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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的历史 玻璃-我国古代称为壁琉璃、琉璃、玻璃。中国琉璃制作技术源远流长,已有千年的文化,是从两河流域经中亚传入甘肃的,在平凉、天水等地,就出土了战国时代的铅钡玻璃珠。公元前138年,西汉出土的玻璃谷纹璧,是汉代时流行的样式,证明汉王朝已经制作较大的玻璃器。公元前166年,出於经济和外交上的需要,东汉王朝决意谋求,和罗马的直接建交,在中国出土的罗马碧琉璃杯(器皿),是汉朝和西方文化交流的历史见证。元代以来,颜神镇一直是我国北方最大的玻璃生产中心,那里出产马牙石、紫石、凌子石、硝及丹铅、铜铁等多矿石,具备生产玻璃的天然条件。康熙三十五年(1697),清廷设立玻璃厂,专门为皇室制造各种玻璃器皿,其中“套料”装饰艺术是清代的创新,形式及装饰已有多种风貌,其格调越趋精致华美。 据西洋史中记载,玻璃自古罗马时代开始发明,有无色的、有色的、透明的、半透明的或不透明的,可用来绘画、蚀刻、磨光、切割、镶铅、着色、熔凝、弯曲或者像珠宝一样雕刻。其工法又以脱腊铸造法最为困难,这是一项复杂昂贵的技术。这个技术,古代的埃及首先使用,其後被法国的雕刻家Henri Cros重新发现,1884年他用粉烧玻璃来试烧这项技法,1923年在Tutakhamun的墓中证实了脱腊铸造法的沿革及创作目前这项技术在欧洲大为倡行,如发展百年的Lalique及duma。所精雕的模版,仅能使用一次,每个腊模一模一件,尔後利用蒸汽将腊模脱离,再调配各种颜色的水晶玻璃,运用高温熔合成形,待冷却後,作品就能从模子分离,但後续的加工处理,更是精巧繁杂,难以详加叙述。 中国的琉璃创作自清代以来,间有中断三百年之久,『匠门琉璃』以制作精品琉璃为指标,每一件作品都是巧匠的杰作,技术的结晶以延续中国琉璃精美的风格;透过层层细腻的手工技艺,传达中国深遂的文化底蕴,充分发挥琉璃材质的光泽、多彩、柔媚、神秘的特性,使玻璃艺术获得更加本质的语言,反映人们对美好事物的无限渴求。
谈李煜对词的开拓之功   摘要:本文论述南唐后主李煜对词的开拓之功,"恰似一江春水"般的真切抒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  饰"的本色语言,以及题材的多样化。并从气质、身世、阅历等方面阐述了李煜开一代词风的原因。  关键词:李煜 词 开拓 本色语言   南唐后主李煜在政治上为亡国之君。然而,在文学方面却写出了沁人心脾的词章,他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是由他对词的开拓之功决定的。本文探讨李煜对词的开拓之功及其原因,以期更为全面地认识李煜在文学史的地位。  李煜对词的开拓之功,大致有三方面:首先"恰似一江春水"般的真切抒情。  词初起于民间,最早的敦煌曲子词多反映了当时民间生活的真情实感,但其自如宫廷和贵族大家后,便被引上了歧途,成为皇家贵族和士大夫在花间樽前娱宾遣兴的工具。其中,最突出的是以华糜的文辞来描摹妇女的体态和风情。由于内容贫乏空虚,文人们便千方百计在形式上下工夫,以绚丽精致的外表来掩盖其空虚庸俗的内容。而正是李煜,把词从浅斟低唱和形式主义的泥坑里推向社会人生,使它成为抒发真情的工具。看他的《虞美人》便体现了这一特点。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俞平伯评此词开端曾云:"奇语劈空而下。"的确,这两句气魄博大,概括力极强,寓意鲜明,远非"花间词"的吟风弄月所能比拟。作为"臣虏"的李煜,每对纯花秋月,自然想到故国既已覆亡,何处是当年"嫔娥鱼贯列的春殿?何处是当年吹断水云间的笙歌?何处能再重温当年醉拍阑杆的一份情味?"凡此种种。都已成为永不复返的往事,故又曰"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联想到,雕阑玉砌无知、不解亡国之痛,想必景况依然;但是当年赏花阑边,砌下留连欢乐的有情之人,如今已是朱颜改--不是当年的神韵风采了。想到这些,自是肝肠寸断。"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全诗写的自然、真切,感情像喷泉般地迸发,不可遏止。李煜词不但写哀愁任纵奔放,表现欢乐亦是极任纵放浪的。例如所作的《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等,他的词虽分为前后两期,风格亦不同,前期香艳,后期悲哀。然而这两种风格却同是出自任纵与纯真一源的。王国维《人间词话》谓"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可作为李煜的评语,其意大概是说诗人的情感象滔滔滚滚的汛期的江水,一任其奔腾倾泻而下,没有拘束与限制,缓急回环完全顺应自然,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这是李煜最大的特点。《人间词话》尝云:"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认血书者。后主之词,其所谓认血书者"所谓"血书"既是说后主词所表现的情感,其哀伤真挚,有如血泪浇铸而成。  其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本色语言。李煜在语言运用方面的最大成就就是成功地运用了白描手法。白描原是来自民歌而在我国古典诗歌中广泛运用的一种艺术技法。其特点在于不假雕饰,以朴素的文笔对事物进行勾画,其特点表现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在词的发展史上,第一个在这方面有突出成就并产生深远影响的当推李煜。李煜的词不论是前期还是后期,不论是写艳情还是抒哀怨,都是用白描手法直接抒发埃及对生活的真实感受,捕捉人物具有特征的活动和心理,摄取最能激发人物某种情感的景物。如李煜前期所作的《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这首词描写一位女子为爱神所驱使,乘着雾笼月暗之夜,与情人幽会的情景,表现人物在这一特定时刻所具有的微妙的心理状态。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两句就摄取了少女赴约时因害怕惊动旁人而乖巧地脱下丝鞋,蹑手蹑脚急步香阶这一特殊举动来表现她当时那种既提心吊胆的惊慌神色又掩抑不住的喜悦之情。"一晌偎人颤,"同样是在描写人物活动的同时表现私会时激动与惊惧交织这一心理状态的。通过对这几个极有特色的行动的白描;在读者面前就清晰地站立了一个极有个性的、大胆而多情的少女形象,确有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如临其境之感。
琉璃工艺 技术篇 所有工艺美术的基础,第一是材质,然後是技术,唯有掌握材质与技术,才能真正无碍创作。多年失败的经验基础,加上对历史的方向认知确定,琉璃工房从草创的土法炼钢技法,朝向科学化的技术精进。拜访学界、实务界,参考国际琉璃艺术家的创作,赴国外琉璃艺术学校进修研习,研究开发更精良有效的琉璃工房脱腊铸造技术,一直是琉璃工房研发部门的主要目标,至今十叁年的发展,琉璃工房已经是全世界最好的琉璃脱腊铸造工作室之一。 一九九七年,法国琉璃艺术中心 CIRVA 负责人吉松女士,带着该中心资深艺术指导委托法国在台协会的协助,特地要求拜访琉璃工房杨惠姗、张毅。这对早期以为脱腊铸造是法国人的技术的琉璃工房,具有重大意义。结束台湾的访问,吉松女士特别邀请杨惠姗赴法教授琉璃脱腊铸造技术, 殷切期盼杨惠姗的技术经验,为CIRVA发展,发挥关键性的效果。 1998年,琉璃工房身为琉璃脱腊铸造技术成熟的工作室,再度向困难挑战。杨惠姗回到「零」的原点,企图完成十馀件作品直径超过一公尺,重达数百公斤的超大型琉璃创作。以一个私人工作室之力,尝试将「琉璃」材质带向严肃大型艺术创作的领域。这些琉璃作品的格局,在中国琉璃工艺史上,从未出现,即使在世界琉璃的历史中,亦极为罕见。 在这个愈趋功利的社会中,琉璃工房似乎在无形中,缓缓的传递某种讯息,无垠地追求,不断地超越,只为理想的实践,「为中国的历史留下一点东西」。
华阳公主--后记 后记--------------------------------------------------------------------------------  《古今图书集成》中有段这样的记载:   始皇二十三年,李信伐楚败归。时王翦谢病家居。始皇疾驾入频阳,手以上将印佩翦身,授兵六十万。后三日,翦发频阳,始皇降华阳公主,简宫中丽色百人为膢,此迎翦于途,诏遇处成婚。翦行五十里遇焉。列兵为城,中坚设锦幄,行合卺礼。公主随翦入都。诏频阳别开府第。今名相遇处为华阳。   这确实是一段写小说的好材料,它成了这本历史小说《华阳公主》的主要内容之一。   被后世称为“乐圣”的高渐离,是与华阳公主同时代的宫廷乐师,他凭一张绝妙的筑医治好了华阳公主多年的瘫痪,从而演出一场凄婉壮烈的爱情悲剧;他继荆轲之后刺杀秦王的壮举,又为历史增加了精彩的一页,至今为世人传诵。   这段历史已远去两千余年,谁也无法完整地恢复它的原貌,因而虚构在所难免;但虚构不能脱离生活真实,如音乐可以治病,不仅见于史科记载,而且得到现代科学承认,因此,这部历史小说的知识性、趣味性便有了坚实的基础。   本书在写作过程中,得到徐竹女士在资料搜集整理和创意构思等多方面帮助,特致以衷心谢意。                         作者
华阳公主--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历史的余响     瞎子高渐离默默地击他的筑唱他的歌,秦始皇在美妙的歌声中陶醉了。就在此时,高渐离高高举起那灌满了铅的筑向秦始皇狠狠地砸去。那十三根弦的乐器发出最后一阵惊天动地震撼历史的巨响。那余音越过长长的历史隧道,至今还在我们耳鼓间回荡。   老陈头在宫中只不过是一个般的太监,因为他是专管宫室事务的衙门将作少府里的掌刑人,人们对他就另眼相看了。在皇宫当差可不是件省心的活,整日提心吊胆也难免不犯个什么规矩。重者丢了小命,轻者判个什么刑,那时落在他手上就由他摆弄了。比如矐刑,他可以让人痛痛快快受刑,半个时辰内不知不觉就瞎了眼;他也可以让人苦不堪言痛得死去活来。所以,宫中不论谁,凡是知道的,对他都敬畏三分。因为他手上有“绝活”,宫外衙门也要请他去掌刑。他还带了几个徒弟,都成了地方官衙里的小头目,因此他也有了身价。只是这两年因为赵高当上宫中的太监总管,一心培植自己的势力,对他看不顺眼,总挑他的毛病,日子过得很不快活。不过因为在宫中久了,又是掌刑人,出入宫门较别人自由,上街喝酒吃肉也无人过问。只是手头很紧,欠下一屁股酒帐。   这天下午,老陈头在一家酒馆喝闷酒,已有六七分醉意,起身拍拍屁股要走。酒馆掌柜过来向他深施一礼说:   “陈公公,您老体恤体恤咱这小酒馆吧,今天就开个现帐吧。”   “怎么?不是说这几天庆祝大秦统一天下,喝酒不要钱吗?”   “陈公公,那是什么酒?您老能喝那酒?今天给您送上的是巴蜀陈年老窖,贵着哩,您没品出?”   “好好,我认帐,过两天一起付给你。”   “陈公公,您老做做好事,把帐付了吧。”   老陈头还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难堪事,正在为难时,那边走过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先向老陈头施了礼,而后问酒馆掌柜:   “请问,陈公公欠你多少酒钱?”   “不多不多,只有六七百钱。”   那军官模样的人立即摸出一锭金子说:   “该够了吧?余下的放在你这里,留给公公以后喝。”说罢,一把拉上老陈头走进里面雅座,另叫了酒菜,二人对酌。   老陈头被这素不相识的军官救出尴尬,十分感激,便问道:   “请问官人高姓大名,在哪儿当差?在下老眼昏花,一时记不起了。”   “陈公公,在下久慕公公大名,早就想孝敬孝敬您老人家了。今日碰巧有了机会,幸甚幸甚。”那军官回避老陈头的问话,从身上又摸出两大锭金子,双手递给老陈头。   “官人有何事用得上我这个老不中用的,尽管说,何必送此厚礼?”老陈头口中这么说,双手已把金子接了过来。这种事他遇见的多了,凡受刑人的亲人故旧,都要来孝敬他。只是这军官出手如此大方,他心中格外兴奋。   “实不相瞒,我乃高渐离的好友,听说他就在这一两天动矐刑,特向陈公公献上些孝心,让他少吃点苦。还有,我这里给他准备了点酒菜,请公公就便带给他。”   “原来这等小事,别说官人有这等厚礼,就凭他高渐离是条汉子,这个忙我也得帮。”   “那在下就先谢了。”军官说罢,又深深一揖。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二人又喝了一会酒,叙了一会话,方才分手。   就在当天晚上,老陈头奉命对高渐离施行矐刑。   整整一个下午,《良缘》乐曲的余响都在高渐离耳边缭绕。那本是一个欢快的曲子,怎么现在听起来就那么悲凉,那么凄惨,那么催人泪下?   曾记得,当初在创作这支乐曲时,她还提了好几处修改建议,她还说要为这支曲子填上歌词,只是后来因中断了往来而作罢。   这时,天已渐渐黑下来,他望着窗外黑洞洞的天空,真想大声呼叫:“我的华阳,你在哪里啊!这歌词还等着你来填呢……”   门响了,狱卒进来把桌子上那盏油灯点燃后,刚转身出门,碰上一个老头端着一个火盆进屋。狱卒忙招呼道:   “陈公公,您心真好,怕高先生冷着了,还给他送盆火来。”
