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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小茶馆中的僻静一隅打过照面、三四册厚实的卷帙堆叠、盏中原本满盈的玉泽倏有清浅的匮缺——这自然匪是我头一回“逃离”嘉瞻府,也匪是头一回与书卷中跃出的难题相逢)
怜书呀,(无端地偏过首来,向坐在身邻侍奉的近身小仆递去一句无端的问询,)你知道“中”是什么吗?
(纵使她好听的名姓里有一个书字,但其实从未读过书的她当然不会知晓我问话的来由,因而我也并不恼于她回以我一个阗满疑惑的眼神,又因太过明晓她的下一句定是“小姐若是不懂,下回也可问问三少爷的”,在未得应答的一瞬里我即扭回了头,复将目光垂至此前思虑时勾画的小楷中去。其上工工整整写满了适才摘录了数个时辰的章句,譬如什么“阴阳之道不同,至于盛而皆止于中,其所始起皆必于中”啦、“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啦、“乾坤屡变,而不离乎中”啦,但写下来的我仍觉离先生所言、“中”的本相极是迢遥,未免口中也喃喃)
“中者,不偏不倚”,怎么就是“太极”了呢……
(本以为这份思索能在足够的延长后得到最终的答案,可直至怜书的第三次示意我才醒转,此地此时再不是我来时清宁的地界,又有一位公子行至身侧,像是无处落座,尚在无绪地找寻。如是身拥在沸反盈天里的我早已失却再细思的兴致,便唤怜书去将那位公子请来,索性将对厢的坐席让与,又始而拾掇起散落一二的书卷,只在阖上誊写小册时有须臾的憾然:再与我些时日,我本该能找见应解的,着实可惜了)
2020年08月24日 02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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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桥内的“茶汤李”人头攒动,热热闹闹的令我有些觉着聒噪。遑论再聒噪几何,业比学堂内安静如鸡的模样,更好些。】
【人头攒动下,倒不少的少爷姑娘两两成群,端坐一桌上,说说笑笑的模样,我颇为艳羡。若我幼时更顽皮些,不让那些个妹妹们,觉着我不懂风情,她们都说我“直男”,却一脸疑惑地瞧着,口中这二字的含义究竟为何?遍寻天下书海中,却业寻不见一处答案的。】
【偶然聆见一声“中庸之道”,业想起先生布置给我的课业,那本《六韬》如此厚重,单单叫我去看一章,我业不能完成,怕是辜负了阿玛对我的期待,业对不起王叔们为我择了这位先生,入其门下读书。】
:我则认为,太极得中庸之精髓,故为“不偏不倚”。有位太极拳之精通者曾言,中立而不倚,和而不流,无形无相,此谓拳中内劲也。
2020年08月24日 02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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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未曾想,这句同怜书随兴而起的攀谈,被这位候在近邻的公子“捉”去。久惯于人情凉薄,唤他同座不过是欲离席后的顺水推舟,至于他的言辞,我当然未即刻相应,故有一小段、又显得与周遭喧嚷格格不入的沉默)
……
(含霜的眼风淡淡一扫,只将驻在眼前的这道玉影略略一瞥,手中收妥书卷的行止并未为此停下一秒。浑然天成的冷淡其实并非轻蔑,只是待来者是谁、来此为何的浑不在意,因而接话时,也是掷以仿若在凛风中浸过小半日的一句)你想错了。我说的“太极”,(引经成句时无有半分滞顿)是“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总天地万物之理”、能生万物的“太极”,不是太极拳一类的武功。
(要行反驳时,人们似乎总爱将好话说在前头,再在其后添一个含蓄的转折。但我向来懒怠作甚么察言观色、客套来去的举措,也未明解我的后话其实是语序的错置)虽然,公子博闻,对它的见解也很不错。
但是,我猜你也不知道,“中”为什么是能生万物的“太极”吧?(毫无疑虑地为他人的学问作实很失敬的判解,蹙起眉头)所以我且先归家了,待回去再问问先生。这儿,你且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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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善言语,并未回复我一二之言,独独愣在那儿几秒,二人就这般面面相觑着,却不晓下一句该如何开口。的确,《中庸》此书的确难懂,她如此不解,实属应当。本以为用个歪理,就能唬的小娘子一愣一愣的,却没想她业是哪位氏族的名门闺秀,却不曾被我三言两语所蒙骗过去,竟侃侃而谈一般,与我攀附起来这“太极”究竟为何意。】
【甫添一言,为表明自个儿是懂了她言下之意。】我明白了,姑娘所说并非太极拳中的合二为一,实则为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可为中庸之道。
【我本以为她说字字珠玑一般,反驳我之所言。没想突如其来的一句夸赞,不晓得为何令我有些不寒而栗罢了。这般小年纪的丫头,竟有如此深厚的底蕴,想是家中女先生逼得紧,令她如我一般几日内,熟读此书来日先生考校时,必然答出个一二来,否则后头的日子难过了。】
:我读过一段《中庸》,并未深深研究,我先生往外地去了,我业得了清闲,却是急不得的。
【见她要走,彼时再道。】姑娘为何急着要走,既来了茶汤李,何不吃口茶再走呢?
