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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呆の倒霉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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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从新约9第七章的第五节后半部分到第九节开头部分)
(本文时间为魔兽篇,晓美焰正在「少女」的陪伴下回忆过去)
「……」
「所以,鹿目圆改变了这个规则。她变更设定,插足了魔法少女的因果。这叫做扭曲。完全不合理。如果可以自由对世界的定理动手脚,那么根本不用消灭一切魔女,只要一开始就让大家认为魔女化的世界很幸福就好。那孩子所做的,不过是这种掺杂着私人的过于善良的感情的行为而已。」
少女并未排斥「少女」的话语。
她仔细聆听,用自己的脑袋思考。
可是。
正因为如此。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好了吧……」
「嗯?」
「如果她的对魔法少女的感情庞大到了让我也无法反驳的程度,连一点小破绽都不会出现,那么试着大闹一场或许也无妨。反正一定会失败。可是,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个没有小圆的世界有矛盾,还会成为找回小圆的契机,那就更不可能要你帮忙了!因为,小圆不希望这么做对吧?小圆看的是全部的魔法少女的幸福吧?绝对不行!」
「少女」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在浏览过往的记忆碎片中。
散发的少女依旧坐在床上,双脚甩来甩去。
她这么说道:
「……你啊,一扯到小圆就会变得很固执呢。」
「你说什么?」
「所以说,把情况想得单纯一点嘛。总之呢,把那孩子对魔法少女的救赎那些莫名其妙的令人不容反驳的东西先放一边啦。」
说到这里,披散着粉发的「少女」突然靠近跪坐在地上的小焰。
她贴近到一不小心嘴唇就会贴上去的距离。
仿佛在挑衅一样。
「至今为之付出的努力,全被孵化者否定与感激,就连无数次努力的理由和结果都离你而去了,你真的一点也不会不甘心吗?」
简单的质疑。
非常简单的质疑。
所以话语外头没有什么包装,直接尖锐地刺进小焰的胸膛。
小焰陷入沉默。
夕阳已完全落下,群星在天空中闪耀。
时间的流逝并未变快。
而是因为小焰始终僵着没动。
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
晓美焰以缓慢的动作,张开颤抖的嘴唇。
就好像一颗颗泪珠从早已干涸的泪腺喷涌而出一般。
这么说道。
——我还是会不甘心啊。
「当然不甘心啊,怎么可能不会啊!我既没想要多到让人眼花的大笔钱财,也不想建立能任意发射弹药的军火王国。我只想跟往常一样在家里醒来,接着梳辫子、去学校,放学后跟小圆在一起……我只想取回这些理所当然该有的东西而已。但是,为什么光是这种轻松的日常我都拥有不了啊!为什么我非得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失去小圆不可啊!这实在太过分了。为了救回小圆,我付出了太多的努力,但孵化者那家伙根本就是混蛋啊!太过分了,为什么我每次都会失败。什么『为了整个宇宙』嘛,太过分了!之前我还能安慰自己说是因为准备的不够充分,勉强不让自己绝望啊!孵化者那家伙把一切都毁了,我当然会不甘心啊!就算这样没有意义,就算对自己来说不管失败了几次都没关系,但我还是会不甘心啊!我拼尽全力不断付出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孵化者那家伙却像感谢朋友一样道出了真相!它否定了一切!它否定了我付出的努力、我走过的道路,总而言之否定了我的一切!而且还干净利落得连我在原地发呆都显得讽刺!什么跟什么嘛……可恶……如果它真那么好的话,为什么不寻找一个能让小圆安然无事的方法!既然是为了整个宇宙,难道小圆不算在宇宙中吗!反正这种方法也隐瞒不了多久。