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幕】祺，皇后
皇后闻慈宁宫事，召祺问话。祺承认自己挑拨太后派关系，并称瑞回过头来可能会怀疑到自己，求皇后庇佑。至此，祺投入皇后麾下。祺又称，更要严查宫女欺压之事。皇后应允，授意祺处理此事。

【芙蕖千顷，红碧相杂，松风高卷玉英，慈壶之沸反递入中宫，只在旦夕。】
【夏蝉于绿槐高柳间第一声鸣唱，将敷掩慈宁乱象的绢绸扯开，使诸姝的青面獠牙曝于显表。莺燕共聚时，难得津津地味赏女娥的唇枪舌战，看叶密根深的琼冶被剪灭枝蔓，黯然退场。未有血流漂杵的局面，也以伤筋动骨落场。又顺势将我代掌的丰功彰明，藉慈壶的众口，扬名六闱。】
【序曲鸣奏数月，终由慧妃一把妙嗓击鼓了局。初试权诡的牛犊和唱春江棹歌，奏凯而归。尚未及贪得两日闲，中宫传召业已递入文杏。一改曩昔甫拜于凤座下的惴惴，翻覆云雨的羸腕，将我拖上九霄。朝霞堆于雪腮，流丽琼衣新裁——笑生两颊、春风得意。禁庭的群冶意夺我艳情、抑我鹤立，合该自惭形秽。】
【玉履越镂槛，流波渡于凤座所在，是不输宝相的威容。盈盈俯身问礼，半句编贝间圜转的鹂音游于雕梁。】臣妾问皇后金安。
【而后稽首，又半句掷于绒毯，自请罪罚。】臣妾有罪，请娘娘责罚。【此策为，以退取进。】

慈宁前情：
【第十三幕】群戏（祺、慧、瑞、锦、庆，npc宫女，太后架空）
一日众人于慈宁问安时，慧将瑞苛待家下女子一事告知太后，因祺代掌永和而与慧有前怨，慧也指责祺代掌不利。此时宫女因得祺吩咐，反口称瑞妃并未苛待她，只是有宫女子仗势欺人，且祺妃也已处理了。祺出言，称初掌永和时已经听说了有宫女以大欺小一事，当时也告诉了瑞妃，二人已经严惩宫女，至于瑞妃苛待家下女子是子虚乌有。瑞妃虽不知宫女之事，但恐祸及己身，也顺着祺妃的话承认。锦却以为这是瑞、祺之前商量好的、为对付慧妃设下的局，遂也在一旁帮衬，指责慧妃胡编乱造。庆与祺先前结交，也出言称祺早知此事，还托自己暗中探查。两边各执一词，此事不了了之。

【宫闱风沫总是不胫而走，长春虽偏于一隅，我却也对慈宁殿中诸事早有耳闻。我与慧妃间的恩怨，尚要追溯到正观三年时候，薛氏小产致慈宁震怒，于西暖阁内对我多番刁难。适时薛氏亦不遑多让，凭着一腔失子的气性，似要与我拼个你死我活。自然，这业已是旧事，如今再无人敢于长春提起。】
【慧妃此番受责，本也并不新鲜，她因行事张扬又享有圣宠，多的是想要制她之人。但我闻慈宁众口铄金，瑞妃、敏妃都一应站在薛氏的对立面，倒叫人起了些思量。至杭津氏今日入殿谒见，此事便也有了三分眉目。】
【不日前，杭津氏曾于此处提及，引慈宁一众引同室操戈的谋划，现时想来应是她从中斡旋的手笔。见她问礼请罚，吃了一口茶，方不紧不慢的视向堂下。】你确是有罪。
【未予赐坐，只又续道。】宫中妃嫔，最忌搬口弄舌、挑拨是非，此为一桩。再则，你有意欺瞒慈宁，意同欺君，此为第二桩。
这桩桩件件，何不该治你之罪呢？