2020年08月24日 02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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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所疑问的,便是“中者,为天地之大极也”,可惜——(话音一顿,并不惧于望进这位陌生来客的瞳阙。目风自然淡漠如初,纵使他的眼中,写满我所熟谙、却怠于应之的得仪与温善)看来你也不曾细究呢。
(但闻他只言片语,又引《中庸》之句,却也不能得出甚么真正的解答来——想他亦不过是于家中小炼文才的纨绔子弟,同我身怀慧才的兄长相较起来,确是颇难相及的。偏在思及延载时,那句“吃口茶再走罢”的相邀递来,唇线一松)为什么呢?我讨厌热闹,这样没法专心读书了(下意识的反问后,鸦睫轻抬,瞳仁里是澄澈的一片雪色)而且前头还坐着一位,我甚至还不晓得名姓的陌生人。
(其实我是很不愿意回嘉瞻府的。现下时辰,延载当是初初了结了半日的课业,要来向他的双生妹妹关切地询上一番,此前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顺道还要找出我的疑窦所在,并殷勤地替我指点迷津。但我却半点也不愿听,只因那是又一次的,“你再如何奋力也无法与他比肩”的第无数回彰明)
(因而才有了把誊抄典句的小册摊平后、续往的下句)除非,你肯同我一起思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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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岁还小,这般枯燥无味的东西,姑娘乐意研究的话,若将那书拿来,通读几遍便是能懂了。
【本以为世间诸人间,仅我一人被阿玛和先生逼着,困在这无边无际的书海当中,想走却走不出的样子,无助的很。遥想她业与我一样,被女先生困着这里。可女孩子有一句俗话,“女子无才便是德”,今瞧来这句话尽是那些个没远见的男子,为了将女子禁锢在深宅大院内,寻的托辞罢了。我家中姊妹与女眷们,纷纷一身好口才,才不这般。】
:我叫穆暘,家住簪儿胡同。【她既提出来,我便道一声应允便可,此事儿当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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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燥无味吗(在此一词上思量一二,同我久处的境遇相连,竟教我很难能地轻轻笑了出来)也是,同那些打发时光的游乐踏青比起来,恐怕是枯燥的(我不吝去承认我刻下的处境,话却颇平淡,分明不觉可惜)但除却应学的几样艺,好像也没什么可做的了,倒不如在读书一项上精进些。(虽然再精益求精,也很难同我每每在学堂中拔得头筹的兄长齐肩)
(稍作忖度,仍是将《中庸》一卷复归桌案,又聆及一句自报家门,才去细瞻他仪容,只是京城万巷、到底不易摸清,还是由善记的怜书向我轻声道来,这应是哪位王爷的小阿哥。只厘降嘉瞻的觉罗氏并不鲜见,这一辨并未在心头掀起甚么波澜,独待他“通读几遍便是能懂”的后语里鬼使神差地滋长起几许求知的期殷)
我乃嘉瞻府上的三格格,唤作云篆(将身前的绢册一推,其上以巧秀小楷誊书的,恰是不少有关“中”的章句)这个可以给你瞧瞧,或许较翻书来得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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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我认得别的姑娘不同,我家那几个甘愿跑出去玩去,业懒得端坐于学堂内,听着先生们云里雾里的话语,净是瞌睡的模样。
【我那学堂内,一水的爱新觉罗氏,与她不同。嘉瞻府上的三格格,想来乃家中请的先生,到底是个和蔼的模样。我却不同,簪儿胡同隔壁的曹先生,是个动辄严厉的人儿,得亏那日考校的《六韬》,自个儿前儿个多下了功夫温习,来日小考业能成对答如流之态,否则说自个儿一通;回头再忍不住,说到了王叔和阿玛的头上去,便大错特错了。】
【她将桌上的册子一推,瞬至我眸间。大意瞧了瞧,再道。】谢过云篆姑娘了,你也可唤我穆暘,以待来日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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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是极短促的瞬间里,我开了口,字音咬得清琅,格外笃定地)至少我,可不觉着那是云里雾里(也不觉着瞌睡。闺中女流无需皆能比肩道韫是真,然亦是琴棋书画中极重的一处门道,更毋提向来连大家闺秀之流皆难入眼的我了。只恨巾帼不让须眉到底只是“不让”,我所欲企及的,当然不只是阃中俗物)
(因少与人往,鲜有公子近近唤上一声“云篆”,当下二人以书结缘,在聆及此唤时,竟莫名觉得他口中字词皆烧灼滚烫起来。颔首应下之时,却有无端的憾念在心下漫开来:当真会有来日么?在目风触及他眉眼的霎时又将羽睫轻轻垂落,摁抑下膺中不知从何而起一分微末的动摇。自然,彼时于人情世故皆显钝然的我,并未觉察这个同他相逢的暮春,还会有短暂非常、却值得一生惦念的以后)
2020年08月24日 02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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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桥上撂地儿的都是行游艺人,往来吆喝叫卖的自也是市井小吃,几枚铜钱奉上,便可换来一碗热腾腾的茶汤。捧碗稍吸口气儿,糖桂花的清甜与老红糖的浓厚便一齐儿钻进窍里,由不得食客不胃口大开】
【因着这独到滋味,每回卸下绫罗、着麻改扮来天桥体察人情时,最情愿到茶汤李来歇脚吁气。只这日却落了不好,堂倌抹布一卷,送来的却是一碗只泛着糖桂花的茶汤。正预备招手唤那人回来,便听身后也是一声轻讶,转首看去,那碗里恰有堆成小丘似的红糖。食指一点自己面前】
这位格格,你那碗可是只要了糖桂花儿?
