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培植羽翼

吃完午饭后，楚予谦便回到了为自己准备的一个院子休息，其他官员，有人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也有二三人聚在一起闲话，也有独自一人在院子里散步，领略这所宅子的美景。
其中，碧津府知府杨承恩，正独自站在刘家一处花园的柳树下，微捋着胡须，欣赏着院子里的假山石及种种美景，正看得心旷神怡，突然听到一声呼唤：“杨大人……”
回过头，只见到一个小杂役走过来，在他面前低垂着头：“知州大人想请大人过去一见。”
杨承恩一怔：“敢问楚大人何在？”
“杨大人跟着小的走便是了。”那个小杂役拱手行礼，礼节周全，但是态度却很坚决，表明了这一趟，杨承恩大概是非走不可。
杨承恩略想了想，便决定跟着去看看：如果真是楚大人要见他，不去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杨承恩跟着小吏走到了一个精致的小院，院门口皆有衙役守着，内里却无人，仅上房的竹帘门外守着一个人，垂着手低着头。整个院子寂静无声，显得分外的静谧。
小杂役将杨承恩走到上房的檐下：“大人，碧津府杨大人请到。”
房间里传来一声淡淡的声音：“杨大人请进吧。”
小杂役向杨承恩作了个手势，守在门外的那人打起了帘子，杨承恩在帘外整了下衣冠，这才低头进门，站定后抬头，看着楚予谦穿着一身轻纱的官服，正坐在上方的一方书案前看着他。
杨承恩赶快躬身行礼，同时心中有点忐忑不安：自己与楚大人并不熟悉。此前自己与他并不亲密，不知今天他叫自己到如此私密的地方，所为何事。
坐下之后，悄悄抬头瞧了下楚予谦的脸色，不由得心中一沉：楚予谦脸似沉水，没有一点的笑容。
杨承恩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楚大人找自己来，脸色又这么不好看，难不成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可是一时想不起来啊。
楚予谦冷静的开口了：“今日请杨大人过来，是想请你看一份东西，以辨真假。这是一份抄件，杨大人请看，这份案卷上所写的，是否属实。”说毕，递过来一封文书。
杨承恩莫名其妙的接过来，然后定睛看过去，文书上一行文字很快映入眼帘：犯官蒋明毓，带罪供呈……
只看到“蒋明毓”三字，杨承恩立即脸色大变，双手不禁颤抖起来。抬头看了眼楚予谦，却见楚予谦垂着眼喝茶，看不出来任何的表情。
杨承恩继续看下去，越往下看，手颤抖得越厉害；当看完时，全身都颤抖起来了：“大人，下官……”
楚予谦抬起头来盯着他：“蒋明毓的供述，是否属实？”
杨承恩一吓，不由得跪下了：“大人，下官是被……完全是被那蒋明毓要挟的啊……”
“有人要挟，就是你做这些事的理由？”楚予谦打断他的话，冷冷的问。
杨承恩登时汗流浃背：“楚大人啊，蒋明毓……他可不是寻常人啊，他是穆相的人，来这里是执行穆相的命令。下官如何能与之抗衡啊？便是此前的知州大人……也有几分明白的。”
楚予谦继续冷冷的道：“嗯，因为蒋明毓是穆相的人，他的话，比国法还有用，是吗？”
“不是，不是……”杨承恩汗直往下流：谁知道这蒋明毓居然会不保，而且穆相都完了。现在蒋明毓供出了自己，让自己……咦，如果蒋明毓真供出了自己，应该派缉捕司来捉拿自己啊，自己早就下狱了，怎么还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他被吓晕了的头脑微微清醒了一点，抬袖擦了擦汗，再抬头看着楚予谦，看到楚予谦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心中明白，此中的真相，楚大人应该是完全清楚了。不过，他如此私密的找自己说话，似乎并不是想要把事情捅出来的样子？
想通了这一点，他最初的慌乱过去了，认真的叩了个头：“大人，下官当时被蒋明毓吓住了，如果违背了他的话，下官不仅官位不保，只怕还有性命之忧。下官不得不与他合作，实在是无奈之举，非是下官敢藐视国法。此中种种内情，恳请楚大人明察，原谅下官的不得已。”反正蒋明毓已经倒了，当下只管把责任往他头上推。只要能解脱掉自己，怎么说他威胁自己都行，反正蒋明毓的话不可为证。
看到杨承恩的表现，楚予谦明白他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了，果然是官场的老油条。于是也不再虚张声势了，直接说出了他没有被追究的原因：“这是蒋明毓最初的口供。后来，他作了修改，把责任都担到了自己头上。”

“啊？”杨承恩喜出望外，连连叩了几个头：“下官谢大人保全救命之恩，从此之后，大人就是下官的再生父母。下官回去之后，哪怕倾家荡产孝敬，也要感激大人的恩德啊。”
