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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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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着》
1.
张楚岚要结婚了。
王也想起冯宝宝黝黑深邃的眼睛。
喧闹的夜市在王也失焦的瞳孔中溶成五光十色的亮片。
金元元望着清迈机场湛蓝的天空叹气。雨季的东南亚不仅像蒸笼，还像酱缸，泡在咸黏的热风里，人都腌蔫儿了。
“我说小也子，要咱提前回去就算了……你带这么多椰子干啥？没吃够？”
从工作人员手中领过托运的票据，王也拉了拉帽檐。
“给人带的礼物。”
“大老远出趟国给人带椰子？真有你的……”

2.
屋外响起两道汽车的喇叭声，徐三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睃到电脑桌前一个长发的背影起身往楼下去。
“宝儿，谁啊？”
“王也。”
刚睡醒的徐四撑着二楼的围栏往下一瞧，客厅里，偌大个行李箱被打开，棕毛的椰子滚了一地。
“哟，王道长怎么晒成这样？”
“正宗东南亚产的，四哥来一个？”
“好啊，宝儿，帮我开一个！”
“要得！”冯宝宝凝炁在刃，蓄势待发。
徐四下楼，往沙发上一瘫，掏出烟来点，王也和冯宝宝围着行李箱席地而坐的画面，隔着氤氲恍惚的烟气映到徐四眼里。
“真的晒黑了很多吗？”王也指着自己问。
“黢嘛黑，”冯宝宝盯着他的脸如实回答，“你咋个不涂防晒霜勒？”
徐四夹着香烟的手指抖了抖，仿佛想把这个美丽的画面烫破：“王总不是去泰国做生意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出揶揄的王也无奈笑道：“这不是，听说张楚岚要结婚了。”
“这么关心啊……”
王也云淡风轻，没听懂弦外之音似的，目光落到专心啜吸管的冯宝宝身上。
嗤——嗤——
“这个也喝完了。”——一个空的椰子壳举到他面前。

3.
一切的开端都是偶然，一切的结果都是必然。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再往回溯一点，漫长的历史长河的一瞬、一群人的十年以前。
那一年，王也上了龙虎山。
那一年，张楚岚是罗天大醮的胜者。
那一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让王也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失序的恐慌。
也是那一年，王也吃馒头输给张楚岚。
从意识到自己从未入世，到决定入世再到接受张楚岚的邀请，王也踏上了一条他从未想过去选择的道路。
时间确实改变了很多事情。
对张楚岚和陆玲珑在一起斗嘴打闹的印象，仔细想来，的确是好几年了前了，按照正常人的人生轨迹，接下来结婚生子，顺理成章。
那天晚上，王也还在东南亚的夜市街头闲逛，麻辣的、咸香的、酸味儿、牛奶味儿，这儿什么都有，气味儿混杂在一起。当地人说话黏黏巴巴，偶尔夹杂几句带口音的中文。就这么不期而遇的，他得知了张楚岚要结婚的消息。
他第一次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爷的青春结束了。
王也在热闹的街头走了一宿，人潮退去，东方渐明，他坐在石阶上，双腿麻木，晨曦里是五光十色燃尽了的荒凉与苍白。
那天他想了一晚上冯宝宝。想她什么，他也说不清。
王也曾以为自己的青春结束在武当山被人问路时的那一指，后来他领悟到，他的青春远比想象的要漫长。比所有人都，漫长。只有青春才有这么藕断丝连的愁，轻无痕，拂不去。
冯宝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时，总爱把窗户摇到最低，强烈的气流将她的头发吹得更乱。
“王也，停哈车。”
车速放缓靠边，冯宝宝从车窗钻出半个身子，晃着钞票向扛桩的老人换来一串硕果红亮的糖葫芦。
王也知道。有些事情，时间也没法改变。

