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朱弦绿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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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朱弦

  我唤迟香。
  我出生的那一天,已然夏日。这一年的春季,未曾开花。
  然而,随着我碧色眸子的睁开,家丁绿阴跑来,告诉我爹,“庄里的桃花开了。”
  是的,吾本非人。
  吾本非人。
  只是本来而已,天,千幻,千变万幻。
  谁知下一秒,是什么?
花迟开,蜜迟香。故,我名迟香。
  那一年,爹大量采集夏蜜,格外甜香。他由一位四品蜜兵加封为连香侯。而我,亦是被铮铮地载入宫册。
  七岁时,我要入宫为妃。蝶宫幽深,我并不喜欢,只是闹,只会满家抄斩,亦无出宫的希望。
  何用?

  六岁那年,我出府游玩。我对爹说:“女儿令天变,定无灾。”
  于是,我便不带侍卫,在海棠下流连。浅蓝的彩翼,阳光之下,绚烂宛如迟香花。
  然而,一阵诡异之风使我误入了迟香花丛。迟香花剧毒无比。
  吾朝吾家,生生世世在这樾眠山庄。五绝之一的毒绝越蚀的儿子越子叶,便是这庄的少庄主。他们精心养育迟香花,并不是什么怪事。
  这里的迟香花,在那个夏季,最后一个绽开。
 
  于是,我闭紧双眸。
  碧色的眸子安详。
  也许这般,不必入蝶宫,永生永世与这丛妖娆的迟香花为伴,也不枉了我这名字罢。
  痛,铭心的痛。一寸一寸撕裂开来,我感觉蝶魂似乎飘然而去,所有的意识里,只有痛。
  我看见了他。
  与我同岁,一身白衫,笑意盎然。不过六年光景,已是棱角分明的男儿。
  我读懂了他眸子里的肆虐。我想,我应是倦了罢。
  翅,不自觉地合上了,我蜷在他汗津津的手心。终是流了一滴泪。
  不可置否。这是一件荒唐的事。一只蝶,喜欢上了一个人。
  缓缓地,我探到了他眸子里的温和。他也许于心不忍罢。
  但是,我看见,那丛妖娆的迟香花败了。迟香花。在夏日。在属于她的季节。颓败成一片枯萎殆尽的花蕊。
  是。一种。萧瑟。满目繁华。尽数。花谢。满天。仿佛。落了几世芳华。
  他身后的一个魁梧男子说:“子叶,这是朱砂蝶之泪,继续罢。”
  我知道我为何能让天变色了。因为朱砂蝶,百年一见的唯一一只朱砂蝶,我乃朱砂蝶仙,
  朱弦。
  那个蝶界中,流传已久的故事:
  “朱弦抗炎命,不嫁,贬为蝶,为朱砂蝶。受十世轮回之苦,受尽情伤。直至,寻至白衣良人,方无灾。”
  虽然如此,但我知道,他也许会听他父亲的话,开始折磨我,但我却。心甘情愿。
  但是,他却温和地小声说:“蝶儿,我知你苦衷,如果可能,应付父亲,我便让你走。”
  我点头,不知他能否看见,那朱红的水,又增一倍。
  可以休息了罢。我想安然睡去,隐隐然听见那男子道“很好,子叶。朱砂蝶之泪,能解百毒。”
  勿需如此惺惺地唤子叶罢。
  我想对那男子说。
  你明明知道你爱他,明明知道,他是你的儿子。
为什么不去更好地爱他宠他,让他快乐呢?
  你又不是没有机会的我。
  你会后悔的。

  醒来时,我身在迟香花丛。
  他们无了一往的妖娆。我知道蝶族换代了。
  就是那一日。迟香花落一地之时,我还注意到,蝶族遥夜族被破。家丁绿阴,可以说是以家丁身份进行侦查的遥月蝶饶月,成王。
  我晓得朱弦的模样了。亦可以说是我的面容。一双明眸灿若星辰,肌肤吹弹可破。一裘水蓝色丝绸锦绣裙,笼一袭白纱,妖娆如春雪。
  我成了人。

2009年11月29日 09点11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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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否知道呢?他父亲一滴难求的朱砂蝶之泪,我为了他如此滥用我的眼泪。
 
  唇角微微勾起,用白玉勺尝一口,真的很好吃呢。他一定很喜欢。
  入了房间。我说,公子。这是绿豆糕,这是红豆酥……而这,是宣家绝活。柔情似水。
  我再次对他撒谎了。
  他掩着桌上一幅画。画上是一只朱砂蝶。浅蓝的彩翼,在斑驳的阳光之下,绚烂宛如迟香花
 