华阳公主--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朕为始皇帝     六国剿平后,秦始皇宣布:“朕为始皇帝,以后二世、三世,直到千千万万世,传至无穷尽。”而华阳公主与高渐离的爱情却在此时短命夭折了。   离大秦帝国立国庆典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关于一统后的秦国的国体、帝号等许多重大问题还没有定下来。虽然,秦王心中早已有数,但他还是把一些大臣召集起来,叫他们发表意见。   李斯等人奏道:   “陛下举义兵平定天下,功高盖世,就是过去‘三皇五帝’也无从比拟。‘三皇五帝’所管辖治理的疆域不过几千里,而今大王所管辖的土地岂止万里?古代天皇、地皇、泰皇三皇中以泰皇为最尊贵,臣等斗胆建议,改王为‘泰皇’,改布告为‘诏’,大王自称为‘朕’”。   秦王听了心里很舒服,但觉得还很不够。作为一个伟大帝国的创始人,他不想沿袭过去,一切都要创新,要与众不同,要至高无尚。他自以为德兼三皇,功包五帝,自古以来谁也比不了,便说道:   “爱卿们的建议很好,不过,我再作点改动,用‘泰皇’中一个‘皇’字,用‘五帝’中一个‘帝’字,就称‘皇帝’吧!至于改天子自称‘寡人’为‘朕’,我非常同意”。   秦王一向对君王自称“寡人”很反感,寡人,寡德之人也,据说是表示自谦之意;其实是对君王的藐视,早就该改了。李斯等人的建议正合他的心意,马上表示“非常同意。”接着他又补充一句话:   “今后‘朕’就只能君王专用,其他人不得擅用。”   李斯说:   “陛下所言极是,‘朕’作为帝王专用,可以分尊卑,也免得混乱了称呼。”   接着,秦王又说:   “历来君王在位时有位号,去世后又有封号,时间一久,谁也理不清了。现在重新立个规矩,就从朕开始称始皇帝,以后二世、三世,至千万世,传之无穷。”   众大臣异口同声,一致拥护。   从此,一句“朕为始皇帝”便把秦始皇的称呼在历史上固定下来,并一直叫到现在。   秦始皇做事总是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先走哪一步,后走哪一步,在他心中的次序早已排定,正如他讨伐六国事先已订好日程一样。现在,他梦寐以求的皇帝位置终于得到满朝文武大臣的认可,但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通过上天和祖宗的任命,还要在庄严的庆祝大典上宣布,诏告天下,说明此乃天意安排,才有绝对的权威,才符合程序。而这一套礼仪是少不得音乐的,原先秦国敲瓮击钵之类哪能登这样的大雅之堂?秦始皇从小受能歌善舞的母亲的影响,对音乐有特别兴趣,他要在当皇帝时听到世间最美妙的音乐,要普天下都知道大秦国不仅武功盖世,就是音乐,也是第一流的。要做到这点,非高渐离莫属。   乐府的规模已扩大到近一千人,高渐离除了创作改编乐曲,指导排练演出,还有不少事务工作要做。在高度的紧张忙碌中,他反倒感到很轻松;只要有了空隙,他就要想,想到他完成这次庆典任务后凶多吉少的命运,特别是想到与她的结局一片黯淡,他就感到窒息。他好像睡在床上,一块千斤巨石在慢慢向他压下来,那巨石刚好压住他的胸口便不动了,那滋味有说不出的难受。他希望那巨石往下压,把他压得粉碎,可偏不。   他只有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分散自己。果然,他从中寻找到许多乐趣,他的痛苦似乎减轻了许多。   但是这两日,尽管随着庆典日期的临近,工作更为紧张,高渐离却无法摆脱那揪心的焦虑和忧烦,原因是他好久没有见到那只华阳公主的白鸽了。   每次回到他在乐府后院的小屋前,他心里都有一阵激动,他多希望那只白鸽出现在他的窗台上;每次抬头望天,都希望那白鸽箭一般划一道银白色的弧光从天而降,落在他的面前。可是,日复一日,已过了好几个该收到她的信的日子了,却不见那鸽子飞来。   没有比盼望心中挂念的人的消息,却又久久得不到更使人焦急难受了。高渐离在望眼欲穿的巴望中苦捱着日子。   难道那白鸽被老鹰叼吃了?难道被宫里人发现了秘密?或者,难道公主生了病?难道……
华阳公主--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生命的圆圈     王翦从咸阳出发,东征灭楚,北上伐齐,转了一个圈又回到咸阳。他感到转这一圈的收获还不在于立下了赫赫战功,而在于经历了一次生命的升华。   王翦大军攻下楚国郢都后,将俘获的楚王负刍,连同从宫中选出的上千美女和缴获的大量金银珠宝珍贵古玩,派得力部下押送去咸阳献给秦王。他自己则暂留郢都,等秦王的诏书一到,他就可班师回朝了。   在王翦几十年的军旅生涯中,还从来没有现在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坦快活、有滋有味。他把楚王宫作为自己的帅府,从宫里选了百名美女专门伺候自己。白天,有赴不完的宴会;夜晚,有江南美女相伴。一概军机要务通通交给儿子王贲代为处理,只有重大事情才向他请示。   可是他晚上仍睡不好觉,因为楚国残余势力活动猖獗,郢都乱情复杂,治安状况不佳,盗匪横行,民心浮动。“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谣言到处流传。   王翦巴望早些离开这里,回到他家乡频阳东乡的军事堡垒中去,只有在那里他才感到踏实。   “王贲,回咸阳的准备工作做好了吗?”王翦叫来儿子问。   这话最近他已问过不知多少次了,但王贲还是很认真地回答:   “父帅,准备工作早已做好了,班师回朝的行军路线、各路兵马前兵次序,一路上的车船骡马交通工具,以及粮食辎重补给等等,全部准备就绪。只待父帅一声令下,就立即出发……”   “我专用的那二十部车子,你也准备好了吗?”   王贲恰恰没有把那二十部车子准备好,不是他找不到,而是他故意怠慢。他知道父亲是想把那些美女全带回去,可是,临行前母亲有过交待,叫把父亲看着点……他实在为难,便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正在准备哩。”   “要抓紧,不要误了我的事。”   “是。”   这天,王翦正在后花园与美女们下棋,忽听门上来报:   “大王特使到,请大人接诏。”   王翦心中一喜,对身边的美女们说:   “你们快作准备,明天跟我回咸阳。”   说罢,快步走到前厅会见特使。那特使展出秦王的诏书逐字逐句念着。   开头,照例是一摞高帽子,王翦听了还舒服。但他最关心的那关键几句却是:   “……任命王翦为伐齐主帅,率军即日起程北上,攻下临淄,完成统一,朕在阿房宫设宴候将军班师回朝……”   好个嬴政,原来说得好好的,拿下郢都就回朝,现在又叫去伐齐。越想王翦越气,连后面对他表扬,对他奖励,对他保证兑现所许的那些话他都没心思听。都是屁话,专拣好听的说,无外乎再叫我去拼命,难道不知道我已七十?把老命拼掉了,什么金钱,地位,美女,对我何用?   草草应付了特使几句,王翦便回到内厅,在一群女人陪同下生气去了。   一连生了半个月的气,王贲觉得父亲太过分,便问道:   “父帅,秦王派来的特使还等您的回信哩,问出师伐齐选在哪一天?”   “现在已是秋末,去北方代齐,越走越冷,等来年春暖花开再说。”   王贲不敢再问。   又隔了几日,秦王特使登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加上其他将领劝说,王翦才勉强答应就近选个日子起程挥师北上。   齐国本是战国时的大国,占地数千里,拥兵几十万,听说王翦灭了楚国,又领大军来伐齐,全国上下一片惊慌。齐王田建忙召集朝廷文武大臣开会讨论对策。   齐王坐在御椅上,对济济一堂的官员们说道:   “据报,秦王命王翦率军前来攻我大齐,形势十分严峻。望各位大臣发表意见,献出良策,保我大齐能渡过这次危难。”   齐王讲完,殿下一片沉默,不见有人出列对话。   齐王有些生气。平日,一个个口若悬河,定国安邦之策一套又一套说个没完,怎么到紧要时候了,反倒不开腔了?他又接着说:“现在是国家生死存亡关头,各位都是朝廷要员,关键时刻还要靠大家拿出办法帮寡人分忧哩,怎么不讲话了?”   仍然是一片沉默,连殿外旗竿上那面大旗被吹得响都能听见。
华阳公主--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王翦对秦王说:陛下,我还有一个请求。     大将王翦,先后率兵破赵灭燕,命他伐楚,却称病不出。秦王亲自过府,授以上将印,他说:“请允许我提个条件……”   频阳东乡的洛水河边,有一座依山傍水而建的庄园。从外面看,庄园有些古旧,加之又隐藏在一片林木之中,并不见有什么特别,但走近细瞧,高大结实的石砌围墙把庄园围得严严实实。围墙上还有几处岗楼,就是白天,也有人影在岗楼上晃动。顺着城墙,又有一条宽宽的护城河。白天,一道吊桥从大门门楼上放下来,傍晚时一收上去,便断了与外界的往来,外面的人想进去比登天还难。   这庄园的主人不是别人,他就是举世闻名的秦国大将军王翦。因为他带兵打仗几十年,从来没有睡过一天囫囵觉,而今告退在家,便把庄院修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晚上好睡个安稳觉。他曾率兵灭掉赵、燕、魏诸国,这些国家的遗民对他恨之入骨,不断派人来暗杀他。才几天前,又一个刺客被逮住,他直言不讳地承认是为燕国复仇来杀王翦的,临死前还高喊要变成厉鬼找王翦算帐。王翦听了暗地里吓出一身冷汗。这,又怎么叫他睡得着?   还有一个使他不能安稳入睡的原因是他爱想心事,他想的最多的是白起之死。   白起,乃秦大将,因战功显赫封为武安君。但秦王几次下令派他攻赵他都托病不去,便把他撵出咸阳,在他离开东门,刚走到邮亭时,被秦王派来的使者追上,送上秦王赐的短剑一把,命他自杀。白起接剑叹道:“我原本该死,长平之战,我一次下令坑杀赵降兵四十万,只留下二百四十个小卒回去报信。不说别的,就凭这就该死。”说罢,自刎而亡。   王翦心想,我带兵打仗几十年,杀的人还少吗?那些鬼魂会饶过我吗?再有,我托病告老在家,秦王会不会像对待白起那样对待我?可是,我如果不托病告老还乡,再去打仗杀人,岂不罪孽更大!   越想,他越睡不安稳。   但是后来他还是安稳地睡去了,因为他换了个角度想心事,便又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多虑,简直是庸人自扰。比如这次告老还乡,他就思虑得再周密不过了。第一个理由是年纪大,人到七十古来稀,我都六十八了;第二个理由是有病。风湿加心脏衰竭;第三个理由是胆小,李信攻楚只要二十万兵,我却漫天要价六十万,还说不一定能保证成功。果然,秦王见我真的老了、病了、糊涂了,批准了我告老还乡。不像白起,他不想干就硬顶,抗命不从,当然活该他死。   他觉得选择这时告老是再恰当不过的了,眼看诸国逐渐扫平,只剩下楚国还有些实力,但也经不住打。一旦武力征服了各国,天下太平了,就没仗打了。没仗打对老百姓是好事,可对军人就不是好事了。与其那时被找个借口削去兵权叫你滚蛋,不如及早退休归隐。人要活得知趣,不要人家觉得你碍手碍脚时才让道,要趁别人认为你还有用处时及早抽身。这样,人家对你还有几分留恋,几分敬佩;而自己,也会觉得平静得多。   至于刺客,从几个被逮住的看,都是一些口出狂言的无能之辈,我有又宽又深的护城河,有又高又厚的城墙,有严密得如同军营的各种制度,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其奈我何?   想得通通顺顺,王翦也就安安稳稳地睡了。   但是王翦没睡上几天安稳觉,又开始睡不安稳了,原因是他听说秦王要他再度出山,带兵去攻打楚国。好容易把笼头卸下来,又要给我戴上?再让我去爬山涉水冲锋陷阵,再让我去天天上朝三跪九叩三呼万岁,去那漩涡中打滚?他实在不愿,怎样才能推掉这个差事呢?他天天想,把头都想痛了,终于想出些对策来。于是,他满有把握地等待秦王的召见。   秦王骑在马上一肚皮不舒服,还有那马鞍也不平,屁股硌得生痛,连换上几付鞍子都一样。一气之下他改坐车。坐车倒是舒服多了,但太慢,频阳离咸阳二百里地,骑马一天能到,可坐车就不行了,路又不好,车赶快了,也抖得心慌。   “慢就慢些吧。”秦王无可奈何地说。
