烟(每包65元),每桌准备了4瓶、实用2瓶梦之蓝M3(每瓶480元),2瓶红酒(每瓶120元),烟酒合计2530元。当晚滨江工业园管委会主任张爱华等人参与接待。 另一桌(205包间)为驻园区企业江苏新嘉高科建材有限公司总承包人季亚平接待客户,实际结账为1400元(包括刀鱼6条),该桌自带梦之蓝M6。当地官方通报还表示,网络视频、图片反映的河豚、刀鱼、梦之蓝M3、M6等,均系有人将201、202、205包间的菜品、烟酒及五粮液包装盒集中在一处拍摄。 另据查,当晚出于对园区接待中心活动板房建筑安全和现场秩序的考虑,张爱华曾跪求群众离开2楼。
自从钻入奶奶棺材里后,一系列古怪事情纷至沓来 文: 秋白蓝雨 我们村名叫余家村,地处湖北长江中下游地带,某个小城的边陲,地理环境良好,村子有几十户人家,全部姓余,没有他姓,在我们这一块算得上是比较大的一个村子。据老人们说村里的祖上为了躲避战乱,举村逃难,几经迁徙,才在此处安身立命,其历史甚至可追溯到东晋,并且还传说在南北朝时出了个著名的炼丹师,活了上千岁白日飞升… 当然这些我都基本都当成故事来听的,就像《七仙女下凡》、《牛郎织女》之类的,虽然故老相传,渊源流长,但都只是些美好的传说,也没见这么我们村有谁成了神仙,或者有谁的祖先能活上很久…… 在二十年前,我们村十分贫穷,基本家家户户属于吃不饱也穿不暖的状态,住的是那种农村非常老式的土坯房,泥黄色的土砖堆砌而成,这种老屋每到刮风下雨的日子,屋里格外的潮湿,漏雨非常厉害。若是当时谁家里房顶盖上的是青色的拱形瓦,房子是红砖砌成,那就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我爷爷那辈属于非常贫穷的范畴,几乎到了光腚到处跑的地步,说起来是全村最穷人家也不为过,但也讨到了一 媳妇,也就是我的奶奶。虽然家穷,但是人口可一点不比别家少,到我父亲那一辈子,光兄弟就有六个,还有一个弟弟都在襁褓里。据父亲说他小时候兄弟几个根本就没衣服穿,光着屁股满村跑,下河捉鱼摸虾,田里捣鼓黄膳,或者去大户人家包的池塘里偷藕,这才没有饿死。但不幸的是五四年长江大洪水,淹到了我们村,我爷爷和小叔在那场洪水中丧生,当洪水退去时,村里人回到加中发现不少长江里的稀罕物种都盘旋在家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唯一的牵挂 朝廷对丘神绩谋反一案的处治一如既往的迅速,这种不经过缜密、详尽的调查,不经过复审,迅速的定案、判决,对谋反大案简单捷的处理风格正是在四大酷吏持续不懈的努力下形成的,如今作茧自缚,他们自己也成了受害者。 丘神绩被判谋反,弃市处死! 周兴作为同谋,被判流放岭南! 今天正是处死丘神绩之日,由武三思监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岑长倩、韦方质已经死在狱中,相权派元气大伤。而武承嗣全面溃败,其重要爪牙几乎损失殆尽,在这场恶战中,一直袖手旁观的武三思成了获利大的人。 宦海中人,个个都是人精,即便彼此的政治智慧、政治谋略有些高下,在智囊幕僚的辅佐下也不会相差的太远。有时候,一个判断失误、形势的发展一旦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未必就不会别人趁虚而入。 此时看来,太平公主的驱狼斗虎之计似乎是失败了,武三思这匹狼成了大的利益获得者,而太平公主并没有从中占到什么便宜,也没有因此壮大了自己的政治力量,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朝廷宣布丘神绩、周兴谋反的第二天,李昭德上奏天,大谈亲王宗室插手朝政之利害,天后深以为然,立即免去武承嗣的宰相之职,并且升李昭德为内史,一跃成为宰相之首。 武承嗣本人虽然全身而退,但是他丢了宰相的职务,手下几个重要的爪牙也被剪除一空,黯然退场。 随即,武则天又诏告天下说:“周兴身为秋官尚书,掌管国家刑狱,多次构陷朝臣。言其谋反;国家自有国家的律法。就算是朕也不能违背,所以只能依法办事! 朕也曾怀疑过周兴举告不实,曾经令近臣到狱中亲口询问过犯案的大臣,可是他们畏于刑罚,皆有亲笔供状,承认所犯罪行,所以朕对周兴等恶吏的所作所为从未怀疑。 朕垂拱而治天下,耳目赖于文武,大臣或畏其权势。或恐受株连,或曲意谄媚,皆顺成其事,以致陷朕为淫刑之主,令朕痛心疾首。今奸佞伏诛,还望众卿揭发其罪,平反冤屈,以挽朕之过也!” 这道圣旨一下。朝野间揭发周兴、丘神绩罪行的奏章不断。曾经被他们陷害过的官宦士绅人家奔走相告,雀跃之态溢于言表,然而宰相韦方质,岑长倩和欧阳通等一班大臣终究是已经死了。 这些人在武则天看来都是不甚可靠、与武家不是一条心的官员,但是她登基之初,又不可能擢用太多只是忠于自己却无宰相之的人,不得不启用他们以稳定政局。 而今政局渐渐稳定,这些人终于被清洗了。周兴、丘神绩等人本是为了迎合上意。替她铲除秉政的障碍。如今,这些爪牙为了个人权利拉帮结党,做出了对她的统治有害的行为被除掉,但是就算死,他们后一点利用价值也被榨取出来了。 武则天很轻松地就把自己摆脱出来,把所有的罪恶都推到了这些酷吏们的身上,周兴和丘神绩这两条看门犬成了替罪羊。这场政争中大的获利者,究竟是武三思还是武则天,还真的不好说。 ※※※※※※※※※※※※※※※※※※※※※ 太乙门前,弃市之地,人山人海。 四面八方通向这里的道路早就被蜂拥而来的百姓拥塞得水泄不通,许多曾被周兴、丘神绩迫害过的官绅全家出动,在法场周围摆下香案,有些人焚香祷告,痛哭流涕地祭告着亲人,有些人对天后圣明感激涕零,因为自家的冤屈终于得以昭雪,而向宫城方向叩拜不止。 监刑官武三思高坐在监斩台上。 远处,由羽林卫将士警戒押送着的囚车正向这里缓缓行来。 武三思侧首对一名心腹低声问道:“周兴已经上路了?” 那人道:“是!周兴的囚车刚刚离开洛阳,小的遵照王爷吩咐,已经派了人一路尾随下去。” 在谋反罪名之下,真正掩饰着的是丘神绩、周兴他们为了争权、为了太子位而不择手段的种种不法行为,和这些行为对大周江山的危害,而在这些恶行中,丘神绩是急先锋,周兴或者是出谋画策的那个人,但在武则天心中,他为恶显然不及丘神绩之多,所以对这个为她立下汗马功劳的鹰犬,武则天动了一丝恻隐之心,没有判他死刑,而是流放。
