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法年代记
断恶之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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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就这样,马法尔帝国成了盘踞北方的枭雄。马法尔帝国是由古代游牧于东方草原的骑马民族所兴建的国家。国内分有一百三十州,其中的七十州是由皇帝所直接统辖,而其余的六十州则是由六位选帝公分别领有。产物包括有地面上的小麦、大麦、马铃薯、羊毛;地底下的金、银、岩盐、无烟炭;以及水里的鲑鱼、鳗鱼等等。正因为物产丰富,所以士兵也就格外地强悍。从初代皇帝阿尔巴德以来,历经了二十四代,现在的皇帝称为波古达二世。与东南方邻邦耶鲁迪王国之间长久以来素有间隙,双方互动干戈、交战无数次,但仍然不分轩轾…… 
2005年12月12日 10点12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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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之王座)第一章 皇帝驾崩--------------------------------------------------------------------------------                 Ⅰ 那一年,也就是大陆历一○九一年二月。马法尔帝国与耶鲁迪王国正在进行着建国以来、不晓得第几百次的武力抗争。从后世的眼光来看,或许会觉得这两国只是为了好战而交战不休颇为可笑,不过对于当事者的双方来说,这却是再重大不过的问题了。 这一回的交战,是因为双方部份国境界限上的河川由于寒冷而冻结了,两国的居民在冰上为了钓场的问题起了纷争,争执逐渐扩大而引发的。这种理由,对于被迫要在冬天出征的士兵们来说,真是个令他们笑不出来的理由了。 马法尔帝国军的总司令官,是皇帝波古达二世的第三皇子卡尔曼,这一年刚好二十六岁,拥有大公的称号。卡尔曼虽然年轻,却是个身经百战且屡建战功的英勇将军。除了辉煌的战功之外,他那锐利的视线、端正的眉毛、修长的身影,使得他看起来更像个集众将兵的信望于一身的将领。在他所生长的这个时代当中,外表对于一个身居众人之上的人来说,可说是一项非常重要的资产。 在目前双方的对阵中,马法尔帝国军的军队必须要在不利于作战的洼地中布阵,这样的窘境,勾起了幕僚们不祥的感叹,但是卡尔曼仍然一副沉着、冷静的态度,暗绿色的眼眸定定地望着环绕峡谷的群山。 “耶鲁迪的军队会怎么攻过来呢?大公殿下。” “你觉得不安吗?” 卡尔曼笑了笑。不过那并非嘲弄的笑,而是使人为之安心的笑。这使得不安流露于言词的幕僚们,也解除了一些过度的紧张情绪。 “不,我们众人在大公殿下的指挥之下,没有道理会落败的!” 表明信赖的话刚一说完,随即传来了号角的声音。笑容从卡尔曼年轻的脸孔上消失了,锐利的斗志转而浮现在脸上的同时,他无言地调转马头,迅速从士兵的行列前策马而过。 “卡尔曼!卡尔曼!” 士兵们大力的欢呼声充满了热情,其热烈的程度甚至超过对于皇帝的致意。在这个季节、这样的地形中,每一个方向都使士兵们与敌军同样要面临雪崩的危险,不过因为米亥峡谷处于风的隘口,雪量倒是不多。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劲风更加冷酷地吹刮着士兵们的躯体。 马法尔军的欢呼声顺着峡谷的斜面矾升而上,传到了部署在高处上的耶鲁迪军耳中。一位眉毛半白、下颚丰满、大约六十几岁的将军听到这欢呼声时,即露出了浅笑。在他身旁的是一位有着青铜色眼眸的年轻将军,正无言纳闷地倾斜着脑袋。 马法尔语和耶鲁迪语,这两种语言在文法或语汇上,都有着许多共通之处,不同的只是在音调的抑扬顿挫上,所以要互相了解并没有什么困难。因此,应该可以这么说吧!马法尔的辞典中这么写着: “耶鲁迪语=马法尔语中的一种穷乡僻地的方言,极其下流粗鄙。” 当然,耶鲁迪的辞典中也这样记载着: “马法尔语=耶鲁迪语当中最粗俗的一种,而以原始的形态遗留到今日。” 从彼此国境相接、言语上共通处甚多的这些特点看来,这二国在太古时代中很有可能属于同一族。但是这些事实却反而驱使他们走上互相排拒、而不是相亲相爱的路上,两国之中偶有野心家登上政治舞台时,可说是必然地,一定会将政治目标放在完全吞并邻国,藉以产生永久的和平之上。 “马法尔军这些蠢蛋,还以为高喊卡尔曼大公的名号,地形上的不利就可以弥补了呢!不过,这种迟钝的动作,又如何能更进一步提高昔日的武名呢?” 老将嘲弄地笑道。 耶鲁迪王国的军队当中,有九位被称为“九柱将军”的最高级指挥官。举凡最重要的军事职务,不管是远征军的司令官、国都的防御司令官、近卫兵的军团长或者国军的总帅,都是由这九位来担任的。 九柱将军当中,有一位以老练闻名的米罗斯拉夫,以及另一位恰好呈对比的拉萨尔,此时正在耶鲁迪军的阵营当中。较年长的是主将,而年轻的则担任副主将。拉萨尔二十四岁,他有一个特征,就是在白皙的右脸颊上有一道从耳际延伸到下巴的细长疤痕,每当兴奋时,这道疤痕就会赤红地浮现起来。在此时,有着青铜色头发和眼眸的拉萨尔虽然附和着老将的笑声而点了点头,但他脸上看起来仿佛是有些难以了解的表情,远远地眺望着马法尔军的阵营。 
2005年12月12日 10点12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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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开始的时候,冬日的太阳正好随着薄薄的云层上升到天空正中央。 此时的耶鲁迪军居于高处,而马法尔军则陷于低地。双方这样的阵势,似乎已经注定了马法尔军必定要遭到败北。因为根据兵学上的常识,占居高处的军队在地形上是较为有利的。 “原来卡尔曼大公也不过是个出乎人意料外的平庸之辈!至少也该重新选择一下布阵的地势啊!” 由于抢在马法尔军的行动之先而占居了高处的地势,所以耶鲁迪军的攻势从最初一开始就充满了自信与气势。因为就算要采取弓箭战,从上方往下射绝对是比由下往上更来得有利,这是理所当然的。 几千只的箭像是一阵银白色的风,吹向了马法尔军。马法尔军虽然举起了盾牌来加以防御,但是当盾牌上插满了无数的箭柄时,士兵们也不由得要畏缩后退了。他们此时的装备意外地轻便,看起来除了能够用盾牌来挡箭之外,似乎无法采取其他行动。 “进攻!一口气把敌人打垮!” 耶鲁迪军队夸耀邻邦的重装骑兵队,轰隆隆地踩踏着地面,来势汹汹地顺着斜坡长驱直下。整支重装骑兵队的重量再加上他们的威势,几乎令人感觉斜坡似乎是因为大地无法承受而沉没所造成的。 马法尔军似乎一点也无法抵挡敌方压倒性的攻击,当耶鲁迪军开始逼近的时候,马法尔军开始后退,不久之后队伍便零乱地溃逃了。士兵们丢弃了刺满箭柄的盾牌,然后顺着耶鲁迪军进攻的反向斜坡攀爬而上。看起来就像是一群在大雨中逃命的蚂蚁。耶鲁迪军于是挺起枪尖开始追赶溃逃的敌军。但是当先锋部队正要越过洼地的时候,战况产生了急遽的改变。 耶鲁迪军队忽然停止了前进。骑兵们慌忙地对马大声叱喝,但是马却不听使唤,只是不停地发出嘶鸣声。 松软的地盘与狭隘的地形牵制了耶鲁迪重装骑兵队的行动。马蹄深深地陷入了泥沼之中,硬要驱马前进时,却只是让马折断了脚,疼痛地发出悲嘶声而将骑兵给甩出去。而骑兵一旦落了下马,沉重的盔甲也会让他动弹不得,反叫己方的马匹给踩得稀烂。不一会,耶鲁迪军失去了原本应该已经到手的压倒性优势,反而成为了人与马匹搅在一块儿的混乱局面。而此时的马法尔军,已经在对面的斜坡上重新布好了阵势,并且发动箭矢的攻击。 无数的箭像是一道光的瀑布,倾泄在耶鲁迪军的头顶上。士兵们根本无法躲避,立刻就被射倒了。马倒了下来、人彼摔落下马、人与马互相重叠在一起,洼地好像要被这些躯体给填补起来了似地。 这个时候,更具危险性的武器——投石器,在马法尔军的阵头前出现了。投石器正对着摔成一团且动弹不得的耶鲁迪军,将一个又一个的大石头不断地投掷下去。地面在巨石滚动时所发出的骇人声响掩盖了人马的悲鸣声,被巨石辗过的人马再度被堆在一起,迅速在泥沼中溶化开来。一个个的巨石重叠地压在另外的巨石上,将所有的一切都辗碎、压扁。 耶鲁迪军在少许冰雪与大量的泥及血当中挣扎着。再也没有任何的落败比这次更凄惨、更难看的了。开战之前的优势原本是压倒性的,但是战事才一开启,连双方的肉搏战都还没有正式交手,竟然有一方已经被射倒、被击溃、被打成一块块的血与肉。 耶鲁迪军的步兵队哑口无言地目睹着重装骑兵所遭遇到的惨状,同时也注意到马法尔军企图要包围己方的队形已经愈来愈缩小了。这意味着马法尔军早已完全掌握了这附近的地形,而且便捷的装备也是为了要确保队伍轻快的行动才特意地穿着的。原来,选择以雪量较少的垭口作为决战地点的这个决定,本身就蕴藏了卡尔曼大公所策划的毒辣策谋。 逃、逃、逃得逐渐溃不成军。 耶鲁迪军一窝蜂溃逃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从地面上剥落了一层表土,然后再全部冲走似地。士兵们丢了剑、抛了弓,甚至还脱下了身上的盔甲,拼命使劲地挣扎于死亡的边缘。耶鲁迪军的溃逃与马法尔军先前所演出的不同,这次是真正所谓的落荒而逃。 “一兵一卒也不可放过!” 卡尔曼大公的号令像是鞭子抽划过初春大气似地回响着。他自己一面驱马于阵头的最前列,一面高声地鼓舞着士气。 