华阳公主--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爱情的玩笑再开一次     吕不韦与赵姬的爱情玩笑改写了秦国的一段历史,楚国的春申君依样画葫芦照做一遍,然而结局却一点也不浪漫。   秦王许久都没有去后宫看女儿华阳公主了,其原因固然是忙,不过更主要的因素是他心情不好。他亲自点将任命的年轻有为的将军李信去伐楚,结果打了败仗,所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死伤过半。   “唉!真丢人,攻赵代魏灭齐克燕……就没有打过一次败仗,这下,面子叫李信给我丢尽了。早知如此,不如派老家伙王翦。这个李信,口出狂言,说二十万人包能攻下郢都,活捉楚王。现在,看他怎么说?”秦王越想越气,忍不住大喊道:   “左右,快去把李信叫来见朕!”   尉缭见秦王一脸杀气,快上前一步奏道:   “大王息怒,伐楚失利,李信轻敌固是原因之一,但……”   秦王知道尉缭下面要说什么,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说:   “又是你那老一套,什么楚国有春申君啊,要有长远灭楚计划啊……眼看两年过去了,究竟如何?”   尉缭语塞,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回答。但他并不服气……   记得两年前秦王下令攻楚,尉缭劝阻道:   “楚王以春申君为相,治国二十年,国富民强,兵多将广。要攻楚,必先杀了春申君,使其内乱;否则,难以取胜。”   秦王说:“那楚国城坚兵利,一时间如何能杀得了他。”   尉缭说:“小臣早有一计在此,只是实行起来恐怕大王误解,故迟迟未能奏报。”   秦王说:“只要能除掉春申君,不管你用什么计谋,朕也不在乎。”   尉缭听了,走近秦王座前,低声向他如此这般说了一气。秦王连连点头,说道:   “秦国的统一重于泰山,爱卿不必多虑,就按你的计划去办,只是时间要抓紧。眼看楚国这么张狂,朕实在等不得了。”   尉缭领命,立即去安排。   楚国原来是战国时代强国,只因王室内部争权夺利,国势日衰。到楚考烈王时,任命春申君为相国,几年时间,国力大增。又因占据长江一带富庶地带,经济实力甚为可观,诸侯各国不敢小视它。秦国虽然强大,也曾派兵攻讨几次,但多是各有胜负,秦国没能捞到多大好处。   楚春申君是战国时候与齐孟尝君、赵平原君、魏信陵君齐名的贤相,他广招天下奇才贤士,多达数千之众。他对宾客礼遇有加,待遇优厚,各用所长,大家对他也十分敬佩。愿为他出谋划策尽力效命。就连荀卿这样的著名人物都投在他门下为他服务。春申君把楚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全国上下乃至诸候各国对他都称赞不已。   一晃,春申君为楚相已二十余年。   这天,春申君去参加一个宴会后回府,他的马车在郢都街上缓缓地前行。车中的春申君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他又想到宴会上与大将燕项碰杯的情景。“燕将军,这次反击秦军入侵,杀得李信和蒙恬抱头鼠窜而去,全靠将军的神勇,我代表国人向将军敬一杯。”说罢,春申君高举酒筋与燕项猛地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这时燕项取过酒壶,亲自为春申君斟满一觞,也把自己觞中斟满,然后高高举起,对着大厅中的客人大声说道:   “末将燕项此次取得抗秦胜利,一靠楚大王洪福,二靠相国运筹。末将按相国指令,避秦军锋芒,迂回攻打秦国南郡,使秦军首尾不能相顾,故能取得胜利。末将代表全军将士,向相国敬一杯!”   摇摇晃晃中,春申君似觉耳边还有赞美词的余音,唇边还留有美酒的余香。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就到家了?”春申君问。   车夫回道:“禀告相国大人,有一老者跪地拦车。”   “啊!问他什么事。”   “他说有要事亲见大人。”   春申君撩开车帘一看,果见一白发老者跪在车前,便说:   “老先生请起,有何事求救于我,不妨道来。”   老者抬起头来说道:   “相国大人,小民无事求救助,倒是为了救大人,才冒昧求见。”   对这种危言耸听的话他听多了,春申君并不在意。不过他觉得这老者谈吐举止不俗,非乡野无赖,便吩咐左右牵过马来让他骑了,一同回府细谈。
华阳公主--第十章 第十章 残月   在高渐离的乐曲声中,华阳公主一双瘫痪了多年的腿渐渐复苏了。随着她的站立,关于她的故事就更加丰富多彩了。   听说女儿的脚能活动知冷暖了,秦王顾不上吃饭,顾不上早朝,匆匆赶到华阳公主的小院。   “女儿,父亲看你来了。”刚跨进小院,他就亲切地大声叫喊起来。   但是里面没有反应,只有几个宫女低头跪接王驾。   秦王收起了笑容,向她们问道:   “怎么,公主的腿不是大有好转吗?”   宫女们都低着头,没人回答。   秦王甩了一下袖子,急步走进女儿的卧室。只见女儿睁大了一双哭红了的呆滞的眼睛发愣。   “怎么了,女儿?”秦王过去,握着女儿冰冷的手问道。   只听女儿叫声“父王”,便哇的一声哭倒在秦王怀里。   秦王伸手摸摸女儿的脚,干瘪瘪的,冷冰冰的,与往常一样。他问:   “女儿,不是说好多了吗?”   公主摇摇头。   他看着女儿这副可怜相,心中格外难受。没想到,那一马鞭会给她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他常常为这事折磨得寝食难安。今天,当听到女儿的脚有了好转,便兴致勃勃地赶来。可是一看,还是老样子,就怒气冲冲地说:   “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华阳公主知道父王说的这个“他”是指医生。为了自己这双腿,父王已不止杀了一个医生了,怎么又要杀?她连忙揩了眼泪说道:   “父王陛下,这不关医生的事。昨晚,我在廊下看月亮,突然,我的脚能动弹了,也有些知觉了。当时我好高兴,以为从此就会慢慢好起来。但半个时辰后,又是老样子。我把腿捶呀掐呀,一点用也没有。刚出现的一点希望又没了,怎么不叫人伤心?”   华阳公主是个绝顶聪明又有才学知识的女子,她知道自己的腿跟那音乐有关,但她不便明说。那抚琴唱歌的明明是个男子,说出来岂不惹人笑话?   “如此说来,莫非与月亮有关?今晚不妨再去赏月,看看又是怎样?”秦王说。   “女儿也说不清。女儿谨遵父王之命,晚上陪父王一同赏月。”   “好女儿,你等着,我一定来。”   是夜,月华如水。秦王早早来到华阳公主住的小院里,与女儿坐在廊下闲谈。一轮明月正翻过墙头,躲在树影后面向小院窥望。   时光,静静地流淌着,围绕着公主的人们都静悄悄地注视着她的脚,可那被锦被盖着的一双脚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昨晚,大概就在这些时候……”公主又把当时的经过和自己的感觉向父王细细说了一遍。   说着,公主焦急等待的那乐声缓缓传过来了。先是一阵沙沙沙的筑声,接着便是颤悠悠的歌声。那曲调是欢乐的,歌声是欢乐的。细听起来,像牧童在草地上翻滚打闹,像村姑在溪水边洗衣嬉戏,又像一群青年男女在暮色中追逐欢笑。   乐声刚起,秦王就听出是高渐离在练指法吊嗓子,他边听,边向女儿讲高渐离,讲与他那段不平凡的友谊。公主听得很入神,但她并没有忘记听音乐,那欢乐的音乐把她带到天真活泼的童年,带到玩跳绳、荡秋千、捉迷藏的游戏里。记得有一次捉迷藏,在逃跑中一脚踩进水沟里,已是冬天,那脚冻得好痛好痛……怎么,她突然真的感到脚冷得发痛了,她高兴地叫了起来:   “父王,我的脚感到冷,冷得发痛……”   秦王听了立即兴奋起来,伸手去摸女儿的脚,说道:   “不,不是冷,是热。平日,我摸到你的脚都是冰冷冰冷的,怎么今天就热起来了?好,一定是血脉通畅了。快,”秦王对身边的宫女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毯子来给公主盖脚。”   “公主的脚又知冷暖了。”   “恰恰又是昨天这个时候,你说怪不怪?”   “那一定是月亮神的保佑。”   宫女太监们悄声交谈着,议论着。   真正的原因除了公主外秦王也知道,他早就听说音乐往往会有治病的效果,没想到高渐离居然有了这么高深的造诣。看来,我的女儿有救了。   “女儿,明天,我给你找个不用吃药不用扎针的好医生来,准保把你的病治好。”
华阳公主--第八章 第八章 魂断落魂桥    在韩娥眼里,爱情应该像她的歌那样清纯美丽,然而,她所经历的却是一曲曲灰蒙蒙黑沉沉的爱情悲歌。   高渐离自函谷关告别嬴政母子后,独自一人背着筑和包袱回头往北,直奔燕都蓟城。   这日,临近赵都邯郸,高渐离原打算绕道而过。但他想到因走得匆忙,邯郸城中还有几个朋友未去告辞,这次错过机会,去了燕国,路远迢迢,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便决定穿城而过,去朋友处告别。他去的第一个朋友处是燕国太子丹府上。   那时,燕太子丹作为人质住在邯郸,与作为人质的秦太子子楚同命运,交往密切。又因与嬴政年纪相当,意气相投,关系更非一般。高渐离是他们的好友,三人曾歃血为盟,结为兄弟。   高渐离来到燕太子丹的住处,两人相见,畅叙别情。   “贤弟,你不是跟韩大姑去了燕国吗?这么快就回来了?”燕丹问。   “太子有所不知……”高渐离把救嬴政的经过讲了一遍。   燕丹听罢,感动地说:   “没想到贤弟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大智大勇,舍命救出嬴政兄弟,可敬可佩。秦军围邯郸那几日,赵兵将我住处围得水泄不通,秦军退后方才解围。只听说跑了子楚一家,还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曲折哩。”   听说高渐离马上要去燕国,便说:   “贤弟不必慌着走,再过几天,父王将派人下诏,召我回燕另有任用,不如等几日我们兄弟同行,路上也好叙话。”   架不住燕太子丹一再挽留,加上耽误时间不长,高渐离便应允下来。住在燕丹府上,每日陪他饮酒弹唱,不觉过了月余。   一天,高渐离陪燕丹去酒楼应酬,笙歌曼舞中开怀畅饮。这时,从女乐队中走出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妙龄女子,手抱一张锃亮的筑走向高渐离,先是深深的一揖,然后轻启朱唇莺声燕语地说:   “奴婢这厢有礼了。早就听说高公子敲得一手好筑,又歌声绝妙,令人倾倒。奴婢击筑也有一两年了,却无甚长进,故今晚冒昧请高公子击筑高歌,一则为大家助兴,再则也让我等长长见识。”   说罢,便将筑捧了过来。   高渐离虽说是个走南闯北的男儿,但从未与青年女子接触过,今日突然面前出现这么个美貌的妙龄姑娘,又捧着筑请他演唱,一时间心跳加快,手足无措,面对那张筑不知该怎么办。正在为难之时,燕丹说道:   “贤弟,今日兄弟相聚,不必拘礼。既然这位姑娘盛情相邀,你就为大家表演一曲吧。”   高渐离平日最听燕丹的,听他一说,不好推诿,便大胆接过筑,置于案上,又敲又唱起来。起初,他还有些顾忌,唱了几句后,胆子就大了,手臂也舒展了,手指也灵活了,歌声也自然了。一曲下来,只听叫好声、鼓掌声不绝于耳。自己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那小姑娘又过来了,连连向他打拱道谢,又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抱过筑,碎步走了回去。   今晚高渐离特别兴奋,特别舒畅。他回忆自己以往所有的表演,从来没有今天这么成功。无论是击筑和唱歌,都那么轻松,那么投入,那么一泻无余。他感到奇怪,这种良好的心情到底从何而来?想着想着,他感到脸上发烫,心中发热。啊,原来来自她那轻盈的步履、轻启的朱唇、轻声的祈求:来自她那捧筑的纤纤玉手、走路时翻飞的裙带、初识时深情的一瞥、举手投足那迷人的风度……   以后,他们又有过几次短时间的、然而却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接触。就在短短的接触中,他们相互倾诉,相互溶化,达到难解难分的程度。   两个月后,燕王的诏书到了,高渐离将与太子丹一道去燕。   “眉娘”,在邯郸北门外的长亭上,高渐离握着姑娘的手说,“记住,三年后的今天,我一定来邯郸接你……”   “至死,我都等着你。”眉娘扑在高渐离的肩上,不停地抽泣着。   燕丹也忍不住红了眼圈,说道:   “贤弟,改变主意吧,把她带上。”说着,从行囊里摸出一大锭金子:“给,拿去作赎金。”   “不,谢兄长美意。愚弟尚未弱冠,身在江湖,一事无成,待侍奉了韩师父,再随公子干番事业后不迟。”