2020年09月08日 17点0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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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家里姊妹拌嘴怄气,我原为长,烦事当忍让三分,可若她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暴脾气也按耐不住多时。故而拿出我做姐姐的姿态,罚她抄写弟子规三遍,并派人告知婶婶,寻求她的理解。】
【闹得不快,她那里亦不愿久留,本欲按原路返回,奈何胸中一口闷气仍难纾解,恐额娘看出端倪问个不停,遂拐向天桥,要一碗八宝茶汤,毕竟甜食总会令人快乐,尽管我眼下在减肥。】
【茶汤李生意素来兴隆,常常坐满了宾客,效率从不曾降低。不久后茶汤端上,刚拿起汤匙准备享用,却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心里正狐疑着,聆得前面一声问询,抬头望向那姑娘,先是微微点首,忙又摇头。】
:我怕过甜易胖,只要了糖桂花,可小二给我的这碗……加了红糖,不知是不是搞错了。【话音方落,便抬手欲唤小二过来。】
2020年09月08日 17点0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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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轻灰笼袖一扬,便将她的抬手遮掩了过去】刚巧我这碗是糖桂花儿,我就爱那红糖的,我和你换。
【堂倌个头不足五尺,估摸着与家中姊妹一般年纪,面容却青黄憔悴,看来多少有些不忍。这一挡后,手捧着碗沿儿一转,便侧身坐在了两桌当中。足尖稍踢碾,又成了与她正对的坐式。手上放定,一汪茶汤果然漾着黄桂】你瞧。
【正要顺势去拿她面前那碗,倏地一滞,才惊觉自己有些过分自来熟了。讪讪然间,手竟是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2020年09月08日 17点0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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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伸至半空,喉咙刚欲发出的声音被她拦住,略有惊愕之色,不明她此举何意,但还是缓缓收回,将衣袖理好后端坐。聆后言,乌瞳微转,瞥向她点的那碗茶汤,兴许,是那小二搞错了也未可知。】
:如此——【既然这样,何必麻烦一趟,听她的,交换便是,想来这是最快速便捷的方法了。自出府到刚才,从未露过一个笑脸的我,终在此刻展了笑颜。】:甚好。【说罢,将面前的红糖茶汤递到她手边,愉快地进行了交换。】
:您不必拘谨,随意些便是。【舀了一匙茶汤入喉,香甜爽口,仍是熟悉的味道,无论换几家铺子,这家永远最对胃口。】:今日也是恰巧的缘分,我名唤有净,不知您如何称呼?
2020年09月08日 17点0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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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侧是清而稀的桂花蜜浆,一侧是浓而稠的红糖,下一瞬,手边觉热,她面前那碗微烫的茶汤已然熨贴着这厢掌心。眉头几丝为难顿时消解,笑靥亦呈着一片暖煦】
我脑子转得慢,这会儿才想到如此怕是惊扰了你,【两颊悄一赧】你不见怪就好。
【但见来人并未拘束,面上更大方舒展,心头难免添了轻松。如她般舀了茶汤入口,舌尖随即晕开稔知的甜。瞳珠一转】
有净?这名字真好听,和你也合衬——我瞧你非但不胖,还纤细得紧呢。【一双眉月弯弯】你唤我猗猗便好。
2020年09月08日 17点0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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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素不爱与人主动交谈,一是性情如此,二来也怕嘴笨丢了礼数和面子。故今儿偶然与她相识,相处起来甚是舒服,便也敞怀许多。】:我这性子慢热的紧,打小便发自内心地喜欢并且羡慕您这样直爽的人,怎会见怪?
【若非她今日之举,怕也结识不了这样一位朋友,纵然或是一面之交,也给人生这本书增添了与众不同的一笔。】
:那是你不知,我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如今这副模样是努力了很久的结果,不敢掉以轻心呀。【有些人不论怎么吃都不胖,而有的人连喝口水都会长两斤肉,如此悬殊,教人不解又颇无奈。】
【二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一碗茶汤下肚,心情好了许多,见天色不早,便起身作别,余话不表。】
2020年09月08日 17点0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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