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个习惯, 在午饭后围着园区的柏油路转一圈. 然后我发现洒水车也有这个习惯. 一个星期中, 大多数的日子里它都会从我旁边经过, 车身两侧紧贴地面的高压水枪, 毫无遗漏地将地面打湿. 然后夏日的空气中便充满了潮乎乎的蒸汽味道. 在偶尔见不到它的日子, 我往往得以在楼上俯视它, 看着它后方更深的黑色逐渐包围园区, 有时候脑子中也会幻想出一些蒸汽味道.
我想这个会成为我的记忆, 再过一段时间, 当我不再尾随洒水车后, 我便会开始怀念. 这种怀念在我看来是纯粹的, 我想不到任何可以污染这种怀念的, 毕竟只是一个男人尾随洒水车, 如果洒水车换成某个女性, 其间的可能性便让这件事情暧昧模糊起来, 不可称之为纯粹了. 这里就算通过了论证, 得到了一个新名词—纯粹的记忆.
记忆的纯粹到底有什么用处? 在我看来, 这个是一种锚点, 在可能漫长的岁月后, 你每次回想起都毋庸置疑的一种锚点. 比如说我有时会想起小学时候的一些事情, 印象里我也算是个风云人物, 但实际问了很多人, 他们多是敢问您是?的态度. 这就让我感到混乱, 不想怀疑自己, 也不愿意质疑他人, 于是这虽然是记忆, 却跟想象一样充满可能性. 但有关小学, 我也有纯粹的记忆, 有一天我在空无一人的操场, 顶着烈日, 练习爬竿(一根铁管), 每次回想起时, 从杆上滑落时手心恰到好处的灼炽感都会一起前来. 所以我可以通过这个锚点随时随地前往那个时空点, 然后随着心情去思索想思索的事情, 比如操场为何空无一人, 我又为何独自练习. 可能悲哀的是从锚点上出发所回想起的多半也是暧昧的, 但无意识中留下的这个烈日, 却是相当幸运的.
这让我想起了村上先生的<去中国的小船>, 又或者是长之又长的<追忆似水年华>, 又或者是看了这两部作品, 我才会对这个事情有所在意. 再回到洒水车上, 地面上的水, 作为物质, 虽然化作水蒸气杳然而去, 却永远存在于这宇宙之中. 通过气味湿度意识到并且与其有了联系, 再追加对其的思念, 便有了与其重逢的可能性.
我想这种无意识的锚点便如同散向宇宙的水分子, 它不是无缘无故潜藏在记忆中的, 它通过某种更接近于本质的方式与你有了联系, 当你思念并且对其求索后, 便可能发现遗失抑或未曾正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