只要孵化者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能量,这种方法的弊端铁定会让有小圆的世界灰飞烟灭。毕竟它们的目标只是能量,也就代表着根本不在乎小圆变成什么样子。可是,我拯救不了小圆。不管我怎么努力想要阻止小圆,到头来只要孵化者那家伙说一句『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吧』引诱小圆,结果就分晓了。判定结果的不是别人。是我!是我自己!孵化者让我知道,是自己让小圆被孵化者吸引!我明明知道这都是实话,只是不会撒谎、没有感情的孵化者叙述的事实,但是我连这种自己造成的事实都不敢承认!即使对那家伙来说创造魔法少女和日常没两样,但成功让小圆活下来,却是我就算努力再一百次也绝对无法达成的目标。这种就算能穿越时间也会面临绝望的事,那家伙就是每次笑一笑都能让事情雪上加霜。要我怎么救下小圆嘛!为什么这种家伙会出现在小圆身边啊!既然这么想要能量,为什么不自己在地球的另一边……不,干脆去月亮或者火星建造魔法少女的国家就好了吧!就算不对小圆下手,它也能创造足够多的魔法少女,要收集到能量什么的也做得到嘛!在穿越了无数次轮回后,我已经不想再战斗了。我不想再孤身一人对抗孵化者了。只不过,每次我一松懈脑海中就浮现出过去小圆的结局,明明想看到的是小圆的笑脸,但最终看到的都是惨淡的结局……这种事我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我便像个笨蛋一样,握紧盾牌跳进时间里,千辛万苦地拯救小圆……我并不是希望小圆感谢我,也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因为我们是朋友。可是,每当我像之前那样安慰自己,借此需要考虑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于是我不知怎地有了错觉,认为只要不断重来把所有事情做到最好就能救下小圆!结果就是这样。我失去了小圆,失去了一切。就像第一次重来时我说的,无论重复多少次,我都会保护好那孩子,为此我抛弃了一切,站在了前辈与朋友,甚至是小圆的对立面,为了小圆。可是!这样已经没有意义了!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之类的东西了。绝对不能为了我一个人的愿望,就让其他时间线的小圆不断被因果束缚。我也想看到小圆度过不是作为魔法少女而是普通人的一生啊!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的行为对小圆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影响。假设事情还没变成现在这样,而小圆让我不要再尝试了,或许我会情绪激动地讲出一大堆带感情的话拒绝她。像是『你的命运不该如此』、『因为我是你的朋友』等催人泪下的话!可是,结果已经出来了。如果现在再次进行穿越,就跟亲手否定小圆的努力、否定小圆的一切没两样!听好,不管怎么辩解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我!我用这颗作为朋友感情饱满的心做出的选择!会把小圆拯救的魔法少女们一个不留地全部杀掉啊!这不是已经注定了吗?从这个没有小圆只有绝望和痛苦的世界逃离又能怎样?就算我穿越了时间,让一切『恢复原状』,把那些已经无法避免被魔兽杀害的人们正确而干净地舍弃,之后等着我的,还会是我心中那一天那一刻与小圆相遇的世界吗?在一无所知过着平常生活的巴麻美面前,我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好?只要笑就好了吗? 在一无所知的沙耶香面前,知道一切的我只要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杏子一样笑就好了吗!开什么玩笑!不管怎么样,我都已经什么也不剩了。无论我救下小圆还是失去小圆,无论我活着还是死亡,都没办法恢复『原状』!无论怎么努力、无论考虑了多少、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会成功。