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9
QQ水浒茶馆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热茶。被玩家冷落的武将,无处可去,日里在茶馆混日子,花四文铜钱,买一碗茶,——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碗要涨到十文,——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碟盐煮笋,或者茴香豆,做下茶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买一样荤菜,但这些顾客,多是历练将,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新神将、修罗将,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茶要菜,慢慢地坐喝。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山寨的茶馆里当伙计,寨主说,我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新神、修罗将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过气神将、历练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茶叶从坛子里抓出,看过壶子底里有水没有,又亲看将壶子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羼水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寨主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烧水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寨主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神·公孙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因为他姓孙,自幼在乡中好习枪棒,学成武艺多般,大家都呼他为公孙胜大郎。后来师从罗真人,学得一身道术,善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江湖上都称他做“入云龙”,又称“一清先生”。神·公孙胜一到店,所有喝茶的人便看着他笑,有的叫道:“神·公孙,你脸上又添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茶博士道:“西湖龙井,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被修罗·晁盖打了!”神·公孙胜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胡说……”“什么胡说?我前天亲眼见你去隔壁挑战,被吊着打了半夜。”神·公孙胜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挑战陌生人不能算输……挑战陌生人!……水浒玩家日常的事,能算输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五雷天罡法”,什么“入云”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神·公孙胜原来也作过当红神将,但终于被削弱,又没有重铸;于是愈过愈难,弄到将要收进武将仓库了。幸而统御有个减对方速度,便替人家打打下手,有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不足,便是减速只有10%。打不到几天,便连人和宝剑行李,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打下手的人也没有了。神·公孙胜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掠夺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神·公孙胜的名字。
神·公孙胜喝过半碗茶,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神·公孙胜,你当真当过明星神将么?”神·公孙胜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二阵输出位也捞不着呢?”神·公孙胜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技能效果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星落王神枪,不行了!”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神·公孙胜。他便给他们一人一颗。孩子吃完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神·公孙胜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说,“不行不行!凤舞榴花,不行了!”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神·公孙胜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神·公孙胜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旁喝茶的神·林冲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说,“哦!”“他总仍旧是浪。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掠夺到了演武榜32强家里去了。他家的东西,掠夺得吗?”“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扣威望,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进武将仓库了。”寨主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来一碗茶。”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神·公孙胜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来一碗茶。”寨主也伸出头去,一面说,“神·公孙胜么?你还欠十九个钱呢!”神·公孙胜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茶要好。”寨主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神·公孙胜,你又掠夺32强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掠夺,怎么会打断腿?”神·公孙胜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寨主,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寨主都笑了。我泡了茶,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完茶,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神·公孙胜。到了年关,寨主取下粉板说,“神·公孙胜还欠十九个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神·公孙胜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神·公孙胜的确被玩家雪藏了。
2021年06月27日 12点0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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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水浒茶馆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热茶。被玩家冷落的武将,无处可去,日里在茶馆混日子,花四文铜钱,买一碗茶,——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碗要涨到十文,——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碟盐煮笋,或者茴香豆,做下茶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买一样荤菜,但这些顾客,多是历练将,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神将,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茶要菜,慢慢地坐喝。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山寨的茶馆里当伙计,寨主说,我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神将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历练将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茶叶从坛子里抓出,看过壶子底里有水没有,又亲看将壶子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羼水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寨主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烧水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寨主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武松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武松,因其排行在二,又叫“武二郎”。血溅鸳鸯楼后,为躲避官府抓捕,改作头陀打扮,江湖人称“行者武松”,又唤作“独臂行者”。武松一到店,所有喝茶的人便看着他笑,有的叫道:“武松,你脸上又添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茶博士道:“西湖龙井,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被神·卢俊义打了!”武松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胡说……”“什么胡说?我前天亲眼见你去隔壁挑战,被吊着打了半夜。”武松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挑战陌生人不能算输……挑战陌生人!……水浒玩家日常的事,能算输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斗佛神臂”,什么“天伤斩”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武松原来也作过当红历练将,但终于被削弱,后来出的神·武松又被武阵遗弃;于是愈过愈难,弄到将要收进武将仓库了。幸而技能有个回怒50%,便替人家打打下手,有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不足,便是没有压速,过不了几天便人与独臂刀,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打下手的人也没有了。武松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掠夺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武松的名字。
