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萤的最后一束光亮消失在荷塘边的草叶中，秋风，就不再吟唱了。一场雨，小雨，不知不觉间带来了冬的讯息。季节，以它的又一种姿势光临了自然界。此时，你还来不及在秋风中抒发遐想，似乎一夜之间便寒风乍起呼啸着吹过广褒的红土地。小镇，在寒风中流浪。人，却记忆中回眸往事。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这样在无声无息的期待中如约而至。此刻，你和我静静地靠在窗前，品味雪，听雪从空中飘落下来亲吻叶子亲吻泥土的悄然声响，尤如品味时光的逆转。这雪，不正是一场温柔着那许多年前的，初恋情怀时的蒙太奇，又在我们的脑海中交叠辉映么？ 伫立已久。你问：“你在想什么哩？”我答：“我在想那一场雪，你呢？” 你说：“雪？一场雪还值得你回想？我嘛，在想雪后初晴的样子”。 我答：“是的，是在回想一场雪。呵呵，雪后初晴，当然阳光灿烂了。你忘了那场雪是吗？那可是一场飞扬着浪漫情怀的梦，雪中的梦，你，真的不记得了？”这时你莞尔一笑，若有所思地点点了头，懂了我的话中含意。 　 　 那时的你和那时的我虽说不上年轻，但依然风华正茂。记得，看望你的途中，我像一只无处藏身的孤独的鸟在寻觅着它的暖巢。那天，风也很冷，就像今天还下着雪。但在我看来，那不是雪，分明是初恋爱侣间的思念，在冬日的风中扬扬洒洒。我下了车，一出小站便急冲冲行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我想用最短的时间结束那距你的住地还有十华里的路程。因为我相信：你那时一定会靠在窗前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归去。路，在脚下渐渐缩短，而脚印，却在不断地延长。我终于看了你工作地的那个蓄储所了。它像童话中的小木屋，简陋而温馨。没出我的意料，你真的像现在一样，站在窗前看到了在风雪中徐行的我，于是，你微笑着离开窗前迎了出来，说：“下雪天，你也来了。” “是啊，明天休息，我能不来？” 为此我们相视一笑。进了那间即是办公室又兼卧室的你的房间。小小泥墙构筑的空间，好温暖啊。身上的雪花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中立时消融了。化成一滴滴细小的水珠，沿着雨衣的褶折在轻轻滑落，溶进心里。那一夜，我们在雪的呼吸中相视而坐，时而喃喃絮语，时而静默无声。时间，已过午夜，窗外的雪想必越积越厚。当意识在这样的雪夜归复沉静，心的冲动、撞击便油然而生了。我突然隐约听到你的呼吸伴着剧烈的心跳，于是，我第一次壮着胆子对你，对一个异性说：“今晚，别去你朋友那里。” 你点了点头，含羞地答应了。 就着未灭的灯光雪光，我们情不自禁地相拥一起，如那雪，终于在贴近泥土之后悄然溶化了。此后，冥冥中不知是不是在梦里，我和你踏着雪，迎着雪后初晴的阳光走出小屋，走向田野。你系着我送给你红头巾，孩子似的在茫茫雪地上奔跑，我紧随身后。我将雪搓
捏
成团向你抛去，我们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打起了雪仗，逗得路人也说我们是不是“疯了”。事后你说：你爱雪，爱它的纯洁它的晶莹。我也爱雪。爱它的素淡，它的明澈和不染。整整三年的漫长等待，你终于成了人妻，我的终生伴侣。 　 然而当岁月在柴米油盐中流逝，那场雪，那雪地的情韵也渐渐淡化成一种记忆。日常生活中，我们和其他人一样，也逃脱不了成家生子的轨迹。工作和日常生活带来的锁事将青春的浪漫消弥得无影无踪。这一晃就是二十年过去了。雪，像往常一样，每个冬季还会有，但不知怎的却没有了那个冬天的韵味。这是为什么呢？有时，我真想找回那时的笑声和那红头巾包裹着的你的青春年华。这时一片雪花，随着一阵风飘入了阳台，你伸出手臂轻轻接住，捧在手心，并小心异异地看着她悄悄溶化。这时你又笑了，灿烂而从容，就像那时。我也笑了，一种莫名的冲动在我心中油然升起。我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我们出去走走吧。别在家呆着。” 　 　 “是的，是该出去走走，那条红头巾，还在么？” “在。我去找找，你等着。” 风渐渐平息了，雪虽然还在下，但稀疏了许多。一片一片的像鹅毛，更像梅花。你系着那条至今看来依然鲜亮夺目的红头巾和我出了家门。我们手挽着手，走出小巷，走向郊野。雪后的大地田园银装素裹，冰晶玉洁。不知谁家的孩子们早已耐不住寂寞在田野上追逐，他们在雪地里雀跃翻滚，并在雪地上打起了雪仗。此情此景我们被感染了，情不自禁地抓起一捧雪加入到孩子们的队列里，和他们一起玩雪仗。你每次弯腰再直起的晃动，都会带动红头巾。远远看去，似一束红玫瑰，又像一抹红霞，飘扬在我的眼眸中。身材依然娇好的你让我真的回到了那个冬日，那个乡村间的甜美梦境。我的眼眶顿时湿润了，说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我想：一个人不会用一生的时光去等待一个冬天，但还会期待一场雪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