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内城 | 樊楼街南】界身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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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溪梅令 楼主
樊楼街南通一长巷,谓之“界身”,并是金银彩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动即千万,骇人闻见。士宦之家女眷尤爱流连此间,买卖衣物书画、珍玩犀玉,其中麟角凤觜,蕴奇待价。
2025年06月26日 14点06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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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云翻飞之后不久的掌灯时,界身巷总是整个汴京最繁闹的去处。灯火粲然,衬得整片闹市都如同飘于云端,而往来不绝的叫卖声更是有一种沸反盈天的热闹。为这里所汇聚的奇珍,譬如珠玉绮罗,譬如金银器皿,总不乏一掷千金者,即便是汴京的寻常人家,近年来也喜欢流连此处,全当是涨见识。

我这日来,是为了买些滋补的上好药膳,托人寄回夔州去,等与掌柜议定买卖,有李旦修在药铺里等药,我便在巷子里乘兴游。不多时,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似乎出现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纤瘦身形。这也可以算是我在汴京举目无亲,友朋也屈指可数带来的好处,因为有渊源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分辨起来就极其轻松。
“陈娘子。”待走近些许,我颔首示意,目光轻轻扫过对方文丽纤纤的脸孔,随即不敢失礼地移开了视线,“在汴京这些年,鲜有照面的时候,——今日未曾与韩用晦同行?”

2025年07月13日 08点07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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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的界身巷中,大约拥挤着汴京最富有的集体。便是我自幼见惯京兆长安府的富丽,八方竞献的珍奇,却也为东京城的繁华而迷了眼。可也仅是如此了,自开化二年入汴梁,三年成婚,迄今又三年,我同韩先的婚姻不咸不淡,初至汴城的新奇也变得稀松寻常。我寄予母亲的家信里常说,我想念长安,可我也不知想念什么。直至上月我闲来无事和梁夫人几个官眷顽插花,各自插了一瓶后,下人们拿到廊外布置。散场的时候竟无一人留意到那瓶花,任它寂寂地点缀着无人经过的角落。我才隐隐觉得我有点像那花——被精心地安置在一个并不被需要的地方。而在长安,至少我还是操持家中铺面的陈家大姑娘】

【我有点赌气地想:这桩婚事本来也不是我先点头的,凭什么只有我为此无所适从。但这样的情绪很快被我自己消解。无用也就无用吧,左不过已书写了如此潦草的章节,我也只是和当今时代大多数的闺阁女子一样归于“若有似无”的隐身状态。不过好在,这种无所适从感也提醒着我,我还是陈暇,而不只是韩家大娘子】

【今夜出门前,韩用晦正在书斋不知忙什么,见我要出去,他问了一句要去哪儿,可要他陪。我没说话,只是摇摇头。他要愿意,早该踏出那道门槛了。所以当芦涯问他时,也只是一哂】芦先生也知道他的性子。每与他出来,也不过是帮我拿些东西,置办衣裳首饰的事,他也说不出什么,倒不如自己闲适。

【芦涯、芦探花,韩先在还是个寒门士子的时候就相与的这位夔州旧友,我自然也识得。除此之外,大约我们的共同记忆,便是在命途转折亦交错的长安。非要说的话,我的父亲大约在那时押错了宝】

芦先生今日来置办什么的?

2025年07月13日 08点07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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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这样,”我爱当面与韩先抬杠,来日也未必不会背后冷箭,但眼下却无意拆韩先的台,“脂粉钗环的学问,对我们这些郎君来讲都是深奥话题了。”我与韩先之间几乎无话不谈。这不能鲁莽地用一个“知交”概括,更准确地讲,这应该是韩用晦从来自负磊落,鲜少在我面前有所保留,对我也不存有任何离题千里幻想的结果。

但即便如此,有一个话题我和他却总是绕开、避过,那便是韩先的婚姻。我不问,一半是因为越界,一半是因为别扭,毕竟当日被陈家主人设宴款待的青年,并不只有一个韩用晦,但那位翁长的目光却不曾为我久留。至于韩先不讲,我猜,多半不是因为赧然。所以,迄今为止,我仍不知晓,火树银花的长安城里,韩先所经历的另一番“榜下捉婿”,对他来说,究竟是顺势而为、皆大欢喜,还是一副慢慢溶进血肉里的隐秘镣铐。