第三百二十章 独白 在婉儿眼中,武则天永远都是一副智珠在握、信心十足,性格之强硬令得世间一切人望之却步的模样,却从不曾见她有过如此憔悴、如此黯然。 上官婉儿惶然,急声道:“大家……” 武则天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婉儿,你说韦方质、岑长倩他们,是不是真的有谋反之举?” 这话婉儿如何能够回答,她也根本不能表态,只好低声道:“婉儿愚钝……” “呵呵……” 武则天笑了几声,笑声中竟然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慈祥:“你这孩子,你不是愚钝,你是太聪明,所以你根本不想掺和这事。可惜……这世上的聪明人太少,蠢人却太多! 或者说,是他们的贪欲太多,他们想得到更多,就难免会做蠢事。韦方质是这样,岑长倩是这样、武三思……也是这样!虽然目的不同,其实他们又有什么两样?” 婉儿把头一低,心中有些发慌。 皇帝愿意与你推心置腹,这固然是一份荣宠,可是帝王的秘密知道太多,终究不是一件好事。皇帝的软弱只是一时,她需要在所有人面前保持神秘、保持强势,那时知道她真面目的人就要成为她的眼中钉了。 但是,武则天并没有住口的意思,大概她的心里埋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心情太抑了太久太久,她也需要有一个倾诉的对象。 武则天没有等来婉儿的回答,便自顾说道:“也许……他们并没有谋反之举。但是跟我武家不是一条心。这却是肯定的。否则,承嗣何必攻讦他们? 朕还在,他们不能怎么样,如果朕不在了,那时候,他们会怎么样?没有谋反之举,却有谋反之心。或者这谋反之心,现在还没有滋生,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可这谋反的根芽却早已深埋在他的心底,他们只是在等,等着朕衰老、等着朕归天!” 上官婉儿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惊:“难道大家已经决定传位于武氏族人了?” 武则天把她的神情看在眼中,不由晒然一笑,道:“不!朕还没有决定呢,朕之所以没有决定,实在是因为我武氏一族的后辈之中,挑不出一个可以叫朕放心、叫朕满意的人呐!” 她喟然叹息了一声,又道:“可是,朕希望,不管朕怎么决定,都是由朕自己来决定。一个忠臣。就应该唯天子之命是从,天子在时,竭尽忠诚尽臣之忠,天子驾崩后,殚精竭虑侍奉天子指定之继主!而不是由他们来左右朕。选出一个合乎他们心意的储君!他们僭越了!所以,死不足惜!” 武则天这段话一开始说时语调还比较低沉,说到后来时,却越来越激昂。婉儿的头垂得更低了。 武则天沉默了片刻,声音又变得低回婉转起来:“韦方质出事了,岑长倩出事了。宗秦客出事了,傅游艺也出事了。有些人,对朕这个女人做皇帝,心中是颇不以为然的,若只是背后说说怪话,嘲讽几句,那也由他去,朕不怕人说。 可是,说这话的是宰相,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了。这样的人,纵然今日不反,他也只是畏惧于朕的力量。一旦朕衰老病弱不能视事时,他们会做什么?可想而知!有些人,对朕做皇帝是竭力拥戴的,可是他们拥戴的理由是什么呢?” 武则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苦涩:“朕以为,他们总该是对朕忠心耿耿了吧?却也不然,他们只是为了自己能爬得更高,做更大的官,捞更多的钱!” 武则天一掌拍在案上,愤懑地道:“朕一手建立的大周王朝啊!这满朝文武,要么是处心积虑,卧薪尝胆,巴望着朕早点死去,以便恢复李唐江山的所谓忠臣!要么是贪污,卖官爵,现在就在干着毁损朕的江山基业的所谓忠臣! 朕的大周王朝,好多的忠臣啊!一些现在就在干着给朕掘墓的事,一些耐心地等着以后给朕掘墓。你说,这么多的大忠臣,朕不杀,又待何时?” “大家……” 婉儿听出了武则天话中悲凉无奈的心声,可她只是轻轻呼了一声,却不知该如何解劝。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两条疯狗 文武百官实未料到韦方质头一天下午才被抓走,仅仅一夜的功夫,就已对所有指控全部供认不讳,甚至还交待出了一个同谋。 虽然此事充满蹊跷,可是周兴连韦方质的亲笔认罪书都拿出来了,韦方质身为宰相,常对各衙各司有所批示,百官都熟悉他的字体,武则天令百官传阅了他的认罪书,众人一看,确系韦方质亲笔,不禁哑口无言。 他们虽也知道刑讯迫供的厉害,终究不曾亲临,不知道那些令人欲求一死而不可得的刑罚究竟有多厉害,更何况韦方质有子有孙,如果这刑罚不是施加于他的身上,而是施加于他的骨肉冇身上,让他亲耳听着那惨绝人寰的哭叫声,真是可以令人彻底崩溃,乖乖从人所命。 所以百官虽然心生疑窦,但是无凭无据的却也不能对周兴拿出的证据进行否定。原本他们是打算营救韦方质的,现在韦方质自己都认了罪,已经救不得了,大家只好匆匆放弃原本的目的,转而为苏良嗣请命。 其实在周兴而言,是想迫使韦方质攀咬正当权的某位宰相,以期扩大战果。自从武则天登基以来,他已经寂寞的太久了。 