怎么选都只有失败,到头来还是会在某处出现差错,导致一切瓦解。这么一来战斗根本没意义吧!离开这个徒增悲伤的世界又能怎么嘛!既然不管往哪里努力都只能失败,那当成孵化者和小圆的胜利就好了吧?不然靠得救的人数来决定就好了吧!因为如果问我跟孵化者与小圆谁救的人比较多,毫无疑问是站在整个宇宙立场上的孵化者与小圆会赢嘛!毕竟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根本不是对手嘛!除此之外我到底还能怎样?都已经……都已经被逼到这种地步,我哪还有办法前进、哪还有办法找回小圆嘛!」
太阳
下山
后,晓美焰的卧室已变得一片漆黑。粉瞳散发的「少女」坐在床上,默默地聆听。
她静静地承受从晓美焰心中喷发而出的大量话语。
这些内心话,想必一点也不美吧。
这些内心话,想必十分丑恶吧。
可是……
「老实说,我比较安心了哦。」
她这么说道。
「如果被人逼到这种程度,你还回答得像个事不关己的人,老实说我也无能为力。我大概会判断自己错估了『人类』这种生物,干脆地死了这条心。」
「……那又怎么样。」
小焰一脸不高兴地嘀咕。
「不管再怎么放声吶喊、愤恨不已,情况都不会改变。我没办法做得比小圆更好。就算毁掉这里的一切,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回到所谓『有小圆的世界』,我的心想必还是会被罪恶感压垮。这样有什么意义啊?」
「我想也是。」
自称「魔兽」的少女干脆地承认了这点。
「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神迹嘛。我这种徒有记忆的魔兽阵营的居民实在搞不懂,不过那孩子已经到达了更高层次的领域吧。尽管我的记忆里有着你对那孩子的重视,可是,就算我们在这里埋头苦思,想来也得不到更加两全其美的答案吧。」
「既然如此——」
小焰正要表示意见,但「少女」却抢先一步这么补充:
「可是啊,」
干脆。
简单。
与记忆中的少女有点滴的出入。
「让我们追根究底。」
她的口气,仿佛在说自己一开始就想谈这个,小焰却没立刻跟上。
她疑惑的表情,就像在说「你总算抵达这里啦?」一样。
「为什么在跟『大家』相比时,非得无条件地将『那孩子』摆在最下面不可?」
这句话的意思。
她完全不明白。
在呆滞的晓美焰眼前,「少女」伸出那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小手接近黑发主人的耳旁,却在即将碰到那红色缎带时停了下来,一边出神地望着缎带一边继续说下去。
「『以谁为优先』这种事,由自己决定有什么关系。」
少女干脆地说道。
仿佛要把先前的一切全部否定掉。
「让小圆优先这么一次,有什么关系。」
她——
在这个世界里对一切的一切知晓最多的「少女」说道。
「如果那孩子认为平等地拯救众人才叫正确,如果那孩子想对受绝望所苦而即将魔女化的人伸出援手,那么她除了帮助他人之外,也该拯救她自己的存在呀。别说什么神的怜爱,这根本不是能随便放上天秤衡量的东西。」
「……」
「你自己也是这样走过来的。那个毁了所有魔法少女拯救整个宇宙的计划,如果只问大是大非应该算
正确的
行为。可是,即使拿数字出来衡量,你还是没办法接受吧。可是,宏观角度下的错误行为,却拯救了许多少女的性命和心灵,这点你自己想必也很清楚才对。这根本不是问题。」
晓美焰回了句「是啊」,并吐了口气。
她不是无法接受「少女」的意见。
而是害怕接受她的意见。
要是这么做,就等于放弃眼前这个小圆努力想要保护的世界。
「可是,就算以这种方法回到『原来的世界』,我八成还是会崩溃。必须在知晓一切的那孩子面前装出自己很对的样子——这种事迟早会让我撑不下去。」
「或许吧。」
「少女」依旧没有否定。
不仅如此,来她还这么说道:
「那么,别伪装就好了。追根究底,伪装『救不了小圆』,跟回到所谓『有小圆的世界』,两者之间不能划上等号吧。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只是因为你不想让小圆难过而已。我有说错吗?」
听到这里,小焰笑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似乎渐渐明白问题的重点了。
「……我大概会被那孩子责怪吧。」
