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我还没约到，可能是开贴狂魔吧】

（岱舆鲜少来孩童，那脆铃铃的笑声似乎更爱聚到兰因那里。）
你要往左去，长孙可不住在这儿。
满脚的泥儿别把我的地踩脏了。
（把碗筷往曲足香案上一搁，掩袖漱了漱口。一套下来，午后促织声中的瞌睡都打出来了，她还呆呆立在那。）
（远山一挑，打了个嗝道。）
小丫头？

我极爱黏着李长誉的，捉起一只蚱蜢，用丝绦拴在细腰上，吊在屋檐下任风吹雨打，李长誉永远替我隐瞒，永远不会告诉旁人，檐下一排排失了生机的翠色，是我做的。可他也不会与我多说一句，就像今日我立于他窗前，倘若我是很特殊的一位，他何以闭窗不见呢？岱舆那位娘娘说了什么，只当是耳旁风，在窗台下细细唤了许多声，树影渐渐从窗前挪去，没有半点声音回应我。一定没有，我很仔细听的。
“娘娘？”
侧首望向殿中的那位，黛眉还很疏浅，也不妨碍它紧紧蹙起。
“原来长誉哥哥，是不喜欢我的吗？

（她的话音轻飘飘的，像身后的云卷云舒，我做了几载的母亲，总是要先这样问一句。）
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
(可我又是大明宫最失败的阿娘，让长誉的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里，现在不肯说出来了。）
（丹蔻推了推木碗，将剩的碎肉沫都倒进去，轻轻一搅，都埋在了绵白的米粒里。）
你把粥喝了，我告诉你。

细齿总还稚嫩，又生来樱唇小巧，含不住整只瓷勺，阿娘总让人将菜切得极碎，好叫我坐在桌前一口口吃上许久。我不会狼吞虎咽的，那是粗鄙的举止，不是用膳的礼仪，我便不会去做。
鼻尖轻嗅，米香混着肉香，大口大口塞进嘴里，来问问我是什么味道吧，看我会不会知道。
“姨娘娘，我吃完了。”
白嫩的，极具肉感的小手交叠于膝前，模仿着见过的每一位娘娘，端坐于此。
“长誉哥哥不喜欢我吗，我本以为他是喜爱我的。”
明眸微垂，极为难过，像被我吊在檐下的小生命一样，我也被李长誉吊在某处，不闻不问，我落了灰，发了霉，他也不会唤一声我的名字。
“我知道了，原来我与旁人没有不同，得不到他半个字恩赏。”

（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哈切，颤抖的荆棘在山墙上挣扎。）
你们都流着萧家的血，是比其他兄弟姐妹更深的羁绊，他很喜欢你。
（我实在不会哄孩子，长誉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讲过话了，何况我也得不到他半个字的恩赏。）
（凭什么呢？我浴血生出的他啊。）
（充满炊烟气息的粥碗都尽数撤下了，我看着她像看着一个要接手烂摊子的继承人，而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传授她的。）
是长誉最近身体不好，无暇于你，不是我们...不是你的错。

李长誉是我的亲兄长，拽着柳条在风里追梨花时，也曾声声唤他表哥，他会回我一个笑，与他身下的石头融为一体。
“我没有看出来。”
回望她，轻声说道。明眸里暗缓了一些笑意，像我每一日在殿前问安时的笑。
“是非曲直，总要论一论是谁之过，不是我的，那是长誉哥哥的错吗？姨娘娘要替我说说他。”
我很关心他，也很想念从前的他。御花园东向第三径的水杉下，有一只濒死的麻雀，不知生死，我在等他说，昌淮镇日同我一块儿。
“我们禀与父皇，求他来给长誉哥哥治病吧，好吗，姨娘娘？”

不必！
（我大吼一句，企图吓却昌淮和过往的诘问。如今我身陷一片荆棘，行不得，是咎由自取。）
（可我是他的母亲，他怎么能用“过错”二字给我判刑。）
（阖目缓了缓这股戾气。折好衣袖，却如何都慵躺不下去了，只得坐直身子，低首抬眼，郑重其事地警告她。）
他只是身体欠安，多休养就好了，不必惊动你阿耶。

闻那一声惊斥，便闭口不言，垂着眸子，目光沿殿中铺陈的地毯一路向外，日光将树影投在阶前，风不止息，树影便不止息。间或一两声鸟鸣，像是被惊醒一般，猛地一掀眼帘。
“姨娘娘不愿太医给他瞧病吗？”
裙衫之下，胸膛之下，那颗肆无忌惮的心又开始痒痒，那啼叫声吵吗？不，极其动听，于是我开始思念李长誉。
“我只是很想他。”声音越来越轻巧细微，稍稍惊动就要戛然于此，“我好害怕。”

（只听殿外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像是龙虎在叫嚣，惩戒我的错咎。）
（语调阴凉，像淬了毒的匕首，一字一顿道。）
我说了，他没有病。
（指尖一颤，她的话重叠在我的心里，扬手叫人来，塞给她一件防风的轻衫。）
让他今日多休息一会儿，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明天我便让他去找你玩。
（丹蔻向着门口一扫。）
去吧。

顺从地披上她予我的轻衫，奚奴举止间异常仔细，怕因左手替我穿衣，便惹恼了什么人。今日未见李长誉，明日总得见，后日他总该见我了吧，水杉之下，总等他来言说。离殿时，树影悄然从玉阶前挪去了，长誉哥哥的窗前唯余一片残阳，灿灿金光，如佛堂中叩拜的金像，要从里头捞起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