  他尴尬地说,染儿,这是我六岁那年见到的蝶。她是唯一一只坠入迟香花丛而没有被毒死的蝶。
  说着,他吃了一口凤凰令。
  虽然他对凤凰令没有任何赞美。但我仍是在心底小小地快乐了一阵,为了那幅画。
  他把我记得很清楚呢。
  我说:“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她一定很痛苦。一寸一寸撕裂开来的疼痛铭心。也许,她宁愿死。”
  他眼眸一亮,将一块蜜饯喂给我吃。缓缓将我拥入怀。他的怀抱温暖而宽厚。
  后来,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又让我暗暗窃喜。
  他说。
  你是我的知音。
  六
  也许罢。也许罢。也许是我误会了无月。
  只是,唯心已许,岂容他人。
  对不起,我已不是当初那逆来顺受的迟香了,我是学会了反抗的朱弦,抑或是,
    
小染。
  早上醒来时,看见一只遥月蝶的寂寞身影,心竟有些许的疼。
  我还以为我恨他恨得铭心刻骨,永生永世不会原谅呢。
  岂知,我还是一个后知后觉,自己会欺骗自己的人,便为后来的心伤埋下了祸根。
  阳光很好,暖暖地照在身上,很是舒服。我懒洋洋的打了哈欠。很久没有这般慵懒了。这样的日子真是惬意。
  我起身,换一袭白裳,很是清丽可人。
  我看见越蚀又叫他去了。这回他要去长安。我看见他唇边一抹僵硬的微笑。
    也许他腻了倦了,仍不得不这样活下去罢。他说要带六个侍女去。
    
    我才发现,我自己又欺骗了自己。
    我原先以为自己只是想让他快乐就好了。
    我原来只以为我只要静静地在他身边,让他快乐,我便知足了。
    没想到——
    在他带了寝梦、雁满、疏伊、焕如、楚人、笑暮之后,我竟不可竭制地厌烦起来。
    是她们。
    是她们。
    原来如此。
    我感觉突如其来一阵窒息。
    我没有并像其他侍女一样围在他的白马前娇嗔,而是来到袭香斋,种下大片大片的迟香花。 

         
    我觉得我好绝望。
    她们的花园都以已出了海棠。
    唯独我,面对的是一片沃土。
    我好恨,好恨我是他不爱的女子。
    即便,只需他一声令下,袭香斋,便可开满海棠花。
    可是,他连一句话都舍不得给我。
    我对他,是愈发心灰意冷了。
    不久,袭香斋的迟香花开了。按照惯例,月末赏花开始了。
    他的侍女好多,多得我数不清。按次序轮到我时,已是一方日落夕阳。

2009年11月29日 09点11分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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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下侍女中最受宠的琵琶说,远远望去,夕阳如火,晚霞妩媚,我的袭香斋是最美的一片芳华。
    最美的芳华么?
    为什么我看的的是残忍。
    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一方残阳似血,在残忍地吞噬着光明,而那凄美的芳华,不过是在掩着背后的空虚荒芜。
    我怕黑暗,我怕黑暗中因无所事事而浮现出两身白衣。
     一身光明而温暖。
     一身心力憔悴。
     一个他心负我心。
     一个我心负他心。

    准确地说,我陷入的,并不是无际的黑暗,而是无端的混沌。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夜,我正在樾眠山庄秉烛夜行。
    一身白衣,在一片混沌中,耀眼而恐怖,我觉得有一种感觉。敌暗我明。
    夜很静,没有那轮清月,亦是无了璀璨的明星,是越发可惧了。
    我看见了一只遥月蝶,黑色的线条,在暗夜中,画出冷峻的弧度。
    我好怕。
    因为那只蝶,竟同樾眠山庄的礼堂一般大。
    他开口说,“迟香,我是绿阴。炎无月说,你喜欢他。他还说,如果我不让他杀了连香之,他便会折磨你。”
    原来炎无月不是你——
 
转而我又冷笑,“不曾想几年不见,炎无月,你竟学会了骗人?”
    然后那遥月蝶便在一星半明半灭的烛火下化得烟消云散。
    我微微愣住了,绿阴有如此法力,竟是屈尊任劳任怨地照顾我七年?为了继续那番谈话,我看着眼前深沉无星的暗夜,佯装跌了一跤,果然迎接我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绿阴说,“小时,我便很喜欢你,无奈身份悬殊,只好,只好打了天下,才能向你提亲。”
    对不起,我的第一想法是,可以利用。
    可以利用他来试探我对公子的痴情,可以用他来驱走闻讯而来的炎无月。
    只是,他的聪颖粉碎了我的希望,绿阴喃喃地说,“迟香,我虽知不可能,但我仍要对你说一句,跟我走吧,我是修炼千年的蝶妖。越子叶,他,不能给你幸福。”
    他好聪明,倘若我跟他走,便无了试探公子师傅的希望,留下来,更无了利用他的可能。
    我只好定定地说了一句,“绿阴,谢谢你这几年来的照顾。”
    我看他眼神黯淡,浅浅地说一句“我走了。”便匆匆离开。
    公子,你可知我对你的痴情?

