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所有短篇里写的最悲惨的一篇
几乎全灭
不过，也是我认为写得比较好的几篇之一

【霓路•苍青欲雪】[单K]未眠
  
  我必须承认有些人已经回不来了，正如我必须承认苍青色的寒冷天空，其实没有力气下雪。
                                                            ——未眠

<一> 
   
她走的时候，其实没有预兆。 
  我看到她静静地躺着，一块白色的厚布盖住了她的身体，却没有像通常一般盖住脸。死亡，在她的脸上，并不如想象中的扭曲。 
  宛若安睡。 
  我站在那里，如往常一般望着她；如往常一般，她睡了，我未眠。 
  我依然记得昨晚她从睡梦中醒来，问我，基拉，你有叫我吗？我知道，那是她的幻听，从她生病以来，就一直这样。一开始，我还会告诉她，你太累了，听错了。后来，我便会比如说，对，我叫你呢，该吃饭了。比如今日。 
  这样善意的谎言，安慰到自己疼痛。 
  昨晚，我扶她喝下了药。她并没有睡下，默默地望着窗外。奥布的这座小城，天空总带着一点苍青灰。有鸽子拍着翅膀从窗外飞起，如同记忆一般姿态地滑翔。 
  基拉，你看，那片天，是不是要下雪？ 
  她的头发滑进我的指间，触感温柔。当初她坚持不化疗，她笑着对我说，这样会很丑。 
  我突然有些想流泪，但仍然只是抽出了自己的手指。睡吧。 
  其实战争之后，她就很习惯听我的，所以她如孩子一般听话地闭上眼。 
  并且，就这样一直睡了下去。 
   
  我这样一直站着。清晨仿佛阔别已久，终于静默地来临。只是依然泛着微微的苍青灰。 
  我打了阿斯兰的电丨话，言语是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平静。我说，拉克丝走了。 
  什么时候？ 
  今天凌晨。放下电丨话，我望着那块盖在她身上的白布。在灰色的房间里是唯一的亮色。白布勾勒着她的曲线。蜿蜒成了一座山。我却无法翻越。她始终不愿毁去的长发如山间的蓊郁森林。森林班驳的树影间，有苍青色的天光细腻投下。 
  我突然觉得我们已经隔了好远。 
  冬天的寒冷已经接踵而至。 
  鸽子张开翅膀。整齐飞翔。 
<二> 
   
拉克丝的葬礼很简单。 
  也许很多人都还不知道这位PLANT的白色丨女王已经睡了。当初拉克丝因为身体不好辞去议长之时，甚至还保持微笑地说，我只是觉得阿斯兰比我更有能力担负PLANT的未来。 
  和平对我们而言，都成了小心翼翼的东西，即使要离开，也要把最后的事微笑地做完。因为责任，还有习惯。或许只是不愿自己的承诺，单薄成了一页纸。 
  拉克丝不愿让人知道，当初发誓要守护的人即将离开；拉克丝不愿让人知道，得绝症的人，是一位明明被排除绝症可能的Coordinate。 
  她的墓很简单，伫立在卡嘉莉的那座旁边。苍青色的碑。阿斯兰在碑前放上了一捧盛开的雏菊。其实我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她喜欢的是雏菊，并不是我常常送她的栀子。 
  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她多像栀子，所以就固执地认为她喜欢栀子。 
  别难过，她只是累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如当初卡嘉莉离去时，我安慰他一般。 
  其实我没有难过，只是觉得讽刺。我们这些人，明明是经过调整而纠正命运轨迹的人。经过无数的欲求。结果命运还是把终于挣扎过来的我们。又推到了深渊。 
  医生只是麻木地说。不知道。于是无数的疑问都变成了永远的未知。 
  但我们始终不能怪他们的。医生是勇敢的，面对无数消逝的生命，我们都选择了逃走，他们还救死扶伤。 
  拉克丝去世的事……阿斯兰有些犹豫。 
  我知道。 
  我知道，拉克丝病逝的事不能成为全世界的悲伤。如果Coordinate们知道自己用战争和鲜血换来的依然逃不过死亡，于是简单的诺言就会被轻易撕碎。 
  我知道，维护一个诺言有多辛苦。 
  我遥望着远方的天际，郁郁像要下雪。 
  苍青色的碑铭，变得冰凉。 
  我知道，其实拉克丝不想要铺天盖地的眼泪，她只想安静地走。 
  虽然一年前卡嘉莉走的时候，她哭得最伤心。我记得她狠狠拉过我，然后哭湿了我的肩膀。 
  基拉我怕，我们会不会也这样。 
  我说不会的。 
  我不知道诺言不同于玩笑，我不知道一年后拉克丝，也得了和卡嘉莉相似的病。 
  我不知道苍青色的天空什么时候下雪。 
  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也一样。