华阳公主--第一章 第一章 女歌星受困临淄     韩娥,是战国末期著名的女歌唱家,是我国古代有史可考的第一个女歌星。她的歌声能让人哭,让人笑,能去病消病,起死回生……始皇之女华阳公主的传奇故事就从这位女歌星的歌声中开始。   战国时代齐国的都城临淄,是一个有七万户居民的大城市,它不仅是一个繁荣的经济城市,更是一个著名的音乐之都。在那里,几乎人人都会弹琴唱歌。平日,每到傍晚,大街小巷歌声不断。遇上年节或喜庆日子,十字街头,大街两旁,搭起座座歌台,台上摆满了钟、鼓、竽、笙、筑、筝、琴、萧……各种乐器。只等日落西山,月上柳梢,在一片烛火灯光中,表演者依次登台。他们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欢快地敲钟、鼓瑟、吹竽、击筑。在乐曲的伴奏下,或独唱、或对唱、或合唱,一曲接一曲,一首又一首,直唱到三星高照,东方欲晓方罢。   在这些琴师鼓手歌唱家中,大都是业余爱好者,但也不乏专业演员。他们以自己的一技之长,在各个歌台上演出,除了获得阵阵掌声喝彩声,往往台下还雨点般向他们掷来钱币;即使那些瘪脚的末流演员上台,水平不高又连连失误,台下观众也能报以善意的笑声或惋惜的叹息,从未听到过怪声怪叫的喝倒彩。因为临淄人个个都有登台表演的经历,尝过登台表演的滋味,对演员都特别宽容。他们把钱不仅撒向表演好的音乐家,就是一般演员也能得到丰厚的报酬,感到在这里谋生要比别处容易得多。于是,这里不仅聚集了全齐国最优秀的音乐家,就连燕、赵、秦、楚、韩、魏以及外域的音乐家也向这里集中。一时间,临淄成了中华大地的音乐中心。   在众多音乐家中,尤数一位名叫韩娥的女音乐家名声最响,整个临淄城无人不晓。只要提起她,每个人都能说出一段听了她的歌唱后的美妙感受。   使韩娥成名的那次演出是在齐国相国田文府上进行的。   当韩娥刚刚踏上相府那高大辉煌的舞台时,台下的观众并不感到她有什么特别。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姿容说不上艳丽,衣着也不算豪华,只是眉宇间稍稍露出几分高贵。一领紫色大氅,头系一条鲜红的纱巾,怀中抱着一张筑,轻移脚步,缓缓走向舞台中央。而后,解下大氅,露出红衣红裙和衣裙下丰满的身体。她面带笑容地向台下拱手行礼后,便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把调好的筑轻轻放在桌子上,又轻轻拨弄了几下弦。然后,她从筑的不知什么地方抽出一根竹片,轻轻敲击着筑弦,只听一片呛呛嚓嚓的声音便在大厅上回响,而后向四面散开了去。   看她的筑,也并没有什么特别,颈细肩圆,似筝非筝,十三根弦整整齐齐地铺在上面。看她击筑,也是左手按弦,右手执竹片敲击,并无与众不同之处,然而那声响,那节拍,那音律,却别有一番韵味。   她先击了一曲《玄鸟》,那乐声恰如一只燕子突然从云中飞下,左旋右旋,上下翻腾,边飞边唱,呢喃啁啾。低语如情话,高唱如情歌;而后,做了几个大幅度的旋转,嗖地飞向天际,渐渐消失在迷茫的天宇。这时,筑声若断若续,若隐若显,其轻若雪片飘落地面,若细雨滴打芭蕉。少顷,筑声渐密,犹如那飞入云中的燕子带着一大群燕子从天而降,欢叫着扑向大地。无数只燕子忽上忽下忽急忽徐地飞舞着,欢叫着,好像就在头顶,就在眼前,待人们上下左右去寻时,却已飞得无影无踪,只感到有一阵风迎面扑来,分明是那群燕子搧起的。   一曲终了,全场先是一片寂静;当人们从沉醉中醒来,顿时发出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接着,韩娥击了一曲《大厦》。   传说古时洪水为患,先王舜任命鲧治水,鲧用堵的办法,未能制服洪水。舜杀鲧,任命他的儿子禹治水,禹用十年时间,日夜操劳,不敢稍懈,三过家门而不入。他又吸取父亲筑堤堵水失败的教训,采取疏导的办法,凿开龙门,疏通三江五湖,使洪水通畅地流入大海。人们为了欢庆治水的胜利,歌颂禹的功绩,创作了音乐歌舞《大厦》。   演奏开始,韩娥便大幅度大力度地拨动击打着筑弦,如山洪暴发,如江河决堤,那张不大的筑,竟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好像屋顶在抖动,天地在旋转,山峰在倾斜;同时,隐约传来孩童的啼哭,父母的呼喊,以及百兽恐惧的吼叫,万鸟惊慌的哀鸣。
《史记·荆轲传》 荆轲者,卫人也。其先乃齐人。徙于卫,卫人谓之庆卿;而之燕,燕人谓之荆卿。   荆卿好读书、击剑,以术说卫元君,卫元君不用。其后秦伐魏,置东郡,徙卫元君之支属于野王。  荆轲尝游过榆次,与盖聂论剑,盖聂怒而目之。荆轲出,人或言复召荆卿,盖聂曰:「曩者吾与论剑有不称者,吾目之,试往,是宜去,不敢留。」使使往之主人,荆卿则已驾而去榆次矣。使者还报,盖聂曰:「固去也,吾曩者目摄之。」  荆轲游于邯郸,鲁句践与荆轲博,争道,鲁句践怒而叱之,荆轲嘿而逃去,遂不复会。  荆轲既至燕,爱燕之狗屠及善击筑者高渐离。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者。荆轲虽游于酒人乎,然其为人沈深好书,其所游诸侯,尽与其贤豪长者相结。其之燕,燕之处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  居顷之,会燕太子丹质秦亡归燕。燕太子丹者,故尝质于赵,而秦王政生于赵,其少时与丹欢。及政立为秦王,而丹质于秦,秦王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归。归而求为报秦王者,国小力不能。其后秦日出兵山东,以伐齐楚三晋,稍蚕食诸侯,且至于燕。燕君臣皆恐祸之至。太子丹患之,问其傅鞠武。武对曰:「秦地遍天下,威胁韩魏赵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泾渭之沃,擅巴汉之饶,右陇蜀之山,左关崤之险,民众而士厉,兵革有余。意有所出,则长城之南,易水之北,未有所定也。奈何以见陵之怨,欲批其逆鳞哉?」丹曰:「然则何由?」对曰:「请入图之。」  居有间,秦将樊于期得罪于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谏曰:「不可,夫以秦王之暴,而积怒于燕,足为寒心,又况闻樊将军之所在乎!是谓委肉当饿虎之蹊也,祸必不振矣,虽有管晏,不能为之谋也。愿太子疾遣樊将军入匈奴以灭口,请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购于单于,其后乃可图也。」太子曰:「太傅之计旷日弥久,心惛然,恐不能须臾。且非独于此也。夫樊将军穷困于天下,归身于丹,丹终不以迫于强秦而弃所哀怜之交,置之匈奴,是固丹命卒之时也,愿太傅更虑之。」鞠武曰:夫行危欲求安,造祸而求福,计浅而怨深,连结一人之后交,不顾国家之大害,此谓资怨而助祸矣。夫以鸿毛燎于炉炭之上,必无事矣。且以雕鸷之秦,行怨暴之怒,岂足道哉。燕有田光先生,其为人智深而勇沈,可与谋。」太子曰:「愿因太傅而得交于田先生可乎?」鞠武曰:「敬诺。」出见田先生,道太子愿图国事于先生也。田光曰:「敬奉教。」乃造焉。太子逢迎,却行为导,跪而蔽席。田光坐定,左右无人,太子避席而请曰:「燕秦不两立,愿先生留意也。」田光曰:「臣闻骐骥盛壮之时,一日而驰千里,至其衰老,驽马先之。今太子闻光盛壮之时,不知臣精已消亡矣。虽然,光不敢以图国事,所善荆卿可使也。」太子曰:「愿因先生得结交于荆卿可乎?」田光曰:「敬诺。」即起趋出,太子送至门,戒曰:「丹所报,先生所言者,国之大事也,愿先生勿泄也。」田光俯而笑曰:「诺。」偻行见荆卿曰:「光与子相善,燕莫不知;今太子闻光壮盛之时,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而教之曰:『燕秦不两立,愿先生留意也』,光窃不自外,言足下于太子也,愿足下过太子于宫。」荆轲曰:「谨奉教。」田光曰:「吾闻之,长者为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国之大事也,愿先生勿泄』,是太子疑光也。夫为行而使人疑之,非节侠也。」欲自杀以激荆卿,曰:「愿足下急过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因遂自刎而死。  荆轲遂见太子,言田光已死,致光之言。太子再拜而跪,膝行流涕,有顷而后言曰:「丹所以诫田先生毋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谋也。今田先生以死明不言,岂丹之心哉!」荆轲坐定,太子避席顿首曰:「田先生不知丹之不肖,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此天之所以哀燕而不弃其孤也。今秦有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尽天下之地,臣海内之王者,其意不厌。今秦已虏韩王,尽纳其地,又举兵南伐楚,北临赵,王翦将数十万之众距漳、邺,而李信出太原、云中。赵不能支秦,必入臣,入臣则祸至燕。燕小弱,数困于兵,今计举国不足以当秦。诸侯服秦,莫敢合从。丹之私计,愚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窥以重利,秦王贪,其势必得所愿矣。诚得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则不可,因而刺杀之。彼秦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此丹之上愿,而不知所委命,唯荆卿留意焉。」久之,荆轲曰:「此国之大事也,臣驽下,恐不足任使。」太子前顿首,固请毋让,然后许诺。于是尊荆轲为上卿,舍上舍,太子日造门下,供太牢,具异物,间进车骑美女,恣荆轲所欲,以顺适其意。
毁目刺秦 高渐离:战国时燕国人,是有文献记载的最早的击筑能手。  高渐离与荆轲的关系很好。荆轲刺秦王时,高渐离与太子丹送之于易水河畔,高渐离击筑,荆轲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行刺失败后,据《史记.刺客列传》记载“秦并天下,立号为皇帝。于是逐太子丹,荆轲之客,皆亡。高渐离变名姓为人庸保,匿作于宋子。久之,作苦,闻其家堂上客击筑徬徨不能去,每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从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窃言是非。”家丈人召使前击筑,一座称善,赐酒。而高渐离念隐畏约无穷时,乃退,出其装匣中筑与其善衣,更容貌而前。举座客皆惊,下与抗礼,以为上客,使击筑而歌,客无不流涕而去者。  宋子传客之,闻于秦始皇。秦始皇召见,人有识者,乃曰:“高渐离也。”始皇喜其善击筑,重赦之,乃矅其目,使击筑,未尝不称善。稍益近之,高渐离乃以铅置筑中,复进得近,举筑扑秦皇帝,不中。于是,遂诛高渐离,终身不复近诸侯之人。 秦王吞并六国后,自称为皇帝。荆柯的朋友高渐离更名改姓给人家当酒保,隐藏在宋子这个地方作工。时间长了,觉得很劳累,听到主人家堂上有客人击筑,走来走去舍不得离开。常常张口就说:“那筑的声调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侍候的人把高渐离的话告诉主人,说:“那个人懂得音乐,私下说是道非的。”家主人叫高渐离到堂前击筑,满座宾客都说他击得好,赏给他酒喝。高渐离考虑到长久他隐姓埋名,担惊受怕地躲藏下去没有尽头,便退下堂来,把自己的筑和衣裳从行装匣子里拿出来,改装整容来到堂前,满座宾客大吃一惊,离开座位用平等的礼节接待他,尊为上宾。请他击筑唱歌,宾客们听了,没有不被感动得流着泪而离去的。宋子城里的人轮流请他去做客,这消息被秦始皇听到。秦始皇召令进见,有认识他的人,就说:“这是高渐离。”秦始皇怜惜他擅长击筑,特别赦免了他的死罪。于是薰瞎了他的眼睛,让他击筑,没有一次不说好。渐渐地更加接近秦始皇。高渐离便把铅放进筑中,再进宫击筑靠近时,举筑撞击秦始皇,没有击中。于是秦始皇就杀了高渐离。终身不敢再接近从前东方六国的人了。