2005年12月12日 10点12分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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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曼将头盔挟在腋下,独自一人走进父亲的病房内,然后关起背后的橡木门,以避免父子面对面时有外物介入。卡尔曼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和内心的悸动愈来愈高涨,他走过巨大的暖炉旁,踩着步伐走近父亲的寝床。他的内心此时正有一种声音,呢喃似地向自己说道: “得……得救了,得救了。从今以后,再也不必害怕父亲的阴影了……” 汗水从年轻大公的额头上流了出来,然后顺着脸颊滑落。一种安心的感觉令他有些头晕目眩,从今以后再也不必接受父亲阴险的试探了。人称在战场上从不知恐惧是为何物的卡尔曼,究竟对父亲有多么畏惧、憎恶,没有任何人明白。活着的人都不明白。能够理解的,或许只有死去的两个哥哥吧。 既然父亲已经死了,那么卡尔曼从此就可以从那个自孩提时代以来,就一直捆绑着他的阴沉咒语中解脱出来了。他用单脚跪在这个顶端罩著有帘幕,而父亲此时正横卧在上头的寝床旁。寒冻的盔甲表面此时因为接触到暖气,无数的小水滴开始渗透浮出表面。 卡尔曼只瞥了父亲那像是枯木一般的脸,就立刻将视线移开了。自己固然憎恶父亲,但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他大口地叹着气,紧闭着双眼,身心完全沉浸在忘我的渊谷里。但是突然间,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这声音就像是低微的、缺乏生气的空气波动。 “卡尔曼!卡尔曼啊!” 年轻的大公感觉到一股战栗的冷流顺着他的背脊向上逆冲。在这瞬间,理性像是脆弱的玻璃般地粉碎了,在理性恢复的过程中,恐怖与不快同时伴随而至。卡尔曼缓缓地移动自己的视线,眼前所呈现的是他这一辈子中最不愿意见到的情景。应该是死了的父亲,此时睁开了双眼,正凝视着自己。 “父、父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就算过去在战场上见到比己方还要多出数倍的敌军时,卡尔曼也从未曾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地颤抖过。他虽然提出了这个疑问,但事实上父亲的回答早已经在他的心中。原来作父亲的又再一次想要试探自己的孩子;原来作父亲的竟然利用自己的讣闻,把最后一个孩子的心拿在手掌上玩弄;原来他要试探自己的死会让儿子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原来作父亲的一直在冷冷地盯着儿子的一举一动,看看儿子是否会舍弃战场,立刻赶回自己的病床边来。卡尔曼用尽全身的努力,勉强忍着不呕吐出来,他仍然沉默着,但一股嫌恶感在他的肌肤上扩散开来。 “如果你作出对我的死感到高兴的样子,那么你就不能这么安稳无事了。” 父亲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是冰水般地注入卡尔曼的血管中。 “到那时,你的两眼或许会披刺瞎,然后在僧院里渡过空虚的生涯吧!哼、哼、哼,你的孝心解救了你。暂时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不过下一次就不知道会怎样了,现在我还算满意就是了……” 病态的虐待狂在老皇帝的两眼中闪耀着火光。嫌恶感与理解已经落入卡尔曼的胃肠当中。他终于理解到皇帝波古达二世的精神轨轴早已经偏离了正道,转而游离在邪恶的荒野之中。波古达二世在默然凝视着自己的儿子面前,撑起了他那瘦若柴骨,且缺乏水气的躯体,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如何将所有试探的对象扩展到全体朝臣,如何将耐不住试验的朝臣集合起来处刑的计划,那种让人听了就作呕的计划。 “父王,你实在是……” 大公声音当中有着些微的颤抖,与其说是愤怒,毋宁说是决心的具体表现。在这个多事之秋,卡尔曼在经过百般的折磨以后终于作出了决定。这个决定挟带着熔岩渲泄时的热度与气势,将内心的犹豫强压制住。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从父亲那细瘦丑陋的身体背后拿起了大枕头。 衰老的皇帝被儿子按住、拿枕头闷住脸的时候,一点儿也无法抵抗,只能够从枕头底下发出粗鄙的喘气声。 “你应该要死的,父王。” 当察觉到老皇帝反应的迟钝与虚弱,卡尔曼又一次感到讶异,但是他继续低声地说着,使尽全身的力量把枕头紧紧地压住。 “像你这种用诈术拐骗自己的儿子和朝臣来试探忠诚度的行为,像你这么不信任别人玩弄人心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头顶皇冠。你应该要死的,父王,为了所有的人好。” 
2005年12月12日 10点12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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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苦闷的呻吟声透过卡尔曼大公手中的厚枕头传了出来。这时一阵恐怖的感觉像冰针似地刺进了卡尔曼的心脏。尽管他有自己的一套主张和决心,但是他,此时的他竟然企图要谋杀自己的父亲。背离人道的忧虑从胸中一点一点地往上推到了咽喉,卡尔曼松开了倾注在双手上的力气。 但是,事到如今,如果再让父亲复苏的话,那么等在前面的必定是父亲的报复,以及卡尔曼本身的破灭。于是他重新再使出全身的力量,用双手拼命将枕头压在父亲的脸上。压着、压着、用力地压着,一直到完全不需要再压住为止。 又厚又重的橡木门打开了,卡尔曼大公的身影出现在朝廷重臣的面前。以骁勇而为人所讴歌的年轻大公,此时却脸色苍白,完全像是彼疲劳与失意给彻底打垮了。贵族、贵族夫人、书记官、侍从,像是一道道人肉与衣裳所形成的墙壁,将卡尔曼团团地包围住。尽管有些迟疑,不过该问的还是问出来了。 “大公殿下,对已故皇帝的参拜仪式已经完成了吗?” “……啊……” 卡尔曼像是机械木偶般地点了点头。在旁人的眼里看起来,以为是父亲的死给了他沉重的打击,所以他的表现是理所当然的。于是在他们当中有人同情地劝慰着。 “臣等非常了解您的心情,殿下。” 一有人说出这句话之后,接着许多对年轻大公与死去的皇帝表达哀悼之意的礼貌性言词,像是雨点般地纷纷落下了。聚集在大厅中的极少部份人,被请进病房参拜皇帝的遗体。就在全体人脸上流露出沉痛表情的时候,有着一个、惟一一个眼睛睁得雪亮的人物。 那就是全帝国仅有六位的选帝公其中的一位,金鸦国公蒙契尔,年龄与卡尔曼同样是二十六岁。金褐色的头发、蓝灰色的眼睛、中等身材,有着看起来似乎非常纤弱的容貌,是个怎么也无法令人将他与威严感或有力感联想在一起的年轻贵族。但是,如果将他覆盖在外表上的纤弱外衣给剥下来的话,便可以发现他体内脉搏的跳动充满了强烈的知性与活力,了解到这一点的仅有极少部份的人,而卡尔曼便是这极少数人当中的一个。他们两人在少年时代,曾经是一起在王立学院里求学的同学。 年轻的金鸦国公蒙契尔,远离了那群喧嚷的贵族们,独自靠在墙边伫立着。看来似乎纤弱的面容上,却浮现着一丝丝的尖刻。突然间,他的表情蓦然一动,眼睛用力盯在那个从寝床上被丢出来的大羽毛枕头上,接着假装若无其事地朝着那个枕头走过去。 金鸦国公蒙契尔把那个羽毛枕头拿在手上,看起来似乎在发呆,而且没什么特别理由似地盯着枕头的表面看,但是他的眼睛确实捕捉到了,捕捉到了残留在枕头上极少许的唾液痕迹以及齿痕。 “难道说……” 蒙契尔低声自语着,随即从较低的位置投出视线,观察着那群悲痛欲绝、或者假装悲痛欲绝,那群无论男女老少都在身上裹着昂贵丝绸,手中握满财富、地位、与权力的庸俗人们。 这时另一道视线在空中与蒙契尔冲突了。那是来自卡尔曼。两道视线在这瞬间像是两把细长的刀刃相互纠缠似地黏在一起,但卡尔曼首先移开了他的视线,这并不是基于内在,而是外在的理由,原来宫廷书记官来到年轻大公的耳边,询问应该要如何将皇帝的讣闻传达给各国大使知道的事情。 卡尔曼点了点头,踏着充满意志力的脚步走过琢磨地十分雪白的大理石地板。蒙契尔锐利的视线,一直追踪着卡尔曼的身影,直到视线被橡木材质的门给遮住了为止。 蒙契尔的双眼就像两把强烈得近乎不驯的火炬熊熊地燃烧着,但是他立刻就把视线垂到地面上,脸上挂起了一层无色的帘幕,藏去了他内在的活力。 “果然没错,卡尔曼杀害了他的父亲。虽然没有充份的证据,但绝对错不了。” 有了这个确认之后,一条潜伏在蒙契尔内心的小龙仰起了头。这条龙的名字就叫做“野心”。野心的龙张开了口,企图要吞噬整个马法尔帝国,以及支配帝国的宝座。内心潜伏着野心的这个人物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然后发出另一个声音低低地说: 
2005年12月12日 10点12分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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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斯吐尔萨应该寻找一个和他一样生长在黎明世界中的女性,一起去领会什么至上的爱。至于找上安洁莉娜的话,那简直就是在找麻烦。 刹那间,斯吐尔萨的脸颊开始扭曲,而且很怪异地扭曲着。 变化的产生是在一瞬之间。 安洁莉娜脚下所踩的地面突然开了一个洞,绿色的衣裳像花朵般张开的同时,安洁莉娜手上抱着帕尔,两个人一起掉进了地底洞。安洁莉娜虽然反射动作似地将身体弯曲起来,但没有受伤的原因,应该还是因为洞的底部铺着一层厚厚的棉布。安洁莉娜站起来便急忙检查帕尔的状况,确定他也平安无事之后才放下心来。 “斯吐尔萨国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洁莉娜对着头顶上那个四角形的洞口发出尖锐的怒吼声,斯吐尔萨于是从洞的边缘探出头来。 “真的是太美了,不过不是木头娃娃的美,而是充满生气的蓬勃之美。如果就这么样置之荒野而不加以琢磨的话,那未免太可惜了。” “我想斯吐尔萨国公的审美观确实很精准,不过这和您现在这种不名誉的企图,究竟有什么关系?” 安洁莉娜一面重新抱起帕尔,一面激烈地责问道。但是从上方所传来的声音却充满了嘲弄,不过同时又有着浓厚的自我陶醉。 “我不认为一个人爱好美好的事物,且进一步想独占的作法有什么不名誉。这一切全是因为我对你的爱啊!无论如何请你了解我之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的一番苦心。啊,原来爱的本身便是会伴随着苦痛啊!” 斯吐尔萨要陶醉在这种主观的什么爱意之中原是他个人的自由,但是安洁莉娜却没有义务要去接受这一切。 “斯吐尔萨国公的目标既然是我,那么就不应该牵连到这个孩子。您能不能放过这孩子呢?” 尽管安洁莉娜已经考虑到帕尔可能被利用作人质的危险性,不过她还是试着提出要求。不过斯吐尔萨似乎热衷地目睹着现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或许这也正意味着斯吐尔萨根本就不具有作为一个恶棍的资质。 “真是不好意思,这一点我不能答应,母子应该是命运共同体啊!” “那么,你是不让我们从这儿出去吗?” “是啊,我真是不能让你们出来呀。” “很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只有以武力坚持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安洁莉娜用她那白皙的手抓了一个小东西往上用力一丢,不偏不倚地打中了斯吐尔萨国公的脸部。 这座宅第的主人于是哇——地发出异样的叫声。原来是一颗干枣击中了斯吐尔萨国公的左眼。实际造成的伤害也不过是轻微的痛楚,但是惊慌失措的斯吐尔萨却按着自己的眼睛,滚倒到地面上去了。站在一旁的部下赶紧将他扶起来,不过当他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引人失笑的时候,他随即耻辱地怒吼着: “哼,可恶的母老虎。让我好好教你懂得什么叫礼仪吧!除非你的举动有点淑女样,否则我是不会放你们出来的,你最好搞清楚!” 斯吐尔萨以一种完全不像是艺术家的粗俗表现,大声地吼叫着。                  Ⅲ 当盖子盖上的时候,洞里面并没有变成完全漆黑的一片。盖子里面涂有一种不知叫什么的特殊涂料,在失去光线以后仍能发出奇异的白色亮光。 “在这种地方下功夫倒像个艺术家。” 安洁莉娜的声音连她本人也不知怎么地就放低了。总之,斯吐尔萨的想法和行动是很难以预测的,而且某些方面是安洁莉娜和蒙契尔凭借着自己的常识也很难赶得上的。他不是一个在理性或者智慧之支配下的人,所以即使像蒙契尔这么样一个具有智慧和理性的人,恐怕也无法了解斯吐尔萨的本性。 正当犹豫地思考着的时候,上方的盖子突然又被打开,同时也传来斯吐尔萨的声音。 “怎么样啊,公主,稍微得到一点惩罚了吗?如果你对你的失礼向我谢罪的话,那么我倒可以现在就放你们出来……” “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宽大的斯吐尔萨国公无论如何一定要答应我。” 斯吐尔萨的优越感受到刺激之后,顿时全身舒畅,他傲慢地说道: 
2005年12月12日 10点12分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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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迷宫--------------------------------------------------------------------------------                 Ⅰ 充满灾难与危险的这个夜晚,现在还过不到一半。特别是对于在黑羊国公的别墅里工作的人们而言,安洁莉娜公主来访的这个事件,根本只是序曲的开始。 夜深以后宅第的大门要关上了。原本为迎接安洁莉娜公主来访的夜宴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大门还没有将客人送走却要关上的时候,一场骚动开始了。 一匹尾巴上绑着火炬的马,突然冲到大门里面来,将慌忙要加以制止的士兵给踢得飞了起来。马大声地嘶鸣,而且到处乱冲乱闯,凡是靠近的人都被它给踢开。有的士兵被踩断了肋骨、有的扭伤了脚踝,好不容易才总算把马给压住之后,士兵们连着马尾巴把火炬切下来,这才防止了火灾的发生。 趁着警卫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门口的时候,利德宛纵身越过石墙,侵入广大别墅的建地内。利德宛当然不认为接下来的情况会很顺利,而事实证明确实也是如此。利德宛穿过墙边的小树林之后,便遇上卫兵大声地叱喝着,什么人?接着就立刻遭人攻击。 利德宛迅速地扭转自己的身体和手腕,将右边方向刺过来的剑尖给弹回去。二剑撞击时发出激烈的金属声,而且还迸裂出火花。第二次攻击时,利德宛的动作显然快了许多,当剑光斜照时,他卷走了敌方的剑,抛到夜空的深处里去了。惊慌失措的士兵接着被剑柄给击中了胸口,然后就一声不响地倒地了。 利德宛将士兵的身体拖到树丛的树荫底下之后,随即又往宅第的内部走去。他本来也想到要乔装成士兵,但是因为体型不合而无法换上那套服装,而且万一在换装的时候被发见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反正迟早总会被发现的,所以现在一定要有效利用刚刚所争取来的一点点时间。利德宛快步如飞地横过这一片树丛与草地混杂的广大庭园。此时的月色皎洁明亮,但是利德宛根本没有余暇去赞美这片皎好的月色。从那片大榆树的树荫底下,出现了第二名士兵,这人就如同从树影的一部份裁剪出来的黑影,突然挡住利德宛。士兵大喝一声,猛力将手中的锤矛刺向眼前的侵入者。但是利德宛转身闪过了这一击,反过来更进一步跃向士兵的手边,只见长剑一挥,锤矛的柄转眼断成两截。利德宛手中的剑朝士兵的脖子重重一刺,这个体型比修长的利德宛还要大上一号的士兵便难看地倒地了。 “安洁莉娜公主,还有和她在一起的小孩在哪里?” “不,不知道。” 利德宛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并没有打算再重新问一次。他于是把剑尖抵在士兵的下颚底下然后扭转自己的手腕,士兵的咽喉立即就出现了一圈红色的细细血线。利德宛俐落地只切开士兵脖子上的表皮,不但没有伤到士兵的动脉,甚至连皮下肉也都没有受伤。 “再一次的话你可就没命了。安洁莉娜公主在哪里?” 士兵朝上面翻着白眼,挣扎地吐出短短的喘气声,然后勉强举起一只手,指着前方两座并排的塔形建筑物其中的一座。确认之后,利德宛点了点头,然后用自己的鞋尖猛力踢向士兵的太阳穴,让士兵昏迷之后,便朝着尖塔走去。 利德宛好不容易终于走到尖塔了,一路上并没有再杀害任何人命。虽然也遇上了两名士兵,不过因为武功相差悬殊,利德宛很从容就将他们打昏。 尖塔厚重的门紧紧地关闭着,同时一楼的窗子还镶上了铁格子。利德宛把手中的剑收到剑鞘里,沿着塔壁往上攀。强壮的手臂、柔软的筋肉、以及卓越的平衡感,使得利德宛修长的身体能够毫不费力地爬上二楼的窗户,然后从半开的百叶铁窗侵入塔内。这时候,突然有吵嚷声从利德宛刚刚的入侵路线传来,火炬的火焰集中在那个原本已经被黑夜给隐藏起来的地方。大概是不幸的士兵被同伴们发见了吧。 这时利德宛更深刻感觉到动作不快不行了,虽然从最初一开始采取行动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利德宛迅速地从石砌的走廊顺着阶梯往上爬。如果这塔内真有监禁着什么人的话,一定便是关在最上层的。 
2005年12月12日 10点12分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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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幸运,或者是陷阱,利德宛一直到四楼为止并没有碰上任何人,不过现在却发现走廊底下有三、四名士兵驻守着,而且楼梯下也有人发出声音。利德宛在这瞬间打开了雕刻有花纹的木门,悄悄将身体闪进门内。就在眼睛已经逐渐要熟悉这个比走廊还要更暗的室内时,突然意外地有声音对着利德宛喝道: “擅自进到我房间里面的无礼者是谁?” 这个声音像是一把无形的枷锁捆住了利德宛全身。自从进入这宅第内以来,利德宛这才知道原来宅第里面还有威严人物的存在,他低声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阿尔摩修大老!” “哦?你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的声音中流露出微量的感情。 “虽然我过去曾经担任选帝公,而且也参与过部份国事,但是现在却不过是个失明的老人。你还以大老的敬称来称呼我,你究竟是谁呢?” 利德宛认出这个坐在安乐椅上的老人,立刻将手中的剑收到剑鞘中,然后挺直自己的背脊,姿势端正地说道: “我是利德宛。过去一度承蒙大老教授学问与用兵,您忘了吗?” “哦,利德宛是吗?” 老人的声音仿佛燃起了生命的亮光。利德宛恭敬地轻轻按住这位大老所伸出来像是枯木般的手。两人匆忙地互道久违情怀之后,老人便理所当然地问起利德宛为何在深夜做出这种无礼的造访。昔日的弟子简短扼要地说出事情的经过之后,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当我两眼还没失明的时候,我究竟在看着些什么呀?我居然将斯吐尔萨这样的愚劣者看成一个有才气的青年,这个蠢才所擅长的手段,不过是伪装自己,来让自己看来更像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罢了!” 阿尔摩修那对已经失去视力的眼眸仿佛正绽放着自我嘲讽的光芒。 “现在我眼睛瞎了,自然也不需要再故意作假,或者敷衍应付了。哼哼哼,真是个奸佞之辈。不过,依我失明的眼睛所见到的,这家伙的奸佞在取得国公地位的同时也已经全部用尽了。现在的他只是利用他好不容易取得的权力,一点一点逐渐地勒紧自己的脖子。” 老人的声音听来似乎颇为淡然,但是却蕴藏着些许不寻常的诡异。利德宛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是好,只得呆呆地伫立着。这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房间里面比走廊底下还要更暗的理由了。因为主人既然已经失明,自然也不需要什么灯火了,对于仆人们来说,这或许是最小的一点点好处吧。 “当我的双眼和身体状况还良好的时候,你曾经救过我一命。” 老人所说的是大陆历一○八○年时候所发生的事情。那一年,马法尔帝国与东北方的滋鲁纳格拉因为国境线的问题而开启了战端。当时发生了一场历史上罕有的大雪崩,以及因为大雪崩而引发的山崩,使得山岳地带的河川流向产生局部的变化。 经过一连串的激战之后,马法尔军暂时失利。位于左翼的黑羊、虎翼两公国的部队,在敌方强烈的压迫下已经溃乱。在这个时候,黑羊公国阿尔摩逊国公的座骑遭敌人射中,眼看着就要被敌人的剑夺走性命的时候,一名军服上有着虎翼公国徽章的少年,单枪匹马斩击了三名敌兵,拯救了黑羊国公的性命。当时的利德宛十五岁,首度上沙场作战。阿尔摩修国公一方面为了感谢这个远比自己年少的恩人,另一方面也因为对于这少年有着极高的评价,所以便开始教授他作学问和用兵的方法。