4.
因八奇技动荡的异人界恢复平静后的第一个清明，王也首次带冯宝宝出去旅游。
那时张楚岚和陆玲珑去了美国，或许是去处理异人界的事务，又或许只是年轻人的约会，王也并不感兴趣。徐三徐四要回总部开会，而经常缠着冯宝宝的陆琳正被家人逼着相亲。
那也是王也正式做生意的第一个年头。
“冯宝宝，我带你去欧洲玩儿吧？”
“要得。”
由于当时只知会了张楚岚，后来回国的时候，被徐三徐四堵在机场结结实实“问候”了一顿。
冯宝宝自学的英语流利到不可思议。漫步在异国街头，比起并肩而行，王也更习惯跟在她身后，她左顾右盼、凝神驻足。她看世界，他只看她。
在合作人家谈生意时，落地的玻璃窗透出庭院的景象。庭院里有个小沙坑，主人家有个三岁孩子。
上一刻，孩子和冯宝宝玩沙子其乐融融。下一刻，孩子被埋了大半。
王也冲出来制止冯宝宝的动作，尴尬地想向合作人解释，满身泥沙、一脸懵懂的孩子，突然发出如悦耳的铃铛般的笑声。而冯宝宝，仍是古井无波。
旅途中的某一天，正准备出门时，一声闷雷，屋外的大树刷拉拉地响，雨点迅速填满地面的空白。
两个人在飘窗边看了一上午的雨。
屋外风忙雨急，更衬得室内安静，像两个世界。玻璃上淌刷过一层又一层雨水，雷声遥隐。屋内没开灯，光线昏蒙蒙的，恬淡得像人刚睡醒。
“王也，无聊吗？”冯宝宝突然问他，她半张脸趴在手臂上，与昏暗融为一体。
“怎么了？”
“出不切，看雨，无聊吗？”
“还好吧。”
每当和那双深邃莹润的眼睛对视时，他都会情不自禁地陷进去，那次也不例外。
冯宝宝回过头去，她看得很专注。
他们看了很久的雨。

5.
有很长一段时间，王也常常梦到太阳般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烧的声音在他耳边经久不息。与那个意象相配的，是形影不离的张楚岚和冯宝宝。
在王也还不知道他们身上的秘密时，一种神秘的、莫名的向往，已经像吞噬的黑洞一样捕获住了他。
王也分不清究竟张楚岚是冯宝宝的影子，抑或冯宝宝是张楚岚的影子，他们太亲密了，他有点儿嫉妒——只能是有点儿了，不能更多。
从小到大他没有真正想拥有的东西，没有执念，没有桎梏。所以他进了武当山，当了道士，阴差阳错学到了风后奇门。他能看透一切；看不透的，和他无关，他不感兴趣。然而，当他感兴趣时，一切都注定了。
风后奇门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有欲不可求，有求不能欲。
冯宝宝从不质疑张楚岚，完完全全地信任。她是张楚岚的信仰，张楚岚给她最忠诚的付出。
王也自认做不到张楚岚坚决，所以他不该羡慕张楚岚得到那样的信任。
王也觉得自己羡慕的，可能是他们有轰轰烈烈的宿命、纠缠共有的一生。而他自己注定被这样的恢宏所吸引。
但是张楚岚要结婚了，那是不是代表他的宿命要步入新的篇章。那冯宝宝呢？她怎么办。
“冯宝宝，张楚岚要结婚了。”
“我晓得啊。”
“……你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那可是张楚岚啊……他陪了这么多年……事事为你着想……”
“这和他结婚有啥子关系？”
王也突然觉得心口一痛，这种话大概只有她说得出来，一针见血，荒唐又真实。
每个人好像都随心所欲，又身不由己。
太阳会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久旱会逢甘霖，风刮久了会听，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有新生和死亡。时间会催磨一切，唯独催磨不了冯宝宝。
“你说得对，没有关系，什么都……没有关系。”王也沮丧地靠到方向盘上。
十字路口的红灯仿佛在给他的情绪做倒计时。
“你今天咋个神戳戳嘞？”冯宝宝嘴里含着东西含糊不清。
王也从臂弯里转过脸来，虚弱的声音说：“……糖葫芦给我咬一口。”