「那就道歉吧。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后向她道歉。」
「少女」以轻松且如记忆中温柔的口吻说道。
「这也是你一直以来所做的事吧。因为她自身的善良而最终签订契约的世界,你也一次次地经历过了吧。跟那没什么两样哦。既然你能因此终结一个遗忘了某人的世界,那么就算一时不顺利,终究还是能恢复原状。说实在的,这样才『有你的风格』啊。与其因为担心在意的人否定自己的努力与害怕再次失去而强装出冷淡的表情,最后逐渐由内向外崩溃,倒不如这么做还比较像你呢。」
有好一阵子。
小焰都坐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个世界想必什么都有,除了鹿目圆以外的人一个不差地全部得救。
然而。
不用说,它是个对鹿目圆不友善的世界。
所以。
「……只因为这样就行吗?」
终于,少女小声开口。
粉瞳散发的「魔兽」少女静静地听着。
「我真的可以只因为这样,就挑战这种灿烂夺目的世界吗?」
「当然可以哦,小焰」
她立刻回答,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反正不管做什么,你都无法夺回有着鹿目圆的日常的『原来的世界』,那就干脆全部毁掉重建吧。所谓的友情并非只会往上升。偶尔也会下沉。可是,只要能在最后的最后浮上来就算胜利。你就这么想吧。」
散发粉瞳的「少女」若无其事地说道。
「更何况。」
她顿了一下。
「要是那孩子对你生气,在旁边煽风点火的我也会奉陪。不管会被当成邪恶大魔王还是怎样,就先由我们两个开始吧。慢慢来也行,让我们重新找回被遗忘的人吧。这件事并不容易,不但会在人最脆弱的地方留下伤痕,还会直接与世上许多人类的生死相连结。可是,最后总会解决的。在那之前,我会一直陪着小焰的」
看不见未来。
今后究竟会如何,谁也无法断定。
恐怕以历史的角度来看,选择在这里遗忘一个人是压倒性地正确,至于想违抗这个趋势的晓美焰,只是抛不开渺小的欲望和愿望而遭它们摆布的绝对邪恶。
可是。
「……回去啊。」
晓美焰低着头。
小声地吐出几个字。
这一次。
终于不再是「有如」。
少女流下忍耐至今的泪水,轻声说道。
「管他自以为是或者什么的,就算在那个世界小圆没办法为魔法少女带来救赎……我还是想回去那里啊……」
要说邪恶或什么都好。
一个随处可见的少女,说出微不足道的真心话。纵使它无药可救地自私……却是没有半分虚假的心声。
「少女」微微瞇起眼睛。
无论如何都抛不开。
即使知道会让他人遭受不幸,也无法放弃。
知道自己让人这么看重,绝对不会不开心。倒不如说,如果他像比较文件上的数字一般机械性地轻易放弃,反而会令「少女」伤心。
没错。
说实话,她竟然在闹别扭。
就某种意味而言很不符合记忆中的人。
「那就决定喽。」
「少女」双手合十,带着如她一般的温柔迅速下了结论。
她的口气,就像放学后说要稍微玩一下那样轻松。
「去让那个自认为拯救了全部的魔法少女正慈爱的看着整个宇宙的真神大吃一惊吧。」
「……嗯。」
晓美焰缓缓站起身。
她看着某一点。
卧室的门。
要做的事没有改变。她总是一个又一个世界奔向她。
所以——
「去做个了断——跟『神』一战。」
开关卧室门的朴素声音,响彻了四周。
「……」
彻夜的谈话迎来了它的终幕,象征崭新未来的太阳缓缓升起。
独自一人。
留在下了决心的少女的房间内。
散发少女仍然坐在床上,此时透过窗户看向晓美焰渐渐远去的身影。
惹人怜爱的粉瞳中充斥着关心,目光直至再也捕捉不到少女的身影才缓缓收回。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小……」
机械地向天上还未来得及隐去身形的星星投去目光,又仿佛是在透过星星看向某个「成为概念」的人,即将完全升起的太阳的余光中,粉红的瞳孔逐渐被不带感情的红色取代,仿佛一段不能被遗忘的记忆正在逝去。
「……美焰」
昔日的场景仿佛重现
「总有一天」
「在你的灵魂闪耀诅咒的辉煌之时」
「你将会成为我们的助力吧」
不断移动的黑色身影怀着自私的「觉悟」,向着前方的道路迈进。
「加油啊晓美焰」
不再温柔,而是不带感情般的语气,似乎绝对不会说谎一样。
「这一切都是为了这整个宇宙的未来」
东边的红日终于完全升起,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辉,映照在纯红的瞳孔上。