汴京城是很大,但身份又会禁锢人,身为贵族、身为官要,关于韩先婚姻的蛛丝马迹,总会以另一种形式在我面前铺开。只是这一夜,我在界身巷彤朱碧翠、斑斓晃眼的灯光里与陈娘子照面,却很难将她设想成一位枢密院承旨的夫人、甘泉房韩府中的当家主母,她是年轻的,又是鲜活的,一个人身姿挺拔地站在光影下,自足得仿佛本该不需要另一个依傍。

“我来置办些四物汤、沉香熟水的药膳包,打算明日托人寄往家去,——夔州物产虽丰富,并不缺土药材,但处理上终究没有汴京精细。”我顿了顿,像是才意识到什么,“许是因为认识得更早,适才却忘了称呼一句韩夫人了,还请见谅。”
2025年07月13日 08点07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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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韩夫人”三个字,我忍不住皱了眉头】芦先生还是叫我陈娘子吧。【几乎有点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反应,反驳的话脱口而出。然而下刻我便有点后悔——至少应该在相熟,或是认识的人面前,为我同韩用晦的婚姻维持一些起码的体面。何况芦涯应当是这段婚姻缔结最早的见证者之一】

【故作轻松地朝他笑开,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一个玩笑】总觉得“夫人”两字将我叫老了好几岁。

【虽然相识的早,但自长安一别到汴京再见,以韩用晦为圆心的生活半径内,我们竟少有见面之时。或许是他们刻意与我避忌,也或许是我从不曾干涉韩先另一面的生活。说好听些是相敬如宾,只是其中的敬远甚于爱而已。此刻,我忽然生出几分揣测的心思,试图从我鲜少接触的这一面,了解韩先对我的态度】看来用晦和芦先生所想是一样。

【眼睛落定在夔州美芦郎的面上,仍挂着笑意】觉得脂粉钗环的事要比做学问更艰深,所以不愿深探。

【巷中四面的光影交错,我们站在灯下,身侧人来人往如川流,见他沉默了一瞬,我决定不再“刁难”他】是王家药局吗?他家用材是还不错。不过总从汴京置办这些,路程到底远,芦先生何不从长安采买?我托爹爹帮忙就是。
2025年07月13日 08点07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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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对称谓的“锱铢必较”,本是我先挑起的话茬,但在眼前头发已经梳作妇人髻的娘子,不假思索地表达了对“韩夫人”这一称谓的拒斥后,我依旧不可避免地有些微错愕。
坦白讲,在某种意义上,我的人生正如弱冠时自己择定的字,——雪覆芦荻很清净,但同时也有不可名状的寂寥,比如,对韩先早我几年走进的婚姻生活,我无从想象,也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凭说。我曾试图观摩我的父母,可一对夔州乡野的贫贱夫妻,谋生二字占据了大部分生活,至于太平复归后,文人雅士们习以为常的红袖添香?那样的场合,对我这样出身、又十分仰赖名誉的青年官员来说,风险总大过收益。

所幸,在这句话以后,一阵琵琶的奏乐不请自来地闯进了我们的谈话。
先是缠声絮絮,再是重声回转如重山,等落完了玉盘乱珠,我又可以在微笑中点头:“我明白了,陈娘子。如果暂时撇开韩用晦,娘子与我也算是故交,芦某这一声‘娘子,就权当是对长安那几日的怀想了。”