6.
冯宝宝蹲在假山石后面，听着远远传来的呼唤自己的声音，脑袋上仿佛浮现一串沉默的省略号。
在看到和伴娘服配套的高跟鞋时，她瞬移倒退三尺，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高跟鞋可真是个要命的东西。
她正在思索自己蹲多久时，远处突然又传来陆琳的声音。
“宝宝，你在哪儿？我给你带了冰激凌。”
冯宝宝从大树后面探了个头，目光锁定了陆琳手中的甜筒。
“你在这儿啊……”陆琳小心翼翼走过去。
热烘烘的暑风在树荫下打了折扣，两三声铿锵有力的蝉鸣昭示着陆园深处的生机勃勃。
“她们说你突然跑了，我就想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能让你这么害怕，肯定又是高跟鞋吧。”陆琳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冯宝宝害怕的高跟鞋的场景，笑容便不自觉地随微风荡起了。
“我们回去吧……”看到她脸上瞬间的警觉，陆琳赶紧解释，“我已经跟她们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
往回走的途中，冯宝宝随手把甜筒外的纸扔进垃圾桶里，她看见陆琳身上穿着整洁的黑色西装，和张楚岚的新郎服差不太多，心里暗想：不会弄混么？
“一会儿的酒席我安排了很多川菜，你肯定会喜欢的。”陆家的宝贝要结婚了，陆琳这个做堂哥的免不了操劳，虽然很累，但是一想到冯宝宝也会来，他又干劲十足。
“一转眼这么多年，玲珑和楚岚都要结婚了。”陆琳轻轻叹了口气。
和陆琳在一块儿，都是他一个人说话比较多。又提到结婚这个字眼，冯宝宝下意识地问：“结婚有啥意义勒？”
陆琳的脚步一滞，太阳火辣辣地晒在他的脸庞上，泛起绯红的颜色。
“结婚的意义就是……两个相爱的人能够长相厮守。”陆琳看着冯宝宝，目光认真且柔和。
家人极力反对他对冯宝宝的追求，又给他安排了各种相亲，可纵使阅遍无数的姑娘，再看到冯宝宝这张脸，仍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的惊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陆琳凝视着那双平静得如入定般的眼睛，他悲哀地想，世上恐怕不会有能打动她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坚持多久，也许终有一天他会和别的姑娘结婚，像所有长辈期待的那样，过完妥协的后半生。
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冯宝宝，他也忘不掉心底的挚爱——即便未曾拥有。
他真的，时间不多了。

7.
一切感情相关的东西，对冯宝宝而言都很困难。
她总是一觉醒来忘掉很多，不是某个具体发生过的事，也不是别人的话语，而是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一种迟钝的感觉。
她空荡荡的大脑仿佛印不出痕迹的水面，每一道涟漪的归宿都是平静。
她仍需要思考很久很久，才能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某个人，而如果当初赵姨没有提起这两个字，她可能至今都不明白“喜欢”是什么。
张楚岚牵着一身婚纱的陆玲珑走上花墙前的台阶，《婚礼进行曲》的演奏仿佛也在牵引着人的思绪进入一个梦幻的殿堂。
「阿无，你喜欢我们不？」
徐姨。
「冯宝宝，你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么？」
王也。

8.
为了避免张灵玉的追杀，王也在暗处观摩完了一场婚礼的流程，热闹的人群欢声笑语，他的冷淡并不合时宜。
陆琳拿出戒指的时候，王也注意到了。
一个深情的男人想袒露心意，却在酒精的作用下变成了一场可怜的闹剧，在潦草的打断下戛然而止。
实在不可谓不荒唐。然而他自己连这样的荒唐也不曾拥有，于是心底更多是同情。
露面免不了被围剿，王也被“好兄弟”强行灌了三杯白酒，喉咙刮辣呛得直咳嗽，脸憋得通红。
人群里，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被拖着走的感觉实在不好，但是酒精作用他无力抵抗，他在很多双眼睛的目送下倒退，背后那人把自己拽出酒席和喧闹的世界。
良夜的微风浣过滚烫的人面，王也胃里烧得难受，额头的汗珠渗在一起往下滑，眼睫变得湿漉漉的。
“王也，你上次问张楚岚结婚我有啥子感觉，我今天看到他们在一起，心情突然有点沮丧，我也不晓得为啥，我好像不想看到他结婚……你说结婚到底有啥意义？”
是冯宝宝的声音。
空气里仿佛有微弱的动静，像无数气泡爆破湮灭时的声音，绵绵不绝。
“结婚就是…从此有一个家，有个归宿……”大脑一片浆糊的时候，王也说的话仿佛只是在遵循某种本能。
“家……对，家。张楚岚有家了，他有归宿了，我觉得沮丧，因为我没有……”冯宝宝喃喃道，“你们都有归宿了，我也想有。”
归宿……
对了，陆琳今天向她求婚了。如果她想有个家，她只需要答应。她想吗？她……
王也的眉头皱到了一起，他的心脏被酒精催动跳得越来越快，无数的血液在他体内奔流，那些爆破的声响乱作一团，在他耳畔留下绵长的耳鸣。
即使在黑暗中，冯宝宝的眼睛也依稀闪着光亮。
荒唐吗？那就荒唐吧。陆琳都敢，他有什么不敢。
他凭直觉靠近冯宝宝的嘴唇。
失去意识前，他想，一觉醒来可能是埋在土里？