高渐离 作者:hweda      高渐离在弹琴,弹得很入神。  荆轲在听琴,听得很用心。  一曲既终,荆柯道:“先生琴艺愈发精进了,铮铮然已至今人心神荡漾,太上而忘情的地步。”  渐离无语。  荆轲热切地看着高渐离:“轲就要赴秦了,先生难道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吗?”  渐离沉默了半响,才慢慢地道:“你去秦国做什么?”  “刺杀赢政,挽救六国,解救天下苍生!”荆轲慨然道。  渐离看向远方:“赢政一死,六国就挽救了吗,百姓就安乐了吗?天下就太平了吗?”  荆轲疑惑地道:“难道先生的意思是唯有天下一统,天下才会太平吗?可太子待我极厚,我怎能令他失望?”  渐离叹了口气,并不答言。琴声再次响起。  高渐离在弹琴,弹得很用心。  赢政在听琴,听得很入神。  时而琴声清亮明快,高亢入云。赢政道:“千百孤峰,负势而上,如鸢飞戾天。”  时而琴声盘旋回绕,回环往复,赢政道:“如千万条江河入海,蜿蜒曲折,斗折蛇行。”  时而琴声低沉悠远,静谧安详,赢政道:“如千万点渔火灯帆,在江河之中忽隐忽现。”  时而琴声和谐舒缓,悠闲自在,赢政道:“拂衣五湖,独钓月明,先生好琴艺!”  琴弦骤断,琴声骤停。  赢政问道:“先生何不续弦?“  “弦已断,再续一根,怎么都不是原来的那根弦了,”高渐离似乎有些呆滞,喃喃地道:“我若觅知音三十年,终于寻到了,未料道却是赢政。”  “为何不可以是赢政?”  “是赢政,就得死!”寒光一闪,一柄短剑已从琴下抽出,凝在赢政的喉间。  殿中没有人,所有的人都在殿外。  秦王欲一闻高渐离的琴音已等了许久,绝不允许任何人扰乱心神。  殿中极静,静得可怕。  渐离微微有些气喘。  赢政淡淡地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荆轲临死前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必定葬身鱼肠剑下。”  “渐离本只是名琴师,若你不是赢政,我们会是知已。只可惜你已是赢政,只可惜渐离已不再是琴师。我误入红尘,已不可能抽身隐去了。”  赢政叹了口气,将双手背在身后:“你以为你现在所做的就是正义之事吗?方今天下混乱,唯有以战止战,天下一统,以中央集权辖制天下,才会有太平之日。先生超然物外,难道连这些事也看不透吗?”  渐离对赢政凝视了许久,道:“你以为今日我真的是来刺杀你的吗?”  渐离笑了起来,笑得很狂傲,笑声中连整个咸阳宫似乎都在颤抖。然后他一剑刺去,刺出他一生中最后一剑也是最为辉煌的一剑!  剑锋在赢政喉间闪过,划出一个极美妙的弧,然后没入一个人的胸,剑锋没入处,溅起一片红雨。  高渐离觉得好像整个咸阳宫都红了,血红。  咸阳的清明还有些寒冷,但却是拜祭亡友的最佳时节。  赢政伫立于高渐离的墓前。他想起高渐离自刎前的那句话。  “希望七国一统之日,也是天下太平之日。”  赢政抚着墓碑,静静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是说给高渐离听的。  “渐离,你始终都只是名琴师,不是剑客。”
刺豚 刺豚是生活在海洋底层的鱼类。它本身不太喜欢游泳。如果不是长了一身的硬刺,恐怕它早就被无情的大自然淘汰掉了。刺豚怎么能把身上的硬刺膨胀起来呢?原来刺豚的身体构造很特殊。在它肠子的下方,有一个向后扩大成带状的气尖。刺豚一旦遇到天敌,立即冲向水面,张嘴吸入空气,使气尖中充满气体。或者张开小嘴吸入大量海水。因为,刺豚腹部的皮肤比背面的皮肤松弛,加上气尖又位于肠子的前下方。所以,刺豚头部和腹部膨胀得很大,这使它能够浮于水中。天敌拿它没有一点办法。因为从任何一个方向下嘴都必然会被刺豚的硬刺扎伤。所以,它的天敌只好放弃这个多刺的美味佳肴了。待危险过后,刺豚又要以很大的力量从鳃孔以及嘴中排出空气或者是海水,使身体恢复正常。虽然,刺豚是海洋中的弱者,但是它依然能够生存下来。就算海洋中的鲨鱼也拿它毫无办法。一次,潜水员看到一条凶猛的鲨鱼长着长满利齿的大嘴,扑向小刺豚。刺豚突然把身上的硬刺张开,就象一个长满刺的仙人球。穷凶极恶的大鲨鱼一口咬在了小刺豚的身上。霎时间,大鲨鱼满嘴是血,不得不把刺豚从嘴里吐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大鲨鱼围着小刺豚转来转去,却始终不能得手,只好扫兴而归了。当危险过去后,小刺豚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悠哉悠哉地回家去了。
《荆轲》第十四章     《荆轲》第十四章 台湾 高阳 -------------------------------------------------------------------------------- 十四一车重礼,由典客指派亲信引领,自僻静的后门驶入蒙嘉府第;在雄壮的正门前,这位权倾一时的秦王宠臣,降阶亲迎,把荆轲和秦舞阳接了进去。虽只是私人性质的拜会,仪礼仍然相当隆重;先由典客为荆轲介绍,接着是荆轲为蒙嘉引见他的副使。最后,典客又向主宾三人分别行礼告退。耽搁了好一阵,才得东西相向,安坐交谈。蒙嘉首先表示欢迎之意,附带致歉;说荆轲来拜访的那天,他正好奉召入宫,府中僮仆,不知贵客身份,以至怠慢,已经痛加诫斥。这自然是门面话。但蒙嘉的低沉的声音,听来异常肫挚;加上他那矮小枯瘦的身材,和安详的眼神、缓慢的举止,恂恂然如与世无争的老农--如果不是深知其人,无论如何不忍心去猜想他所说的竟是鬼话。荆轲心里不免惊异,想不到阴鸷的嬴政,会有这样一个貌不出众的宠臣;但转念又想,蒙嘉的得以深受宠信,可能正因为他生就了这么一副谨厚的外貌--越是这样的人,越工于心计;不是工于心计,如何能在李斯、赵高之间,保持已有的地位?这样一想,心生警惕,应答之际就格外小心了。叙过客套,渐入正题,蒙嘉问道:“足下远来敝国,何所见教?”“特来为燕国表达中忱,纳贡修好。临行之时,燕太子再三叮嘱,一到上国,先趋蒙公门下,说蒙公德高望重,必有大有益的赐教。”蒙嘉明知荆轲为何许人,故意装做不知;因为听得他说“燕”国,再说“燕”太子,不是燕国人的语气,便先作为不解地问一句:“足下不似燕国口音。”“先世齐人,后迁于卫;到燕国不久,颇蒙燕太子礼遇--我不是燕人,身居局外,是非利害,比较看得真切,因而遣我为使,以便大王有所垂询之时,得免于不自知之苦。”“足下颇善于设词。”蒙嘉点点头说:“燕人善用客卿,这话果然不错。”“荆某他无所长,只是谨慎小心,庶能不负燕国人民的期望。”“喔!”蒙嘉很注意地问道:“燕国人民的期望如何?”“但望王将军的大兵,止于易水之南,得免干戈游离之苦。”“这要看燕国修好的诚意而定。”“虽有诚意,不得蒙公成全,无由上达。”“这--。”蒙嘉沉吟了一会答道:“你可以放心!”“我为燕国君臣上下,拜谢大德。”说着,荆轲恭恭敬敬地俯身顿首;秦舞阳也眼着他同样行动。蒙嘉回了礼,抬起身子又问:“只要王翦止于易水之南,怕事有窒碍。漠北夷狄,不可不防。”“夷狄南侵,燕国首当其冲,自然要为大王御之于长城以外。”“燕国的兵力办得到吗?”蒙嘉以存疑的神态质问。“自然要烦上国雄兵相助。督亢膏腴之地,正好屯兵。”“好!”蒙嘉抚摸着唇上短髭,不胜欣然地,“你想得真是很好。这番话,大王一定中意。”“此即是燕国至诚修好的明证,必在蒙公洞鉴之中。”“是的,是的,我明白。那--,”蒙嘉又问,“樊於期如何伏诛?请见告。”这一问不难回答。樊於期的首级,即已验明,随便怎么说,都能叫人相信,更以荆轲的机智口才,就是随意编造的一段话,也可说得活龙活现,使得蒙嘉越发深信不疑。“这位副使,”蒙嘉将视线落在秦舞阳身上,“年未弱冠,已膺重任,令人钦羡之至!”亏得早从任姜那里得到了消息,对此已有准备;秦舞阳看说到他身上,虽不免有些腼腆的神色,应对倒还从容,俯道答道:“舞阳得有机缘,随荆先生来观光上国,真是万幸。”“此子忠诚,深得燕太子的钟爱。”荆轲接着解释:“这一次叫他跟了我来,第一,是让他得以见识世面,历练历练;其次,此子好武,让他有个机会瞻仰上国军容,一定获益不浅。”“喔!”蒙嘉转脸问秦舞阳:“你读过韬略吗?”三韬六略,秦舞阳只知道名字,未曾读过,但这时候不能不硬着头皮答一声:“曾稍稍涉猎。”荆轲是知道秦舞阳底细的,心想蒙嘉若要跟他谈论韬略兵书,等于对牛弹琴,所以赶紧插口说道:“他那里够格跟蒙公谈韬略?不瞒蒙公说,若非有甘上卿十二使赵的先例在,我实在也不敢带他来。”
《荆轲》第十二章     《荆轲》第十二章 台湾 高阳 -------------------------------------------------------------------------------- 十二燕市平静如常,黎民百姓中,没有人知道一件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已经发生。只有西城的关吏,心知有异。前一天,他刚奉到严令:非执有新颁的关符,不准出城。而就在第二天一早,络绎不绝驶来了许多“路车”,驭者都持有东宫特颁,免予检查的符令,同时车帷遮得极其严密,所以不知道里面坐的是什么人?不过,可以料定必是贵人,因为“路车”是公卿大夫和将帅所用,装饰极其华美,只是那些原该插在车上的五光十色的旗帜,却都卷而未用,悄悄地验了关,直驶出城,一指往南。往南不远,便是作为燕国京城南面屏障的易水。“路车”到此,都停了下来。车中贵人麻衣如雪,一个个都无笑容,默默地听从东宫执事的引导,上了渡船,冒着劲急的西风,往对岸驶去。对岸有一片房屋,那是燕国专为招待过往宾客下榻之用的“传舍”;燕国赴秦的专使荆轲和秦舞阳,将从这里出发,循陆路西入咸阳。白衣冠的贵人,以及不是贵人,而为荆轲好友的武平、高渐离、宋意,都早就到了“传舍”,他们是来送行的,但亦等于送葬,所以一律服孝,生离而兼死别,有着双重哀伤的心情,每一个人都是端然默坐,以致偌大一座厅中,静寂如死,偶尔听得有欷默之声,虽打破了死寂,却越发使人觉得心头沉重,郁愤难宜。“来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声音极轻,但没有一个人未曾听见。于是大家一齐都站了起来,往厅后望去,厅后即临易水,再望过去,衰草黄尘,迢递直到天际,西风呼啸着卷过叶叶芦苇,催动拍岸的惊涛,摇晃着带来一艘特大的渡船,船中是荆轲、秦舞阳和太子丹。白衣冠的宾客自动在岸上排成两列,俯首迎接致敬;东宫舍人亲自系好了船缆,搭好跳板,在太子丹引导之下,荆轲和秦舞阳都上了岸。他们的步伐,一个从容,一个轻捷,——轻捷的秦舞阳,双手捧一个封固严密而髹漆得十分光亮的木匣,那里面是樊於期的首级,背上斜背一个饰着美玉的长形锦匣,其中藏着督亢地图和徐夫人匕首,“有劳各位跋涉,心感不尽。”荆轲很恭敬地说,同时视线逐渐扫过所有的宾客,最后落在武平身上。武平已激动得无法抑制了,但是那肃穆庄严的气氛,对他是一种束缚,他无法越班出列,说他要说的话。“荆卿!”早巳退隐林泉,不问国事的太傅鞠武,颤巍巍地叫了一声,便禁不住老泪纵横,也无法再往下说了。荆轲赶紧上前扶住他的双手,想找一句彼此会心,足以安慰他的话,偏偏一时想不出来,低头半晌,只说了句,“太傅,请安心颐养!”“是,荆卿,全要托你的福!”“都请进去吧!”东宫舍人在一傍说,“西风甚厉,这里不是深谈之处。”于是,经过一番揖让,终于还是荆轲领头,在东宫舍人引领之下,进入传舍大厅。两位主宾,由太子丹陪伴着,背临呜咽的易水,面南而坐,其余宾客,按照官位年齿,依序列坐在东西两面,都是肃然无语,用沉默来表示他们对荆轲的最大的,也是最后的敬意。行过一巡酒,该作主人的太子丹说话了。“荆卿!”太子丹以略带嘶哑的声音,吃力地说:“你知道我此时的心境,不是语言所能表达的!”荆轲点点头,招呼着秦舞阳说:“舞阳!你我借此一爵酒,谢太子平日相待之厚。”“是!”秦舞阳有些受宠若惊似地,回答得极其响亮,举爵的手,由于兴奋的缘故而微微发抖,以致把酒泼了出来,但没有二个人觉得他是失仪而可笑。荆轲也从容地干了酒,并且拈了一粒松仁放在嘴里咀嚼。“荆卿!”太子丹又踌躇着说:“今日一别,音讯难通,可还有什么话交待给我?”这是问他可有遗言?荆轲不由得有些心惊:定一定神,轻轻答道:“请善视公主!”“这!这尽请放心。”“劝她早嫁!”荆轲的声音越发低了;低得仅仅能让太子丹一个人听见。“我明白你的意思。”太子丹深深点头,显得相当感动;想了想,含蓄地说:“那也要看她自己的意向。”