我与陈暇的偶遇,在两人同样克己复礼的微笑中,话题当仁不让地要落到韩先的身上,于是,对她这个既可以理解成提问,也可以理解成评议的后一句话,我并未怠慢:“嗯,用晦具体怎样想,我不敢擅断,但娘子是知晓的,他也同我一样,从前在夔州时没办法接触这些,到了汴京之后,日子好起来,却也因为一官半职……抽不开身了。”因为想起她的名字,我不动声色地将“无暇”二字掩去。“多谢娘子好意。我常年不在夔州,无法奉养双亲,自己亲自经手置办这些药材,也是聊以自慰了。”
“说起来,您呢?”我看向她的眼睛,“汴京的生活与长安比起来,您以为如何?”
2025年07月13日 08点07分 7
level 8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从芦雪荻这里是无法得到韩用晦真正的所思所想了。男人之间、抑或说朋友之间,总会默契地为对方遮掩一层。何况我同芦先生也只有长安那短暂的一面之缘,不足以令他“出卖”与他同甘共苦的同乡与同年——甚至我们连一面之缘也算不上。招待士子们的宴饮场合,我并没有露面。只后来从爹爹的口中得知,他已为我择定夫婿。至于爹爹为何选了韩用晦而不是芦雪荻,我此前从未想来这个问题】

【但于我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韩用晦也罢,芦雪荻也罢,我从不可能在这场婚姻里掌握主动权。士农工商,已被固化的阶级认知,让爹爹希望借助儿女亲事攀上最高的文人阶层,洗脱他商贾的铜臭。这是许多商人榜下捉婿的用意。只是爹爹的手腕更加迂回而已,放长线钓大鱼,他未必不曾向芦雪荻抛出过红线,只是对方这枝秋白霜雪的芦并不愿意上钩而已。这样一想,他对长安的怀想,“陈娘子”可不一定是什么好印象】是我顾虑不周。我原想以芦先生的美名,身边应当不缺红颜知己的。

【打趣着便将前序的漫想驱散,转而在巷口红楼飘来的琵琶声里,我反倒沉默了下来】汴京很好,只是不如长安好。想来芦先生也应当明了【是指他要寄回夔州的药膳包】今日见着先生,又想起我已离长安三载,有些想念爹娘了。只可惜,先生来日若得升迁还可接爹娘来汴京相聚,我此生恐是再难见到双亲。

【人声喧阗的界身巷里,多得是汴京人,更多的是异乡人。正如我和芦雪荻一样】不耽误先生,我也要回去了。先生若得闲,常来甘泉坊小坐。能与我忆长安的人,实在难得。
2025年07月13日 08点07分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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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自幼生长乡关,赖父母兄嫂周全,衣食无虞,原是逍遥度日、不问尘事之辈。昔年远游归来,忽生向学之志,遂闭户苦读,幸得天垂怜,春闱得中二甲进士,终算不负寒窗,稍慰亲心。
父母安居永嘉故里,长兄与嫂侍立堂前,晨昏定省,诸事无需某挂怀。惟今客居京华,府中尚无女眷掌理内务,今日整理行囊,方觉常服已添磨损。忆昔在乡时,衣衫缝补、浆洗晾晒皆由阿嫂悉心料理,何曾有此烦忧?恰逢今日公余无事,遂寻至这家成衣铺,欲量身裁制几套新衣,以应日常所需。
2025年08月14日 06点08分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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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蓝过翠、嫣红太艳、青黑深沉、纯白无趣...你们店里到底有没有那些让人一眼看去就是文生雅士骚人墨客的色彩?

【小木头与掌柜的争得牙龇目裂、面赤耳羞,掌柜的碍于权威只得低眉顺眼着挥挥手示意将这一批儒衣撤下,却被一柄小扇子敲桌案的声音截住,小扇子穗上缀得和田玉磕在桌角,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我的意思是——【这才施施然开口】这些也给我包起来,我有其他的用途。
2025年08月14日 06点08分 10
level 5
我手捻下颚,目光在店内成衣上缓缓扫过,仔细挑拣了几件合心意的样式——或是清润的浅蓝,或是温婉的湖蓝,亦或是沉稳的浅褐,正待开口唤掌柜来取,耳畔却传来“全包”二字,掷地有声。
循声望去,只见那说话人正与另一男子对谈,只是二人眉宇间皆凝着几分不耐,神色显然算不上愉快。我本不欲多管闲事,可转念一想,他若真要将店内成衣尽数包下,我这一番挑选岂不是白费功夫?白跑这一趟倒也罢了,错过了合衬的衣裳才是可惜。
心念及此,我轻咳一声,上前一步拱手为礼,姿态恭谨几分:“这位兄台,敢请将这几件留与在下如何?”毕竟初来京城,此地达官显贵云集,方才见他二人言语间的架势,难免要多几分顾忌,不敢失了分寸。
2025年08月14日 06点08分 11
level 4
【这几件衣裳红翠环裹、蓝洇墨染的衣服在心中已然被安排给张晃、张曳、张悬,作为他们的新春、中秋、中元节日的礼物,令小木头摸出他的小钱袋,掏出其中的几张交子,就要按在柜台上。】

