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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第十九章 婚约(中) 百雀手上顿了一顿后,便又重新拿起木梳来一下一下地很轻很柔地帮长亭梳头发,眼神透过雕花铜镜看到小姑娘微红的面颊,和水灵灵的大眼,嘴角不经意间向上挑,气鼓鼓的,显得很娇憨。 这世道,有福气的女子,才能被养成这样,纵成这样。就算是问出这般让人嗤之以鼻的问题,也显得理直气壮,半分不怯。 她没有资格解主子的惑。 她身为婢子,命比纸薄,人比草贱,她都知道必须算计,不算计姑娘身边这个大丫鬟的位置能是她的? 人活着就是要算计的,自私的人为自己,心胸大一些的人则为仁为义为旁人,可惜她还未曾看到过这样的人。 人心那么大,想要的东西太多,谁不算计?不算计能得偿所愿?不算计能心想事成?不算计,能活下去? 世间有几个陆长亭? 百雀默下来不说话,这是在长亭意料之中的,嚷完之后小姑娘便有些后悔,心里头再闷也不能在下人跟前说出来啊——这是规矩。 长亭随即默了下来,内厢很静默,这静默一直持续到马车抵达石家。 第二次来便轻车熟路了,女眷们相继下了马车,符氏同瘐氏照例走在前头,两人皆着绛红常服,符氏言笑晏晏,神态很放松,与前日如临大敌的神情判若两人,手牵长宁,温声与庾氏寒暄。庾氏态度如常,似是未曾察觉符氏态度的五次三番。 陆绰的态度定下了,陆家的方向有了,符氏自然而然就放轻松,好做人了。 这大概就是陆绰口中的治人,与治于人的区别。 长亭今日未着帷帽,将石家的路看得很清明,油灯石台高立游廊两侧,拿描挑灯仕女的镂空琉璃灯罩盖住,路径很平,影壁之后,有一两尺高的胭红珊瑚高耸,无竹林雅石,亦无士家喜好的草棚茅屋。众人过了游廊便换软轿,几个粗壮的婆子抬得稳稳的,石家架构四四方方,一条路走到头后便折转,一路过来,统共才折转三次。 石家格局分布得四四方方的,内外中架构很正统常见。 纵然外表放荡不羁,心里头也被拘在这规矩之中吧? 所以石猛才会这样在乎一个名正言顺。 长亭正胡思乱想,软轿轻轻向下一搁,百雀素手撩帘,长亭将探头出轿,便一眼瞧见了石闵身后之人,此人正是石宣的表哥,年轻人又着一袭青衫长袍,发髻拿一支木簪束起,背挺得笔直,每踏一步其间距离大致约等。 沉默、冷静,哦,还有自制,长亭默默又添了一个词儿。 石猛从内屋大跨步迎了出来,一边牵着幼女石宣,一边高声招呼,“陆公赏脸,蓬荜生辉,让石某人的陋室蓬荜生辉啊!” 石宣探出个头来,笑得杏眼眯成条缝儿冲长亭与长宁致意,眼风一扫,也不知扫到了谁,小姑娘腾腾地脸红起来,慢慢抿起嘴来。 长亭嘴角一弯也不自觉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发现不对,面上僵了僵,重新将脸摆正。 陆绰长衣宽袖,清和笑言,“刺史客气。前日暂留便离,实乃情势所迫。今日再入石府,方才有观玩品鉴之心,今日一行,是你我二人,亦是陆石两家的缘分。” 石猛顿时大喜过望。 缘分二字! 陆绰用上了缘分二字! 长亭跟在符氏身后,眼看着石猛与石闵父子二人,眉梢不约而同地向上挑,一个眼神看向庾氏,一个眼神...却若有若无地朝自个儿这处瞅,约是还记得昨儿个被陆绰斥责,到底收敛了些。 长亭非常不舒服,石闵的眼神就像松石灯油,黏糊糊地腻在月夜里,头一回是她退让了,可此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小姑娘一股子劲儿拗上头,脚下也不避也不让,石闵一直犯癫,凭什么要她让? 陆绰与石猛向前头走未曾看见此情景,符氏牵着长宁与庾氏寒暄,亦没那么敏锐,庾氏倒是发觉了,只是看了眼长子,未曾再言。 