2025年02月07日 11点0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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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时间为魔兽篇,晓美焰正在「少女」的陪伴下回忆过去)
「……」
「所以,鹿目圆改变了这个规则。她变更设定,插足了魔法少女的因果。这叫做扭曲。完全不合理。如果可以自由对世界的定理动手脚,那么根本不用消灭一切魔女,只要一开始就让大家认为魔女化的世界很幸福就好。那孩子所做的,不过是这种掺杂着私人的过于善良的感情的行为而已。」
少女并未排斥「少女」的话语。
她仔细聆听,用自己的脑袋思考。
可是。
正因为如此。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好了吧……」
「嗯?」
「如果她的对魔法少女的感情庞大到了让我也无法反驳的程度,连一点小破绽都不会出现,那么试着大闹一场或许也无妨。反正一定会失败。可是,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个没有小圆的世界有矛盾,还会成为找回小圆的契机,那就更不可能要你帮忙了!因为,小圆不希望这么做对吧?小圆看的是全部的魔法少女的幸福吧?绝对不行!」
「少女」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在浏览过往的记忆碎片中。
散发的少女依旧坐在床上,双脚甩来甩去。
她这么说道:
「……你啊,一扯到小圆就会变得很固执呢。」
「你说什么?」
「所以说,把情况想得单纯一点嘛。总之呢,把那孩子对魔法少女的救赎那些莫名其妙的令人不容反驳的东西先放一边啦。」
说到这里,披散着粉发的「少女」突然靠近跪坐在地上的小焰。
她贴近到一不小心嘴唇就会贴上去的距离。
仿佛在挑衅一样。
「至今为之付出的努力,全被孵化者否定与感激,就连无数次努力的理由和结果都离你而去了,你真的一点也不会不甘心吗?」
简单的质疑。
非常简单的质疑。
所以话语外头没有什么包装,直接尖锐地刺进小焰的胸膛。
小焰陷入沉默。
夕阳已完全落下,群星在天空中闪耀。
时间的流逝并未变快。
而是因为小焰始终僵着没动。
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
晓美焰以缓慢的动作,张开颤抖的嘴唇。
就好像一颗颗泪珠从早已干涸的泪腺喷涌而出一般。
这么说道。
——我还是会不甘心啊。
「当然不甘心啊,怎么可能不会啊!我既没想要多到让人眼花的大笔钱财,也不想建立能任意发射弹药的军火王国。我只想跟往常一样在家里醒来,接着梳辫子、去学校,放学后跟小圆在一起……我只想取回这些理所当然该有的东西而已。但是,为什么光是这种轻松的日常我都拥有不了啊!为什么我非得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失去小圆不可啊!这实在太过分了。为了救回小圆,我付出了太多的努力,但孵化者那家伙根本就是混蛋啊!太过分了,为什么我每次都会失败。什么『为了整个宇宙』嘛,太过分了!之前我还能安慰自己说是因为准备的不够充分,勉强不让自己绝望啊!孵化者那家伙把一切都毁了,我当然会不甘心啊!就算这样没有意义,就算对自己来说不管失败了几次都没关系,但我还是会不甘心啊!我拼尽全力不断付出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孵化者那家伙却像感谢朋友一样道出了真相!它否定了一切!它否定了我付出的努力、我走过的道路,总而言之否定了我的一切!而且还干净利落得连我在原地发呆都显得讽刺!什么跟什么嘛……可恶……如果它真那么好的话,为什么不寻找一个能让小圆安然无事的方法!既然是为了整个宇宙,难道小圆不算在宇宙中吗!反正这种方法也隐瞒不了多久。只要孵化者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能量,这种方法的弊端铁定会让有小圆的世界灰飞烟灭。