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人的骚动声,而且还不只一人。利德宛反射动作地备好架式。 “伯父!伯父!” 这阵刺耳的叫声同时还伴随着以拳头敲打那坚厚木门的粗暴声音。现在的黑羊国公斯吐尔萨似乎已经认为不再需要对伯父遵守礼节了。 “什么事?斯吐尔萨。” “警备士兵报告说有一名可疑人物侵入宅第,进到这塔里面来了。伯父您不知道吗?” “我没理由会知道吧?” “请开门吧,伯父。就算您说不的话,我也会破门而入的!” “真是好气魄啊,斯吐尔萨,一旦身边有了武装士兵,你原本不可能有的勇气,也都跑出来了对吧!” 老人的声音随即被门外的人以武力回报。原本就没有上锁的门在猛力的推摇下,发出一阵粗暴的声音之后,随即被打开了。斯吐尔萨在五、六名武装士兵的伴随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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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德宛啊,如果你也为我觉得悲哀的话,就用剑透过我的身体,把我连这个不肖的侄子给刺穿吧!尽管我过去也曾经小有名望,但是这些虚名都已经消失了。我没能培养出一个像样的继承者,当然也就没资格谈什么保全晚年了。” “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大老您送命。” “你怎么这么意气用事,你难道分不出事情的轻重吗?” 尽管生命在侄子的威胁之下,阿尔摩修大老仍斥责着这个黑发的年轻骑士。 “就算现在你照着斯吐尔萨的话做,你还是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一阵刺痛的感觉掠过利德宛的胸口,但是他还是扔下了自己的长剑。 当剑一落地的时候,牛皮的鞭子马上就卷住了利德宛的上半身。火热、带刺的痛楚在利德宛身体表面扩散开来,身上的衣服也发出被撕裂的声音。但是利德宛没有发出任何呻吟的声音,身体甚至连晃动一下都没有。他在这瞬间摒住了气息,接着吐气的时候,感觉到冰凉的汗水沿着额头和脖子流了下来。利德宛以苛烈的视线投向斯吐尔萨,咆哮地吼着: “放开大老,斯吐尔萨国公!” “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敢这样命令我,你怎么不想想你在他人的眼里,是怎样的一副德行呢?” 斯吐尔萨拾人牙慧地嘲弄着对方,同时又朝着利德宛挥动第二鞭。这一鞭朝着利德宛的眼睛挥了过来,所以利德宛不得不稍微动了一下。他稍微把头往后仰,避免让鞭子直援打到脸上,但是疼痛却从左胸向肩膀迸裂开来。利德宛踉跄了一下,不得已让一只膝盖跪到地上去。斯吐尔萨挥鞭的技巧很熟练,不知是否曾拿什么人来当作练习对象。 斯吐尔萨见到利德宛的单只膝盖着地,马上就从安乐椅的庇护中走了出来。毕竟他这个人的个性根本就耐不住冲动。不过他却突然吃了一惊,因为他看到失明的伯父竟然将自己连同安乐椅的扶手一起摔到地上去,利德宛当然也看到了。而这个动作所代表的意义也极为明显,也就是说,安乐椅成了斯吐尔萨与人质之间的屏障。 “这么一来立场就平等了。” 利德宛嘴角所绽放出来的微笑,更增加他眼光的危险性。 斯吐尔萨接着又发出意义不明的尖叫声,同时挥出了第三鞭。只不过这一鞭仅撕裂了利德宛刚才所站着的空间,利德宛迅速在半瞬间滚倒在地面上闪过这一鞭的攻击,同时拾起丢在地上的长剑,猛力一挥,那条飞舞在空中的鞭子立刻应声断成两节,像死蛇的尸体似地重落在地面。一旦失去了武器的斯吐尔萨,马上就连滚带爬地打开厚重的门然后砰地一声,拱着背逃出房间了。利德宛赶紧扶起摔落在地面上的老人阿尔摩修。 “您要不要紧?大老。” “不要管我,赶快去追斯吐尔萨,这可关系到你妻子和儿子的性命哪!” 利德宛觉得自己必须要订正一下老人的认知,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得匆忙拾起一把死者所遗留下来的剑,放在阿尔摩修的手上让他握着,然后追赶斯吐尔萨去了。                  Ⅱ 终于追到绝境了,利德宛想着,可是却看见斯吐尔萨的身体很奇妙、平坦地贴在墙壁上。利德宛于是拔出剑逼近了他,可是斯吐尔萨却开始尖锐地狂笑着。一转眼间,斯吐尔萨却消失在墙壁的另一边了,原来这宅第内装置了可以让人从墙的这边穿过另一边的巧妙机关。利德宛呆呆地站着,这并不是因为他害怕或感叹,而是对于斯吐尔萨这极度的小聪明感到极度的惊讶。追根究底,斯吐尔萨在这方面所下的功夫,充其量也不过是旧式样的模仿。利德宛追着他,也来到了墙的另一边。 墙壁在利德宛的身后合拢了,只见青白色的光笼照着天井和墙壁各处。而全身发青的斯吐尔萨正气喘地面对着利德宛。 “有些人根本不想用心来理解我的艺术,那全是些粗鄙的人。真正了解艺术的人,绝不会藐视我的存在的!”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别人的错,而你一点都没有错。所以我们一起到阿尔摩修大老那里去吧。” 或许是因为利德宛的样子缺乏诚意吧,这样的说法并没有能够让斯吐尔萨接受。他再度歪曲了自己的脸,然后又打开另一扇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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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德宛当然也跟着他后面穿过了那道门。 利德宛认为斯吐尔萨作为一个“艺术家”的本性,已在这个迷宫中露骨地显露出来了。他的感性不但缺乏一贯的方向性,而且也不见秩序和调和。尽管斯吐尔萨怀有热情,但是却缺乏一股能够让他的热情持续下去的力量。所以整个迷宫在建造的过程中,不管在设计、或者施工方面,都曾经不只一次的加以变更。有的门甚至在打开以后,迎面而来的竟是一片墙壁。有的楼梯也做了一半却宣告中止,于是整个悬吊在空中。铺石的走廊上,也不知为什么地面上忽然出现落差。不过就整体来说,这座复杂的迷宫似乎呈螺旋状,引人不断往内部深处,往地底走去。 斯吐尔萨有时会突然现身,或者用笑声来引诱人继续前进,利德宛似乎正愈来愈陷入迷途的深处里去了。一时间里,利德宛觉得这个比自己年长三岁的黑羊国公,仿佛是地底深处的妖魔,一个身上裹着华丽的绢服,潜伏在这个诡异建筑物的墙壁、柱子、和屋梁之间的妖魔,想到这里,利德宛不禁感觉到一股恶寒正窜过他的颈子。 “斯吐尔萨究竟是朝着迷宫的中心前进,或者正要走出迷宫呢……” 其实想得太多也没什么用处,斯吐尔萨是凭靠着愿望与冲动才活着的,所以要能够应付他,首先得将自己的思考方式变成一种漫无计划的状态吧。尽管如此,像斯吐尔萨这种男子如果仗势着自己身为选帝公的强大权力与财富来为所欲为的话,那简直就是一种最严重的毒害。 选帝公制度经过这几百年来的风吹雨打之后,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漏洞,看来明日的希望再也不能寄托在这样的一个制度之上了。不过,一旦要改革的话,究竟应该用哪种制度来取代旧有的制度呢?如果像周围的邻国一样,改采单纯的王政或帝政就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案吗? 想到这里,利德宛不禁用力摇了摇自己的头,至少在此时此刻,必须要让自己的头脑脱离思绪的迷途。如果再找不到地下出口的话,那么自己很有可能会冻死,或者饿死,等在前面的很可能就是一条末路。突然间,利德宛注意到自己脚底下所踩的地面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硬,铺石的地板已经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湿软、泥泞的泥土。 脚边溅起的水形成一道薄薄的墙,正闪闪发亮着,使得利德宛不禁开始仔细考虑这栋宅第的建筑地理环境,原来是内海就在这附近,正不断将水灌进底部,至于这水究竟是因为人为的引进,或者是防水的墙壁已经产生了裂痕则不得而知。 “帕尔!安洁莉娜公主!” 利德宛大声地喊出声音来,不过这个呼唤并不是为了期待对方的回答。如果说这位过去曾经在虎翼公国担任国相的豪胆青年骑士也有感到困惑与不安的时候的话,那么大概就是指现在了。利德宛一想到在还没有向阿尔摩修大老言明以前,自己身上原本所背负的任务,便无法忍住不叫出声音来。 不过,当回音消失以后,从远方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是斯吐尔萨的嘲笑声吗?不,不是,利德宛屏气凝神地竖起耳朵来听,过去曾经在森林深处探路的旅行体验,此时或许也有一点帮助。身在这迷宫中,利德宛并没有真正迷失,也没有为回音所欺骗,不久后,他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不,应该是说见到了他所寻找的对象。 那是一位身穿绿色衣裳的年轻女子,衣服上已经沾满了泥土与尘埃,但是那耀眼动人的美丽却令人眼睛为之一亮,同时也使得她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更显得耀眼。 那正是金鸦国公的妹妹安洁莉娜公主。而利德宛的小儿子在公主的怀抱中,正高兴地呼唤着他年轻的父亲。 “利德!” 年轻的黑发骑士伸出他的手臂,从安洁莉娜的怀里将他的小儿子抱过来。利德宛问着小儿子说,害不害怕呢?儿子回答说,不怕呀,因为有安洁莉娜和我在一起啊!这时,利德宛重新回头面向公主: “安洁莉娜公主,真是又麻烦你照顾了。” 将所有复杂的情事四舍五入之后,利德宛对着顽皮的公主点头道谢。 “不,没什么值得道谢的事。” 安洁莉娜于是说明她和怕尔两个人怎么会来到这地下迷宫的经过,原来在那个地底洞穴的底部铺著有椅垫,掀开那椅垫之后,发见有个像是通往地下的盖子,两人于是就打开那盖子,从那洞口直接走到这地下迷宫当中。由此可见,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就像是整座迷宫的大厅,所有的通路都汇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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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夏拉蒙的主张是