石猛招呼着人向里走,长亭却见石闵身后那人突然快步前走,几个大跨步越过石闵,走到石猛身后,至此,少年郎的高身长衫恰好站在石闵与她之间空隙里,再利再腻的眼神都被硬生生地切断了。 这样被一隔开,石闵就再看不着她了。 长亭微愣,这是这些天来,她头一回看见那个年轻人敢越步超过石闵... 小姑娘愣了一愣之后,从腹腔中升起来的怒气一下子就消散没了,赶紧敛眸埋首快步跟上。 大晋其实不太避讳男女大防,石家往上数三代还在林子里捉傻狍子,男人女人一锅大炖汤,吃饱就不容易了哪来那么多忌讳,再加之北地民风较南人更开阔些,长亭有些不太敢想象这场晚宴会吃成个什么样子。 等绕进了内堂,长亭暗舒一口气,还好还好,男人女眷分隔东西两厢,其中拿栏杆隔开,东北角有一玉带银河权当隔断,池畔之上立有亭台小阁,上已立有异族舞姬抚弄琵琶、古琴,约是预备歌舞助兴。 符氏与庾氏上座,长亭带着幼妹落座左方,石宣与那日逛夜市时见过的石家姑娘坐在右边。 符氏没可能给石宣那两个庶出阿姐脸面,允她们出来见客,左思右想,要让人来充数的话,还不如给石猛胞弟一个颜面,好歹那位石家姑娘也是昨儿个见过的。 那头男人们举了盏,算是开了筵。两厢隔得近,能很清晰地听见石猛朗笑高喝的声音。 楼阁上琴声突鸣,舞姬纤腰一摆,顿时娆袅起来。 这是长宁头一次直面异族胡人,在京都建康,金发碧眼的女人都是士族老爷的玩物,上不得台面,长宁与长亭养在深闺,这样下贱的玩意儿怎么可能让贵女娇客瞧见。 长宁向长姐身后一缩,轻声道,“她们的眼睛是绿色的呢...鼻子也和咱们不一样...”顿了一顿,又道,“和阿宣的那个胡子表哥也长得不大像啊...” ------------还有一更,但是要隔很久,小宝贝们明天看也是一样的。
【天娇】第三章 奕城(中) 第三章弈城(中) 长英颔首,马儿约是候得不耐烦了,呼出口白气儿,马蹄踢踢踏踏地靠着车厢向前走了两步,正好把湿漉漉的鼻子凑拢到留出一条细缝的幔帐边。 内厢既暖又香,长英还来不及拽马缰,那马便被香熏得一个激灵,又直冲冲地喷出一口白气。 内厢一阵突如其来的窸窣声后,紧接着便响起长亭一声惊呼。 “哥哥!你讨厌!快把烈云牵得远一些!” 幼妹的娇喝软软糯糯的,像将手摁在一长匹细绵之上,掌心被挠得舒舒服服的。 长英朗声笑开,一道扯开马缰,一道伸手将车厢的幔帐掩实贴,再轻声叮咛一遍,“官道闹得凶,父亲不会搀和进这场浑水里。今儿个只能走林间栈道。若是夜黑之前到不了弈城,咱们怕是要在城外头歇脚了。午晌去同夫人问过安后,便抓紧回来歇一歇。” 再狼狈,世家礼仪总要有。 规矩索性减半从简,从早晚依例问安,缩成午晌的时候“做做样子便好”——这几个字儿从一向说话滴水不漏的陆绰口中出来,长亭当时惊了一惊,随即便心领神会地笑开了。 女眷们还能趁午晌歇一歇觉,男人们呢? 陆家虽出身为士,可陆绰绝不允陆家儿郎如别家郎君一般,涂脂抹粉,整日百无一用。 陆长英与陆绰庶次子陆长茂皆不许入马车享清福,日日骑马随行陆绰左右,都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素日哪里受过这些罪啊。 长英性倔,绝不轻易叫苦。长亭只好让陈妪去陆长茂处打听,这才知道几个郎君大腿内侧都被马鞍磨破了,吓得小姑娘赶紧让百雀收拾出膏药给父亲与两个兄长送去,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抹... 陆长英声音虽清朗,却仍能闻疲惫之意。 长亭心疼极了,又怕那马儿再放肆,蹑手蹑脚地包了几块珍珠茯苓糕在丝绢里,怯生生地从幔帐中伸出了小拳头,隔着悄声告诉长英,“...外头的饭不好用,我这五日,日日都用不惯,哥哥肯定也吃不下...