毕竟它们的目标只是能量,也就代表着根本不在乎小圆变成什么样子。可是,我拯救不了小圆。不管我怎么努力想要阻止小圆,到头来只要孵化者那家伙说一句『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吧』引诱小圆,结果就分晓了。判定结果的不是别人。是我!是我自己!孵化者让我知道,是自己让小圆被孵化者吸引!我明明知道这都是实话,只是不会撒谎、没有感情的孵化者叙述的事实,但是我连这种自己造成的事实都不敢承认!即使对那家伙来说创造魔法少女和日常没两样,但成功让小圆活下来,却是我就算努力再一百次也绝对无法达成的目标。这种就算能穿越时间也会面临绝望的事,那家伙就是每次笑一笑都能让事情雪上加霜。要我怎么救下小圆嘛!为什么这种家伙会出现在小圆身边啊!既然这么想要能量,为什么不自己在地球的另一边……不,干脆去月亮或者火星建造魔法少女的国家就好了吧!就算不对小圆下手,它也能创造足够多的魔法少女,要收集到能量什么的也做得到嘛!在穿越了无数次轮回后,我已经不想再战斗了。我不想再孤身一人对抗孵化者了。只不过,每次我一松懈脑海中就浮现出过去小圆的结局,明明想看到的是小圆的笑脸,但最终看到的都是惨淡的结局……这种事我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我便像个笨蛋一样,握紧盾牌跳进时间里,千辛万苦地拯救小圆……我并不是希望小圆感谢我,也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因为我们是朋友。可是,每当我像之前那样安慰自己,借此需要考虑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于是我不知怎地有了错觉,认为只要不断重来把所有事情做到最好就能救下小圆!结果就是这样。我失去了小圆,失去了一切。就像第一次重来时我说的,无论重复多少次,我都会保护好那孩子,为此我抛弃了一切,站在了前辈与朋友,甚至是小圆的对立面,为了小圆。可是!这样已经没有意义了!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之类的东西了。绝对不能为了我一个人的愿望,就让其他时间线的小圆不断被因果束缚。我也想看到小圆度过不是作为魔法少女而是普通人的一生啊!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的行为对小圆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影响。假设事情还没变成现在这样,而小圆让我不要再尝试了,或许我会情绪激动地讲出一大堆带感情的话拒绝她。像是『你的命运不该如此』、『因为我是你的朋友』等催人泪下的话!可是,结果已经出来了。如果现在再次进行穿越,就跟亲手否定小圆的努力、否定小圆的一切没两样!听好,不管怎么辩解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我!我用这颗作为朋友感情饱满的心做出的选择!会把小圆拯救的魔法少女们一个不留地全部杀掉啊!这不是已经注定了吗?从这个没有小圆只有绝望和痛苦的世界逃离又能怎样?就算我穿越了时间,让一切『恢复原状』,把那些已经无法避免被魔兽杀害的人们正确而干净地舍弃,之后等着我的,还会是我心中那一天那一刻与小圆相遇的世界吗?在一无所知过着平常生活的巴麻美面前,我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好?只要笑就好了吗? 在一无所知的沙耶香面前,知道一切的我只要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杏子一样笑就好了吗!开什么玩笑!不管怎么样,我都已经什么也不剩了。无论我救下小圆还是失去小圆,无论我活着还是死亡,都没办法恢复『原状』!无论怎么努力、无论考虑了多少、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会成功。怎么选都只有失败,到头来还是会在某处出现差错,导致一切瓦解。这么一来战斗根本没意义吧!离开这个徒增悲伤的世界又能怎么嘛!既然不管往哪里努力都只能失败,那当成孵化者和小圆的胜利就好了吧?不然靠得救的人数来决定就好了吧!因为如果问我跟孵化者与小圆谁救的人比较多,毫无疑问是站在整个宇宙立场上的孵化者与小圆会赢嘛!毕竟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根本不是对手嘛!除此之外我到底还能怎样?都已经……都已经被逼到这种地步,我哪还有办法前进、哪还有办法找回小圆嘛!」
