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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三人尚未走出站台去，勇洙一个踉跄，王耀紧忙将箱子撂在地上，空出一只手去扶，然而就是这一松一扶的眨眼功夫，已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一个人影来，直朝着那只地上的箱子使力，提手便跑，看这身手把式，却也是练过家子的，若是寻常行人，早已被他们劈手夺去，再追不上了。谁想流年不利，正正让他撞上个大行家。只见王耀仍是一手托着勇洙的肩，另一手虚虚一划，仿佛有个小影子嗖一下的掠过去，下一刻便听得哎呦一声惨叫，那抢包的人竟被莫名的伤了腿脚，跌倒在地，而那箱子也脱手飞了出去，忽的从旁里探出一只清劲手掌来，将那箱子稳稳拿住。
王港冷着一张脸，将箱子提在手上，一脚踩住那个小贼的后背，直将他踏在水泥地面上，纹丝动弹不得。小贼吃痛不已，五官都挤作一团，双手撑在地面上，嘶嘶的求饶。
“博亭（王港的字），算了，咱们只是借过此处，莫要多做纠缠。”
王港面色不变，只是眉眼里有些不甘，似乎并不想就这样轻易的饶过他——然而还是依话照做了，冷冷的盯着那小贼又趴在地上呻吟了片刻，才手脚颤抖的爬起身来。
“多谢大爷饶命，多谢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贼慌慌张张的打躬作揖，唯恐王港再将他踏回脚底似的，挣扎着跑远了。
“哥，你就这样放他走？”王港的声音向来冷峻直白，毫无起伏，这和王耀的从容优柔几乎是天壤之别。而王耀仍是静静噙着笑，从王港手中接过箱子。
“毕竟咱们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不要因为他结下不必要的梁子。而且这种事……”他轻轻一顿，“这世道里，管不了。”
王港沉默着，忽的听见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不由得将眼睛抬了一抬，那眼神澄明锐利，却又像含着什么，在兄长面若春晓的脸上默默一转，再不动声色的转开头去。
*
王耀一行从哈/尔/滨出发至山/海/关换车，陪王港至北/京京师学堂报道，再至天/津/卫时改换水路，走京杭运河至枣/庄，这一程舟车劳顿，少说也要十天。一路上勇洙兴奋不已，吱吱喳喳的说着话，而王港总是拿出那张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的看，眉宇紧锁，似乎考上这学校并不十分顺心意似的，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想好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博亭，想对大哥说什么？看你这一路吞吞吐吐，怎么都不像你？”王耀却是早就看透了他，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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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王港犹疑片刻，按下筷子，像是落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头看他，“我不想去北/京念书，我想和你一起留在堂里。其实咱们都知道，爹的伤怕是伤到了根，拖延着，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到时哥当了堂主，那么多的事情，我可以帮着哥处理。”
“傻孩子，我当是什么事呢。爹的事……只怕也只能这样了，熬过了冬天已经很好，爹自己也明白。”王耀听毕，反而展颜一笑，眉眼晶亮，盯着那一双缁黑沉实的瞳子，娓娓说来，“你的心意哥都知道，你能留在身边，是很好的。可是哥希望咱家里能够有个人出去看看这世界，不能永远缩在堂里不出来。”他伸出手去，覆上王港的手，轻轻的拢紧，“答应哥，好吗，等出去以后多看看，多长长见识，回家了跟哥多说说，等你在外面呆够了，呆累了，再回家也不迟。只是有一点，无论如何，咱们这一身武艺可不能荒废，爹说过的话，也要时刻记在心头。”
