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1
撰文:文白,张珍宝,信使,屠门,张扬,眉间尺,狠狠红——其中之一 家乡的录象台,每晚从6点开始,到10点,每晚3部电影。没有预告,放什么片子全无章法。但有些人,如果看到他们在电影中笑着、行走着、恋爱、哭泣,边可以放心地将整晚的时间交给他们,让他们带领自己在寂寞中无中生有,生出不属于自己的感情,辗转且反侧。 那些人里面有张国荣,在他面前第十七次重蹈时间一样会笑得恍恍惚惚,那些片子一放再放,那些人爱过分开再爱,那些人死了之后再活。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叫传奇,只是足够深入人心。他是跌跌撞撞爱上女鬼的穷书生,他是在
巴黎
桥头上意气风发转过脸来的通天大盗,他是在电话亭里一边笑着一边死的警察…… 他不是旗帜鲜明的方法论派演员,虽然多少人在背后暗暗揣测他与他的角色之间的隐秘相连。箭与靶心的距离,相隔多远?是否注定到达?是否隔了那么遥遥的时光,仍迢迢奔赴而来。发自偶然,到达必然。“悲剧演员总是在第一幕出场,第五幕死,中间那几幕在做什么有谁会知道?她演角色,我演出我自己。”——我总是去想这段台词,我哦们无法知晓他如何将自己砸成一个个碎片,在一个take和一个take之间,在放大的爱恨、孤独、虚妄之外,演员要如何将自己拼拢,在银幕外,他的灵魂可为那些角色战栗过?他说从《胭脂扣》的十二少和,《霸王别姬》的程蝶衣,每次演绎都有自己的影子,那是他的方式,他说他似程蝶衣,醉生梦死且孤独异常,他说,他这样说。 在最早的影象里他总是白衣白裤的少年,在阳光下站出来有咄咄逼人的青春。《失业生》中他第一次在电影中死去,二十五岁,扮演活在谎言里的虚荣少年,无甚才华,贫穷,生是一个好大的问题,心性鲜活和生的逼兀,每次突围都如刀刀砍进骨肉。彼时演技仍青涩,只见佳句,不见华章。永远是一触即发的敏感,在豁出去那刻对自己的残酷——然而谁的青春不是卖命演出的一场戏?凭着虚妄和理想。他的电影之路,从一开始,就用力过度。 因为《烈火青春》,影迷们可以去感谢他的二十六岁。真正优秀的演出有资格代表人类共有的生命和情感,有资格去代表一个时代。片中的他有一不小心被拉进来的委屈和莫名。像一个长长的午梦初醒,那样持久的倦怠,才投入狂欢之中,却被外来硬生生截断了。他是一座孤岛,孤独、犹豫、不知所措、没有根源、将来未卜。小心翼翼,不知身在何处。这种无根的姿态一直在他的主体中隐隐贯穿。他所依附的文化在今日已经逐渐散去——他太古典,他爱的仍然是那些醉生梦死的旧戏码,他太前卫且身体力行,要等很久他才会遇上真正懂他的知己。《阿飞正传》便是一部既属于过去也属于未来的片子,在今日,无脚鸟的台词仍然会被很多人引用来自比,相信以后也仍然会。旭仔放弃的姿态,他的无所谓,他的声色犬马,在60年代的背景下,在恰恰的音乐中,他的寻母情结竟像一个借口。活着需要借口,如果没有借口简直难以忍受。张国荣是这样一个合适的载体,他的旭仔在片中打人,泡妞,梳头,顾影自盼,和养母争执,电风扇带着噪声一圈一圈地转,他依旧出汗,摆脱不掉的闷热,最后他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他乡的火车上。这样的旭仔,他未必痛苦过,他只是从来都不开心。这样一部沉闷的片子,他的精致在片中浪费着,如我们一样,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中,生命徒显无用,看这样的片子,总能看出悲意。 演员是一种容器,他要用全部的力气来承载一个角色,而演技如加入杯里的盐,少了则乏味,多了则透析。他的表演自此不再青涩,不飞扬,不跋扈,唯有成全。世事从来都不圆满,生死都是人情里的诚意。也唯由此,才有悲意。自此他不再影片里号啕大哭,他从来不上演撕心裂肺的凄惨,如他唱的歌,再凄绝的告辞他仍然会在所有灯光熄灭之后,努力呵护一根火柴的温暖,所谓悲,总有无常和慈悲的两重意思。 1993年,他演的虞姬在自刎前的一抹微笑,是告别、轻蔑和原谅。电影里说,无论怎么演霸王别姬,虞姬总免不了一死。然而这次,他的一抹微笑给这出旧戏码填上了惊心动魄的颜色。李碧华的原著里程蝶衣日复一日的活下去——这就像他曾经出演过的《胭脂扣》中的十二少,活下去是对之前生的一种否定,活下去不再是为了坚持,而是惯性。相比李碧华,陈凯歌更相信人性的华丽,所以虞姬在台上醉生梦死,在台下依然,以死亡保全这种华丽。而在张国荣,华丽不是选择,是宿命。