正确的
,那么身为君主的夏拉蒙本身当初重用了这些恶党,也应该要负起一部份的责任,但是这种观念根本不存在于夏拉蒙的脑海里。对他来说,不好的永远是他人,而夏拉蒙本身永远不需要负什么责任,也无须担负什么罪名。 夏拉蒙的父亲,也就是前任铜雀国公,相形之下确实是个强权而且有能力的领主,但是却没有丝毫的信仰心和伦理观,他不但同时窝藏好几名爱妾,而且收受富商巨贾的贿赂,在家庭内更是个绝对的专制君主。夏拉蒙非常憎恶他的父亲,不过远比卡尔曼幸运的是,他的父亲比较早病亡,所以他无须背负弑父的罪名便接收了父亲的权力,并且坐上了国公的宝座。 夏拉蒙深信身为一个国公,不仅仅要统治领土,更要解救领土百姓的灵魂。有个不负责任的学者向他进言,动物的肉不仅会混浊人类的血,更会污蔑人类的灵魂,于是夏拉蒙便改变自己转向素食主义。这当然是他个人的自由,但是他却强制全公国的百姓一律不得肉食,理由是他“不能不拯救”全领土因为肉食而被污蔑的灵魂。 对于他领土内的百姓而言,这项照顾无疑是多余的干扰。如果全领土的百姓都被禁止肉食,那么猎人和肉商的生活都将无以为继。然而令人不胜感激的夏拉蒙国公却认为,与其让人民的灵魂被污蔑,不如让人民饿死还来得好些。这道命令强制执行以后,大多数人都无法忍受。 夏拉蒙是拥戴鲁谢特大公即皇帝位的一员。这个主张当然也不是基于政略上的考量,而是遵奉神明的指示。就某方面来看,这是相当单纯的说法。不过对于鲁谢特大公的祖父亚波斯特尔侯爵等人来说,钢雀公国的军事力量是他们所不能漠视的,所以尽管内心里对夏拉蒙个人很鄙视,但是却也要阿谀地替他戴上高帽子,丝毫不松懈任何一分能够讨他欢心的努力。就这样,夏拉蒙便始终支持着鲁谢特大公。 夏拉蒙就像是一个冲动、罚他主义、与自我正当化的化身,他的自省心甚至还不及指甲里的污垢来得多。他俨然将自己视为正义之神的使者,极力劝使反对鲁谢特大公即位的人赶快“悔悟”。前些日子,他和死得很不名誉的黑羊国公斯吐尔萨之间,曾经花了半天时间做了没有助益的讨论,最后双方得到了一个结论就是“那家伙根本是个疯子”。金鸦国公蒙契尔当然也不只一次受到他令人感激的教诲,甚至被训喻要及时悔改。 然而,金鸦国公蒙契尔,在年龄上虽然比夏拉蒙还要年轻十几岁,但是却拥有更为宽阔的视野,和富有讽刺性的知性,所以老早已经看透了夏拉蒙这号人物的特异性格。依照他的个性,他忍不住要嘲弄地为夏拉蒙取个外号叫“手握权力的幼稚正义汉”。对蒙契尔来说,夏拉蒙不过是个“笨拙丑陋的玩具”。 曾经有人揭发了一件不为夏拉蒙以及钢雀公国的百姓所知道的事实。那个对夏拉蒙提出肉食毒害论的人物在离开铜雀公国之后,随即在帝都奥诺古尔出现。他秘密地来到金鸦公国的公邸,对金鸦国公蒙契尔详细地报告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之后,领取了二百枚金币的赏赐,然后就不知到哪儿去了。 蒙契尔在等待机会的这段期间,夏拉蒙的自我也一直无止境地日益壮大著。 “我真正的身份不是区区的一介国公,我是伟大的夏拉蒙、伟大的预言者、伟大的救世主!” 在正统的神学论当中,预言者与救世主不应该会是同一个人,但是这样的理论显然是和夏拉蒙说不通的。 正当民众对于禁止肉食的命令日益感到不满的时候,又传来了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那就是今年的农作物可能会因为寒害而欠收,进而可能会发生饥荒。农民的代表于是前往国公府,要求政府为可能降临的饥荒做准备。但是在正式与国公面谈之前,农民在国公府内吃了一顿午餐。午餐里面有一道猪肉做的菜,农民便把这猪肉给吃了。这么一来,这些农民便触犯了禁止肉食的禁令。为了驱逐他们体内的恶魔,得先用鞭子鞭打他们,然后脱光他们的衣服,将他们裸体地吊在瀑布底下。最后,这些个农民全部冻死了,这样悲惨的事实一再地重演了无数遍。后来,夏拉蒙终于决定要整装旗鼓,动员兵马重回帝都的时候,他骑上了马,但那马竟然疯狂暴走,夏拉蒙于是被摔下了马,跌断了颈骨,死了。原因是因为有个人把陶器的碎片放在夏拉蒙座骑的马背与马鞍之间。不过,犯人最后也始终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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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艺人的季节已经过了,不过仍请观赏这些狗儿们巧妙的技艺吧!” 马法尔的夏天很短暂,从七月到八月中旬,还不到五十天的时间。但是这短暂的夏天对马法尔的农业生产来说,却是非常珍贵的。 “宛若宝石的夏天!” 对马法尔的诗人们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词。在这个季节里,天天都是万里晴空的好天气,大量的热度和光线倾注到地面上,帮助田里的作物迅速地成长。马法尔的土壤非常肥沃,只要有夏天日光照射和足够的水份,米粒和果实颗颗都晶莹饱满。到了秋天,各种蔬菜和果实都可以有个几乎过剩的丰收,这些粮食不仅足够他们渡过一个寒冷冬天,还可以储藏起来以作为防范灾荒。 至于冬季则非常漫长,从十一月开始到三月底,长度是夏季的三倍。满处的山野都成为雪、冰、与云所覆盖的无色彩世界。雪橇的铃声响着,有时从远山还会有雪崩的声音传到人们所居住的村里来。其他的日子则是一片无声无息的沉默。 “冬季是诗人与艺人的季节”。寒冷又沉郁的一百五十天当中,人人都在暖炉旁努力从事手工艺,对于偶尔来访的旅行诗人与艺人当然都极为欢迎。村长的宅子里一定都有附设观众席的舞台,村人们大概每十天就会聚集在这里,愉快地欣赏旅人的技艺并分享他们的见闻。 像霍尔第这种人物的存在并不十分奇特。利德宛本身也曾经和这样的诗人和艺人们一起旅行。当见到霍尔第的时候,利德宛脑海里的某个角落也曾经浮现出西米恩的影像,不过一下子就消失了。 霍尔第在公邸的大中庭里,在安洁莉娜公主、帕尔、及其他参观人的面前,开始了狗儿的技艺表演。四条大狗一开始便随着霍尔第的笛声,将前脚举起,只用后腿直立着跳舞,接着又用鼻尖去接住空中飞跃的球,然后穿越过火轮,找出人们故意藏起来的东西,甚至还能够用叫声来回答简单的算术。 在一旁围观的人看得都高兴地拍着手,而且为他们的国公蒙契尔外出前往皇宫,没能观赏这精采的表演而感到惋惜。特别是帕尔简直兴奋到了极点,他甚至还靠近那表演出如此精采技艺的狗儿,伸出手想去摸摸狗儿的头。每条狗的躯体都比帕尔还要大。在这一瞬间,利德宛打了一个冷颤,但那些狗却很温驯地让帕尔抚摸它们的头。 利德宛的不安立刻就平息下来了。帕尔与这些狗儿之间似乎很快就建立了友谊,现在竟然和四条大狗一起在夜幕即将低垂的草坪上打滚了起来。 “帕尔真是好高兴哪,好久没看他这样了。” 安洁莉娜公主笑着说道,利德宛也不得不跟着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霍尔第获得相当的殊荣,被邀请在公邸里共进晚餐。在餐桌上,霍尔第好胃口地吃着,滔滔不绝地说着,宽大的餐厅里充满了愉悦的笑声。不过当被问到全国各处的情况如何的时候,他那红润光泽的脸上却蒙上了一片阴霾。 “据说各处是花朵不开、草不萌芽,每个村落正面临一个近几百年来不曾发生过的一次寒害。我带着这些狗儿各处去表演,在一阵阵的笑声之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灰暗,内心里仍然担心着夏天以后的日子。” 霍尔第一面说着,一面对安洁莉娜公主投递出奇异的视线。 “有什么稀奇的吗?你在看什么呀?” “不,您真是位拥有好胃口的公主呀,请恕小人一时看得呆了。” 安洁莉娜眼睛瞪着霍尔第看,嘴里一面将吃完的鸡骨头放在面前的小盘子上。 “真不好意思,我可是个大胃王哪。如果很稀奇的话,就继续参观好了。” 利德宛这时插嘴了: “为什么这样想呢?他是说他看得很舒畅,何不把它当成一句赞美的话呢!” 话一出口,利德宛马上就后悔自己说了多余的话,但是安洁莉娜却率直地回答道: “说得也是,如利德宛所说的,我接受了。” 说完后,便用餐巾擦了擦自己端整的嘴角,再对着霍尔第说道: “霍尔第,可不可以把你所收集到的民间故事,说来给我们听听!” “是的,那么小人就来说说有个公主嫁给邻国的王子后,却因为不会做家事而被驱逐的故事吧。” 
2005年12月12日 10点12分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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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别的故事吗?” “那么,就说有个王子为寒冷贫苦的国度带来冬麦的故事好吗?” 霍尔第开始说起故事来了,说着说着,还一边配合著诗辞与歌曲,把在场的每个人都深深地吸引到故事的情节当中。当说到王子为了交换冬麦的种子,而不得不与三个老太婆产生密切的肉体关系时,因为他唱作俱佳的表演,把所有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哎呀,帕尔呢?” 当人们注意到帕尔的时候,利德宛的小儿子还在阳台灯光下面的草地上,一点也不知道疲倦似地和大狗儿玩耍着。只是突然间,真的是在突然间,霍尔第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在那一瞬间,四条大狗同时往帕尔身上扑了过去,将他拖倒在地面上。不过小孩却是毫发未伤。四条狗分别衔住帕尔上衣的两只袖口,与长裤的两只裤脚,猛然往门边冲了过去。 众人惊愕的空白时刻被打破了。霍尔第卷曲自己的身体像皮球似地在空中翻滚着,利德宛的剑在空中画出一道白光,这两者的动作是同时的。骑士的剑仅划破了这名自称“旅行学者”背后的衣服,霍尔第的身体在空中转一圈,然后又在阳台上转了第二圈,跳跃的动作几乎完全没有声音,此时的他正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追上了大狗。他从大狗的口中将帕尔抱了过来,立刻又轻飘飘地跃上了公邸的围墙。四条大狗也一一地跳过了围墙的另一边。 利德宛的嘴里发出激烈的怒吼声: “霍尔第,你这是干什么……!” “真是对不起了,我想做的就是您现在所看到的,利德宛先生。” 霍尔第用一手抱住精疲力尽的帕尔,站在围墙上对着利德宛低头致歉,他满脸严肃的表情说道: “真的是太对不起您们了。可是我已经事先收了虎翼公家的一百枚金币,无论如何不能背叛我的买主,请您们原谅我。” 