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歌手来说，演唱《苏武牧羊》这样的大型作品。还会遇到演唱其他声乐作品时都没有碰到过的问题。

其一，这部套曲的音乐载体（乐队）是非常特别的。各种罕见的中国及外国民间乐器，还有创制的新乐器组成的特殊乐队的音响，本就是首度应用。而且乐队的织体写作也是没有任何“模板”的创造性写法。着对于任何一个声乐演员都会是难以适从的歌唱环境。更不要说是录音作品了。 其二，在《苏武牧羊》制作的年代，用MIDI（电子音乐）制作伴奏音乐的办法尚未广泛使用。（即便是在可以用MIDI先制作伴奏音乐小样，可以让歌手事先适应伴奏的今天，像《苏武牧羊》这样大量使用了特色乐器和特殊演奏法的音乐，用MIDI也只能做个大概。）也就是说，李娜在进录音棚录唱之前，完全不知道伴奏音乐是什么样的音响状况。 记得李娜第一次进棚录制《苏武牧羊》套曲的小样，就是那首《望月观花》的时候，李娜一如既往地在进棚前做足了功课。可是听了一遍伴奏音乐之后，脸上浮现出近乎惊鄂的神情，连声说：黄荟啊，这怎么唱？太可怕了！ 我给她解释：为了让你有思想准备，我是把音乐的面貌向你描述过的。只不过这样的音响很难用语言表达清楚。你还需要慢慢适应一下。

她很快平复了下来，坐到调音台前面，专注地一遍遍听着伴奏。忽而说了一句：“兴奋的毒蛇！”事后我曾专门向她问及，她说那股阴森森的埙群的音响，像是深潭里毒蛇窥视的眼睛。而锯琴（一种源出意大利的用钢锯制作的弓弦乐器）颤巍巍的音响就像毒蛇吐出了蛇信┄┄ 听了一阵之后，她深吸一口气：试一遍吧。 她第一遍录唱就没有停机，一气唱到底。所有在场的人都觉得惊讶：没想到这般的伴奏音乐，托出的竟是这样万千情肠的歌唱。而我这时候发现，只通过几遍倾听，她就找到了歌唱和伴奏音乐的关系，并及时作出了调整。从音乐的“山重水复”之中，为歌唱找到了一条通途。显然，她用最短的时间就得到了“解法”。录完之后，我略带调侃地问他：现在还对“兴奋的毒蛇”那么排斥吗？她也不失诙谐地回应：对你的独出心裁表示一下惊讶，不可以吗？联想到两年前和交响乐团合乐时的种种煎熬，我也算是见到了她的飞跃和成长。几个月后的正式录音，她对于这首《望月观花》的音乐织体更加了然于心（这是一种更高级的功课），表情的驾驭已臻炉火纯青。最不可思议的，是曾经被她“忌惮”的“兴奋的毒蛇”：埙和锯琴的音响，现在居然被她合理“利用”了：曲中有两三次，她的声腔竟和着埙的颤动，二者渐至融为一体，令人叫绝。

也许正是这段经历，让李娜意识到完整领会的音乐内容的必要性。随着《苏武牧羊》录音制作的进展，李娜越来越对乐队的音乐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和关注。录制某些特色乐器的时候，她会专程来棚里观看，并和演奏家交谈沟通。对于录制完成的伴奏音乐，他总是一遍遍完整听完（大多数歌手对于伴奏只是关注于演唱声部的入点和出点），有时候还会情不自禁发感。诸如“我特喜欢这段吉他”，“这个间奏音乐有意思”。所以她的演唱和套曲的音乐形成了密不可分的机体，使得这部构思峻峭、风骨奇异的套曲有了令人称叹的完成。李娜，从两年前在众人帮扶之下度过了与交响乐团合作演唱会的磨砺，到现在靠着个人的悟性，以一己之力就顺利拿下了大型声乐套曲的演唱和录制。我不仅是她这个艺术升变的见证人，还是受益者。正是因为李娜的演绎，才使声乐套曲《苏武牧羊》终成不朽。 上面介绍的，虽然是只在声乐套曲《苏武牧羊》的演唱中发生的难点。但是足以说明李娜在歌唱方面的综合能力的提升，已步入无人之境。 《苏武牧羊》，当之无愧成为李娜的令人望而却步的“封神”之作。

（未完待续）

黄荟老师不仅写的事情很有意思，而且文笔也很精准灵活，读这样的文章，真是一种享受。

黄荟老师的配器也是绝了！应该是早有研究。这些乐器演奏出来颇具古风的感觉，与汉凶那段时期很相符，也是一个苏武牧羊独特的一面。配得上李娜的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