9.
一觉醒来的王也并没有埋在土里。
柔软的床榻像有吸力似的契合着他的轮廓和重量，他舒舒服服地把半张脸沉在枕头里，窗外有鸟儿的晨鸣，闲逸得像他北京老家。
睁开眼，看到有些陌生的景象，王也迟钝地起床，胃里还残留着昨天烈酒的余热，他拉开白色的窗纱，思绪也渐渐归巢。
陆家倒是舍得拿自家的联排别墅招待婚宴的宾客。
王也恍惚地记起昨晚自己似乎吻到了一处柔软的嘴唇，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他走出房门，楼下客厅传来游戏机按键啪嗒啪嗒的声响。他在楼梯上看到了客厅里冯宝宝长发及腰的背影，迟疑了一下。
他最终还是下了楼，坐到沙发上。
电视屏幕上播放着恐怖游戏的第一视角，昏暗的房间灯光闪烁。下一秒，一张鬼脸闪现出来。
血淋淋的鬼脸占满屏幕，张牙舞爪。
王也没有尖叫出声。冯宝宝也没有。
风轻云淡的早晨只有屋外的鸟儿在啾啾鸣叫。
冯宝宝熟练地操纵人物扔出符咒驱邪、在游戏的房间里东躲西藏。王也没忍心打扰她。
叮咚。
门铃响起的瞬间，游戏画面出现暂停的字样，冯宝宝摘下耳机把手柄甩向一旁。她从门口接过外卖的早点，回到原先的位置上拆起包装来。
空气里都是甜腻的草莓蛋糕的香气，冯宝宝尝了鲜，往王也嘴边喂了一块曲奇饼干。
王也两三嚼了吞下，终于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那个……”她的反应使他怀疑地问，“我昨天喝醉了，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儿？”
冯宝宝漆黑的眼眸盯着他，又咽下一口奶油，说：“没有。”
王也下意识松了口气，那果然是个梦，然而他的心情并没有变好什么，反而有点失望。不过得到答案释怀之后，他还是轻松许多。
“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嗯。”
“他们呢？”
“徐三徐四昨晚上喝多了还在睡觉。”冯宝宝说着，手指了指楼上。
王也想到下楼时看到的关着门的卧室，果然不止他一个酒后被冯宝宝捡了回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很靠谱。
屏幕显示进入下个房间需要找到某样道具。
“嗯……”冯宝宝努力地思索起来。
“左边，刚才拐角那个桌子底下好像有东西。”
“噢……找到咯，还有一个。”
“去刚才的卫生间找找？”
“你啷个晓得嘞？”
“猜的。”
……

