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学起，唐俭就有一种泰然处之的安静，安静地读课文，安静地听音乐，安静地做眼保健操。如果外星人真的降临，他会是全班三十六个脸蛋圆乎乎的小孩里，唯一不抬头，继续算乘除法的那个。
唐俭的功课修得很好。
从小学到高中，他从不主动举手，但从几何代数到宇宙大爆炸，只要老师点名，他没有一个问题答不出来。
……翩翩起舞的手指。
他不大相信被其他人看见、记住或深爱的意义。

唐俭，青年舞蹈家。他不大相信被其他人看见、记住或深爱的意义。
从小学起，唐俭就有一种泰然处之的安静，安静地读课文，安静地练舞，安静地做眼保健操。如果外星人真的降临，他会是全班三十六个脸蛋圆乎乎的小孩里，唯一不抬头，继续算乘除法的那个。
唐俭的功课修得很好，选择读艺术学院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更喜欢把自己交付给旋律，然后跳舞。
去年九月，有一晚雨下得很大，唐俭骑车回出租屋，有小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奔着红灯跑，水花四起。
他急刹，路面太滑，人就栽在地上，骨裂了。
唐俭在病房躺了一个月，最常照顾他的人，是年过五十、爱听昆曲的护工。
歌舞剧院领导来探病，主要讲新一年舞剧团首席的事情。
“可惜，可惜了！”中年人坐在病床边不住搓手，夸张地表达惋惜，但眼神中却是一片释然——唐俭心里有数，从年初开始，他，还有他们，时不时就在吃另外一个青年舞者的宴请。
“主任，是我给剧院里添麻烦，明年要演的《胭脂泪》《沪上花》，都不能排了。”唐俭看向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腿，笑得很淡，很轻，有一种拒绝再寒暄的意味，“那件事，没关系的，我还年轻，将来也有时间。”不明白身旁两人推拉的护工坐在一边，抱着的收音机正在唱“……萧萧飒飒西送晚，黫黫的一轮落日冷长安！”
唐俭出院后第三天，收到了恩师的短信。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唐俭，在看完四月的舞台后，我常常想，你的柔韧与节奏，总体大有进步，但过分依赖于技法，有阅读理解式的感情，但没当下的情绪。”
两分钟后，老师又发来一个联系人的名片。
“这是我做点评的那档舞蹈综艺的编导，最近在策划新节目，拜托我联络你。不能跳舞的日子，不妨感知一下生活。”

前采是在阳光晴好的室外，遮阳伞、冰摩卡，书店外的角落，几个退休的大爷大妈在打扑克。
编导很客气，说这样安排都是为了避免唐俭太拘谨。摄像机红灯亮起的那一刻，唐俭露出了准备好的微笑。自我介绍，来节目的原因，日常生活中是怎么样的性格……基本上所有问题，都在唐俭的功课范围内，他一边回答，一边在镜头找不到的地方，用几根手指先后敲击椅背，手指在跳爵士舞。
“你本人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人不是水果，很难分类，——跳进脑海的下意识回答，唐俭当然没有说出口。
他给一个模模糊糊，相当于什么都没讲的答案：“积极，认真，笑起来好看的。”在节目中，任何女嘉宾都会符合上述特征。
“啊，那你最不希望对方有怎么样的特质？”编导锲而不舍地挖坑。
唐俭只好先喝一口咖啡。
“希望她不会太客气。如果对方的情绪，想法比较隐秘，我担心我会察觉不到。”
“听上去你是个钝感的人。”人就这样被界定了，听到编导这么讲，唐俭心想。好在前采接近尾声。
“请再我们分享一下你理想中的约会地点吧。”这一题，擅长答题的唐俭没有做任何修饰：“能够看到太阳
下山
的有轨电车。”他高中时读张爱玲的《封锁》，从此痴迷中断日常状态的封闭空间。
最后，他接过淡蓝色的信函，写给将要见面的她。
他写，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