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夜，增城知县以失职为由请罪，以增城特产荔枝奉充贽敬，望能隐瞒堆滞米石霉烂之事。鹤棣知荔枝用意，因未涉及抑配等事，收下无妨，并提醒知县籴粜之法不仅为平抑米市以供官需民食，更是备荒所需，务必妥善贮存仓储。（鹤棣、增城知县）

【朗日落入海底，魑魅黑夜，门外银白的月色孤独照下，诸多的缠杂与利益，仿佛都沉浸在一场即将到来的梦中。明日启程回京，伯严已回屋休整，留我一人披着件单薄的寝衣，在窗边陷入沉思。秦束将笔墨盥洗归入盒中，催促我早眠，唉声地一长叹，心事重重地自问】
冯抚昇，怎么就能躲过我的眼？
【扪心地发问，无人答得上来。赤裸的真相摆在眼前，我无能自欺，唯觉可笑。无奈地将门窗阖上，丧气地准备灭了烛台上的光】
秦束，这是我头一回外派。我觉得自个儿这面上，太不光彩了，人人都将我视若无睹。【喟叹时听得院中有轻微的动响】伯严，是你麽？门不曾上锁，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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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大人？本官歇下了，您有何贵干。
【白日里，在冯府受的那奇耻大辱，这会儿如何就能咽得下气，他虽不曾待我有过半分不敬，事事皆待我卑躬屈膝，可在我看来，简直就是笑话】
不守着你的金山银山，跑到我这来作甚。【鼻息一哼，侧身背向他】我真是瞎了眼，先前听信了你的话，以为你是位好先生，而今看来，你和清远县那位，都是一根绳上的。
【此行粤府，遭尽了事故羞辱，挥了袖示意秦束赶人，自起身要入内室】
你们一个个，全拿我当作愣头青麽，都当我看不出你们的把戏？【将垂帘银蒜一松，向内走去，却留下依稀可见的影子】若没什么事，请回罢。
【心中所想，绝非如此。他漏夜到访，摆明就是有备而来，兴许，正是我所期待的。】

请罪，敢问冯大人您，何罪之有？
【眸狭光一现，唇边勾起了合意的笑，我耿耿于怀的那根刺儿，显然是有人要来拔了。他言有失职守，却不曾道明究竟，既不给我准话，又能引得我动心——这像极了他的作风，我确实给了他机会，又或许，是给了自个儿一个台阶。他没有令我彻底失望】
【身尚未从帘内移出，但余光已瞥得他奉上的一箱荔枝，不疾不徐地问道】
冯抚昇，你也太不拿我当回事了，一箱荔枝，就要将我打发了？
【二人间隔着不过几步，但话语却像迂回的山路，绕了好几个弯，才归至正题上。】
况且你这一份贽敬，为的是甚麽呢，这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礼，我敢收麽——？【尾声一扬，徐抬手，将帘复又挑开，笑道】万一，又是冯大人给我做的表面文章。

是吗？可我来到增城这些时日，您待我，从未有过半句实话。当我都看不出来麽，【缓缓向他靠近，探手搭上那香樟木箱】如今要我帮你，就靠这一箱荔枝？
【心思明显是放在了这荔枝上，他既坦言，我自该摆出我的立场，二人都不曾提及损公肥私之事，此时我也不必细问，他今日有求于我，还足了我的颜面，他日我又何愁掌控不住这艘船。舒眉一笑】
不过，翦除无能、振正纲纪原是兰台风宪之职，我只管查算户部钱粮，不过——【话风陡转，另手则打开了木箱】坏官纪、取私利的事儿，我劝你别做。
【这话，保留我的防线。觑及那所谓的荔枝，麟麟金光乍一如烟，便将箱子一盖】有些话，大人今日不敢照实了说，也无妨。
总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地找上门，本官等着你。

【教他这一句话正中下怀，会意了彼此的心术，他有他的笔墨肠子，我亦有我的筹谋和野心，同在江岸边，只是尚未走到一处。抬脚提了提沉甸甸的箱子，道】
这荔枝，我收下了。冯大人，您虽是老人，但我还得提醒你几句，粮仓既已出了大误，就该早作补救。籴粜之法，不单是为平抑米市，供官需民食，更是备荒所需，贮存仓储容不得像你这般马虎。
【煌煌我心，予他也算一种戒告，我敬重他，同时也有用他之心，因为从对财富泼天的欲望上看，我二人是一样的。忍不住摇头出笑，目光平和，深藏的利和计却热烈】
我今日不查你，保不齐明日，我就会反悔。【抬手予他肩臂一授力】更糟的就是，换作旁人来。
你要好好衡量，我等着你，与我说真话的那一日。

【本以为此事任谁查不出来，可偏偏这个钦差太过精明，不出片日查的一清二楚，可我怎么能任由他将我告上御前，眼下也只能退一步，在他临行前夜往他住处而去，看门扉未关，知晓他把我认错了，可如今却也是千载难逢机会，待入内之后方躬身见礼】下官见过曹大人

曹大人且先听下官一言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何况如今自己的荣华富贵，身家性命也全在此人一念之间，若他回京将此事上奏，天子一怒自己何止是去职罢民，甚至是性命不保】此事乃是下官失职，大人息怒
【为官者又多少是干净的，又多少不爱财只是眼前这个人实在是摸不透，命人呈上一箱增城荔枝】大人这乃是增城特产荔枝，望大人帮下官一把，隐瞒堆滞米石霉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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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是聪明人何必下官说的太明白呢？
【曹鹤棣虽然官居五品可到底是户部的司官，比不得增城小县，他言语之间似乎有些松口】大人是贵人自然瞧不上荔枝，权当下官孝敬上差，何况不过是荔枝又值不了多少银子，家乡特产大人收下又何妨？
【话说这此话似乎有转圜余地，继而往下说道】若真是表面文章，大人会信吗？
【他太过精明，给之钱财太过招摇，若此人是清官如此岂不是把自己更加断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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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何等伎俩又怎么能瞒得住大人的眼睛，那岂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京畿里的人都太过精明，何况眼前这个在户部任职更不用多说，他是清也好贪也罢都与我无关，眼下最要紧的不过是保全身家性命而来低声下气去求人】荔枝虽少不过是下官心意，就不知大人又要下官用什么来换大人得手下留情
【他似乎是暗指什么，而今我的把柄在他手里，怕是日后用来威胁亦或是逼我就犯的断命锁】大人今日之恩，下官没齿难忘来日必当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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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没有说的太直白，想必他也能听懂，待他收下那荔枝，自己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如今这形势自然要想好眼前哪有顾得了别的】下官记得，以后断然不会有此等事发生
【他言辞犀利如同一把沾血的刀剑，让人直打寒颤，果然——我低估了他】只要过了今日不查，他日必然也查不到把柄，日后必当报答
【他的话让自己不禁一震，或者从此以后我同他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大人好生安息，下官告退
【他的言下之意何曾不懂，我的把柄在他手里我又如何拒绝的了，只怕从此以后只得唯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