韦方质为求自己和家人免受那不堪忍受的痛苦,违心地承认了罪名,但他终究不愿把与自己交好的同僚们拉下水,可是不攀咬别人,周兴那一关又过不去,最后只好把心一横,供出了苏良嗣。 苏良嗣与韦方质其实一向不合。当初两人为了争夺相权和在宰相中的排名,就曾多次明争暗斗,早已结下仇怨。韦方质自知难以幸免,不攀咬别人又过不了周兴那一关,思来想去,就把这位老相爷给说成了同党。 周兴只一夜的功夫就能得到这样的成果已经殊为不易,他也听到些风声。知道百官正准备营救韦方质,已经没有时间再让他迫问出一个更理想的追查目标,本着无鱼虾也好的心理。就把苏良嗣抬了出来。 忠于武承嗣一派的官员和忠于李唐的官员在金殿上争论不休,各持己见,武则天见状。便令人传苏良嗣金殿见驾,与周兴当堂对质。 苏良嗣已是八十五岁高龄,自打年初就因患病卧床不起,一听宫中来人说明缘由,苏良嗣只惊得魂飞魄散,赶紧穿戴起来,强撑病躯赶到金殿,痛哭流涕,诉说冤屈。 这时他也顾不得与韦方质之间的一些龉龃不宜摆到台面上来谈了,只求能证明自己清白。武则天听他含泪陈述。又看他老态龙钟、白发如雪,一脸的病容,说个话都气息奄奄、行将待毙的样子,心中也觉得此人不大可能与韦方质有所谋划。 武则天便道:“好啦好啦,你们都不用争了。苏相也不用再说了。朕相信苏相对朕是忠心耿耿,绝无异志的。此应系韦方质挟怨报复,故意攀咬苏相。周兴,你办案不明,误中奸计,险些害了朕的忠臣!” 周兴一听。赶紧谢罪道:“臣愚昧,若非陛下圣明,险些误害忠良!” 苏良嗣听武则天为他开脱,不禁感激的老泪纵横,连连叩头道:“陛下明鉴!陛下明鉴!老臣多谢陛下!” 武则天叹了口气,摆手道:“好啦!苏相抱恙在身,就不必行此大礼了。且回家去好生歇养,朕不会加罪于你的。” “谢陛下!老臣多谢陛下!” 苏良嗣又叩了三个头,挣扎欲起,可他年事已高,又患有重病,再被一惊一吓,骤然放下心事,只觉耳鸣心跳,浑身酥软,挣扎了两下没有站起,反而一跤仆倒在地,登时晕厥过去。 金殿上一阵慌乱,狄仁杰抢过去把苏良嗣抱在怀里,连连掐着他的人中,武则天见状,叫内侍小海取了自己案上的玉盏,灌了苏良嗣两口热水,苏良嗣这才悠悠醒来。 武则天见他面如金纸,实在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便传了两名御医,又叫人驾了御辇,护送着苏良嗣回府。 谁知这苏良嗣已是风烛残年,再经过这么一折腾,还没等他到家就咽了气。消息传回金殿,百官闻之失色,武则天听了也甚是不快,早朝因此不欢而散。
第三百零六章 持家 一大早,小蛮店里的伙计就赶来帮忙,同杨家的仆人一起忙里忙外的一通打扫,将近中午才打扫干净。这时连那林厨子也累得不行了,小蛮见状,便给了他们一些钱,叫他们去外面吃点东西,再给留守家里的人捎点回来。 这些人一走,小蛮马上找到杨帆,开口便道:“郎君,咱家的使唤人实在是太少了,这三进院落的宅子,除了门子和厨子,就只两个丫头,连个门面都撑不起来。我刚才里里外外走了两圈,还没敢走远,喏!你瞧,后边这间屋子里就堆着贵重的贺礼呢,眼下也没个置放的地方。 我估算了一下,咱家里管事人怎么也要有一个的,不能大事小情都让你来操心。书房的小厮也要有一个,郎君纵然不喜读书,以后官场往来,私相应酬,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事,身边总得有个侍候人才成。 还有啊,这前后院落得分开,内宅就是内宅,外宅就是外宅,总不能让下人随意出入吧,那可一点规矩也没有了。我估计,这内宅里头怎么也得再配六个人,六个也不见得就够,先按六个人算吧,若是人手实在不足时再说。 这厨下呢,一个厨子也是不成的,且不说这一大家子的饭食他一个人是忙不开的,万一他有个头痛脑热的,全家人都去外面吃饭么?厨子至少也得三个才能应付过来。 另外,郎君出门总要乘马的。狄家恰好还送了一匹好马,咱们府上可不能连个喂养马匹的人都没有,所以马夫也要配一个。内宅外宅分开之后,外宅里还要再加两个洒扫侍候的丫头,这样的话才能勉强撑起一副架子。 还有人家送的这些礼物,太平公主府和薛和尚送的重礼就不提了,唉!我昨儿晚上睡不着。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原因,门上就一把锁啊!我晚上出来看了好几回,实在放心不下!咱家有宝的消息今天就得传开。这东西也不能随意摆在这儿呀。 我方才在后院走了两圈,发现原屋主有个藏匿重要物事的密窖,只是太小了一些。我打算下午把比较贵重些的东西先搬去我在南市的店铺,放入那里的宝库,然后请匠人把咱们这个密窖重新修整一下。” “呃……” 杨帆刚一张嘴,小蛮小嘴吧吧地又说开了,杨帆赶紧又把嘴闭上。 “这个藏宝的密窖四周要以夯土砸实,再砌五尺厚的石墙,灌以糯米汁弥合缝隙,最后再浇铸一层铁板,出口只有一个,就砌在卧室当中。我认识一个锁匠。在工部有职司的,宫里许多密锁都是由他设计的,他设计的五开锁、迷宫锁、暗门锁最为出色,我请他为咱家这密窖设计三把锁就好了。” “啊……” “对了!咱家现在有一条街的店铺啊,收上来的钱财都要放在家里的。光有密窖也不成,虽然这是天子脚下,可难免会有胆大的盗贼。等密窖建好,咱家还得请些武士护院。你那儿有什么知根知底的人可以雇佣么?” “我……” “算了,你在洛阳时间短,没什么人脉原也正常。这样的人我倒是认识一些。他们大多是宫中退下来的老武师或者这些老武师教出来的徒弟,现如今我那首饰头面店里雇请的护院武师,就是从他们里边雇请的,这些人绝对可靠!” 小蛮好象生怕自己忘记似的,一口气儿全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见杨帆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我……我……” 杨帆“我”了半天,才苦笑道:“家里竟有这么多事需要安排么?我怎还看着一切都挺好的,呃……娘子所言甚是!还是娘子想得周到。其实这些事我也不大懂的,那个……你觉得该怎样,尽由你作主就是了。” 小蛮白了他一眼,嗔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又要添丁进口、又要大兴土木的,你不点头,我怎好自作主张。谁让你是一家之……” 小蛮失言,急忙背转了身去,明净无瑕的脸蛋上便爬起了一抹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家里没个使唤人,什么事都摆布不开的。既然你同意了,那……一会儿我就去找人牙子,你且待在家里,这地方现在离不得人。”