2004年12月21日 13点12分
1
巴黎
桥头上意气风发转过脸来的通天大盗,他是在电话亭里一边笑着一边死的警察…… 他不是旗帜鲜明的方法论派演员,虽然多少人在背后暗暗揣测他与他的角色之间的隐秘相连。箭与靶心的距离,相隔多远?是否注定到达?是否隔了那么遥遥的时光,仍迢迢奔赴而来。发自偶然,到达必然。“悲剧演员总是在第一幕出场,第五幕死,中间那几幕在做什么有谁会知道?她演角色,我演出我自己。”——我总是去想这段台词,我哦们无法知晓他如何将自己砸成一个个碎片,在一个take和一个take之间,在放大的爱恨、孤独、虚妄之外,演员要如何将自己拼拢,在银幕外,他的灵魂可为那些角色战栗过?他说从《胭脂扣》的十二少和,《霸王别姬》的程蝶衣,每次演绎都有自己的影子,那是他的方式,他说他似程蝶衣,醉生梦死且孤独异常,他说,他这样说。 在最早的影象里他总是白衣白裤的少年,在阳光下站出来有咄咄逼人的青春。《失业生》中他第一次在电影中死去,二十五岁,扮演活在谎言里的虚荣少年,无甚才华,贫穷,生是一个好大的问题,心性鲜活和生的逼兀,每次突围都如刀刀砍进骨肉。彼时演技仍青涩,只见佳句,不见华章。永远是一触即发的敏感,在豁出去那刻对自己的残酷——然而谁的青春不是卖命演出的一场戏?凭着虚妄和理想。他的电影之路,从一开始,就用力过度。 因为《烈火青春》,影迷们可以去感谢他的二十六岁。真正优秀的演出有资格代表人类共有的生命和情感,有资格去代表一个时代。片中的他有一不小心被拉进来的委屈和莫名。像一个长长的午梦初醒,那样持久的倦怠,才投入狂欢之中,却被外来硬生生截断了。他是一座孤岛,孤独、犹豫、不知所措、没有根源、将来未卜。小心翼翼,不知身在何处。这种无根的姿态一直在他的主体中隐隐贯穿。他所依附的文化在今日已经逐渐散去——他太古典,他爱的仍然是那些醉生梦死的旧戏码,他太前卫且身体力行,要等很久他才会遇上真正懂他的知己。《阿飞正传》便是一部既属于过去也属于未来的片子,在今日,无脚鸟的台词仍然会被很多人引用来自比,相信以后也仍然会。旭仔放弃的姿态,他的无所谓,他的声色犬马,在60年代的背景下,在恰恰的音乐中,他的寻母情结竟像一个借口。活着需要借口,如果没有借口简直难以忍受。张国荣是这样一个合适的载体,他的旭仔在片中打人,泡妞,梳头,顾影自盼,和养母争执,电风扇带着噪声一圈一圈地转,他依旧出汗,摆脱不掉的闷热,最后他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他乡的火车上。这样的旭仔,他未必痛苦过,他只是从来都不开心。这样一部沉闷的片子,他的精致在片中浪费着,如我们一样,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中,生命徒显无用,看这样的片子,总能看出悲意。 演员是一种容器,他要用全部的力气来承载一个角色,而演技如加入杯里的盐,少了则乏味,多了则透析。他的表演自此不再青涩,不飞扬,不跋扈,唯有成全。世事从来都不圆满,生死都是人情里的诚意。也唯由此,才有悲意。自此他不再影片里号啕大哭,他从来不上演撕心裂肺的凄惨,如他唱的歌,再凄绝的告辞他仍然会在所有灯光熄灭之后,努力呵护一根火柴的温暖,所谓悲,总有无常和慈悲的两重意思。 1993年,他演的虞姬在自刎前的一抹微笑,是告别、轻蔑和原谅。电影里说,无论怎么演霸王别姬,虞姬总免不了一死。然而这次,他的一抹微笑给这出旧戏码填上了惊心动魄的颜色。李碧华的原著里程蝶衣日复一日的活下去——这就像他曾经出演过的《胭脂扣》中的十二少,活下去是对之前生的一种否定,活下去不再是为了坚持,而是惯性。相比李碧华,陈凯歌更相信人性的华丽,所以虞姬在台上醉生梦死,在台下依然,以死亡保全这种华丽。而在张国荣,华丽不是选择,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