太阳
下山
后,晓美焰的卧室已变得一片漆黑。粉瞳散发的「少女」坐在床上,默默地聆听。
她静静地承受从晓美焰心中喷发而出的大量话语。
这些内心话,想必一点也不美吧。
这些内心话,想必十分丑恶吧。
可是……
「老实说,我比较安心了哦。」
她这么说道。
「如果被人逼到这种程度,你还回答得像个事不关己的人,老实说我也无能为力。我大概会判断自己错估了『人类』这种生物,干脆地死了这条心。」
「……那又怎么样。」
小焰一脸不高兴地嘀咕。
「不管再怎么放声吶喊、愤恨不已,情况都不会改变。我没办法做得比小圆更好。就算毁掉这里的一切,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回到所谓『有小圆的世界』,我的心想必还是会被罪恶感压垮。这样有什么意义啊?」
「我想也是。」
自称「魔兽」的少女干脆地承认了这点。
「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神迹嘛。我这种徒有记忆的魔兽阵营的居民实在搞不懂,不过那孩子已经到达了更高层次的领域吧。尽管我的记忆里有着你对那孩子的重视,可是,就算我们在这里埋头苦思,想来也得不到更加两全其美的答案吧。」
「既然如此——」
小焰正要表示意见,但「少女」却抢先一步这么补充:
「可是啊,」
干脆。
简单。
与记忆中的少女有点滴的出入。
「让我们追根究底。」
她的口气,仿佛在说自己一开始就想谈这个,小焰却没立刻跟上。
她疑惑的表情,就像在说「你总算抵达这里啦?」一样。
「为什么在跟『大家』相比时,非得无条件地将『那孩子』摆在最下面不可?」
这句话的意思。
她完全不明白。
在呆滞的晓美焰眼前,「少女」伸出那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小手接近黑发主人的耳旁,却在即将碰到那红色缎带时停了下来,一边出神地望着缎带一边继续说下去。
「『以谁为优先』这种事,由自己决定有什么关系。」
少女干脆地说道。
仿佛要把先前的一切全部否定掉。
「让小圆优先这么一次,有什么关系。」
她——
在这个世界里对一切的一切知晓最多的「少女」说道。
「如果那孩子认为平等地拯救众人才叫正确,如果那孩子想对受绝望所苦而即将魔女化的人伸出援手,那么她除了帮助他人之外,也该拯救她自己的存在呀。别说什么神的怜爱,这根本不是能随便放上天秤衡量的东西。」
「……」
「你自己也是这样走过来的。那个毁了所有魔法少女拯救整个宇宙的计划,如果只问大是大非应该算
正确的
行为。可是,即使拿数字出来衡量,你还是没办法接受吧。可是,宏观角度下的错误行为,却拯救了许多少女的性命和心灵,这点你自己想必也很清楚才对。这根本不是问题。」
晓美焰回了句「是啊」,并吐了口气。
她不是无法接受「少女」的意见。
而是害怕接受她的意见。
要是这么做,就等于放弃眼前这个小圆努力想要保护的世界。
「可是,就算以这种方法回到『原来的世界』,我八成还是会崩溃。必须在知晓一切的那孩子面前装出自己很对的样子——这种事迟早会让我撑不下去。」
「或许吧。」
「少女」依旧没有否定。
不仅如此,来她还这么说道:
「那么,别伪装就好了。追根究底,伪装『救不了小圆』,跟回到所谓『有小圆的世界』,两者之间不能划上等号吧。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只是因为你不想让小圆难过而已。我有说错吗?」
听到这里,小焰笑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似乎渐渐明白问题的重点了。
「……我大概会被那孩子责怪吧。」
「那就道歉吧。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后向她道歉。」
「少女」以轻松且如记忆中温柔的口吻说道。