【珠宫狻猊生烟穗，宝殿萦沈香，悄熨我心。仍是折身、屈膝，流波先抬，窥之玉容无波，勘不破喜怒。屡屡拜于长春鸾殿，所觑所聆，俱是冷面淡容、徐声缓调。赤凤翱于九霄，原就不该现真容与愚凡。】
【纳归眼波，俯颈而沉声。】若要治罪，臣妾无从辩驳，也绝无怨言。【自畴昔伏拜于她鸾座下，甘为不二臣、掌中刃肇始，便任之执柄驱使。但我笃信她于刻下，不会弃我如敝履，一如日前她下赌筹，期我奏凯而归，两厢皆无摧败之余地。】
【自上落下一斛珠，将棋局尽露。桩桩件件，悉为我所犯，单拎其一亦不免受慈壶盛怒——使宫人搬弄口舌于慧妃，挑慈壶乱象；擅瞒永和宫事，引同室操戈。却又如何——慈壶事业已终了，尚且自顾不暇，还能溯源到我头上么？】
【未起，却将颔扬。雪颊拨匀两分闲笑，徐徐递兰音。浑不似立于危堂，得咎只在旦夕之间。】只是慧妃先行一步，亟亟将这一桩桩罪替臣妾揽了，而旁人又岂有娘娘这一双洞悉全局的慧眼呢。
【不悭巧言。】曩昔娘娘“全身而退”之训诫，臣妾牢记于心，时刻不敢忘。而今也算是不负您所言——臣妾斗胆，求一个功过相抵。

【待她话毕，尤是漫不经心似的叩击着扶手，随即徐徐道。】起吧——
【自此，方意寓着将她归于长春麾下，但也权当做仅是一个开端。往后种种，仍要看她如何表现。这一招借刀杀人虽涉风险，到底可见成效，至于慧敏瑞诸人又何以暗斗，这实非我心系之事。只是慈宁一众亦非乌合之众，将来向其反戈一击也尤为可知——】
【自然，这恐也是她寻向长春的因由了。】太后历经两朝纷争，岂是你这点小伎俩可以瞒过的。只是她既抓不住你的把柄，便也无从拿你开刀。
【慈宁的性情，向来上下皆知。只是她此际孤立无援，应是无兴再与我难堪。可座下杭津氏却不同，慈宁若想要以她杀鸡儆猴，倒也未必不可，但她既入长春，这本也是她早该预料到的。我无意在此时开口帮她，原也是要看一看她怎样筹谋。】
此外，本宫既掌六宫事，若当真有苛待宫女诸事，自也不可不查。

【白昼时，琼堂的暗隅也有金烛高燃，令这贝阙珠宫的经年积蓄的垢秽无从閟匿，难逃凤目。春秋载有銮座女君的温声，扶我入座。】谢娘娘。
【入銮殿的诸姝，有千万的锐角锋芒，自越镂槛的一刻肇始，丛磨骨剔筋也尽数挫圆拔尽了，做最温驯的、供中宫乘驭鸟兽。压首伏一痕月颈，攒有崇敬、怯钝与期冀。承女君之赐席，杭津的皮囊、骨髓铭篆博尔君之姓，揉于汩汩的血脉，经年不弥。】
臣妾承蒙您不弃，自当竭力保全己身，做您最趁手的刃。只是——太后无心与臣妾计较，可底下喽啰却未必。臣妾自知眼下虽瞒过一时，瑞妃回过头来，也难免怀疑到臣妾身上。
【诸姝暗夜的屠戮，是一支支不长眼、不问缘的急剑。蟾宫照影的獠牙，于瞬息间剥皮噬骨。 是故我大着胆子，谋一座供我于夤夜偷生苟安的金钟罩。】臣妾断不敢藉长春之势托大，但若得您荫庇一二，想来瑞妃便是投鼠也该忌器。
【女君掌六闱，知这掀搅波澜的祸源，自无不除之理。由是请命，请的是博贤的云梯、揽权的妙缘。】苛待宫女之事既由永和而起，臣妾自请替您查明个中情状。
【瑞妃尚投鼠忌器，我亦不外如是。攒蹙春山，嗫嚅难言。】只是——