此时的安洁莉娜一反平常地脸色惨白,她对着绑架者叫道: “如果是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不要说一百枚,一千枚都可以,只要你把帕尔还给我们!” “真的是对不住,作买卖最重要的就是讲信用。不能够因为条件比较好,就中途换买主啊,告辞了!” 虽然一旁的士兵企图要对准霍尔第发射弓箭,无奈天色已经全黑,如果贸然射出恐怕会伤反帕尔,所以士兵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霍尔第的身影消失在围墙的另一侧时,利德宛一言不发地飞越过阳台的栏杆,一股强烈的怒气从他那修长的全身散发出来。安洁莉娜也追出了阳台,她拼命地喊着: “利德宛,等等吧。我来拜托哥哥调兵,用大军压迫虎翼公国的公邸吧!” “多谢你,不过我不想再欠蒙契尔国公任何人情。再说,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恐怕也不想和虎翼公国发生任何事端吧!” 利德宛的声音里面,蕴藏着火山爆发前的火焰。 “这是我与西米恩之间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不想把任何外人给卷进来。” “外人!原来我是外人是吗?” 安洁莉娜咬了咬她那淡红色的嘴唇,不过却随即对着宫女命令道: “拿剑来!还有,把我的战袍拿来!然后立刻备马!我现在就要出发到虎翼公国的公邸!” 利德宛回过头来,对着她说: “公主,请不要多此一举……” 安洁莉娜的紫水晶眼眸里,闪烁着炽热且锐利的光线,她定定地看着利德宛说道: “帕尔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要去把他带回来,完全是依照我自己的意思,和你没有关系,所以你无权干涉!” 利德宛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不过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似地,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然后快步地朝着马厩去牵出自己的座骑。
2005年12月12日 10点12分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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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德宛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便已经展开了行动。他的鞋子往地面上一蹦,西米恩的剑被拔出鞘了,不过拔剑的手却是来自飞跃的利德宛。 刚强迅速的剑未给敌人应战的机会。原本因利德宛手无寸铁而没有戒备的敌人,此时像是朽木似地一一被击倒。而安洁莉娜也从被击倒的士兵手里抢下剑来,然后顺手横着一挥,马上斩杀了第三个人。中空的剑鞘挂在西米恩的腰上,摇摇晃晃地跟着他狼狈不堪地往后退,但是一把沾染着血迹的剑随即把他逼向墙角。 “你、你想干什么!” “就是这样,把剑刺进你的咽喉里。你看我像是在浴室里哼着歌吗?” 当嘴里说着不高明的玩笑话时,就是利德宛这名男子转变成一个危险人物的时候。曾与他共事一主的西米恩,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西米恩原是个从不粗心大意的人,不过或许是因为他现在挟持着帕尔作人质的原故吧,他一直非常地笃定,而这份笃定感或许微妙地迷惑了他的判断力,使得他现在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逼进危险的窘境。 “我、我明白了,算你赢了。我不会再打你们父子的主意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吧。现在你可以把剑收起来了。” “先把帕尔带来这里再说!” 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一名士兵从侧面用整个身体撞向利德宛。利德宛踉跄了一下,用力把士兵的身体推开。可是西米恩就趁机脱离了利德宛的剑下,他抓住格尔特露特的手腕,对着士兵大声地命令着“挡住他!”,然后就飞也似地冲出了大厅。他们逃走之后,身后便展开了一场血的惨剧。 刀身撕碎了整片夜气,金属撞击的声音剧烈地响着,在一阵阵连续的打击中,不断传来惨叫与叱声。 利德宛与安洁莉娜纵横地挥舞着剑,豪华的接客大厅顿时充满了人血的装饰。刚与柔的两种剑术,像雷光似地奔驰在空中,一旦有剑与之相击,另一方立刻就会被雷光给击倒,迸出死亡的惨叫与喷张的鲜血。 “你们听好,不要作无谓的牺牲。” 利德宛的声音压过了刀剑的撞击。 “对于政事,我已感到厌倦,可是对血的腥味还没有。如果你们想要的话,我可以在这庭院杀出一条直流到内海的红色小河,可是这不是我的本意,所以你们现在通通给我让开!” 这是番故弄玄虚的说辞。不过,这是有实力作为后盾的豪语,所以虎翼公国的士兵们开始畏缩了起来。毕竟利德宛过去曾经是地位在他们之上的国相,如今又重新回想起他的刚勇,这使得士兵们的斗志全失了。 这时不知是哪个人提议把剑收起来。虎翼公国的士兵们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便开始陆陆续续地把剑收到剑鞘里,然后退下。毕竟西米恩与格尔特露特不是他们历代的真正主君,为他们送命未免太愚蠢了。 西米恩逃出大厅之后,行动极为迅速。他先让格尔特露特带着大量的珠宝坐上马车,在内院里等着,然后自己握着另一把剑,走向阁楼里的一个房间。在这个房间的床上,被灌了药的帕尔正睡着,旁边有四条大狗和狗主人在一旁守护着。 “霍尔第!霍尔第!” “啊!阁下,您怎么如此神色匆忙呢……” “啊,赶快!我命令你立刻把帕尔给砍了。” “咦,您是说要杀了这孩子吗?” 霍尔第的两眼散放出奇异的光芒。 “可是,这孩子是下任的虎翼国公,难道不是要好好保护他吗?” “我没说要你杀了他,斩了他一只手臂,送去给利德宛那家伙瞧瞧!” 当初毒杀伊姆列国公的那股狠劲似乎在西米恩身上复苏了。此时的他不但要剁下小孩的一只手臂,而且还要挟持他回虎翼公国的领地继续作人质。 “好,我接受。不过,这得要请您再多付一些费用才行,因为这种工作在事后回想起来可不太好受哪!” “贪心的奴才,你要多少?” “那么,就请您付个十万枚金币吧。” “有没有搞错?你这混帐东西!” 西米恩愤怒地叫骂着,但是霍尔第却文风不动。 “小人的良心睡癖很差,很不容易入睡,最少也得请您付出这数目字,否则根本不能熟睡的啊!” 
2005年12月12日 10点12分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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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牙公国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臣下已经知道了。德拉巩逊从当上真正的国公以来,都还谈不上满月,但是这领国似乎已经成了人世间的活地狱。” 人世间的活地狱,这陈腐的说辞却让卡尔曼感到阵阵的刺痛。他必须要为这人间的惨状负起一部份的责任。 “事实上,这里有一份地狱的地图。” 蒙契尔说了这前言之后,接着对大公展示了龙牙公国的地图。这是根据拉斯罗所带来的地图简略描绘下来的。听完他所提议的战略方案之后,卡尔曼大大地点了点头。 “……没错,这个提案应该要采纳。感谢你的这番好意与智谋。” “臣诚感惶恐,大公殿下。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与殿下……” 蒙契尔行一鞠躬。 这两个过去曾经同窗共读的同学,如今在对话中虽没有恶毒的字眼,但是却蕴藏着针锋相对的气氛。他们之间有个共通的认识。那就是再怎么豪华的至尊王座,都不可能有足够的宽度同时包容两个人的野心。就像东方有句俗谚——天上没有两个太阳,一国里面也没有两个王。 在他人的眼里,一定认为蒙契尔应该要退下身来,因为在法律上,他本来就没有继承地位的资格。但是,皇帝与六大选帝公的共存制度已经完全崩坏了,整个帝国在人类与自然的暴威之下,正从高处的陡坡急骤地滚落,在这种时候,自然会有人主动伸出手来接,但如果还要拘泥于血统关系的话,那应该是愚人之见了。                  Ⅲ 打倒德拉巩逊,万事从打倒德拉巩逊以后再说。 卡尔曼心中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即使如此,他还是不能不考虑自己和鲁谢特一派人物之间的相对立场。就算用再低的程度来思考,卡尔曼绝无法接受拥戴鲁谢特的亚波斯特尔侯爵在自己与德拉巩逊这恶龙相互攻讦之后,坐收渔人之利。 如果蒙契尔想独揽全天下的权力,卡尔曼倒也还能够接受。从年少时代,卡尔曼就已经对他的聪颖有相当的了解,而且他将金鸦公国创造成一个富裕的国家,民众都非常支持他,明君的称号也时有耳闻。卡尔曼也可以认同,一个人的野心其实是才华的延长。但亚波斯特尔侯爵根本不是这样。 就在卡尔曼即将对全国发布动员令的时候,先帝的宰相宋尔坦出现在卡尔曼的面前。 在法律上,今年三十六岁的宋尔坦仍然是连合帝国的宰相,先帝波古达二世卒死(被送上天)以前,曾经一度是皇帝的心腹,但是最近经常被皇帝疏远,是因为没有才能吗?不是,事实刚好相反。因为,如果他的能力没有显露出外表的话,以三十几岁的年龄要当上一国的宰相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他出身于历代宰相辈出的名门也是一样。 宋尔坦这名男子的相貌,不知怎地总会让人联想到松鼠,他并不是什么美男子,但有人评论说,一旦迷恋上他的话,没有任何女性会在意他的脸形的。卡尔曼并不特别想知道这些事,但是这男子在某些方面应该有特殊的魅力吧,有谣传说这男子身体的某部份大得特别厉害,但事实如何便不可得知了。 宋尔坦虽然前来参见,但是卡尔曼一点也不高兴。前些日子他始终没有出现,想必是在帝国与帝都的情势明朗化以前,在一旁静观演变吧。卡尔曼在内心里不禁暗骂,这狡猾的家伙。现在这狡猾、松鼠脸的男子,正以一副恭谨的态度,开始说起人话来了。 “大公殿下,如今我马法尔帝国的皇室分裂,如果再进一步演变成血肉相残的局面,恐怕开国先祖阿尔巴德皇帝陛下看了也要叹气吧。为了马法尔的过去与未来,无论如何请陛下万事要深思熟虑。” “你这话没错。