第三百零二章 太平来贺 杨帆对小蛮低声说了一句:“我去看看,你先陪着客人!” 小蛮轻轻点点头,看着杨帆匆匆向门口行去。 太平公主府的外管事李译是个太监,当年太平公主出嫁的时候,由宫里拨为陪嫁的,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如今他已成为太平公主府的大管事。 一见杨帆出来,李译无须的圆白面孔上顿时堆满了笑容,踏前一步,揖手道:“呵呵,恭喜,恭喜杨郎将成亲之喜呀。我家主人特遣咱来道贺,并送上我家主人贺礼,还请杨郎将笑纳!” 李译说着,侧了侧身,把手一摆,后边便有两个青衣小帽的家丁抬了一口长匣子上来。看他们的动作,那口长匣十分沉重,闻讯赶出来看热闹的贺客很多,许多人便议论起来:“这样一口长匣,会是什么礼物?” “看起来很重啊!” “瞧这样子,像是一口剑!” “瞎说,什么剑这么长,而且你瞧他们俩个,好像很沉重的样子,剑有这么沉么?” “没准是斩马剑呢!” “宝剑赠英雄,杨郎将是一员武将,送一口宝剑原也没错,可是你听说过送斩马剑的?” 杨帆看着抬到面前的那口长匣,有些谨慎地看了李译一眼,李管事微微一笑,道:“这是我家主人为贺郎将新婚之喜,特意准备的一件礼物,请了能工巧匠,多日打造而成。郎将不瞧一瞧么?” 旁观众人听了,连连起哄道:“二郎,快些打开叫咱们开开眼界!” 杨帆把心一横,伸手扯开匣上系着的红丝带,将那匣盖轻轻掀开,一眼看清匣中的东西,顿时便是一呆。 匣中铺了红色的丝绒。里边只有两样东西,一根球杖、一枚鞠球。 球杖呈金黄色,上面细细镂着各色纹饰。粗浅一看,鲤鱼流水、莲子荷花,松柏仙鹤。俱是吉祥之物。杨帆轻轻伸出手去,想把那球杖拿出来,球杖入手,一股凉凉的金属之意传到心里,暗自又是一诧:“难怪这两人抬得如此吃力,果然不是木制的球杖!” 杨帆深吸一口气,单臂用力,将那珠杖抓紧,猛地抓离长匣,那两个青衣小帽的家丁收力不及。抬着长匣的手竟向上一扬。杨帆只觉球杖入手十分沉重,急忙又伸一只手把那球杖抓在手中,这才从容一些。 “金的!这是一根纯金的球杖啊!” “公主出手好大方,这根球杖得值多少钱呐!” “钱?你就知道钱,你有这么多金子。造得出这样一根球仗么?而且,这可是太平公主所赠的贺礼,能拿去换钱么?” 贺客们看杨帆抓杖入手的动作,马上猜出了这球杖的材质,不禁惊叹不已。丘神绩和武攸宜自矜身份,并未离开座位。但是众人的议论已经传了进来,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想:“太平公主竟然送了这样一份厚礼?公主送这么重的礼,我……我送的礼是不是轻了一些?” 杨帆也面露惊容,将那球杖小心放回匣中,对李译道:“大管事,杨帆成亲,能劳动殿下来贺,已是荣幸之至,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杨帆不能收下!还请大管事拿回去吧。” 李译笑道:“若是咱家再把送出手的礼物拿回去,公主那里咱家可不好交差。郎将大人已经验过了球杖,还不曾看过这鞠球呢。” 他这一说,杨帆才注意到那枚拳头大小的鞠球。方才刚一开匣,就有一道红光入眼,隐隐透出晶莹剔透、润泽华丽的光茫,他就觉得这枚鞠球不同凡响,只是当时注意力都被那根金光灿烂的球杖给吸引住了,这时听李译一说,这才想起去看那红球。 红球也镶在丝绒之中,杨帆探手一抓,把那红球托在手中,只觉沉甸甸的,似乎也是金石一类的器物,他把红球托起,廊下彩灯一照,那红球烁烁放光,不管站在哪个角度的人,似乎都能看到一道奇异的红光映入自己的眼帘,尤其是杨帆的手只要稍稍一动,那红光四下游走,仿佛道道金蛇横空,彼此望去,大家都能看到对方脸上、身上被映红的一片片光芒。
第二百八十五章 干哥干妹好作亲 杨帆离开史馆时,心中也是一片茫然。这个茫然,并不是针对他和婉儿的未来,他知道自己在皇帝面前始终是一个卑微的小角色,可是只要他想达到的目的,他就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从不怀疑。 当初,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孩童,为了活命,可以从韶州千里迢迢逃到广州;他自己都是一个衣食无着的小乞儿的时候,他能勇敢地承担起抚养、照顾阿妹的责任,始终乐观,从不颓废;当他回到洛阳的时候,哪怕明知以一己之力对抗那些查无所踪且大权在握的仇人,他始终不曾沮丧过,今天他又岂会因为皇帝的一句话,便放弃自己的女人。 他迷惘的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蛮。小蛮是个好姑娘,无论是品性还是相貌,全都没得挑。人家以女子之身,位至都尉,在京里又有那么多产业,比他这个男人还要出色,他才刚刚熬出头而已。 与她成为夫妻也并不突兀。这个年代男女婚嫁,常常都是洞房之后,彼此才渐渐了解,不要说大户人家,就算是面片儿和柳君幡,也仅仅是彼此认识,何曾有过更深的了解。天子指婚,又是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这样的夫人没得挑啊! 