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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engerz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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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林彬问:“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会跟我回邛崃吗?”十年前,他问:“你毕业后能跟我回丽江吗?”电视里,杜娟说:“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考虑过。”十年前,我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所在的部队,也有那样高高的乔木在道路两边的,乔木下是淙淙的溪流,几乎流过所有的道路和营房,还有他们在营房外种的一片片的农田。在我的记忆中,夏天是军营里最美丽的季节,还记得周末瞒着父母坐了汽车去成都附近的那个小县城看他的时候,两个小时的路途总是让人心神不宁的,直到下车时见到蹲在马路对面的他,他摁熄了手中的烟头,拍了拍军裤上的灰尘站起来,他看着穿过马路向他奔过去的我,沉默,微笑,目光温柔。然后他骑着自行车搭着我从军营里穿过,高高的乔木从我们的身边刷刷地向后退去,田野里满是青青的蔬菜,间或能看见黄色或红色的西红柿挂在矮矮的架子上。常常会碰到他的那些拿铁锹扛锄头的战友,我熨贴在他的背后,笑眯眯地和他一起跟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打着招呼,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从别人羡慕的眼神中,我能感觉他眼里的幸福和由衷的骄傲。偶尔,在他从食堂里端回饭菜,看着躲在宿舍里的我狼吞虎咽的时候,在清晨的薄雾里,我们在田野里小径上手拉着手散步的时候,在熄灯的黑暗中,我们合衣相拥着入眠的时候,他会问:“毕业后,你能跟我回丽江吗?”我总是心不在焉的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以后再说吧。”每一次,他都会长时间的沉默,或者无奈的把话题岔到其它的地方去,有的时候看他失落的模样,我便会赌气的说:“去丽江就丽江,谁不敢去呢!”而十年后,当我看到电视里的杜娟脱口而出:“邛崃就邛崃,有什么了不起”的时候,突然胸口一阵疼痛,是不是每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都以为青春和感情是可以取之不竭,无尽挥霍的?是不是每一个年轻的人都会以为,天长地久是多么容易的事,容易到就象坐着火车从北京到邛崃,从成都到丽江一样?电视里,杜娟坐在林彬的车上,开心的对他说:“我们就这样一直开下去,开到四川,一直到邛崃。”而一转眼,我仿佛看到十年前的自己,风尘仆仆地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到达那个小镇站在他而前时,我看到他眼中的心疼与狂喜,一切辛苦都是那样的值得。而那晚,并不善喝酒的他痛快的大醉一场。电视里,明媚的阳光照在杜娟对林彬嫣然一笑的眼眸中,也照在十年前他凝视我的脸上,我看见他坐在他家木漆雕花的窗台边,我坐在他身前的小板登上,我们静静地互相看着,一切就像窗台上开得鲜艳火红的海棠花一样美好。十年前的丽江啊,是像邛崃之于北京那样的闭塞遥远的吧,谁能够知道一个城市的命运呢,就如同,谁能够知道,在一个人做出某一个决定后未来将面临的命运。多年后,我曾经再次去过丽江,记忆中那个安静朴素的小镇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模样,我以为可以,盼望,或者是期待在那里又一次碰到他,但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我从我们曾经走的每一条青石路上走过,那里已经是人流如织,我在我们曾经逛过的每一家杂货店里骝达,那里已经酒吧林立,乌烟瘴气,我们曾经看过的每一处风景都依然在那里,海棠花依然在每家每户的窗台上开得鲜艳,那条清亮的小溪依然从小城里蜿延而去,我却觉得一切都是那样陌生,仿佛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踏上过那片土地。电视里,杜娟在漫天大雨里与林彬相拥,悲伤而绝望地说:“我们不要分开,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十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坐在长途客车上缓缓离开他,他脸上满是令人揪心的伤痛,而我紧紧抱着车门边的铁栏杆,忍不住的潸然泪下,心里说着:“不会,我们一定不会分开。” 我和杜娟一样都没有说过再见,但是我们都明白,错过了这一刻便永远不能再见,再见亦不是那个曾经亲爱的人。电视里,林彬对杜娟说:“真想回到刚认识你的时候,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不是吗?”十年后我开着车从他们军营门口经过,高速路上已经没有了那个地方的出口,我看着反光镜里越来越远的那片绿色,看到绿色下那些熟悉的场所,突然间泪眼模糊,的确,一切终是回不去了。
2005年12月26日 07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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