这是百乐在建康时做好备下的,统共就没带多少出门,极顶饿又易克化。”又想了想,再道,“给父亲和茂哥也分上两块,若觉得好用,我午晌的时候把一匣子糕点都带过去。” 小手白嫩嫩的从车窗伸出来,攥着一小包绛紫真丝秀云纹白竹的小包袱,孤零零地坠着,瞧起来很可爱。 长英笑起来,佝身俯马背,利落伸手接过,随即扬鞭向前追去。 果不出所料,又过一二时辰,外间渐从渺无人烟至人声鼎沸,外头喧嚷着的土话中夹杂着孩童啼哭的声音,也有女人们尖利而绝望的叫声,还有板车车轮划在坑洼不平地上时发出的声音,闷里闷气的,叫人心里不安。 陆家车队极长且宽,纵然小心,也不经意占了庶民的道儿,随即便有汉子高声叫嚷起来,声音高亢到一半,却似折翼一般,陡然变得悄无声息。 许是瞧见了马车横梁上的“陆”字儿吧。 长亭心里这样想。 也有她分辨不出的声音,像是牛“哞哞”的叫声,又像是羊“咩咩”地在叫唤。两者她都没听过也拿不准,想掀开幔帐瞅一瞅,手伸到一半儿却被百雀挡住,百雀蹙着眉摇头,轻声道,“您不会想瞧的,都是卑贱的庶民。京都豪强越发猖獗,南边活不下去了,只好拖家带口地闹着过城...其实这些并不好看。” 长亭默了默,隔了一会儿,将手放下来。 她是没见过,但也知道一定不好看,陆家北迁出行都将陆绰累得瘦了一圈,何况无权无势且身负重担的庶民?怕是被这乱世折磨得十足憔悴了,既可怜又不好看。 不好看的人与物,她是不会想瞧的。 全都得怨怪符家! 长亭眼神移向青螺帘帐,女眷的帘帐都夹了棉,特意又染了深色,就怕风一扬起矜贵世家女的面容不经意间被卑微的旁人瞅了去——这让她什么也看不见,却仍旧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说动乱什么时候才能过啊?” 百雀愣了一愣。 长亭没想让她答,又看了会儿帘帐,再转过眼来,接着自己的话轻声说道,“这怕只是起点罢了。” 更大的动乱还在后头,而从乱世中斗破乾坤的英雄紧随其后——这也是陆绰说的,不同的是,陆绰这番话不仅仅是对长英说的,也是对她说的。 路被庶民堵得水泄不通,车队终于选择绕道山路,山路垦得毛躁,马车愈发颠簸。 喧嚣渐远,这山路不好走,靠两条腿迁徙的庶民要准备更多的干粮、衣物、武器和精力才能从山路过道——这比一哄而上占抢官道付出的代价更高。 官道已无精兵把守,大不了博出一条命去抢道。 在庶民穷人家,干粮,可比性命要紧多了。 长亭直直盯着更漏,已过午晌,马车向后一晃,终于停了下来。 外厢的小丫鬟们先下马车,搬过小杌凳,手脚麻利地铺了层软绵,紧接着染了两鼎小香炉,撑了几柄长扇侍立在侧,百雀弯腰撩帘,长亭带了顶青布帷帽扶着百雀,踩在小杌凳上下了车。 四周皆为茂林,马车碾过的深印还藏在狭窄的泥土里,家将武士们背身向外,刀斜插于腰带上,长亭带着帷帽瞧不清楚,只能目不斜视地向前行。符氏的马车离得不算远,就在长亭前头,长亭到的时候,陆长宁也到了,靠在仆从身上,就坐候在马车外厢。 陆绰儿女缘不太好,两个儿子一嫡一庶,两个姑娘,庶子不能上陆家家谱,故而陆长宁行三。 “长姐——” 长宁想扑过来,奈何风寒还未见全好,小女孩只能声音哑哑地笑着唤长亭,眼神接着便朝里一瞥,悄声道,“母亲晕着呢,将才吐过一次,郑妪正服侍着漱口。”长亭俏生生地立在厢外,忙就着丝帕掩了掩鼻,再看了陆长宁一眼,并未答话。长宁小孩心性,又冲长姐咧嘴一笑,正好能见着没了牙,黑洞洞一片,露出粉嫩粉嫩的牙肉,偏偏还想张口再说话。长亭心里憋了又憋,终是抿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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