不过,你应该要对拥戴鲁谢特皇子的那批贪欲痴呆说才对,而不是我。” “十分可惜的是,就算对某些人晓以此事理之大义,仍然是无济于事,亦即某些死者与愚者……” 卡尔曼整个身体都回转了过来,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宋尔坦。这个长相酷似松鼠的宰相虽然万分惶恐似地拱着自己的背,但是卡尔曼所注意的,既不是他的相貌、也不是他的动作。 “你想说什么?宋尔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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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大公的声音蕴藏着雷鸣的气氛。 “我父亲过世以后,情势一片混乱,但是你却一直垫伏在宅邸当中,始终未出现于宫廷,如今是不是有什么聪明的建议要提出来呢?我倒是可以听一听,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确定一件事,你的忠诚心究竟是向着谁的呢?” 松鼠脸的男子似乎很诚实似地回答道: “当然是如今屹立在臣下面前的这一位,‘陛下’!” 面对这么一个善于逢迎的人,卡尔曼几乎接不下去,此时宋尔坦又特别压低了声音: “您想战胜那德拉巩逊吗?” “这还用得着说吗!” “那么,请让微臣帮助殿下获胜。首先,必须先处理殿下背后的敌人。” “背后的敌人指的是什么人?” “请恕微臣斗胆,当然是指鲁谢特大公殿下与亚波斯特尔侯爵。” “嗯……” 卡尔曼微微将眼睛眯了起来。宋尔坦没有说出蒙契尔的名字,不知是因为宋尔坦的洞察力有限,亦或是故意不说出来,卡尔曼感到有些难以判断,他于是若无其事地对宋尔坦提出一个形式化的问题。 “鲁谢特是我的侄子,而且是我长兄的长子。论继承顺位的话,或许应该比我来得优先。你身为先帝的宰相,对这一点有什么看法?” “如果鲁谢特大公即皇帝位的话,亚波斯特尔侯爵必定会一手揽住所有的政权。耶鲁迪、兹鲁纳格拉等诸邻国一旦在国境滋生事端,伺机蠢动的话,凭亚波斯特尔侯爵是无法应付这种危机的。” “完全同感,可是该怎么办呢?你可以对他晓以大义,然后劝他放弃拥戴鲁谢特吗?” 卡尔曼冷笑的唇形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但是在年轻的狮子面前,这个弯曲着身体的松鼠脸男子,丝毫没有恐惧的样子。 “可惜的是没有办法,微臣想禀奏的是另有其事。” “说说看什么另有其事。” “那卑劣的德拉巩逊已经对爱谢蓓特大公妃提出结婚的请求了。” “然后?” “如果两势力间缔结密约的话,情况会怎样呢?那德拉巩逊举兵攻上帝都,卡尔曼大公殿下出帝都迎击的时候,一旦鲁谢特殿下,不,亚波斯特尔侯爵将帝都城门关闭起来的话……恕臣斗胆直言,即便是骁勇如陛下您,也将会腹背受敌。微臣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说到这里,宋尔坦闭上了他那能言善道的嘴,顿时沉默从天井上降了下来,一面吐着冷凉的气息,一面环绕在大公与宰相之间。 卡尔曼与德拉巩逊两败俱伤,是亚波斯特尔侯爵与蒙契尔共同的希望。明白这一点的只有蒙契尔,所以他始终未曾有过与亚波斯特尔侯爵共成大事的打算。能够有利用价值的只是鲁谢特皇子,亚波斯特尔侯爵根本只是个碍眼的老废物。不过,没有这种想法的,大概只有亚波斯特尔侯爵,以及他女儿爱谢蓓特大公妃吧。 亚波斯特尔侯爵接到宰相宋尔坦的邀请时,真是欣喜万分。这位帝国宰相长时间以来一直蛰伏在私邸中,亚波斯特尔侯爵相信,宰相此时的邀请意味着自己身为宫廷贵族之重镇的地位并没有受到忽视。况且此时的他正为了是否要屈膝于卡尔曼的武力之下,亦或是接受德拉巩逊对爱谢蓓特的结婚请求,这两个像是噩梦般的二选一难题而大伤脑筋的时候,他当然会乐意地接受宋尔坦的好意。他一直幻想着卡尔曼会加害于自己,所以始终垫伏在神圣皇宫的一角,但此时的他却带着护卫,兴匆匆地外出去了。蒙契尔事后得知的时候,曾经批评说,野心的宅邸不应该建筑在一片叫做浅虑的沼泽地上。 爱谢蓓特大公妃此时正在皇宫的一个房间内,等待着父亲的归来。夜深了,不安的情绪正开始笼罩大公妃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音。大公妃有些犹豫恐惧,但是她终于还是打开了房间的门,望着门外那微暗的走廊。她看到了,在墙壁上所挂着的烛台下,她看到了父亲的脸,只有脸。 亚波斯特尔侯爵血淋淋的首级,正以一副充满怨恨的表情,静坐在仿大理石材质的走廊下。爱谢蓓特起先是低声地呻吟,接着大声地惊叫。如撕裂丝绢般的尖叫声后,再度发出低沉的呻吟声,最后慢慢地晕倒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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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嘛,如果把我们全员的力量全部集结起来的话,或许就可以勉强制压住德拉巩逊一个人。” “确实是这样。总而言之就是要多小心。” 卡尔曼的视线于是转移到蒙契尔身上,蒙契尔以恭敬的一鞠躬与大胆无畏的微笑回应大公。卡尔曼的样子好像有些难下定决心似地,不过,他终于没有对蒙契尔说任何一句话,再度把视线移到黑发骑士的身上。 “利德宛,我先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劝问过你是不是有意成为虎翼国公。当时你拒绝了,不过就在前几天,前任黑羊国公阿尔摩修正式提出请愿。希望能把你收为他的养子,让你继承黑羊国公的地位。” 黑发的骑士瞪大同颜色的眼眸。 “这是一番好意,但是殿下,这……” “据说那个黑羊国公斯吐尔萨在临死前,曾经与老人商量,说是希望和安洁莉娜公主结婚,让生下来的孩子成为国公地位的继承者。为什么他会特地作成这个打算呢,似乎是因为这个冒牌艺术家,在各个地方都留下了私生子,而且已经引起了一些纠纷。可能是为了避免日后有任何困扰产生,所以才这么作的吧?” “……” “而老人为了不让这些私生子有任何前来恭维奉承的余地,便希望将你收为他的养子,继承国公的地位。你意下如何呢?” “这让我很困扰。我很感激阿尔摩修大老的好意,但我不是个能够和国公地位相称的人。” 听了利德宛满是困扰的回答之后,卡尔曼短短地笑了一声。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也不见得一定只限定黑羊国公。在虎翼、银狼、铜雀、龙牙这些国公地位当中,选择一个你喜欢的吧。总之,现在除了金鸦国公以外,本帝国连一个选帝公都没有。你太自卑了,其实你的器量应该不在那个斯吐尔萨、或者夏拉蒙之下。就连我也尚且胜任什么大公、摄政,所谓的显贵地位,根本也不过是如此尔尔……” 不久后,蒙契尔与利德宛一起从大公殿下的御前退下。两人一同并肩走过皇宫的回廊,一同跃上自己的座骑,一同步出皇宫的大门,但是这两名年轻人彼此都没有互相交谈。利德宛原本曾想要开口跟对方说话,但最后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蒙契尔国公,虽然你的力量和才能是足以支配整个天下的,但是,请你不要企图想支配我。” 利德宛认为在这个时候,应该要先这样把话说明白,但是不知怎地就是说不出口。此时蒙契尔好像正陷入个人的思考当中,但是他那纤弱的容姿上,却浮现着一种不容许他人来侵犯的强势气度,利德宛感觉自己被那种表情给镇慑住了。 两人一回到公邸,蒙契尔便独自一人走进了书房。他开敢了一瓶白酒的封盖,在玻璃杯中注满了酒,然后将玻璃杯举起至眼睛的高度,透过杯中的酒精眺望着暖炉中燃烧着火焰。突然,他一口气就将杯中的白酒给喝光,然后缓缓地吐着气。 “祝卡尔曼赢得胜利,而我则赢得天下。” 蒙契尔低声地念着仿佛吟游诗人般抑扬顿挫的词句,同时将手中的酒杯对着暖炉中的火焰给掷了过去。 这是他独自一人,所举行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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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曼所动员的兵力总共有十五万。这是因为异常寒流的原故,军需物资无法从帝国各地运过来,而且各地方也需要保留一些物资,以作为荒政之用,所以只备齐了十五万人份的粮食。在这种补给能力的限制下,十五万已经是他所能够动员的最大兵力。此外,屯驻在帝国各处的军队本身也都有移动上的困难。不过,尽管如此,十五万这个数字本身也已经超越了德拉巩逊军。 皇帝军在数字上虽然占了优势,但实质上却可说是一支同床异梦的混合部队。从帝都奥诺古尔出发的时候,卡尔曼将鲁谢特与侄子的母亲爱谢蓓特并入队伍中同行。因为如果把他们留在帝都的话,难保不会突然被哪个野心家给拥立起来。卡尔曼根本完全不信任宰相宋尔坦。 鲁谢特与爱谢蓓特母子被安置在一辆具有防寒装置的豪华马车中,周围埋伏了满满的武装士兵,一起被带到战场中。利德宛身在队伍中,骑着马超越过这一群的时候,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而有些复杂的情绪。 “哎呀,哎呀,都已经六月半了,怎么搞得还这么冷得要命呀!” 霍尔第一边在嘴里咕哝着。为了保护他那光凸无毛的脑袋免得被冻坏,除了一顶毛线帽子之外,他另外又戴着一顶皮毛帽子,但是却仍然抵不住心理上的寒冷。四条大狗现正留在帝都奥诺古尔的金鸦公邸里,保护着帕尔的安全,这总比勉强去相信一些人们还要值得信赖,而且有关这一点已经得到过证实。至于照顾帕尔的工作,则由安洁莉娜交代给她信赖的侍女。 里姆加湖的湖畔此时仍覆盖在一片令人无法与六月联想的冰雪中。东西一百斯塔迪亚(约二十公里),南北一百二十斯塔迪亚(约二十四公里)的湖面,一半以上都还在结冻的状态,几只鸟被冻死后的尸体浮在水面上,放眼所及之处,都笼罩在一片低低的云雪层中,让人们的心无论如何都无法舒爽起来。 林地里搭起帐棚之后,卡尔曼走进帐棚中,他脱下自己身上的盔甲,伸手交给身旁的侍从,这时他注意到接过盔甲的人就是菲连兹。 “菲连兹,你恨我吗?” 一个漫不经心,但是却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菲连兹有些害怕地呆立不动。 “……殿下是我性命的恩人,但同时也是我杀父的仇人。” “然后呢?” “如果殿下您稍有疏忽与不备的话,请让我忘恩负义地一雪杀父的仇恨。” 