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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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阴雨骤笼京师晦暗，五日方晴，转生寒飚，秋气更肃杀。夫子素迂腐，一卷资治通鉴论了一月有余，又闭户两日，草草绘作篇策论，权当堵了他那带刺的字句。又值赤乌悬壁，书墨都抛於小厮。墨青袍衫新着，腰间佩一拂，便堂而皇之地出府入市，不闻旁人言。】
【城北有一处忝居着'万卷图书'的美名，却也不知真伪。从前与长兄曾至，孤本也未曾寻得，便也讥嘲两声。未料多日以后，这书屋掌柜亲自登门，道是孤本寻得，要卫小店名声。一来二去便作熟识，故而今日推户而入，那掌柜抬目便叫声二阿哥。可里头已有一处倩影，正将目光投於我。】
“什么二阿哥，掌柜眼拙，这舌头也打结？”【若是平素自是笑而应承，可当日马场，我同文德氏的这位小姐打了哑谜，借的可是文家公子名号。这便一乜掌柜，眉也蹙，神色微偏也作暗示】
【——哦，是二公子啊。他终是改口。我又朝她一笑，望她未闻其详。】

（近日骤雨淫绵，让人无端端憎恶起这梅雨天儿来。这雨下得久，积潦愈深，路难走动，还易污了绣履，着实恼人得紧。）
（碰上个无风无雨的日子，实在难得。便寻思着出府去趟“粤秀书屋”，觅一本志怪轶闻来打发时光。在楠木书架间穿梭，找着那本封皮绘着些许魑魅的书册。）
（目光流眄之间，是那个古道心肠、授我箭道的那位公子哥。他朝我笑，是发现我的偷窥之举，也不再忸怩作态，同样的报之甜甜一笑。）
：“子卿公子，好巧啊。”
（世间多事，不能以一“巧”字蔽之，不过眼下，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字眼替代。）

3
【粤秀书屋乃文人地界，是故门扉半启，身入其中时，便可闻得不散的墨香。那大抵是徽墨，沉沦日久，便也有山林之气。只掌柜不看眼色，或不知我与前序所立的那位姑娘纠葛，出口一言阿哥，只盼她未曾听闻，才可将弥天大谎盖了弥彰。闻人笑语，心下微释。又颔，信步而去，剑眉挑目，誾侃颇论】
“巧，诚然是巧。一连作雨数日，今日恰得雨晴，恰得寻书旧巷，恰得偶遇故人。或是上天将故日那句'后会有期'听入了耳，特特地要令你我再度会逢。”
【话说的缓，似是顺理成章，也未见他羞意。兀自低目看她掌中书页，只扉上楷书被她纤指所挡，隐隐绰绰地极不真切】“不知姑娘所求是否与我相当？老天既然开眼，或是能将这巧字再续。”

（别来无恙。他笑起来的时候，似暮霭沉沉，似云间皎月，还是一如既往的让我数次心动不已。心中将尚未宣之于口的后半句续上。）
（全然浸于他的攀谈之中，倒是未曾留意旁的什么。他一向的牙尖嘴利，这俏皮话倒也是张口即来，却叫我受用非常。只因对象是他罢了。）
：“我……我还特地去照影楼画了一副画。”
（没头无尾地来了一句。画的是他。
我挪开玉指，露出那狰狞的魍魉来，抱憾一笑。）
：“看来，我同子卿公子‘缘尽于此’了，这《山海经》我猜定不是公子所要寻的。”
（缘尽于此肯定不是原本含义。我不愿就此终结，这月老赠予我的红线一根。）

5
【世间女子诸多，方掠影衢奎，所见者便不可数，府邸亦然。而其眉目虽肖仕女图所绘，仍有一分难言的刚毅沉於乌仁，便令我与其初逢马场时恍然微怔，竟将礼数抛之脑后。揶揄调侃是张口自来的，只於她后话尤为好奇，身旋再倚书阁，侧目睇之，又笑】
“画？画了什么？你特特地同我讲这事儿，莫非——”【双掌随即一拍，得了清脆的响儿】“画的马场射御？若真是如此，那处的师父便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仅凭你说，他便能画来？想来，大抵不算惟妙惟肖。”
【玉指挪开之处终是一览无余，浓影全消后显山露水的是山海经三字。我本於此无意，却偏生要接下那话茬。所谓缘尽于此，都是谬论。双臂遂抱胸膺，眉挑又叙】“你怎知道，我不是来寻山海经的？怎的，只物什只溺一人寻得？”

6
（我也不知未何要告知他这件琐事。）
（鬼使神差似的，脱口而出。他也是聪黠之辈，一下便了然猜出我的真正含义。在他面前好像只会笑了，其余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一般。沉吟了一会，方接上他的话头子。）
：“确实称不上惟妙惟肖，这画技再怎么绝伦，也抵不过我眼前这个大活人。”
（他呛了句嘴。可莫名欢喜他的反诘，这印证了什么？我想往那方面去想，可也怕到头来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此言差矣。不过我算得一卦，子卿可想知道卦相？”
（悄悄去掉了“公子”二字，仅仅叫他“子卿”，仿佛距离就更近了那么一步。）

7
【这诚然是桩细碎地不能再细碎的事儿，亦或是她的私事，却着意要令我知晓。明光入堂的一瞬我便知她用意，却不轻易挑破她心事，只作了太极八卦手，慢条斯理地同她诉道这不寻常的'琐事'】
“哦？”【又是一挑声，佯作一副恍然大悟的好模样】“姑娘要画我？一个闺阁女子，却要请人画一个一面之缘的男子，倒还真是稀奇。这画楼师傅，就没什么微词？”
【眼风乜在成群的书堆里，却没有一本比她怀中的更引人注目。摄人心魄的总不是山海大荒，却是俊俏女儿。后头一句子卿太柔，令我怔了半刻，这才扬颚】“你也信卦？虽说我不信，可说来当做个茶余饭后的笑谈，倒也不错。”

8
（彼此心知肚明。）
（却都不揭开这一层朦胧的窗户纸，反倒是理直气壮，有理有据地为自己辩解。）
：“我是付了银子的，这师傅怎会有微词，让送上门的生意黄了去？”
（实话实说，画师只画得了他的三分之像。不知是因我记忆的偏差，没有复述完全，他的眉骨无法拓印。眼里似有灯火绵延，无休止境。）
（占卜有三学：乃太乙、奇门、六壬，而三者中太乙通天，奇门管地，六壬占人事。）
：“子卿确定要把它当做笑谈？我这卦相可是——你命中缺我。”
（借着卦相剖露心迹。）

9
【方才所道微词，她却轻而易举地揭过，恍若不知我所问究竟为何。既如此，便勿需痴缠，此页翻篇过了，却闻得后头那啼笑皆非的卦象。可惜书苑不可放肆开怀，不然笑声早扬到九霄天上去了。】
“这庙里的银子几时这么好赚了？不过——”【笑也止不住，却微倾膂脊，近人咫尺】“这卦象，我愿意信。”
【那是极轻佻的话，也不顾她回应如何，面色如何，旋身朝向掌柜，又一声喝】“掌柜的，我今儿就要山海经了，寻来了，劳烦为我送至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