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月一度各部汇帐于户部的光景，这几日户部总是极忙，络绎不绝的大小官吏至此只为一个目的——要钱，我亦夹杂其中，自不能免俗。犹记得上回来此为的是翰林院笔墨采购之事，遇见哲柏家的小鸿大人，而今我转调礼部，物是人非，唏嘘不已。】
【礼部大院中拦住一个小吏，由他领我进值房，面见当值者。呈上令牌，行礼道】礼部，叶何廷钧。

（部堂往来急疾，各有各的忙活，方送走工部主事，未曾多歇上一口气。因此人力求细致，为人圆融，且声应气求，不好驳了面子，无奈多留他两刻，这一留，手里其他庶务迨遗下来，待终于了结他这桩，已是令我欲唱无词，头焦额烂。）
（抬腕请人坐上一脚工夫，着紧勾画完手中最后两笔，才笑问。）“劳你久等，是因何事亲自跑一趟？”

【见其疲态，心下动容，更觉难为情】打扰你了...我是礼部负责日常进出记账的，这不是月末到了，奉命来户部报销。
【我从供职翰林院时，因着心细如尘，便一直管理着此事，尔后调任礼部，又因人手不足暂理此事，况且先前得小鸿大人指教，对此间规矩与格式也算得心应手。将礼部月账呈给他】有劳您一查。

“啊，这您需再等上一等”
（倒不是我胸怀渣滓，欺人眼生便处事偏见，不过六部之中，与户部牵涉最甚的，当算工部一个，因事务繁杂琐碎，又常你来我往，早时便安排主事专顾，这时他既递至我案上，便少不得要从那人手中调来明细。索性耽误不了甚么工夫，接过记账卷轶，面上笑意尤在。）
“此事原已交待下去了，想是忙了些，未曾紧要处理，待我核对无误，便为您安排”

【他恭敬谦和姿态极有礼，旋即搏得我满心好感。并非有意催促，实乃事出有因，是以仍心虚，食指于人中处一擦而过，吸吸鼻翼，道】
是这样的，尚书大人命我午后把这事儿办好，您若现下不忙，不如行个方便，先核礼部的，我只在这等着，若有纰漏也可即时修正，便宜回去复命，不知您意下如何？
【话中满含试探与期冀，巴望早来早回，尽早接手礼部被撂的活计。】

（有些人天生会长，不动如山时恰如其分，一开口，举止竟憨态可掬，不比我心中满载，擅于多思。眼下虽事儿忙，却因这层，再加之以往并无瓜葛，暗想留人一面也好，便应道。）
“请坐吧”
（吩咐人调来库中账目，这些日子常用到，一时寻来也快，将手中工夫稍放一边，先紧登门客为重。垂首案牍之上，出言打趣。）“原也不是要稽迟礼部文卷，只是各处皆往户部堂催“急”，也要容我们列个缓急轻重。眼下我为您先行处理了，仅是小事不值一提，出门可莫同人说了去，免生以为户部没个章程办法。”

【据其言坐下，只观户部诸人皆忙，唯我悠闲，虽自知是为礼部庶务久留于此，且根本无人注意我的怠惰，却仍免不了面色绯红、愧怍于内。】
【他搁下手边事宜率先处理我的，又与我攀谈，提及章程。大抵是自个一板一眼得少了些意趣，或因有求于人而过于神经紧张，我难得其中打趣，只当因己故真教人为难。瞪大了眼，点头如捣蒜，又刻意压低了声唯恐旁人听去】
下回...下回我一定早些送来——不对，没有下回，只有这回，下不为例。

（往来户部牵涉银钱之事的，其中目空无人有数几，泰半皆是稳重淳厚之人，满脸堆欢来，嘴里亲亲热热，至少做样子也是这般装予人瞧，似他这等内敛者不算多见，朝堂自由毒蛇冬眠的，一朝醒来必见血封喉，比不得叶何现下的几分可爱，一眼看穿尽头。见人是真个当真了，提了提唇角，淡淡揭过。）
“莫不是我瞧之可怖，吓着您了？”
（账面翻过一页，无甚差错。）“顽笑话，不必往心上去”

【即刻摆手摇头】没有没有！您长得好、性子也好，哪儿有什麽可怖的。
【无论是否顽笑，这话着实令我沉思，从中悟得道理，并非从前未曾领悟，而是惯常忽视】只是既有章程便应遵守，无规矩不成方圆，而我更应以身作则，不可轻视毫末，是以想到适才之举愈加羞愧难当了！
【轻咳】无论如何，下回我都会注意。

（敲了敲桌沿，伺候笔墨文书的小吏会意，起身捧起我核查无误的账目，自往库中处理余下事宜。这才放下手中笔墨，不以为意道。）“你于官场行走许久，理应看得分明…一人力所不及，您尽可规行矩止，心中持章程不肯踏错，如此办事是好，久之则易落人个陈腐的口舌”
（直身续上茶水，弯着眉眼。）“嗐，哪有合心意的、十成的周全，”
（不多时小吏回转，细细整理之后，将礼部卷册归还于他，一并交付银钱数目，此事便算了结。）“尚有庶务等人，便不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