年轻大公轻轻地点点头。 “我的性命只有一条。万一不幸先被德拉巩逊给杀了的话,到时请原谅我,没能让你取我的性命。” “殿下您一定会战胜的!” “应该是吧,与其要让德拉巩逊给杀了,不如死在你手中还好些哪。” 卡尔曼笑了笑,然后告诉这名少年替他拿些御寒的酒。菲连兹于是行了个礼,走出帐棚,然后朝着装酒的马车走去。这时在林地的各处,帐棚都已经搭起,士兵们早早就开始准备起晚餐。因为在展开战斗之前,总得要先喂饱自己的肚子,而且,这或许就是他们这一生中最后的一顿饭也说不定。 利德宛与霍尔第两人利用雪和土堆成一个小小的炉灶,然后把锅子架起来,正为他们自己作一锅炖羊肉。卡尔曼幕僚当中的渥达将军此时溜跶似地信步走了过来。 “嗯!好香啊,利德宛大人。” “吃一点吧?” 这名渥达将军同时也是利德宛的一名战友,他笑着摇摇手说道: “不,我肚子还不饿。咱们先撇开这个不谈,照你的看法,明天的战况会如何?” “德拉巩逊是个怪物。区区的战略或许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赞成,赞成,霍尔第一面低声说着,一面用短剑的刀尖稍微戳着羊肉,好试试肉的硬度。 利德宛为炉里加了些新的柴火。 “不要把这当作是一场人与人之间的战斗,应该想成是在狩猎一只猛兽。一只不但难以收拾,而且还诡计多端的猛兽哪……” 渥达点了点头,接着转开了话题,好奇地问起利德宛与安洁莉娜公主之间的关系。被泼冷水似地得到一个“没什么关系”的回答之后,渥达耸了耸自己的肩膀。 “如果说,你和安洁莉娜公主结合的话,那可是继玛莉亚公主之后,又一次与选帝公的公妹结婚唷。你这家伙还真走运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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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德宛毫无兴趣地让渥达打趣的话一面从自己的耳边流过,一面搅拌着锅中的炖羊肉。 虎翼国公伊姆列的妹妹玛莉亚的美,并不像安洁莉娜公主那么强韧且充满光彩。如果安洁莉娜是夏天的话,那么玛莉亚就好比是春天。六年前,利德宛为春天的柔情给吸引了,现在则正为夏天炫目的光所吸引。 “真是个无聊男子……” 利德宛一边低语着,一边又开始搅动锅中的炖汤,完全没注意到渥达与霍尔第怀疑的眼光。 六月十八日,早晨似乎很不情愿似地来到人们的地面上。 吹抚过湖面的风,其实就是一阵气体化的冰。人们吐气的同时,眉毛和胡须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打呵欠之后一闭起眼睛,泪液便结冻地黏在眼皮上。 林立的刀剑和长枪,俨然是冰雪的一部份,闪耀着冷寒的光。皇帝军右手边靠着里姆加湖的水面,采取纵深的阵势,等着那批预计会从北边出现的德拉巩逊军。皇帝军全员忍受着似乎要突破耳朵与心脏的凛冽寒气与不安,一刻又一刻地等着。 “来了!” 传讯兵扯开嗓门喊了起来,角笛的声音为冻结的大气注入一道裂痕。甚至连卡尔曼与利德宛也感觉到一股从未曾体验过的紧张情绪,正锐利地啮咬着自己的胸部。他们骑在马上,一言不发地将背脊挺直。 “那就是德拉巩逊吗……” 充满恐怖的耳语声,在皇帝军的将兵之间传了开来。如果将之形容为回荡在芦苇之间的风,恐怕伴随着些许不吉利的恐怖吧。 身在本营的卡尔曼,当看到敌军在远方蠕动的黑影时,也不禁让一股深深的战栗贯穿了全身。德拉巩逊过去曾经是龙牙公国的一员大将,同时也是马法尔帝国军的一翼,卡尔曼当时对于他的破坏力感到值得信赖,但是对于他那贪欲残忍的性情则感到深深的嫌恶。这样的一个人一旦变成正面的敌人时,卡尔曼也不得不觉悟到这将会是一场不容易打的仗。 “敌方的阵势怎样?菲连兹。” “是的,看起来果然是纵深的阵势……” 菲连兹骑着马往来于本营与第一阵之间,然后向卡尔曼报告敌军的状况,到了已经不知第几回的时候,他慌慌张张地向卡尔曼报告。 “陛下,敌人攻过来了!” 少年菲连兹喘着气,催促着大公的注意力。敌方全军还没有布阵完毕,但是德拉巩逊军却踹开地面的积雪,惊天动地地摇撼着地面,朝着皇帝军逼近过来了。 “弓箭兵,准备!” 将领慌忙地发布命令,几千只箭立刻搭在弓弦上,这时敌军在总帅德拉巩逊亲自的带领之下,个个面目狰狞地,像一阵盔甲所形成的洪水涌向皇帝军的面前。 担任皇帝军的前阵,第一波迎击敌军的便是鲍尔载伯爵的阵营。 鲍尔载伯爵一言不发地看着德拉巩逊冲锋陷阵的凶猛姿态,脑海里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的心脏就要从嘴里面蹦出来了。既然是能够担任前阵的将领,可见鲍尔载绝不是个胆小的懦夫。但是当他看到德拉巩逊咆哮着,大量的皇帝军士兵不断在他挥动的大剑下变成尸体的时候,他的胆子都没了,迷信般的恐怖从他内心里散发出来。 “这个阵的主将就是你?哼!” 德拉巩逊的叱吼声如同雷鸣一般地震耳欲聋,他挥动手中那把滴着人血的大剑,对准鲍尔载砍了过来。 两人的剑仅来回了二、三次,鲍尔载伯爵的勇气就已经跌到谷底了。他“哇!”地惨叫一声,然后就掉转马头,转身要遁走的时候,德拉巩逊的大剑在空中吼叫一声,随即对准他的头部落下。 鲍尔载伯爵的头部,连着他所戴的头盔整个被击碎了,顿时血、肉、与骨头迸裂开来。鲍尔载伯爵所率领的军队目睹了这一幕,在恐怖感的驱使下,也不管将官拼命地制止,所有的人马像雪崩似地四处窜逃。 德拉巩逊就这样持续着惊天动地的声势,转而攻进马伍瑞尔侯爵的兵阵。 皇帝军中被推出的枪阵,在德拉巩逊大剑的挥舞之下,俨然成了毫不起眼的棒阵。 “此军主将何在?” 德拉巩逊咆哮着。一旦被指了名,当然就不可能逃跑。马伍瑞尔侯爵从勤务兵的手里接过一枝长枪,跳上战马,命令手下的弓箭兵援护之后,立刻就策马奔向德拉巩逊。他原本打算德拉巩逊在防御弓箭的时候,一定会出现漏洞,但是手中一把大剑,轻而易举将剑羽拂去的德拉巩逊,竟顺势延伸剑的轨道,一举挥落了马伍瑞尔的长枪和首级。 
2005年12月12日 10点12分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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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了这种地步,惟一能够让西米恩存活下去的途径,就是对皇帝卡尔曼竭尽逢迎谄媚之能事,以求保全自己与格尔特娜特的地位。 西米恩也曾经衡量过最糟的情况,也就是虎翼公国的五个州被加以没收的可能性,他甚至还考虑过与其让帝国政府来没收,倒不如自己先发制人,主动献出半数的领地。然而新任皇帝卡尔曼并没有打算要没收虎翼公国的领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西米恩先是欢喜一场,不过接着又开始不安起来。是不是所有的十个州迟早有一天要落入帕尔的手中呢?也许到头来自己可能只是个
小丑
吧! 原本西米恩也不是个天生就具有卑屈、阴狠这些缺点性格的男子。他一直是虎翼公国的重臣,善尽辅佐主君的职责,统御底下的官员,而且积极处理民政事务,甚至对于主君也勇于说出他应该说的话。例如对虎翼国公伊姆列企图要强娶格尔特露特为妻的行为提出谏言便是一个好例子。到这里为止,西米恩的人生都一直是光明正大的。然而,自从得到格尔特露特,他的人生便走上了一条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幽暗曲折的岐路。 就这样,西米恩的心理产生了对于他本身的轻蔑,对于利德宛与帕尔父子一种毫无道理的憎恶,甚至于对皇帝卡尔曼的不正常抗拒心理,这些复杂的情绪在他内心相互组缠得愈来愈紧。尽管如此,他就是无法憎恶格尔特露特。或许他心里其实是憎恶格尔特露特的吧!但是另一方面的感情却来得更为坚固、强烈、而且深刻。只要是为了守护格尔特露特已取得之地位与利益这个目的,西米恩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从几个事实当中,可以证明他的决意的确是非常坚定。就整体而言,虎翼公国的统治者是处于极不安定的心理状态中。 至于龙牙公国是勉强逃过了被消灭的下场。在受过德拉巩逊的暴政蹂躏之后,原有十个州的领地让金鸦公国给并去了五州,其余的五州一般以为会让皇帝给没收,但是卡尔曼却以“具有传统的公国不得予以消灭”为由,让自己的心腹渥达将军前往接任龙牙国公的地位。 新任的龙牙国公渥达,是个深得卡尔曼信赖的武将,不但思虑细密深远,而且颇富指导能力。龙牙公国饱受德拉巩逊的暴政摧残,如何让所有的土地与人民回复元气是一项非常艰钜的任务;但如果是让渥达来做的话,就算要多花一些时间,也一定能够确实地完成。 和龙牙公国同样被削减了半数领地者,便是铜雀公国。国公夏拉蒙并没有子嗣,国公家的血脉只得就此断绝了。卡尔曼在继渥达之后,让一名自己的心腹拉库斯塔将军成为国公家的养子,继承了所有的领地,并且让拉库斯塔以自己的名义,将其中的五个州呈献给皇帝。 依卡尔曼之见,拉库斯塔虽然年纪尚轻,却是个相当有才干的人。依照他的能力,应足以统治五州,并且成为皇室重臣来进行活动。 在卡尔曼即位以前,六大国公的地位与权势,或许都远远地凌驾当时身为大公的他。特别是龙牙、银狼这两个公国,甚至还公然举兵企图要消灭卡尔曼。但如今,姑且不论阳奉阴违、口蜜腹剑的可能性,所有的选帝国公都对卡尔曼俯首称臣、宣誓效忠。 马法尔帝国的年代志里面记载着: “列公双膝及大地,对新帝宣誓效忠。马法尔帝国第二十五代皇帝之世自此开辟。皇帝之名卡尔曼,得成为持有相同名号之第二世。” 就这样,这一切似乎都已经要结束了,过去皇帝的直辖领原本是七十州,如今再加上从银狼、铜雀这两公国没收来的十个州,使得接受皇帝直接统辖的领地已经到达了八十个州。 金鸦公国十五州,黑羊与虎翼两个公国各统有十州,龙牙、银狼、与铜雀三个公国则分别各统领五个州。在“德拉巩逊之乱”以后,帝国的一百三十个州的归属就这样确定下来了。过去曾经有所谓皇室与六国公家之间保持均衡势力的说法,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一则笑话。卡尔曼刚一即位,就掌握了历代皇帝所不曾拥有的最大权势。如今整个马法尔国内,已经没有人能够与他抗衡了。 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人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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