可是,他已经有了意中人,而且他一直把小蛮当成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好朋友、好知己,忽然这身份就转变了,要成为他的枕边人,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奇怪。尤其是婉儿必然的伤心…… 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他在婉儿面前无法表现出来。婉儿现在伤心无措,他必须果断而坚定,才能给她依靠、给她希望,种种思绪,他只能压在心头,直到离开婉儿,才敢有所表现。 杨帆越想越烦躁。刚刚回京时对未来憧憬的美好心情全都被破坏了。婉儿以为太平公主只是凑趣地乱点了一通鸳鸯谱,他心里却清楚,这完全是太平公主对他的报复。而他却无法还手,即便他反击,他也已经伤害了两个人:一个是婉儿。一个是小蛮。 杨帆正心事重重地走着,迎面忽然走来几个执戟武士,中间护拥着一人,一眼瞧见了他,那人便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杨侍卫嘛!哦……,错了错了,该说是杨郎将,呵呵呵,杨郎将,恭喜啊!” 杨帆抬头一看。却是金吾卫引驾仗的引驾都尉朱彬。 杨帆刚刚从军时,就被分配到了金吾卫,成为引驾仗的一名大角手,当时就是朱彬做他上司。后来杨帆到了百骑,与他再不从属。彼此也就没了来往,在宫里偶尔看见这位对他百般刁难过的老上司,只是淡淡一点头,彼此从不多言,想不到今日他竟主动搭讪了。 杨帆还以为对方见自己荣升郎将,有意修复关系。便站住脚步,点点头道:“原来是朱都尉,久违了!” 朱彬嘿嘿冷笑两声,一脸妒意地道:“二郎年纪轻轻,已然升至禁军郎将,这前程不可限量啊!咱们这些旧日同僚说起你来都羡慕得很呢,只可惜咱们一个个五大三粗的,长得不够俊俏,没有待诏好言、公主劝婚,也没有内宫里的韦总管帮腔,叫圣人看着喜欢呢,要不然啊,我真想去西域溜达一圈儿,回来就能升官。” 旁边一个扛戟的侍卫嘻皮笑脸地道:“都尉这话也就是说说罢了,去了一趟西域,丢下几十个兄弟的性命,用兄弟们的血染红自己的前程,靠献媚于女子,求取功名利禄,这么无耻的事情,都尉怎么干得出来呢?” 朱彬捧着肚子,呵呵地怪笑起来,其他侍卫也都笑得阴阳怪气。 杨帆正一肚子烦闷,听见他们这么说,忍不住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我说这位大哥,我又不是草船,你的贱用不用往我这儿发呀!” 那人腾地一下胀红了脸皮,嚷道:“嗳!我说你这人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一句玩笑话你也开不起,怎么翻脸就骂人呢!升了官就不把旧同僚放在眼里了是吧?杨郎将,在下是金吾卫的人,可不归你管着!” 杨帆冷笑道:“话是人说的,屁也是人放的,说话和放屁一样,都是一口气而已。你说没有侮辱在下,那就没有好了,在下还有事,告辞!”
181、议论纷纷 虽说招聘考试不比科举,但在梁丰的筹划之下,誊卷、糊名、密封、对读一样都不少,连借来的几个账房跟笔贴式都被他锁在房里好几天不得出来,那几人忍不住叫苦连天,当日是被家里无比荣耀地委派过来帮忙,谁知一来就被关起,行动完全失去自由,虽然好吃好喝伺候,一想到这里是开封府衙门,心里不免惴惴,时日越久,就越是害怕,都快要疯掉。只好强自镇定心神,老老实实按照梁大人的要求出题。 好在这日子终于到头了,几位正要崩溃的边缘,就有衙役抱了九十多份试卷进来,要他们逐一批改。笔贴式人手一本《宋刑统》,对照自己出的题目批改第一题;账房先生则集中批改两道算数题。 都是他们自己出的,改起来当然快捷,不到一个早上,就已经全部搞定。还根据答题质量按照梁丰要求的百分制给了分数。 放出来的时候,阳光灿烂,几位借调人员得了自由,不免相顾松一口气。这时借了自己,又关了自己的梁大人笑眯眯地出来朝各位阅卷官拱手道歉,每人送上压惊钱五十贯,还说道:“从今以后,我大宋修史,诸位大名便留在史册里了,恭喜恭喜!” 听得几个惊喜非常,这才忽然想起,这是开封府自选曹官的考卷啊,都是咱们出的题目,还是咱们亲自阅卷批改,呵呵,自家身份低下,功名未得,居然能做了一次考官,还是实授现给的那种,怕是几千年来头一遭吧?一霎时自豪之情油然而生。连忙谢过梁大人,几位足底轻飘飘地相携而去,寻个齐楚阁儿,找些歌姬小宝,痛痛快快大醉一回。互相庆贺一番才罢。 第四道申论题则由开封府四个判官、推官陪着薛奎一起阅卷。这几位开封领导班子凑在一起,他们每天批阅类似的条陈建议和公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熟悉得很。只是规矩有些改变,不似科举考试时写个中、取、落完事,而是按照文辞、论点、论据、论证等几个方面给分,还是梁丰订的百分制。 为了确保考试成绩出笼新鲜,避免再一次的无端揣测和送礼走门路,第二日一早。明礼院大门外就贴出了考试成绩。考虑到各位参考者都是衙门里的公务员,自尊上的需要,因此上榜者只录入了考绩平均分在七十分以上共二十五名。同时附上说明:“未上榜者若有疑问,可自行到名礼堂查阅自家试卷。” 这一次考试确实出现了质的变化,平日里诗云子曰的那些传统读书人几乎是全军覆没,代之的则是历来长期从事基层事务,与百姓交道最多,琐事最多,办理各种具体事务最多的所谓“旁门左道”们。他们熟悉各种文件条款并能自如运用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www.fygxs.com&urlrefer=44792cce4c776e5293dbd96c6397f6e8|wap.或3g。