    没有人知晓,那大片大片的迟香花,仍有一处遗漏。
    有一朵白色迟香花未开。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日,亦是一方残阳似血,红霞如火,裹得我透不过气来。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骤然想起了我的遭遇,竟是流了一滴朱砂蝶之泪,生生将那白色种子浸了个通透。
    但我仍是将那种子埋好。
       

2009年11月29日 09点11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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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几天。他还没有回来。然而月初比画却开始了。
    琵琶她们,都画些牡丹桃花鸳鸯之类的,唯有我那云纹纸上画着一只蝶。
    一只朱砂蝶。
    百年一见朱砂蝶,在海棠下流连。浅蓝的彩翼,阳光之下,绚烂宛如迟香花。
    此时正逢那魁梧的男子出关,他一看云纹纸,掌上徒然升起一股绿雾,眉眼中尽是杀气。
    我嫣然一笑,面不改色,对琵琶道,“这是朱砂蝶。以前我家随便一捉,都是这种蝶。”
    正巧看见琵琶的满目惊羡却又碍于庄主在一旁不便发话。我浅浅一笑,原来我的真身这么有名哪。
    只是,再不凡的人,也会被情爱捉弄,不是么?
    不是么。在他眼里,我还不如庸俗如寝梦的六个女子。
    我转而又笑道,“也多亏了这朱砂蝶,我从小便不怕毒。”
    说罢,我把手探入迟香花丛。
    我便见那男子脸色铁青,神色凝重。
    对不起,我知道你深爱你的父亲,所以,你父亲的好感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你的父亲是个武痴,这朱砂蝶之泪,是我唯一也是最能吸引他的物品了。
    今宵无眠。
 

    我倦了。
    我真的倦了。
    我厌倦了守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身边。
    厌倦了每日在黑暗中看见他的幻想。
    我厌倦了等待。
    毕竟。我早已不是默默忍受的迟香,我已是不羁的朱弦。痴痴等待,只为了那番话,只是迟香才做的事情。
    我认为我不喜欢他了。我认为我不想再被囚在他身边了。
    就在我烦躁得没有耐心的时候,他回来了。
    我微笑地对他说,“谢谢公子的招待,想来父母一定等急了,宣染也想通了。在此向公子一别。”
    他温和地笑起来,一身白衣明亮温暖如初遇,“姑娘如此,在下也不便阻拦,这钱是要收下做盘缠的。后会有期。”
    就这样么?
    就这样么?连一句挽留都没有?我紧咬下唇,毫无留恋地从他身边走过,看都不看一眼。我是不羁的朱弦,我也是倔强的朱弦。
    我穿着初遇他时的一裘水蓝色丝绸锦绣裙,笼一袭白纱,傲然地与他擦身而过。刚刚还明朗的天骤然下起雨来。我撑一把二十四骨素绸伞,留给他袅袅的背影。
十一
    是夜。
    我看着窗外的海棠花开,穿了一袭蓝色丝绸百鸟齐鸣凤凰冷羽裳去赏海棠花。反正多的是时间。
    自从那日之后,我不再穿白裳。
    正在海棠中漫步,却传来一阵呻吟。
    极其微弱的呻吟。
    我疾步向呻吟的方向走去。
    分明是他。
    明明深夜。一步迈出去,却是明艳的天。
    明明是海棠花林。一步迈出去,却是桃花妖娆。
    明明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一步迈出去,我却看见他在巨石之下安静地闭了双眸。
    就这样。就这样不能相见了。是不是?
    旁的桃花林中落下一纸白纱。我将它拾起。
    白纱上记着绿阴的话:
    迟香。我怕你不能接受,所以我想瞒着你。
    这是我百年法力的预言。越子叶,他命中有一劫,那一劫便是一个紫衣女子,他会为此丧命。
    迟香,我还算出了你一生都在怨恨他,那么我只好告诉你,原谅他罢,在他对你颇有好感时,炎无月入了他的梦境,警告他,他如果把你带到长安,那么你会化为朱砂蝶,终生受着越蚀的折磨。
    迟香。保重。
    原来是这样么?原来是我错了么?
    我看见他手里握着的黑色物什,不是他随身携带的剧毒匕首,而是一株黑色迟香花。
    迟香花种播种之前受朱砂蝶之泪浸泡,乃花期推后,所开其花颜色为原花之反色。
    白色的反色为黑色。也就是说那朵未开的迟香花,就握在他手中。
    我好像看见他睁开那明亮温暖的眸子,温和地说,“染儿,袭香斋的迟香花开了。”
    我用尽了所有的法力远眺。
    庄里的迟香花开了。
    袭香斋里的迟香花开了。
    迟香花开。
    花开不败。
    天间仙史载:迟香用竭法力而死。次年,袭香斋开满迟香花。其中两支为并蒂,一白一蓝,绝色无双,常开不败,乃天下之绝景,终日有一乌蝶所围绕。

2009年11月29日 09点11分 5
level 5
!!!!!!!!!!!!!!!!!!!!!!文笔好好耶!
2009年12月05日 12点12分 6
level 4
这么好的原创文怎么么人顶呀~~
2010年05月11日 08点05分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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