10.
太阳快爬到中天的时候，徐三徐四才醒来，各自在手机上处理公司的事务。在王也的辅佐下，游戏通关了。
王也长舒了口气，后仰舒展着僵直的脖子。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王也掏出手机准备订飞回北京的机票。
大家都各自有事做，别墅里变得很安静，冯宝宝看着屏幕上金光闪烁的一周目通关奖杯，默不作声。
王也跟楼上办公的徐三徐四打了声招呼，回头道：“冯宝宝，我走啦，有空来北京玩儿啊。”
他走到别墅的门口，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回头发现冯宝宝跟在他身后，双手还揣着口袋。
相顾无言。
“怎么了？”
虽然冯宝宝时常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表情幅度不大。但她有一双能传达感受的眼睛，她讨厌什么、感兴趣什么……都可以从中窥得一二。
冯宝宝还是第一次这样、仿佛在观研某样东西般地注视着他。她的眼睛有种别样的魔力，对视久了让人只想随波逐流，任君摆弄。
王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看太久产生了幻觉，为什么视线里她的脸越来越近？
他感到被温柔的唇瓣覆住时，一阵微风带来了蔷薇的香气，四下静悄悄。
“你在干嘛？”
“亲你啊。”冯宝宝揪着他的衣领，踮起脚的时候勉强能的他持平。
“不是……你为啥要亲我？”王也嘴角被某种神秘力量控制着止不住上扬，心跳剧烈，担忧地看了一眼别墅里，他压低了声音。
“你昨晚就是这么亲我的。”
天旋地转，头有点晕。
“你不是说我昨晚没做奇怪的事吗？”王也很困惑。
“不奇怪啊。”冯宝宝坦坦荡荡。
……
王也呆住了。他的大脑在努力按照冯宝宝的思维逻辑解析现在是什么情况。
首先可以肯定昨晚不是在做梦。那么在自己亲吻她之前……
冯宝宝又亲了他一下，轻轻的，点水无痕。好像是尝试。
她思索了一下，比了个拥抱的动作，抱住他的腰，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胸腔里，他的心脏跳得非常快。
王也下意识握住她放在自己后腰上的手腕。
所以，她是把当时的吻当成了“答案”？
靠在自己胸膛的重量是真实的，她也确确实实吻了他，他不能向她解释自己当时只是喝醉了、所做的事没有意义，那不是自己给出的“答案”——
或者说，这就是意义，此时此刻被她拥抱着，他冒出死生无憾的念头来。
他用力回抱住了她，像殷切的瘾君子、出口在前的囚徒、濒死时得以归海的鱼。好像抱住她，他才能活。
“宝宝？”
两个人瞬间分开，像害怕被拿住的贼。王也站在正午炎热的阳光里，脸上、脖子上淌下几笔汗珠。
徐三探出脑袋，疑惑地问：“王也？还没走吗？”
“嗯……”王也舔了舔嘴唇，原谅他大脑的CPU超负荷卡壳，已经在努力编理由了。
徐三看向冯宝宝，以为她能解释点儿什么。
“……王也要带我去北京耍。”
徐三眼睛发出凶狠的光，瞪得王也后背一寒。
屋子里的徐四冒出来激情开麦：“干嘛呢干嘛呢？昨天陆琳那小子掏个戒指，今天你又要带宝儿去北京，一天天的净整这些没用玩意儿！公司还有很多事情，宝儿没空！”
“我请假，我要去耍。”冯宝宝举手。
“别被骗了宝儿！他不安好心！”
好嘛，这就成人贩子了。王也在心里吐槽。这时，冯宝宝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向了他。
电光火石的瞬间，王也get到了她的意思。
“乱金柝！”
“我……！”靠字没说出来，一大堆脏话也没得及说出来。
机场里，两道黑影一路狂奔过安检，引得人潮里一阵骚动。
王也拉着冯宝宝狂奔。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他只是很想快点、快点回到北京，他可爱的北京城啊——
“吓死人了，不怕撞着吗？”
“咋跑这么快，赶飞机就不知道提前来吗？”
“现在的年轻人……”
乘坐xxx次航班前往北京的乘客请注意，现在开始登机……
窗外云海升腾，蔚蓝无边。
“我怕是完了，这回真得宰了我。”王也瘫在座位上。
“没事，姐罩着你。”
“哈哈，那辛苦了您嘞。”
冯宝宝回想了一下影视剧的情节，把头偏在王也的肩膀上，光是靠着似乎还不够，她调整着姿势，最后发现还是抱住他的手臂比较舒服。
王也任由她的摆弄，等她安静下来。他嘴角一直扬着，不知疲倦似的。窗外是云潮跌宕，波涛滚滚，浩瀚总让人想到渺小。
王也心道，要想有个归宿可不容易，也许冯宝宝只是一时兴起，又或许作为陪伴者，他并不是那个不可替代的人。
然而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现在，朝菌既知晦朔，蟪蛄既知春秋。她的“一时”，兴许就是他的一生了。

11.

12.
“为什么是我呢？”王也后来问她。
冯宝宝把他的脸掰到镜子面前，他已年过不惑，脸上有些岁月的痕迹。
年轻的姑娘在中年男人唇上落下骇俗的吻。
“奇怪吗？”
“不奇怪。”王也摇头。
“只有你会这么说。”
—end—

啊啊啊啊啊啊妈的这个超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