王港的唇角绷直了，他低下头去，眼波深重。
“大哥，二哥，你们俩干吗呢，再不吃，都凉了！”勇洙从碗里抬起头来，见着自己大哥二哥隔着桌子牵手，还好他是司空见惯了，倒是这酒楼里的旁人慢慢的将视线瞟了过来，他推了推王耀，“大哥，多好吃啊，快吃啊！”
王耀微笑着松开五指，却冷不防被王港一把掐在掌心里，力道之沉，令王耀忍不住眉眼一震，吸进一口凉气去。
“哥，我懂了。”王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一时三人举筷吃饭，在火车上颠簸劳累，便是强吃下东西了，也味同嚼蜡，好容易能够坐在桌前吃顿正经饭菜，喝口温暖茶水，几人都觉得通体舒畅，不由心情大好。
然而王耀眼神一动，余光过处，只见一名暗蓝短褂的年轻男子从桌前站起，一张灰白的脸，眯缝着一双眼睛，并不用好眼光看人，像是怕引着什么人的注意似的，只是轻且快的来回一溜，缩头缩脑，行迹鬼祟。王耀起先并不做声，王港已觉察了他的目光，顺势瞥眼过去，二人瞧着那人捻手捻脚走到一张桌前，便站着不动了。
那桌上的客人正伏案大睡，乌黑齐耳的短发，一身青年学生的装束，齐整清爽，身无长物，只在桌上撂着一柄长条形包袱，像是裹着刀剑——然而看这青年的衣着打扮，却又不像武刀弄剑的人。而那贼似是个惯偷，并不看那包袱，只在青年的衣兜上动手，不知掏摸出什么东西来，迅速瞟了一眼，仿佛嫌弃它并不值钱，悄然啐了一口，却仍是自顾揣了起来，然而刚想转身离开，已被人在肩上轻轻按下一只手，一缕青烟似的声音，幽幽飘进耳里去。
“这位兄弟不厚道啊，不知得了什么好东西，可否赏脸分给在下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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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贼怔了一怔，迅速整理好神态，冷笑一声，“不知兄弟说的什么话，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说话间急于挣脱，却发现那只看似纤细净白的，女孩子似的手竟重若千斤，几乎要将他半条肩膀生生卸下，这才刷的变了脸se。
然而王耀只是笑，另一只手在小贼身上浅浅一探，已拎出适才从青年身上的来的东西，一块白绢包裹着，一只手便能握住，柔软轻巧，王耀估摸着是某种心爱的玩物或是用具，便拿在手里，将那小贼朝前轻轻一推。
“这世道，什么都难做。”这声音是平白的慨叹着什么，倒引得那小贼眉眼细微的一动。
“不知兄弟是那条道上的，在七爷的地界上想要管些闲事，怕是不能。”他顿了一顿，“我瞧着兄弟身手不凡，口音亦不像是外地——却怎地从来没见过？”
“七爷？莫不是‘吞口大环刀’袁七爷？”王耀奇道，见那小贼神色不变，心知所料无错，然而心下愈加惊讶了，“袁七爷在江湖向来口碑极好，怎能容忍你们做下这样的勾当来？”
小贼不语，只深深的看了王耀一眼，“这世道，什么都难做。”说罢朝王耀团手一揖，转身离去了。
“看这厮的举止，倒像个盗贼头目。”王港冷哼一声。
“只是下火车吃顿饭的工夫就让咱们遇上两个，谁知道这一天下来究竟有多少呢。”王耀一叹，“这袁七爷和咱们也有些交情，我也听说过他许多的传言，皆是如何义薄云天的，却怎么今日见到了，竟这样的不同。”他思度片刻，“咱们不在这里过夜了，吃了饭便去买票吧。”
王港点点头，二人便一同朝桌上那少年望去。便纵三人这样一番折腾，这少年依旧睡的安稳平静，雷打不动。王耀忍俊不禁，上前去推推他，“这位小兄弟，快些起来吧。”
推了半天，那青年才恍恍惚惚的转醒过来，一手撑住桌面，另一手不胜困倦的揉着额角，墨黑柔顺的发丝随着动作一抖一抖，虽说睁开了眼睛，可那一双乌黑瞳子亦不知聚焦哪里，懵懂的，无辜的，渐渐朝着王耀的方向探看过来，王耀这才看清那少年的五官脸孔，亦在少年的瞳孔里见着了自己的眉眼面容。然而两人都不知怎么的恍然一怔，王港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二人神色奇异，然而眉梢眼角仿佛却带着笑，说不出的相似。
TBC
与其说是不知所起，不如说成是作者的不知所云啊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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