《荆轲》第十章     《荆轲》第十章 台湾 高阳 -------------------------------------------------------------------------------- 十淬毒的匕首已经铸成,也作了一次试验,由秦舞阳持着那把匕首与一头身高七尺,狰狞可怖的猿猴搏斗。这个试验是太子丹与荆轲商量之后决定的,它有两重作用,一方面试验匕首的功效,另一方面也要看看秦舞阳的勇气与武艺。那把淬毒的匕首,发挥了预期的效果。秦舞阳只用它在猿臂上划了一条口子,立即毒发倒地,一阵剧烈的抽搐以后,闭眼断气。当然,秦舞阳在未使出那致命的一刺之前,也露了一手,跟那与他一般高而力大无穷的人猿,翻扑扭滚,很纠缠了一会。对于试验的结果,太子丹非常满意,荆轲未表示意见,而徐夫人却大不以为然。她认为秦舞阳根本不懂击剑,剑道讲究出手以前,毫无迹象可寻,要这样才能使敌人防不胜防,一击而中;胡扑乱舞,不是击剑。同时,她也批评了秦舞阳的性格:“不够沉稳!”当时,太子丹表面唯唯称是,内心却极其苦恼。他向荆轲说了他的看法,“徐夫人不免有成见。她总以为唯有盖聂才配用她的匕首。”“当时原是答应了她的,怪不得她!”“我也知道,许了她去找盖聂,可奈海角天涯无觅处。”“事未绝望。”荆轲答道:“武平一路都有消息来,此刻追到平阳去了。”“只怕还是无用。”太子丹提醒他说:“自燕市动身时,说定了以三月为期,不管觅得着觅不着,这件事就算结束了。宋意是四月里回来的,现在是六月,骄阳如火,还累武平奔波,也实在于心不安得很。”荆轲默然。他把太子丹的话想了一遍,懂得唯有“这件事就算结束了"这一句,才是话中的要点,等于明说:盖聂不必再找了,用秦舞阳就算定局了!用秦舞阳是万不得已之计。能够找到盖聂,自以盖聂为妙。荆轲暗暗盘算了一下,觉得还是该尽最后的努力,于是问道:“请示太子,入秦究竟定在何时?”太子丹觉得他问得突兀,不敢轻忽,想了想才回答:“荆卿,知道我的心境的,莫如你!照我的希望,最好此刻就见嬴政伏诛,然而办不到。我想,还是照预定的计划,八月初新凉天气动身吧!”再一度确定了行期,荆轲便好作打算了;“那么,以七月半为期,到那时还不能把盖聂找来,就决定用秦舞阳。”有了明确的期限,太子丹也无可再说了,点头同意,又跟荆轲商量,“武平久无消息,可要再派个人下去看一看?”这倒是个很实在的建议,于是选了个熟悉平阳地方,而又干练可靠的人,南下去跟武平联络。约莫十天功夫,派去的人,计算途程,还未到平阳,武平却已回来了。一见面,荆轲大吃一惊!武平完全变了样子,满身风尘,不消说得;一张脸瘦得脱了形,只剩下松松一层皮垂搭着,双颊凹了下去,把那双失神的眼,衬托得特别大。他的嘴唇为外晒的烈日和他自己体内的高热烤得成了白色。在荆馆门前,浓密的树荫下,瘫作一堆,不住喘气,那模样就象一只饿了几天,无家可归的癞皮狗。“兄弟!”荆轲怜痛地大喊一声。武平挣开眼来看了一下,咧开嘴唇,露出白碜碜的牙,仿佛在笑,然后,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荆大哥,俺有消息——。”刚说了半句,倒又喘不成声了。看这情形,必是有病在身。一问武平的随从,果然!这个壮健如牛,从不知病痛为何物的莽汉,由平阳踏上归程,因为在烈日下奔驰受暑,加以饮食不知检点,病倒在旅途中。上吐下泻,只一夜功夫,就被折磨得无复人形。延医服药,刚刚能起床,便又要赶路,随便他们如何劝阻,只是不听,他说他急于要回来报告消息。荆轲也顾不得去打听是何消息,照料病人要紧,吩咐把武平移到一处最清静阴凉的院落去住。专差请了宫中的侍医来诊治。这一夜亲自去探望了两次,武平只是昏昏大睡,看来病势不轻。荆轲既急武平的病,又急武平带来的消息,心中七上八下,十分难受。谁知武平的病,来得凶,去得也快;由于侍医的手段高明,加以一到荆馆,心情妥贴,所以一宵好睡,药力透达,病势已十去七八,只觉饿得厉害。吃过一大碗肉糜拌煮的麦粥,出了一头的汗,更觉得身轻体健了。
《荆轲》第九章   《荆轲》第九章 台湾 高阳 --------------------------------------------------------------------------------                 九不过三五天的功夫,有关夷姞的流言,便在荆馆、皇宫、东宫这三处之间,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当然,没有人敢公开谈论,但交头接耳的低语,往往更为可怕,其中最骇人听闻的是,说公主已经怀孕在身了。这个流言传到太子夫人耳朵里,吓得冷汗直流,几乎昏厥;她只想到必须瞒住她丈夫,于是密密传谕,不准东宫的任何人在太子面前谈论公主的一切,违者处死。倒是夏姒有些见识,她认为这个命令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因为太子会在东宫以外得到消息,同时,她也深深怀疑,此项传说究有几分真实?“那么,你说怎么办呢?”“有个最简便的办法,把季子找来问一问。”“嗯,嗯!”太子夫人深以为然,“不过,倘或季子不肯说实话呢?”“这样紧要的事,她岂敢不说实话?夫人再不放心,还有一法。”夏姒献计,“不妨陈设刑仗,吓她一吓!”“吓一吓她倒不妨。但万一吓得她胡言乱语了呢?你知道她那一句是实,那一句是假?”夏姒叹口无声的气,太子夫人真是老实无用得叫人可怜可笑!想了想,只好自告奋勇了,“这样吧,我先悄悄儿去问了季子以后再说。”这个建议,为太子夫人接纳了,事不宜迟,夏姒当时便衔命去找季子,打听实情。这里,太子夫人忧心忡忡地等候消息,真有度日如年之感。到了下午,实在沉不住气,正想另外遣人去催夏姒,只见宫女纷纷传报,说太子大发雷霆,不知为了什么,把东宫舍人下了在监狱里。那舍人是太子夫人的表兄,东宫的内戚,又是太子最亲近的侍从,若非犯了重罪,决不致于下狱,所以太子夫人关切得很,亲自赶到书斋去探问消息。听说只不过是发了一道东宫专用的关符,她倒诧异了:“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啊!”“哼!”太子丹冷笑道:“做公主的人,白天出城,到深夜才回宫,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吗?”这一说,太子夫人才算完全明白,怪不得他要大发雷霆,然而却是迁怒,“如果是公主要关符,东宫舍人岂敢不给?你也得想一想人家的难处!”太子夫人又婉转劝道:“即使他罪有应得,你也还要顾到妹妹的脸面!”这句话不说还好,说了反而勾起太子丹的怒气,嘿嘿冷笑着说:“你还替她顾脸面?她自己又何尝想过,该顾到公主的脸面!”太子夫人不敢再说。心里却又为夷姞担心了,不知外间有关她的流言,他听到了多少?若是怀孕之说属实,更不晓得他会怎样地暴跳如雷?万一把丑事掀了开来,一向争强好胜的夷姞,羞愧难当,任何不测之祸,皆可发生;而荆轲呢,可能会因爱成仇,使入秦之计,归于泡影。这下子,真舍搞得天翻地覆,满盘皆输了!越想越怕,太子夫人不由得身体发抖。太子丹看在眼里,疑云大起,“怎么回事?”他用极严厉的声音问:“你一定有极重要的事瞒着我!”“没有!”太子夫人断然决然地回答。“那你为什么害怕?你自己去看你的脸色!”“是的,我害怕!”太子夫人鼓起勇气说,“我是替你害怕。”“替我?”太子丹想了一下,大声吩咐:“都退出去!”夫妇摒人密语,气氛又自不同,太子夫人觉得就是说错了话也不要紧,倒反能从容进言了,“我怕你不能忍耐!”她垂涕而道:“伤了兄妹的感情,也伤了朋友的和气,那怕你待荆先生有千般好处,只这件事处理失当,把过去的好处,便都折了!”这最后一句话,击中了太子丹的要害,怔怔地望着妻子,好久说不出话来。一看说动了他的心,太子夫人的胆便大了,趁这机会,可以作个试探和埋伏。便又说道,“外面有许多关于妹妹的流言……。”“喔!”太子丹象突然惊醒了似地,打断她的话问道“什么流言?”“你莫心急!”太子夫人很沉着地回答,“我已经叫夏姒去打听了。其实虚实,尚不可知;我是不信有那回事的。但如万一证实,你必得忍耐,闹出乱子来,难以收场。”
《荆轲》第八章   《荆轲》第八章 台湾 高阳 -------------------------------------------------------------------------------- 八一早起来,荆轲便传下一句话去,这一天概不见客。这是他在昨夜听说夷姞等了他一整天以后,所作的决定。他有三天没有见到她了。这是最近个把月中,还是第一次隔离得这么久,想象中倒仿佛过了几年似地;此刻,他不但渴望着见到她,而且他深知她一定也是这样的心情,所以他决定什么事不作,什么客不会,特意把这一天功夫,专门留给夷姞。阳光已晒到墙脚,照平时的惯例,她该要到了。在延曦阁前,一直向东凝望着的荆轲,始终没有发现夷姞的车子,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不能静下来,一定得找些事做,而所做的是什么事?却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朦胧地感觉到,天地虽宽,没有他存身之处。“怎么弄了一地的花瓣?”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定跟看去,是昭妫在他面前。再看一看地上,落红狼藉,洒了一地的桃花瓣。“好端端地,你把这些桃花都掐了下来干什么?”昭妫拣起一朵揉烂了的桃花给他看。这才使他隐隐约约想起,曾伸手采撷过无数桃花,“我想得出神了吗?”他疑惑地自问。“只见你不住往东边望,谁知道你是想什么想出神了?”昭妫酸溜溜地说。“我在盘算大事。”昭妫微微一声冷笑,叫了人来扫地,自己却转身走了。荆轲这时才警觉,自己的行为失常得厉害,他平生不知遭遇过多少次的忧患,大至性命出入,小至衣食不继,然而他都能维持一个平静的心境,决不会焦急得方寸大乱,连自己做了些什么事都不知道。而现在居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形,只是为了夷姞的缘故。她真有这么大的魔力能使自己如此颠倒?荆轲这样自问着,开始感到事态严重;因为他已领受到情丝束缚的力量是如何可怕。怎会到了这等地步?他惊疑不定地在想;回顾往事,脑中所浮现的,尽是夷姞的影子,轻颦浅笑,正反斜侧,每一个影子都是如此动人,如此真切;真切得就象此时亲眼目睹一般。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她的呢?深深困惑的荆轲,一时还没有功夫去细思这个疑问;当前的难题是,以后怎么办?明明是个难题,他却以极简单武断的想法去处理:断然决然地否定了自己是在爱着夷姞。这一下,他便不必再盼望她了,心里也似乎觉得轻松自在得多了。从延曦阁下来,吃了饭,思量着出去走走。于是吩咐备马。“不等了么?”昭妫说:“公主若是下午来了,岂不又扑一场空?”他听得出来,昭妫语带讥讽,懒得理她,鼻子里哼了一声,往外就走。但走不了三、五步,他不由得站住脚琢磨,夷姞要来,当然打点了无数的话,要向他倾诉;兴兴头头, 一腔热念,结果落得个冰清鬼冷,那份抑郁失望的滋味,可真难以消受。而况昭妫对夷姞的态度,越来越不妙了,万一说两句闲言闲语,夷姞不好意思发作,只好硬忍下去,堂堂—位公主为了他来受这份委屈,叫人心里怎么过意得去?于是荆轲发觉自己的勇气和决心,都在动摇了。那一缕不可捉摸、不可听闻的情弦,原以为凭自己心中的慧剑一挥,还不是信手而断?谁知它比世上任何事物来得坚韧,慢慢地熬炼,也许还有摆脱的一天,说是能够一挥而断,那简直是妄想。这一想,荆轲不由得泄了气,“算了!”他摇摇头,“我不出去了。”“哼!”昭妫又是一声冷笑。荆轲心里冒火,但他马上警告自己:不可迁怒!