「这也是你一直以来所做的事吧。因为她自身的善良而最终签订契约的世界,你也一次次地经历过了吧。跟那没什么两样哦。既然你能因此终结一个遗忘了某人的世界,那么就算一时不顺利,终究还是能恢复原状。说实在的,这样才『有你的风格』啊。与其因为担心在意的人否定自己的努力与害怕再次失去而强装出冷淡的表情,最后逐渐由内向外崩溃,倒不如这么做还比较像你呢。」
有好一阵子。
小焰都坐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个世界想必什么都有,除了鹿目圆以外的人一个不差地全部得救。
然而。
不用说,它是个对鹿目圆不友善的世界。
所以。
「……只因为这样就行吗?」
终于,少女小声开口。
粉瞳散发的「魔兽」少女静静地听着。
「我真的可以只因为这样,就挑战这种灿烂夺目的世界吗?」
「当然可以哦,小焰」
她立刻回答,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反正不管做什么,你都无法夺回有着鹿目圆的日常的『原来的世界』,那就干脆全部毁掉重建吧。所谓的友情并非只会往上升。偶尔也会下沉。可是,只要能在最后的最后浮上来就算胜利。你就这么想吧。」
散发粉瞳的「少女」若无其事地说道。
「更何况。」
她顿了一下。
「要是那孩子对你生气,在旁边煽风点火的我也会奉陪。不管会被当成邪恶大魔王还是怎样,就先由我们两个开始吧。慢慢来也行,让我们重新找回被遗忘的人吧。这件事并不容易,不但会在人最脆弱的地方留下伤痕,还会直接与世上许多人类的生死相连结。可是,最后总会解决的。在那之前,我会一直陪着小焰的」
看不见未来。
今后究竟会如何,谁也无法断定。
恐怕以历史的角度来看,选择在这里遗忘一个人是压倒性地正确,至于想违抗这个趋势的晓美焰,只是抛不开渺小的欲望和愿望而遭它们摆布的绝对邪恶。
可是。
「……回去啊。」
晓美焰低着头。
小声地吐出几个字。
这一次。
终于不再是「有如」。
少女流下忍耐至今的泪水,轻声说道。
「管他自以为是或者什么的,就算在那个世界小圆没办法为魔法少女带来救赎……我还是想回去那里啊……」
要说邪恶或什么都好。
一个随处可见的少女,说出微不足道的真心话。纵使它无药可救地自私……却是没有半分虚假的心声。
「少女」微微瞇起眼睛。
无论如何都抛不开。
即使知道会让他人遭受不幸,也无法放弃。
知道自己让人这么看重,绝对不会不开心。倒不如说,如果他像比较文件上的数字一般机械性地轻易放弃,反而会令「少女」伤心。
没错。
说实话,她竟然在闹别扭。
就某种意味而言很不符合记忆中的人。
「那就决定喽。」
「少女」双手合十,带着如她一般的温柔迅速下了结论。
她的口气,就像放学后说要稍微玩一下那样轻松。
「去让那个自认为拯救了全部的魔法少女正慈爱的看着整个宇宙的真神大吃一惊吧。」
「……嗯。」
晓美焰缓缓站起身。
她看着某一点。
卧室的门。
要做的事没有改变。她总是一个又一个世界奔向她。
所以——
「去做个了断——跟『神』一战。」
开关卧室门的朴素声音,响彻了四周。
「……」
彻夜的谈话迎来了它的终幕,象征崭新未来的太阳缓缓升起。
独自一人。
留在下了决心的少女的房间内。
散发少女仍然坐在床上,此时透过窗户看向晓美焰渐渐远去的身影。
惹人怜爱的粉瞳中充斥着关心,目光直至再也捕捉不到少女的身影才缓缓收回。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小……」
机械地向天上还未来得及隐去身形的星星投去目光,又仿佛是在透过星星看向某个「成为概念」的人,即将完全升起的太阳的余光中,粉红的瞳孔逐渐被不带感情的红色取代,仿佛一段不能被遗忘的记忆正在逝去。
「……美焰」
昔日的场景仿佛重现
「总有一天」
「在你的灵魂闪耀诅咒的辉煌之时」
「你将会成为我们的助力吧」
不断移动的黑色身影怀着自私的「觉悟」,向着前方的道路迈进。
「加油啊晓美焰」
不再温柔,而是不带感情般的语气,似乎绝对不会说谎一样。
「这一切都是为了这整个宇宙的未来」
东边的红日终于完全升起,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辉,映照在纯红的瞳孔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