灵活掌握;他们精于计算,能快速判断具体事务的成本和收益;他们清楚民间各种难点和需求,能从自身角度出发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前二十五名基本都是这些人士。 薛奎很高兴,通过梁丰这种实践为检验能力标准的方法,迅速找出这么多人选,光从卷面上看,每一位都是可以担当户曹重任,并能够马上开展工作而不用再学习观察的。老薛恨不能把这些人都提拔起来,分配各种更重要的岗位。于是当面呵呵抚须大笑表扬了功曹梁丰,果然是个干才,胸中大有丘壑。 梁丰倒是很冷静地谢谢了上官夸奖。客气几句便道:“大人,此时高兴还为时过早,还有面试一关哩。到时候大人不论选中哪一位,都定会有言官弹劾,该准备准备如何自辩了。” 薛奎听完静静一想:“嗯。言之有理,咱们这一次走的不算正路,没有以圣人之言,道德文章为取士标准,被臭骂一通是免不了的。不过玉田放心。这一回是官家、太后亲自点头恩准,又同吏部沟通多次,应该问题不大。言官嘛,骂人就是他们的工作,当放屁就是了。不会有啥。” 梁丰见薛奎这么乐观,笑笑便不做声了。 不能不说,梁丰一般很低调,不过他每次闹出动静,却都不会太小。开封百吏登门退礼之事,早就传得朝廷沸沸扬扬。赞他高风亮节的有之,担心他得罪同僚的有之,骂他沽名钓誉的有之,种种看法不一。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远思不可收 “阿奴?” 杨帆站在天爱奴门口唤了一声,房中静悄悄的没有回答,杨帆又叩了叩房门,门竟应声而开,他便信步走了进去。 每天回来,杨帆都会找天爱奴,和她说几句话,这已成了一种习惯。今天,他尤其想跟天爱奴聊一聊,天爱奴的情意已然表白的那么清楚,回京在即,他觉得,有必要向阿奴坦白一下。 杨帆走进去,房间里空荡荡的,杨帆知道天爱奴闲来无事时会一个人上街去买点小玩意儿,大概今天也是如此,他便在榻边坐下来。手触到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想到那天酒醉占了她房间的糗事,不禁会心地一笑。 目光缓缓掠过房间,扫视着房中的东西,杨帆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她这些天在街上买回来的一些小玩意儿,本来都摆在那个几案上的,现在几案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难道她都收拾起来了? 杨帆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起身向门口走去,当他走到门边时,看到那脸盆上方的墙壁,忽然顿住了脚步。 雪白的墙面上,有几道很清晰的痕迹,由于光线斜照,他看得很清楚,那是用指甲刻下的一行字迹,字迹很深,笔划却有些潦草:“奴有急事,先行离开,来日洛阳,再唔郎君!” 杨帆一个箭步窜出了房间,站在庭院里大声唤道:“易小游,易小游!” 易小游这名字听起来很小。人却很老,片刻的功夫,一脸皱纹沧桑得如同千年老槐树似的驿卒易小游挽着两只袖子,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见是杨帆喊他,赶紧打招呼道:“是二郎啊,有什么事儿么?” 他可很清楚。这位杨二郎眼下可是他们叶中郎将身边的红人。 杨帆道:“阿奴姑娘呢?” 易小游眨巴眨巴眼睛,道:“哦,阿奴姑娘啊。阿奴姑娘晌午的时候去逛街啦,还没回来么?小老儿没注意啊。 沈沐闻声走了出来,看见杨帆脸色。问道:“出了什么事?” 杨帆把沈沐引到天爱奴房中,让他看了墙面上的那行字,忧心忡忡地道:“她有什么事需要走得这么急?连道一声别的功夫也没有?她何必走得这么隐秘,连馆驿都不知道?她是自己走的还是跟人走的?” 杨帆越说心里越乱,生怕天爱奴出些什么意外。 沈沐目光闪动间,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 实际上,自从他知道天爱奴在这里,知道她也曾出现在突厥的时候,机警的沈沐就已经意识到姜公子对他起了疑心,这位阿奴姑娘是姜公子的贴身侍婢。是姜公子最相信的人,她来陇右,很可能是为了自己。 从那时起,沈沐就已经吩咐人暗中行动起来,开始抹杀一切可以被调查到的证据。可以说,即便是杨帆现在反水作了姜公子的人证,姜公子现在也休想找到有关他在陇右发展势力的任何具体证据。 没有证据,就无法请动家族那些元老们出面,仅仅是姜公子自己想对付他的话,他是夷然不惧的。 眼下天爱奴既然留下这行字。说明她不得不离开,但行动又是自由的,那么能迫使她离开的,就只有可能是姜公子了。天爱奴赴陇右一走就是三个多月杳无音讯,这位姜公子显然是又派人来了。 沈沐想到这里,对杨帆道:“你不用担心,看这留言,阿奴姑娘应该没有什么凶险,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应该是因为她很长时间没有音讯,那位姜公子放心不下,派人来找她了。” 沈沐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阿奴姑娘自然不便对人说现在与你在一起,只好与寻找她的人一起离开了。你放心,她不是也说了么,一得机会,便去洛阳找你,说明她是自由的。” 沈沐的话让杨帆稍稍安了些心,可是想到天爱奴的不告而别,他还是放心不下。 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 而他,对阿奴算不算是曾经有过承诺?如果有过承诺,他算不算是负了人家?如果不曾有过承诺,他是不是就没有负了人家?他该追上去么?带她走的人恐怕十有**如沈沐所言,是姜公子的人,他追上去后该说什么、又想说什么?