怒气只要一受顿挫,便难发作,当然,他也不会有什么笑脸给她看,走出去坐在一株古梅下的一方大青石上,那个位置斜对大门,夷姞一来,他立刻就可发现。但奇怪,等到晚也不见夷姞的踪影。先是怕她来了。不知如何应付,在梅树下左思右想,总觉得难以摆布,唯有盼望她不来,才得清静省事。等到她真的不来了,他却又大为怅惘,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什么事搅得不安,只觉得食不甘味,坐不安席,做什么事都不对劲。看他那样子,昭妫心里也有气,但也有等量的怜惜,冷静下来想一想,此一刻正是收服他的好机会,于是打起精神来敷衍荆轲,视线片刻不离他左右,只见他有跟她说话的意思,便先笑脸相迎。笑容装得太久,嘴角和两颊都有些发酸了,荆轲却只是喝着闷酒,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荆轲》第七章 《荆轲》第七章 台湾 高阳 -------------------------------------------------------------------------------- 七在第四十五天,太子丹巡视了燕国的长城,回到都城。正如他去时那样,轻车简从,行迹隐秘,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而第一个知道的是荆轲,因为太子丹未回东宫,先访荆馆之故。远别重逢,彼此都有一种纯粹出于友谊的喜悦。荆轲说太子丹满脸风尘,憔悴得多了,而太子丹却觉得荆轲神采飞扬,步履轻松,别有一份以前未曾见过,并且难以形容的焕发的神情,他心中虽不免困惑,但更多的却是安慰。太子丹谈了一路的见闻,主要的是国境以外韵秦军的动态,赵国新灭,需要一段时间来接收整理,同时秦国内部又在大闹饥荒,军粮不继,无法支持一支大部队的作战,因此王翦的大军,一时还不可能进攻燕国。至于屯兵云中、太原的李信,在秦国的将领中,属于后起,他的任务只是接应王翦,王翦未曾进军,他便不会有所动作,更无足为虑。“荆卿!”分析了当前的局势,太子丹又兴奋地说:“此乃天助燕成功!老实说,我一直在担心的,就是在我们尚未准备完成以前,王翦领兵进逼,那时,你的出使咸阳,身份就不妙了!修好之计变成城下之盟,这出入太大。照现在看来,时机对我们非常有利,一定可以得到十分圆满的结果。”荆轲虽不敢象他那样乐观,不过太子丹所顾虑的情形,他也早已想到了,能够有一段平静无事的时间,让他从容准备,无论如何是件可喜的事,所以他立即俯伏在地,向太子丹称贺。“不敢当,不敢当!”太子丹赶紧伏身还礼,“一切还要仰仗大力。没有荆卿,没有燕国,该我致谢,岂敢受贺!”彼此谦谢了一番,坐定了又谈正事,荆轲报告:“徐夫人已经自榆次动身,因为生病刚好,不耐劳累,路上走得慢些,算来还有十天可到。”“喔。”太子丹又问:“宋意和武乎可有消息?”“有的。武平已到临苗。宋意先到寿春,又转往姑苏去了——看样子,或许已有盖聂的消息,特意追踪了去。”“好,但盼他能在姑苏访着了盖聂。”太子丹定神想了一下,突然记起,“喔,我要替你引见一个人。”“什么人?在那里?”“此人是守长城的一个裨将,名叫成封。我把他带来了。”说着吩咐从人:“请成将军来!”“请稍待!”荆轲插口阻止,看一看身上说,“等我换了公服,再请来相见。” 不必了,你是上卿,见一裨将,不妨随便些。”“不!初次相见,礼不可失,恕我失陪!”说着站起身来,到里面去换上了公服。等他重新回出来时,已远远地望见了成封,“不是要找个善射的人吗?”太子丹指着外面说:“那成封就是。“比太子如何?”“你是问他的弓箭?”太子丹得意地说:“胜我十倍。”话刚说完,东宫侍从,已引着成封上阶升堂--此人身高七尺,背阔臂长,一双星眼,炯炯有神,相貌极其英武,荆轲对他有著很好的印象。成封先拜见了太子,然后,太子丹为他引见荆轲,成封以下属参谒上官的礼节,报名拜见。略略寒暄了几句,荆轲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要求:“成将军,听说你看百步穿杨的神技,能让我开开眼界么?”太子丹一听这话,深怕他又要拿他自己作为箭靶,赶紧接口说:“成将军自然不吝指教。让我来出个题目。”“是!”成封答道:“容我取了弓箭来。”他的弓箭,早已有人取来伺侯着,这时递了上来,弦粗胎阔,格外长大,好一张硬弓!荆轲不由得赞一声:“好!”太子丹却已站了起来,在廊上一面走,一面看,去找试射的目标。这时的燕地,正是春冰初解,桃李芬芳的好时节;荆馆园林,满眼芳菲,叫人目不暇给,但是,要找一个能够显示成封妙射的目标,却不容易。终于还是随后跟了出来的荆轲,找到了题目,“成将军请看!”他指着檐间说:“有个蜘蛛在结网。”成封和太子丹都看到了,结网刚刚开始,长长的一根丝垂了下来,末端一只蜘蛛微微飘荡着。“射蜘蛛?”太子丹问。
《荆轲》第五章     《荆轲》第五章 台湾 高阳 -------------------------------------------------------------------------------- 五转眼又是一年将尽了。年底下荆轲搬了家,从东宫的章华台迁到太子丹替他所修的新居,称为“荆馆”,与樊於期所住的“樊馆”,遥遥相对,但论规模陈设,园林点缀,自然樊馆不如荆馆。他实践了许下昭妫的诺言,把这朵盛放的上苑名葩,一并移植到荆馆。虽然连妾媵的名份都还没有,但因荆轲别无眷属,所以昭妫俨然如主持中馈的命妇。事实上,她也把荆馆管理得很好,特别使荆轲满意的是,她非常尊重他的贫贱之交——高渐离和武平这些人。同样地,太子丹亦很尊重荆轲的朋友,不时造访,总会遇到高渐离和武平,他们因为身分悬殊,每每回避,而太子丹却总是亲切地留住他们,一起饮宴闲谈。高渐离不慕荣利,武平粗豪脱俗,所以三两次以后,倒也能脱略形迹,免于拘束,跟太子丹成了朋友。这一点,是荆轲内心中最感激和佩服太子丹的。以后,荆轲又为太子丹引见了一个新朋友,那便是来自榆次的宋意。他带来了徐夫人的消息,她极愿应聘到燕国来,但就在要动身的前几天,突然染病,只好等病好了,由孟苍护送到燕。好在孟苍原来也是要约请的,荆轲计算日子,就算春暖时节才到,铸造一把匕首,也还来得及,所以他并不着急。着急的是盖聂的行踪不明,据宋意所听到的消息,有的说在齐楚一带,有的说在代王嘉那里,不知该往那里寻访?“如果是在代王嘉那里,好办,”太子丹说,“我作一封书简给代王,请他转约就是了。”这解决了一处地方,事情便好办了些,荆轲细细想了一会,有了计较,说与太子丹,自然照办。于是这晚上他把宋意、高渐离和武平都请了来喝酒。酒到半酣,他特意走到宋意面前,举爵相敬,“宋兄,我还要劳你跋涉一趟。”“可以。”宋意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同时接受了他的敬酒。“我听盖聂说话,带有楚音,可能回到楚国去了。”“是的。我到到吴楚之间去走一遭。”宋意又说:“十年前,我曾漫游寿春,对楚国并不陌生。”“好极了。宋兄等开了年动身,以三月为期,务必归来。”“一言为定。”吴楚方面安排好了,荆轲又走向武平,接席而坐,问道:“兄弟,你能回临菑去—趟吗?” “你要俺去俺就去。”武平毫不考虑地回答。“话不是这么说。”荆轲为他解释: “你在临菑有案未清,我是说,你回到那里,会有麻烦不会?”“七、八年了。要抓俺的狗官,听说自个儿犯了贪污,叫齐王把他宰了。俺还怕什么?”“行!”武平抢着说道:“明天就走。”“武老平,”高渐离插嘴问道:“你回齐国去干什么?”“俺怎么知道?”武平瞪大了眼答说。“去干什么都还不知道,怎说明天就动身?”一句话把武平问得楞在那里。宋意大笑,觉得这汉子真是傻得有趣。荆轲却有些发愁,并且也懊悔了。武平如此卤莽,毫无算计,派他到齐鲁去寻访盖聂,不但无用,只怕还会搅得无人不知,坏了大事。他还沉默着,武平却心急得不得了:“荆大哥,你说说,叫俺回去干啥?”荆轲做了个示意稍待的手势,转脸问高渐离:“你看如何?”高渐离是大致明了荆轲的计划的,想了一下,很谨慎地答道:“这得多考虑,我看无用,就算叫他遇上了,他也没法把盖聂请到这里来。”一句话未完,武平伸长了脖子,大声问道:“你说的啥?” “你先莫问。”高渐离答道:“等我跟你荆大哥商议好了,再跟你说。” “不是别的。俺好象听你在提盖聂。” 这一说,在座的人都动容了,“兄弟!”荆轲发问:“你认识盖聂?” “可是那使剑使得很好的盖聂?”“对了!”荆轲和宋意异口同声。“怎么不认识?俺跟他不错。”接着,武平叙述往事,说盖聂曾游临菑,与当地无赖发生冲突,人地生疏,颇为受窘,是武平抱不平替他解的围。由此订交,更因为两人都是直性子,所以相当投机。
《荆轲》第三章     《荆轲》第三章 台湾 高阳 -------------------------------------------------------------------------------- 三受田光供养,在燕市旅舍中的荆轲,闲住了一年有余。就在这十几个月中,燕国南邻的赵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而且剧变就发生在最后三个月――三个月的功夫,秦国灭了赵国。赵国四战之地。多出名将,前有廉颇,后有李牧;秦王十四年、十五年两次伐赵,都为李牧所败。秦王十八年――荆轲离开邯郸不久,秦国命将,三路伐赵,一下井陉、一攻河内、一围邯郸;赵王迁以李牧、司马尚领军抵抗。李牧用兵,素以坚韧见称,邯郸被围一年,秦军劳而无功。于是,秦国的善设阴谋的李斯,重施故技,定下了从内部来瓦解赵国的策略。赵王迁是个儇薄无行的少年。他的母亲是邯郸倡女,初嫁赵国宗族,年少而寡;赵王迁的父亲悼襄王惑于她的美色,纳入后宫,生子名“迁”。悼襄王在位九年而薨,幼子继位,母以子贵,邯郸倡女,成为太后。这位正在狼虎之年的太后,宫闱之中有甚多的丑闻;赵国的百姓看不起她,私底下多管她叫“倡后”。倡后外结奥援,名叫郭开,是个极其卑鄙的人;引诱年幼失教的赵王迁,讲究声色犬马,因而成为宠臣。李斯曾利用他中伤廉颇;现在又要利用他来毁掉李牧。于是,受了秦国重金贿赂的郭开,向赵王迁进谗,说李牧、司马尚有谋反的逆迹。赵王迁跟他的母亲商议,恰好倡后又与李牧有仇——悼襄王纳倡后时,李牧曾加劝谏——自然全力支持郭开。母子君臣密议的结果,以赵葱和齐将颜聚代替李牧和司马尚。李牧认为这是乱命,不肯授印,赵葱设计捕杀李牧,司马尚被废。三个月以后,秦将王翦,大举攻赵,赵葱阵亡,赵王迁被掳。倡后为赵国士大夫所杀。而公子嘉——赵王迁的异母兄,率领宗族数百人,向北逃亡到代郡,自立为“代王”。这是赵王迁八年、秦王政十九年、燕王喜二十七年;也就是荆轲在燕市的第二年十月间的事。燕赵唇齿相依。赵国既灭。燕国便面临了生死存亡的严重关头。大于丹大为震恐,问计于他的太傅鞠武。在东宫的密室中,两人先作情势的研判。“臣得确实谍报:王翦已屯兵中山,显然有乘胜攻燕之意。”鞠武停了一下,追溯前事:“当年太子收容樊於期;老臣曾作谏劝,以为一方面不必触怒秦王,一方面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并作拒秦之计,方为正办。如果太子纳臣忠言,不致有今日之危!”“唉!”大于丹不耐烦地顿足,“师傅,不必再说这些话,徒乱人意!”“是。老臣失言。”“也不必如此自责。师傅,你有什么主意,倒是快说吧!”“老臣智穷力竭,计无所出.”鞠武扬首答道:“举荐一人,请太子召见。”“谁?”“处士田光先生。此人智深勇沉,可谋大事。”“噢!”太于丹很高兴地说:“我也听说过,有此一位长者。请师傅为我先容,如何?”“臣当效力。”“那么’事不宜迟。请师傅快去办吧!”“是。”鞠武退出东宫。遵照太子丹的意思,随即趋访田光。他们是总角之交,六十年的岁月,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一个贵为太傅.一个是在野的处士;依世俗的眼光,份隔云泥,而在他们内心中所不能磨灭的印象,依旧是儿时嬉戏追逐的光景。田光索性淡泊,不慕名和,鞠武曾数次保荐他为官,也要为他引见太子,都为他婉言拒绝,只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陈述他的见解。所以,鞠武对国事的献议,实际上多半出于田光。由于过去的了解,鞠武有些担心,怕田光仍旧持着不求闻达的素志,不肯应召;准备着耗一夜的功夫,破釜沉舟、剀切陈词,无论如何要说眼了田光去见太子。因此,他的态度是从容的,见了面,先不道破来意,尽自谈着闲话。反倒是田光有些困惑了,赵国新灭,王翦大军进屯中山,大有窥燕之意,以致举国人心惶惶;而身为太傅的国家重臣,何以有此闲逸的兴致,来访草野故人作款款的清谈? “太傅!”他忍不住要问了,“近日可有来自南面的消息?”