武松喝过半碗茶,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武松,你当真当过明星历练么?”武松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二阵辅助位也捞不着呢?”武松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技能效果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麒麟荡千军,不行了!”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武松。他便给他们一人一颗。孩子吃完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武松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说,“不行不行!狂豹怒吼,不行了!”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武松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武松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旁喝茶的鲁智深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说,“哦!”“他总仍旧是浪。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掠夺到了演武榜32强家里去了。他家的东西,掠夺得吗?”“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扣威望,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进武将仓库了。”寨主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来一碗茶。”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武松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来一碗茶。”寨主也伸出头去,一面说,“武松么?你还欠十九个钱呢!”武松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茶要好。”寨主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武松,你又掠夺32强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掠夺,怎么会打断腿?”武松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寨主,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寨主都笑了。我泡了茶,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完茶,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武松。到了年关,寨主取下粉板说,“武松还欠十九个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武松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武松的确被玩家雪藏了。
2021年06月27日 12点0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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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水浒茶馆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热茶。被玩家冷落的武将,无处可去,日里在茶馆混日子,花四文铜钱,买一碗茶,——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碗要涨到十文,——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碟盐煮笋,或者茴香豆,做下茶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买一样荤菜,但这些顾客,多是历练将,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新神、修罗将,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茶要菜,慢慢地坐喝。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山寨的茶馆里当伙计,寨主说,我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新神、修罗将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过气神将、历练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茶叶从坛子里抓出,看过壶子底里有水没有,又亲看将壶子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羼水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寨主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烧水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寨主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神·卢俊义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卢俊义武艺高强,棍棒天下无双,江湖人称“河北三绝”,祖居北京大名府,原本是河北大名府富商、大财主、员外,被吴用等人利用李固与贾氏的奸情,使计赚上梁山,后来成为梁山二头领,绰号“玉麒麟”,又唤作“麒麟神君”。神·卢俊义一到店,所有喝茶的人便看着他笑,有的叫道:“神·卢俊义,你脸上又添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茶博士道:“西湖龙井,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被修罗·孙立打了!”神·卢俊义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胡说……”“什么胡说?我前天亲眼见你去隔壁挑战,被吊着打了半夜。”神·卢俊义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挑战陌生人不能算输……挑战陌生人!……水浒玩家日常的事,能算输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星落王神枪”,什么“玉麒麟王”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神·卢俊义原来也作过当红神将,但终于被削弱,又没有重铸;于是愈过愈难,弄到将要收进武将仓库了。幸而法卢攻击模式好能一打四,便替人家打打下手,有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不足,便是统御没有加速、控速。打不到几天,便连人和神枪宝剑,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打下手的人也没有了。神·卢俊义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掠夺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神·卢俊义的名字。
神·卢俊义喝过半碗茶,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神·卢俊义,你当真当过明星神将么?”神·卢俊义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二阵输出位也捞不着呢?”神·卢俊义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技能效果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神·卢俊义,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神·卢俊义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玩过《QQ水浒》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玩过水浒,……我便考你一考。五雷天罡法,能打几排?”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神·卢俊义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技能要记着。将来的用神·公孙胜时候,要会用切换神威、统御。”我暗想神·公孙胜眼看着过气了,而且用新神·孙二娘不香么;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就是能打两排么?”神·卢俊义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神·公孙打长蛇阵有可能打不到人最多的最后一排,你知道怎么站位?”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神·卢俊义刚用指甲蘸了茶水,想在柜上写出来,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神·卢俊义。他便给他们一人一颗。孩子吃完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神·卢俊义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说,“不行不行!神·鲁智深森森禅杖、禅机只能打两个目标,不太行!”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神·卢俊义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神·卢俊义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旁喝茶的神·顾大嫂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说,“哦!”“他总仍旧是浪。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掠夺到了演武榜32强家里去了。他家的东西,掠夺得吗?”“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扣威望,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进武将仓库了。”寨主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来一碗茶。”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神·卢俊义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来一碗茶。”寨主也伸出头去,一面说,“神·卢俊义么?你还欠十九个钱呢!”神·卢俊义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茶要好。”寨主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神·卢俊义,你又掠夺32强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掠夺,怎么会打断腿?”神·卢俊义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寨主,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寨主都笑了。我泡了茶,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完茶,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神·卢俊义。到了年关,寨主取下粉板说,“神·卢俊义还欠十九个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神·卢俊义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神·卢俊义的确被玩家雪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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