第三一六章 春暖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江宁城中,正是一片春意盎然的好时节。 清明已过,谷雨未至,冬日里的寒冷,到此时已经全然散去了。百花盛放的季节里,秦淮河的水也都已经暖了起来,城外正是踏青的好时节,白鹭洲头一带,每天都有许多出门春游、聚会的人家汇集,迁客骚人、文人墨客们的聚会也是频繁不断,这是春节、元夕过后最适合聚会出游的一段时间。就算天公不作美,春雨绵绵中,人们也总能寻着一些风景优美的园子,吟诗交友,看明澈的春雨落在那翠绿残红间,衬着诗情画意,在心仪的女子面前做足表现,不经意中,又会传出一段段的感情佳话来。 这段时日里也是江宁诸多烟花之地最为热闹的时节,秦淮风貌,金粉十里,当严冬过后,万物复苏,这也是最能带动口碑的一段时间。以夫子庙、乌衣巷一带的繁华为首,一家家的青楼楚馆也正是此时江宁各种活动的中心,文人聚会,商贾宴客,官员迎送,离不了这凡尘俗世的十丈软红,也将此时这江宁风貌衬托得愈发引人起来。 南面童贯收回杭州之后,原本以为方腊作乱而受到影响的江南经济也就再度回暖了。江宁之前受到的都是相对隐性的影响,此时杭州一带的收回,虽说掌握着杭州一带、江南一带经济体系的高层变化不多,但一些世家、巨商在这次乱局中毕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百废待兴之中,给了更多的人出头的机会,新旧的更替反倒为原本的经济体系注入了更多的活力,至少江宁一带,南北来往的客商行人,因此反倒更加的多起来了。 宁毅倒并没有再参与到这些事情里去。 一家人自江宁回来之后,最重要的事情,其实还是苏檀儿的安胎养胎而已。杭州出事之后家中的诸多乱局。到得此时看来,其实已经如同跳梁小丑的骚动一般,当宁毅、苏檀儿回来,大房这边就已经在收复失地。当然,二方三〖房〗中仍旧会有认为“大家是一家人,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想法存在,这类人落在苏愈手上,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好果子吃。 对于这些事情,回家后的几天里,首先是苏伯庸已经开始动起来。随后老太公苏愈找家中一帮老人说话,整个苏家的局势由暗流涌动转向鸡飞狗跳,已经初步形成了后世宫斗文的环境基础。不过苏檀儿并不参与其中,她已经九个月身孕了,最后一个月的安胎,就算想要多管多想,宁毅也是不许的。 至于宁毅,在此时自然再不参与到这类小事里。许多想要过来拜访苏檀儿的人,也都被他直接拦住打发了。他这一年间在杭州做的诸多事情,有苏文定苏文方的渲染。也有这次回家之后带来的诸多关系,在许多人眼中,已经是分量难以估计的人了。 多数人是一年多以前就知道他十步一算的名声的,乌家折在他手上,生生地去了一半的家当,看在旁人眼中就像是乌家挑衅苏檀儿才逼得他出面,顺手打断了乌家的两条腿,此时又说在杭州直面方腊等人,连方七佛石宝之类的也在他面前吃大亏……桩桩件件的事情,真正亲见的不多。但现在也没什么人瞎怀疑了。 不过二十二岁的年轻人,此时看在旁人眼中,都感到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的不管事配上那些名声,也正合了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的说法。这种感觉。或许连苏伯庸苏愈都不一定有,苏家目前,没人想要闲得蛋疼地探他虚实,大家都明白这后果恐怕没人受得了。 当然,无论宁毅如今给人的印象如何,只要有可能、有余力,苏伯庸都不可能让他出面收拾这残局。他毕竟是入赘苏家,尽管他如今在苏家的位置显得微妙复杂,但既然他没有说话,入赘的身份,最好就还是保持下去呗。事实上,家天下的时代,虽然说如今大家都觉得他很厉害,要真讲起来,在自己家里,也不可能真怕他或者畏惧他到什么程度。 历史之上,多少当大官的可以对政敌残忍,可以心狠手辣,往往被自己家的泼皮折腾得没有办法。譬如你当了官,亲戚过来投靠,你就必须养着他们,给他们吃,给他们一条出路,家中有人过来要钱,你就一定要给,给少了都不行,大家回去一宣扬,你就被万人唾弃了,官当不了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天赐良机 攻防战在傍晚时分停下,突厥军队流水般退去。 很快,远处那一顶顶毡帐前就冒起了缕缕炊烟,城下城下则是一具具躺在血污之中的尸体。 随风飘入旷野的缕缕炊烟是为了生存,那一具具尸体,何尝不是为了生存。 城头的守军疲惫地收拾着残局,补充着各种守城武器,把阵亡战友的尸体抬下去,把受伤的兄弟扶下去裹伤,一片战斗后的忙碌景象。 杨帆对天爱奴道:“咱们回去吧,叶中郎将忙着接待援军将领,现在是无暇见我的,我回去再把计划好好琢磨琢磨,明天再跟他说。” 天爱奴轻轻点点头,两人刚刚走出城楼,迎面就有一个侍卫匆匆走来,一见杨帆,站定身子道:“杨侍卫,中郎将有请!” 杨帆扭头看了天爱奴一眼,天爱奴点点头,柔声道:“我在驿馆等你。” 杨帆跟着那侍卫离去,一直到了明威戍的中郎将府,这是一座不算宽大的宅院,门禁森严,佩刀持矛的士兵把守着门口、巡弋着四周。杨帆在那侍卫的引领下迈进大门,沿着笔直的砌了平整方石的甬道直入正堂。 虎威屏风下,置放着一张几案,两张胡椅,右首为上,上首坐着一个六旬上下、身躯肥胖的老人。穿着一身戎服,却看不出品阶。左首坐着中郎将叶云豹。正侧首跟他说话。 杨帆报名参见,叶云豹介绍道:“杨帆。上坐的这位就是我河源道经略大使、行军大总管娄大将军,娄将军听说你的事后,很想见见你。” 杨帆听了不由暗吃一惊,这胖老头儿笑眯眯的一脸和气,完全看不出一点沙场老将的气质,若是不穿这身戎服。和寻常的街头老翁实无两样。 杨帆赶紧报拳见礼,道:“卑职杨帆,见过娄大将军!” “呵呵,无须多礼。老夫已经听说过你的事情啦!了不起,了不起呀,当真是后生可畏!” 娄师德站起身来,把住杨帆的手臂,笑道:“来来来,你非我所属,不必如此拘礼,坐下说话。” 他这一走动,杨帆才发现他一条腿似乎有些毛病,脚下落地无力。完全是被另一条腿拖着走,所以行动缓慢,左右肩膀也是一高一低地晃动着,赶紧搀扶了一把。 一见娄师德站起,叶云豹也站了起来,二人一起重又搀着娄师德坐下,杨帆便在侧下首的胡椅上坐下来。 