《荆轲》第二章   《荆轲》第二章 台湾 高阳 -------------------------------------------------------------------------------- 二这是再一次逃跑。荆轲心里很难过.不知道自己何以总是走得如此欠光明磊落?但是,到了天亮,他心里不再那样抑郁了,朝曦影里,放马疾驰,有着一种急于开拓前途的兴奋。这一带他从未到过,可是他无心浏览沿途的景色。晓行夜宿,到第三天看见一条大河,向路人动问“这条河何名。“这是南易水,又名两色河”“啊,易水!”他又惊又喜:“到了燕国京城了!”“还早。”路人告诉他:“要过了中易水,才到燕国京城。”“这样说,还有北易水?”“是的。北易水又名安国河,出穷独山,又名濡水。三易只有南流自成一派。接着,热心的路人,为他指点古迹;有“将台”,是燕昭王练兵的地方,“仙台”,燕昭主求仙之处;“候台”,周武王在此筑台以占天象,其后燕昭王就其故址改筑聚乐台。一切的古迹,都少不了有燕昭王在内,一代雄主,死后的声名犹在,荆轲心想,燕太子丹会不会成为燕昭王第二呢?如果是。谁是他的乐毅?他又想到,这疑问其实可由他来解答、燕昭王的伟绩,是来自魏国的乐毅,齐国的邹衍,赵国的剧辛,帮助他创造的。要问燕太子丹,能不能成为第二个燕昭王,先要问他是不是第二个邹衍、剧辛,或者乐毅?意会到这一层,荆轲的雄心,陡然高涨,而且内心中充满了一种无可形容的庄严的感觉。当他渡越南易水,舍舟登岸时,他仿佛踏上自己所治理的土地一样。有着无限的亲切之感,但也有无限的沉重之感——他已把一份臻燕国于富强之境的责任,隐隐然担负在双肩上面了。于是,他开始感到他的身份十分尊贵。原来准备一到燕国,便去拜访太子丹的计划,迅速地被推翻;如果太子丹真有礼贤下士的诚意,一定会派人在注意奇才异能之士,也一定会发现他的踪迹,登门求教。否则,他宁可理没。,不必自荐。然而有件事却不易处理,徐夫人的那方竹简怎么办?这是一块进身之阶,但也是受人之托,必须得尽的义务 不想用它为进身之阶,是自己的事,受人之托。总得有个交代,却是做人的起码的道理。不费什么手脚的一回事.此时却成了极大的难题,他取出徐夫人的那块竹简,又细细看了一会;那是一张药方——他不太懂药性,只知道其中有几味药,具有剧毒。这就更令人奇怪了!他在想,一张开列着毒药的药方,托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转交另一个也是他素昧平生的人;徐夫人的行动,也实在诡秘得很。由于这一份好奇的心理,他决定到了燕国京城,先弄清了这张药方的作用再说。策马急驰,近午时分到了中易水,在渡口的小店中打了尖,渡河而过。不久,便到了燕国京城。城不大,但墙垣高大坚固,形势相当雄壮。荆轲自南门进城,缓缓策骑。闲闲浏览,一直往闹市而去。忽然,街上的人奔走相告,神色失常。似乎出了什么事。荆轲不由得勒住了马,俯身向正在翘首观望的一个路人问道。“可是生了什么变故?”那人看了看他问道:“你是外乡人?”“是的。初临贵国。不谙礼俗,请多指教。”“那你快请躲开吧!”“呃。”荆轲要问个清楚:“为什么呢?”“唉!”那人面有惭色,“敝处民风强悍,子弟失教。不说也罢。”既有难言之痛,荆轲便不肯多问,放开了马缰,刚走得两步,那人抢上前来,抓住了嚼环。“请听我一句话,不必再往前走!”荆轲刚要答话,只见前面一阵大乱;人群四散。视界显豁,他看到一个生得异样雄壮的少年,挥舞着一把钢刀,正在追逐一个中年汉子。怪不得说“子弟失教”。但是,一个强悍的少年,如此横行,竟无人制服得了他,也太不可思议了。心念动处,侠气大发,他毫不考虑地跳下马来;把缰绳往劝他躲避的那人一丢,迎面向那中年汉子走去。终于晚了一步。一声凄厉的嘶喊,中年汉子已被少年一刀砍翻在地,腿肚上血流如注。而那少年还不肯饶他,跳起来又是一刀。
《荆轲》第一章     《荆轲》第一章 台湾 高阳 -------------------------------------------------------------------------------- 一从怀州河内来到榆次的荆轲,已经相当狼狈了,除去一剑一马,别无长物。前路茫茫,去既不能;而囊无余资,留亦不可,这进退之间,简直没有主意可打。但是,以他脸上的神情,怎么也看不出他这天的晚餐还没有着落。这就是养气的功夫。他颇自矜他的这份修养;自然,矜持也是在心里,从不会摆在脸上。“去吧!”他对自己说:“出去走走。越是遭遇困境,越要显得潇洒。”他本来就够潇洒的了。跨一匹骏马,悬一柄长剑,剑鞘的尖端,敲击着马蹬,丁东丁东地直往闹市而去;看上去越发象个养尊处优的王孙公子。走过一家锻冶铺,熊熊的炉火,乱爆的火星,和沉着宏亮的打铁的声音所汇成的那份热闹劲儿;对于他的潇瑟的心情,构成了无可抗拒的魅力。于是,他下了马,踩着从容的步子,走了进去,站在铁砧旁边闲看着。打铁的汉子,只穿一条犊鼻裤,映着炉火,半身油光闪亮;臂上的肌肉,一块块在滑动,就仿佛有一群淘气的小耗子,藏在里面,不时在流窜似地。他打的是一支三尺长的铁条,手法又重又准,一锤下去,火星横飞,随即化为铁屑,散落在地。这样从头到底,依次而下,打完一遍,铁条象去了一层皮,但依旧周身通红;那汉子用火铗夹起,随手往水盆中一抛,在“嗞、嗞”的淬铁声中,他抬起手背,抹一抹汗,同时发现了荆轲。说得实在些,他是发现了荆轲腰际所悬的剑。那把剑漂亮得很,剑柄嵌松绿石,镶金丝;金丝盘成饕餮面的花纹,手工极细。剑柄与剑身接合之处的“璏”,是用黄金铸成的。荆轲知道他目光所注意的是什么,行所无事地微一转身,剑鞘打着铁砧,“光啷”一响,好听得很。“足下从何处来?”打铁的汉子问。“怀州河内。”“喔。齐人?”荆轲心知是因为他的口音,不似卫国。他的祖先出自齐国,本姓庆;若要冒充为一直居于大国地位的齐国人,不会有人不信;但是,他不愿如此。“错了。我说齐语,并非齐人。”“是鲁国?”打铁的汉子,忽然又卤莽地改口:“好了,不管你是那里人,只问可许我借你的剑看一看?”“怎么不许?”荆轲把他的剑解了下来,捏着剑尖,递了过去。打铁的汉子,以满脸庄重肃穆的神色,徐徐抽出剑来,细细看着。那是把新铸的青铜剑;形制极其讲究,但只能作为装饰之用。“你的剑还未开锋。”“故意不开锋的。”“为什么?”“只为不愿杀人。”“然则有何用处?”“备而不用。”打铁的汉子,对他的话莫测高深,只报以不明意义的一笑;然后又用手慢慢拭着剑刃,显得非常爱慕的样子。荆轲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剑曾为许多人鉴赏过;然而都只注意他的剑柄,象这个人那样专心一致欣赏剑身的,在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我替你开锋如何?”打铁的汉子又说:“家师是徐夫人。”赵国的徐夫人,天下冶工第一,可以媲美吴越时代的莫邪。荆轲想不到这个状貌粗鲁的汉子,竟是徐夫人的门下;于是肃然改容了。“久仰令师的名声。此去邯郸,必要一见。足下尊姓?”“我叫孟苍,是家师的最不成材的学生;不过眼高手低,名剑入目,还不至于错过。”孟苍把荆轲的剑半举齐胸,反复看了看又说:“可惜,铅的份量多了些,如果多用些锡,还要锋利耐用。”“反正我也不想杀人――而且,也没有人值得我及锋而试;锡多锡少,皆无所谓。”“对了!”突然有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插嘴,“反正你的剑,多用些黄金,望着好看就行了。”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这样恶语相向,而且涉于讥刺,是极其失礼的一件事;若逢好勇斗狠之夫,说不定就会出一场人命,因此孟苍赶紧低声相劝:“别理他!他又多喝了些酒,酒德之坏,无以复加。”荆轲还未开口,那极难听的声音倒又响起来了:“姓孟的,他在那里胡言乱语些什么?谁喝多了酒?”
《荆轲》--序言 《荆轲》--序言台湾 高阳 --------------------------------------------------------------------------------         中州古籍出版社 1987年9月第1版               序曲月满之夜,谷底却是一片漆黑。除非月挂中天,不偏不倚地直射到谷底――正如白昼一般,除非正午,谷底才有直射的阳光;否则,晴天亦如阴天,月夜仍是黑夜。这条狭谷也是一样。如不是身历其境,或者在山顶迫近下望,不会发现这从山峻岭之下有一道绵亘十五里,车不得方轨,马不得并骑,虽非地狱却难见天日的隘路。它被深埋在崤山之下,所以称为“函谷”。说什么鬼斧神工?它必是崤山山神得罪了雷公,震怒之下,挥掌一劈所留下的创痕。白昼,过午一交申时,函谷道中便断了行旅;偏有这个北风凛冽的深夜,居然出现了人迹。一行三骑,在重冈叠阜之间的一线羊肠曲径中,没命地飞奔。人,仿佛就撞在怪石嵯峨的崖壁上,都无所顾惜;而马,却未能善解人意。这时不是“驰道”,无法一骋凌云之足;而且蹄足上还包着草席,累累堕堕,好不舒服,偏偏主人不谅,还使劲地抽着鞭子,喷鼻嘶叫的抗议,毫无用处,于是其中一匹烈性子的枣红马,在差一点撞到一块凸出的崖石时,一怒跳脚,陡然直立,把它的主人掀了下来。幸好后面的两个人,矫健机警,一见影绰绰长出一道黑影,双双下死力收住了马;嚼环勒得那两匹马痛澈心肺,唏聿聿一声长嘶,也都是双蹄上扬,直立了起来。亏得这一下,才没有把前面落马的那人,乱蹄踩死。“大夫,大夫!”后面那两个人,滚鞍下马,赶上来问讯:“无碍否?”“不碍!”被称为大夫的那人,揉着腰站了起来,又说,“上马,赶路!”“歇一歇再走吧!反正鸡鸣之前,总可到达关前。”“不!”大夫说,“早早赶到为妙。”“还是谨慎些好。”另一个随从劝他,“反正有‘封传’在,不怕不能出关。若是心急赶路,再出了什么差池,反变得‘欲速则不达’了。”“呃!”那大夫突然在所醒悟,答非所问地说:“把马足上所包的东西取下来!无须用此。”然后他又慢吞吞地补了一句:“别忘了,我是秦国的右大夫。”那两名随从,顿时省悟,马足上用草席包裹,是为了减低蹄声,避免他人注意;其实在这深夜的函谷中,便雷轰电驰也不妨,因为根本就无住户行人。再一层,“右大夫”持“封传”出关,并无遮掩行迹的必要;果尔如此,出乎常情,反倒容易引起关吏的怀疑。于是,那两名随从,齐声应喏;把三匹马蹄上所包的草席,都取了下来。歇得一歇,等气力略略恢复,重新上马;狭狭的幽谷中;十二块马蹄铁敲打在坚硬的石块上,响起一片极其清脆热闹的声音,恰有破倦之功;那位年方三十的秦国“右大夫”,怀着一种莫名的亢奋心情,领头前行;看看地势渐高,月色渐明,越发有一种临深履渊之戒。万山丛中,双峰对峙,形成一个缺口;百二秦关,隐隐在望――天下艳称的“崤函之固”,将要为这位“右大夫”所突破了!于是,猛挥一鞭,策骑沿着坡道到关前。然而那是毫无必要的;确如他的随从所说,还早得很了。“日入而闭,鸡鸣而开。”自有函谷关来,规矩便是如此;即令有“封传”在身,半夜也不能叩关。关前有沿山而筑、错落高下的民居,大概百把户人家,形成一个市镇。欲待敲开了门,乞些汤水,顺便稍作休息,却又怕惊拢了人家;那位右大夫踌躇了一会,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因而稍一张望,便向一块凸出而平滑的崖石走去。两名随从,一名照料马匹,一名来侍候主人;他取了块作为马鞍的褥子和干粮袋,赶在前面,拂去了崖石上的浓霜,铺好褥子,等右大夫坐好,随即自干粮袋中取出一大块麦饼,双手奉上。他极饿;但是硬得象石头样的麦饼实在太粗粝了;使劲咬下一块,含在嘴里,咀嚼得牙根发疼,而喉头倒似有样东西模亘着,费了好大的劲,才能把口中的麦饼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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