<六>
  
  不断绵延的铁轨，不知道目的地的火车。坐在火车上一整夜一整夜无法睡着的人。也许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越来越靠近北方的寒冷。
  其实这样的感觉很像生命，沿着一条既定的轨迹，却不知道目的，承受着不断的寒冷。抬头的时候，天空永远是一片未明的苍青灰。
  我向乘务员要了一杯温水，又送下一片安定。只是睡意依然没有袭来。
  枕在手臂上望那边的苍穹，一排排挺直的冷杉，天空慢慢暗了，没有书里时常形容的夺目晚霞，只停留在最后一丝苍青灰。
  
  阿斯兰打来了电话。基拉，你在哪里？
  不知道，也许在北方吧。我望着远处即将要被黑夜覆盖的那一缕苍青。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基拉，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无能为力。你应该好好活着。
  我想起第一次战争后在奥布，我总是望着天空，想着那些离开的人过得好不好。
  习惯在午夜冲一杯咖啡，逼自己清醒地望着天空，其实只是害怕，怕自己睡着了以后，看到的是已经失去的东西，却跟自己隔了整整一条沟壑。但是我有时候也会去吃安定，安定和咖啡，这样矛盾的东西。
  一整夜一整夜的未眠，怀念的同时又自私地想让自己安宁。
  
  拉克丝那时常常在我睡不着站在平台上的时候望着我、然后抱着我说。基拉，别这样，你要好好活着。
  她说。我们都在。
  只是现在，你们都睡了。
  而，我睡不着。
<七>
 
  火车终于停了下来。乘务员走过来对我说，先生，我们的火车已经到站了，请您下车。
  我站了起来，望着窗外。
  冷杉树似乎种得更加浓密了些，枝桠交错得指向天空。它们站在两边，中间的铁轨依然指着前方，没有见到尽头。
  这列车不往前开了么？
  是的，该往回开了。
  我看到有人涌下了车，提着包沿着铁轨走着，急切的那种神态。我不知道他们要回去还是离开，但总之是去寻找一个能让他们安睡的地方。
  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直未眠。好象一只鸽子，在略略灰色的天空里滑翔如记忆。
  突然想起他们一个个闭上眼睛，流泪的却总是没有睡着的人。或许睡着真的是件很美好的事情，所以他们才会都想拥有。
  先生，我们的列车……
  帮我买张回程票。我继续坐下来。我有些累。
  冷杉树密密的枝桠中间，有一丝丝天空的碎片，单薄的苍青色。
  拉克丝曾经很多次问我，基拉，它什么时候会下雪。她像孩子一样期待着雪，但是她没有等到雪下了，就已经睡着了。
  这时候，一粒粒细小如絮的东西敲打着窗扉。天空好象真的开始下雪。
  她睡着的梦里，或许也看到了吧。
<八>
  
我独自回到奥布的这个小镇，在我面前的是一片麦田。在苍青色的天空之底，泛着一层铁灰一般的颜色。
  提着行李箱，沿着麦田的边缘走。风刈得没有麦穗的麦子一层层泛过去，如海浪一层层低下，露出了对岸的几座青色的碑，整齐地排在山上。
  然后我站在了那里。卡嘉莉和拉克丝在那边，我和她们隔得不过是一片没有穗子的麦田。
  只是她们睡着了，我已经很多天未眠。
  一切静默得如一幕哑剧，我看着麦浪层伏迭起，我们很多的记忆也这样沉下去了。
  然后我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基拉。
  阿斯兰。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很累很累。我很想睡。
  他背起我的时候，我在迷糊里看到那几块青色的墓碑衬着一片泛灰的苍青色天空。奥布的天空，其实一直都不蓝，但是我从来没有这样希望它此刻下雪。
  基拉，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他沉默了一会。我的医生也已经通知我休息和重新治疗，所以PLANT的议长，或许该由你来做了。
  我看到麦浪层层翻滚，铁灰的颜色，触感冰冷。有一片蜿蜒的白色，白色之上是山颠的蓊郁树林，盎然生机，却涂着苍青色的静谧。似乎有小孩子奔跑过去，喊着快下雪了，他们是这样高兴，我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困意。
  阿斯兰，你看，那片天，是不是要下雪？
  他停下来把我背得更稳了一些。奥布的天气怎么会下雪？你太累了。
  
  我忘了，奥布是个终年湿润的岛国，它不会下雪。
  虽然它的天空总是泛着苍青的颜色。
我看着铁灰色的麦田在我身后了，那两块碑也混在一堆青色里分不出来了。只有天色渐次暗，把我寒冷地包围。
  
  我只想一直未眠，为了在我们要共同遗忘的记忆里拾起一些快乐的诗句，但是苍青色的天空会把一切染成忧郁。
  但是我依然决定走下去。
  等我醒来以后。
  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
  我看到卡嘉莉和拉克丝站在麦田那端，有鸽子一头扎进苍青色的地平线。
  
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眼泪淌下。

这篇第一遍看完，几乎感觉泪凝固在眼睛里，流不下来……
于是，感想还是放评吧……

干净的文字，安静的悲伤。
结尾，棂姐是仿文森特·凡·高那幅画的意境吧？

悲伤堵在心口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