【闻她言下，无非是恐瑞妃悟出其中究竟反将她一军，而寻我庇佑。】这话，你倒不应来问我。
【若当真因此事惹出祸端，我自会尽力摘了她出去，但正如她所言，这些想要与她分庭抗礼的不过是些小卒，又何至于要以长春来制衡。便又续后话。】瑞妃虽是元年入宫，如今也不过与你同位，再及恩宠平平，你又何惧于她。若她要倚仗慈宁，也得先问问太后肯不肯为她出这个头。
【章穆氏或高看瑞妃些许，但永和一事上她并不占理，故而适时也断没有因她来责问杭津氏的道理。】
【再及她请命肃查永和宫女的原委，便也就势应下。】本宫想来，你业已知晓其中些许，自管去查个明白。若有不遵的，即让他往长春来论论理。

【重英连枝，华林同荣。玉殿肃肃，乾坤昌昌。珠宫的明堂，留供莺燕的臣服，但入女君席者几何？我承了天公十足的眷。徐徐的泠音，熨平微渺的惴惴。忠情萦回方寸深红绒毯，感激陈于词句珠玑。己身所请，匪是惧惮瑞妃、全然只谋一安身之所，更为入女君凤目，为她座上客。】您所言极是，瑞妃不足为虑，是臣妾多思了。
【如此压着削肩，为契合己意的告令奉予信誓。绽出淡笑，为她赐颁的恩荣、 且揽权柄的妙机。】臣妾自当替您查个明白，肃清垢秽，叫六宫知道规矩方圆，只是——
【略攒小山，忖量行事的度。瑞妃便罢了，景仁的贞妃，尚非任我置喙的所在。早侍潜邸、宠眷优渥、背倚章穆、与长春丝缕的牵引，俱令我尊惮、揣着慎心。】不单是永和，月前臣妾曾托庆妃探问，前日她道是景仁宫中亦有苛待宫女之事。只因她不好插手，才先告知了臣妾。
【话点景仁，令庆妃避忌之处便轻易地昭明。女君的慧思圜转之间，便可捕得玄机。六闱的纠葛交缠驳错，群冶迷眼，曲径幽沈，使人行诸期间，提足越步时也须睇眄左右，以免触了哪位尊上的眉头，便万劫不复。】
查自然是要彻查的，只是恐怕此事牵扯甚广，倘若俱严惩不怠，只怕难免兴师动众。有道是过犹不及，到时惹得人心惶惶，惧怕哪日这罪责临头，愈加不用心侍奉主子了。
【兹事倘溯源，只怕为经年积蓄的垢秽，日久而涉广。膻腥浩弥的珠宫，自上而下，侵欺、裁辱层递，化作怨灵撕扯着尚无缺的魂魄，期冀满宫皆支离破碎，共己沉沦，由此宣泄金笼禁锢所致、充盈膺内的怨奰。而自最末一层，惟余无尽的哀嚎。】
【冤孽何多，无意藉此抒己苦厄，至于夜聆酷刑下的若裂帛般割过天穹的哀鸣、梦遇恶鬼的索命而辗转难寐。我倾心于势均力敌、棋逢对手的拉锯，而非碾碎蝼蚁的轻巧。压手递音，再续良策。】故而臣妾想，先择一二领头者严惩，其余跟风者不若仅小惩大戒一番，罚俸也好、做些粗使活儿也罢，只叫宫女们不敢再犯便是。
【再者，藉此整肃之口，全我扬名。四方华闱内诸事不胫而走，慈壶乱象如是、来日我之扬威亦如是。承中宫的懿旨，行善彰德，女君于我俱是有益无弊。却未言及己身，只谋她嘉名。】恩威并施，全的亦是您的贤名。
【得馈意料之内的应许，始现桃靥。】臣妾定不负您嘱托，这便告退了。
【敛裙而起，退身銮殿之外，玉履碾丹墀而下，承东风宠眷、鹅黄柔情。似在赞我的佛心、贺我的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