【但这一场良好的买卖关系被横出来的一双手架住,侧头偏目就有一位文生出现在视野里。】

【向来骄矜的张杳并不太擅长平和的、善意的和旁人沟通,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客气了。】

非得买我手里这几件?就喜欢这种鲜亮的色彩?
2025年08月14日 06点08分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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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口气,我心头已有些不快。方才进店时,便与那伙计说了几件合意的,让他先包好留着。这挂在架上的儒衣,样式皆是时下风行的,若被他全要了去,后头再上的怕是难有这般入眼的了。
我性子素来随和,但若说他这“全包”的做派,却着实让人窝火。强压着心气,耐着性子拱手道:“公子请看,架上挂着的成衣便只有这些了。您既不是取一两件,反倒要尽数包下,还望公子行个方便。明日在下要去赴一场宴席,往日的旧衣多有磨损,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心里虽老大不乐意,却也清楚,大户人家行事多是如此。想当年我在乡关时,何尝不也这般随性?只是如今身在京中,不得不学着谨言慎行罢了。至于赴宴之说,不过是个托词,实则是我懒怠,不想再为几件衣裳多跑一趟罢了。
2025年08月14日 06点08分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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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杳倚在柜台上,看起来像是在咄咄逼人不肯相让,实际上内心在盘算该是哪一位兄弟少收一件色彩蓬勃的礼物——张悬好了,他常常穿张曳的衣服,是整个张家最节俭的儿郎。】

客气了,既然兄台如此中意..那您挑一件吧。

【思定克扣了张悬的衣服,便令掌柜的将那几件衣袍一列排开,摆得是万分敞亮的任君挑选的态度。】
【但不小心一抬头,仍旧被架上鲜明的色彩晃了眼睛。】
2025年08月14日 06点08分 14
level 5
“如此,便谢过兄台了。”
眼瞧着那几件颜色鲜亮得晃眼的衣裳被掌柜重新挂回架上,依旧是那副任人拣选的模样,我心中暗自点头——这般偏爱秾艳之色,倒真真合了这位兄台的性情。他既肯割爱,我自然也不好再计较什么,遂抬手朝那挂在角落的衣裳一指:“便选这件蓝洇墨染的吧,看着素雅些,合我心意。”
说罢转向他,拱手为礼:“在下崔煜,在刑部当差。不知兄台高姓大名?现居何职?今日承你美意,改日定要寻个清雅去处,请兄台小酌几杯,以表谢意。”
其实先前我已在别处定了几件衣裳,皆是素色,不似这般张扬。今日若不是这位兄台偏爱艳色,以他方才那股子瞧上眼便想尽数包下的爽利劲儿,怕是这铺子里入眼的衣裳都要被他揽入怀中了。亏得他肯将这蓝衫让与我,这份情分,确该请他吃杯酒才是。
2025年08月14日 06点08分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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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倚在柜台前,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作近了他的礼数。张家的三郎君,最会做这些行头白脸的功夫,也最不愿意做,除非——在他的君主与学生面前。】

张家三郎,单名一个杳字,叫一句少陵也使得。刑部的大人,轻慢了,【事实上仍旧稳稳的倚在柜台前并未挪步】我任职于国子监,你若有兴致,自来便是,我喊我的小学子们给你抚琴听。

【日也斜,家中晃哥儿来询,便老实作别,回家晚膳了。】
2025年08月14日 06点08分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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