楚予谦听得皱眉：“本官如此做，难道是为了贪图你家的那点财产？休得胡闹。”他的语气很重，必须让杨承恩听明白自己的意思。杨家的那点家财，哪怕倾家荡产孝敬上来，也不在现在的楚予谦的眼里。
杨承恩惊愕一瞬即逝：楚大人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居然不要钱？当然，对于他，这是一个好事，绝对是好事。于是他什么也顾不得想了，一头拜了下去：“楚大人果然是高风亮节两袖清风啊。大人，从此之后，我杨承恩愿一切听从楚大人的驱使，唯楚大人之命是听。但凡楚大人之命，下官赴汤蹈火，绝不敢有所推辞。”
楚予谦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官油子，完全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啊。不过，大家都是官场中人，对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不过都是交易而已。杨承恩要的是瞒下这件事，以保官途平安；楚予谦要的是杨承恩成为自己的党羽，对自己俯首听命。
于是楚予谦摆出架式：“胡说。本官这么做，岂是为自己所图？是为的明州。明州的官员，这些年也不容易，好不容易私煤倒了，他们也要被牵连，本官于心不忍啊。从此之后，杨大人宜彻底的改弦更张，把心思都花到政务上来，好好为明州百姓做几件事情，方不负本官这一番心血。”
“是，是。”杨承恩再叩首。
“回去吧，杨知府。本官还想要听一听，你为碧津府做了些什么规划呢。”
于是，在当天午后的讨论中，出现了一幕怪现象：无论楚予谦说什么，碧津知府杨承恩，皆领头附和。如果楚予谦再说出点什么有道理的话，杨承恩更是立即吹捧，甚至有点肉麻。
一众官员虽然不知道杨承恩为何要如此做，但是官场之上阿谀奉承之风，本就盛行。现在有了人带头，那就更有人附和了。其他官员就算觉得有点不妥，也不会出头做这个不识趣的人。所以，整个会议，基本上算得是楚予谦的一言堂了。
傍晚，会议结束，楚予谦坐轿子回到了州衙。而那所宅子里呢，照样摆宴：今天楚予谦请了监察使衙门的官员们，来此与各府各县的官员们见面。大家同处一州，难免有打交道的时候。现在州衙出钱，请他们相互熟悉，更给他们机会互相拉关系套近乎，各府各县的官员以及监察使衙门的官员们，都是求之不得。
第二天会议继续举行，终于将各县的规划听完了。楚予谦总结了几句，说明天进行总结。
这一天的晚上，则是各府各县的官员们，与督学衙门的官员们见面聚会。督学向忠淮年纪已经大了，这样热闹的场面已经承受不起，换了他的副手前来主持大局。州衙有钱，大家也有需要进行社交，所以不管督学大人到没到，都不妨碍整个聚会顺利完成。
如此一来，此次府尹大人和县太爷们，不仅来商量了政务，与其他府和县的官员们拉近了关系；还因为知州大人的安排，加强了与监察使衙门和督学衙门一众官员的交情。这可是官场上重要的资源啊，所以，各府及各县的官员们，都很高兴，并且称颂楚予谦的宽宏大量：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愿意看着下属们互相熟悉的，更没有义务提供机会让他们互相熟悉。楚予谦如此做，明显是为不在平央城任职的官员们，提供方便。这一点，还是让这些官员感恩戴德。
当天楚予谦在家里吃晚饭时，楚楠过来了，大家说笑着一起用饭。
饭毕，楚楠向楚予谦汇报了几件事，都是这次会议中的事务，楚予谦也做了答。楚楠正事完成了，心情轻松了，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九弟，我告诉你，这两天我们派在刘家宅子的人，发现了一个奇事。你天天和那些官员开会，只怕没注意到吧。”
“什么奇事？”
“你也知道，这几天到了二十几位大人，每个大人还带了三到五个从人。我们派在刘家的人，好辛苦：这些人他们都不认识啊。每天认人，进出门盘查，送东西，都好麻烦。可是今天过去，我听到他们在说：他们现在找到了一个人，这人啊，简直是个奇人。这才到了几天啊，可是那个奇人，却把整所宅子的人全都认熟了，每个人都能叫得出名字，还能说出各人是从哪里来的，跟从哪位大人的。我们的衙役问他，是不是跟这些人很熟，那个奇人说，这些人他也是第一次见，可是随便什么人，他只要见一面，便能记住。下次再见，他立即就能认出这是谁。我们的人，现在已经让他帮着看门了，说他简直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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