娄师德抚着胡须道:“你在突厥的所作所为,老夫方才已经听云豹说过了,这些事。云豹已经行文凉州府,再由凉州府呈送京师,朝廷必会嘉奖的。” 娄师德说到这儿,话风一转,又道:“云豹说,你与那突厥统帅阿史那沐丝形容相象,足可以假乱真。你想籍此,利用阿史那和阿史德两族本有的矛盾,挑起他们自相残杀?” 杨帆欠身道:“是,卑职是与叶中郎将讨论过此事,只是这个办法漏洞太多,而且实行起来也不容易,这几天叶中郎将竭思苦虑,卑职也在想办法,方才城头观战时,卑职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貌似可行。” 娄师德颇感兴趣地道:“哦?老夫找你来,正想商议此事,看看能否集思广益,琢磨个法子出来,想不到你已想出了主意,快快说来,叫老夫听听。” 杨帆把他在城头想出的办法对娄师德说了一遍,娄师德微微阖了双目,静静凝思良久,缓缓地道:“嗯……,这个法子,的确比你们先前所想出的办法更加可行。” 叶云豹道:“大总管,那位阿奴姑娘所言是个问题,如果那沐丝已经能够说话了呢?如果听见杨帆说话的人是听过沐丝声音的呢?” 娄师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这份担心倒是大可不必。老夫当年为一军卒时,也曾见过咽喉受伤的兄弟,喉部受伤,纵然现在已经好多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声音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原状。 再说,沐丝的声音非他本族本部的人,听过的人绝不会太多,偶尔听过几句的,也不大容易分辨是否是他,加上形貌酷肖,足以以假乱真,此计可行。老夫以为,真正应该担心的倒是有两点: 一是假扮沐丝之后,应该把这假消息散布于何人知道?这消息是要让阿史德部族人知道的,必须得找阿史德族或者附庸于阿史德族的部落才奏效。如果先在沐丝自己军营中散播开来,不等传进阿史德人的耳朵,沐丝就会发觉异常。
第二百七十三章 风云际会 杨帆向天爱奴笑问道:“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沐丝口不能言如何……” 天爱奴“呛”然拔剑,寒光一闪,一枝力道将尽的矢箭被她一剑劈飞,剑“嚓”然还鞘,整个动作干净俐落,优美之极。 “……故意向他人透露军机?” 这一句话,拔剑、劈箭、还剑的动作已经一气呵成,而她说话的语速、声调,全无半点异样。 杨帆道:“他只要出面露脸就好,具体的言语可以让他身边的人来做!就像我冒充他劫掠突厥部落时一样。” 天爱奴道:“那你又怎么确定,他现在依旧不能说话?” 杨帆道:“如果他能说话,岂不更好?我只学几句简单的突厥语有何难处?” 天爱奴道:“他的声音你听过么?你确信听到你说话的人没有听过沐丝说话?” 杨帆怔了怔道:“这个……当然不能。不过……我离开突厥时他还不能言语,现在他应该还不能说话吧?” 杨帆说着,不由把目光投向了远方,那儿矗着一具高高的望楼,望楼上有几个人影。 望楼很高,比城头还要高出三丈,这里是旷野,站在高高的望楼上,朔风呼啸,刺骨生寒。望楼上的几个人都穿着狼皮袄、狼皮裤、足蹬牛皮毡靴,头戴狗皮风帽掩耳,外面又罩了羊毛毡的大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 穆恩、沐丝都在望楼上,他们当然穿得起名贵的皮裘。但是名贵的皮裘早就失去了保暖御寒的意义,而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 所以皮救剪裁制作的款式只求雍容华贵,完全使去了挡风御寒的作用,穿那么一件皮裘在这儿,颈项处只要有一点缝隙,寒风就呼呼地往里灌,就算裹一身海龙皮的裘衣也没有用。反倒是这狼皮的衣服。其实御寒效果一点都不比海龙皮的差,只是不够耐看罢了。 “如果我们先前能吃掉飞狐口那五千唐军,此刻再打明威戍。他们在兵力运用上,就会感到吃力了。可惜……,想必凉州的援军也快到了。这样一来,还是得消耗一下他们的兵力,才有可能破城!” 说话的是穆恩,声音从厚厚的围巾下传出来,依旧宏亮有力。 他的脸上也蒙了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面巾的上沿因为热气散逸,已经凝了一层霜雪,眉毛上也是一层霜,一双冷厉的眼睛。透出一股凛然的杀气。 旁边一个同样装束,蒙了面巾的男子用嘶哑的声音说了一句话,他的声音不止嘶哑,而且粗嘎难听,就像一团沙砾用力摩擦出来的声音。叫人听了十分难受,但他说的什么却没人听见,声音太低哑了,一出口就被大风吹散了。 穆恩皱了皱眉,扭头问道:“你说什么?” 那人转过身,背了风扯下面巾。居然就是沐丝。也不知道是言知何那纯属坑人的草木香灰真的能治病,还是沐丝的嗓子没有完全被破坏,他伤势渐愈后真的能说话了,只是他的声音变得低哑难听,就像一个老鬼在午夜时分贴着你的耳朵说话。 穆恩很担心自己那个宝贝女儿还会不会喜欢他,当初可是他优美的情歌打动了女儿的心,要不然虽说联姻是为了本部族的利益,可是默啜有好几个儿子,沐丝并不是最受重视的一个,他为什么要选沐丝做女婿。 沐丝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咱们……兵力充……足,不给……们喘息……机,各部轮流……阵,挑灯夜战,日夜不停,一定要把……早些攻下……” 风势很大,沐丝那鬼一般的声音又实在太低哑,饶是穆恩侧耳仔细倾听,还是有些字含糊了过去。不过沐丝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骨咄禄的病太严重了,究竟能不能拖过这个冬天,能拖到什么时候,完全无法预料。 如果骨咄禄已经过世,这边还没有在汉人的地方狠狠捞上一票满载而归,那么这次行动不但不能起到为默咄壮声势的作用,甚至连锦上添花的作用都起不到,那就完全失去了出兵的意义。 穆恩会意地点点头,道:“今夜,就由你部人马来先行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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