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6
(一)
01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彦佑伫立远山,将目光投向湖面。日影、雾气、波光,三色交织,恍惚间似有成片的水族浮尸荡漾其中,却又看不真切。
“哎!”彦佑蹙眉嗟叹,随即俯下身躯,轻声对鲤儿道:“鲤儿,我们要快些赶路,跟紧哥哥。”
鲤儿眨巴着一双毫无灵气的眼睛,点了点头。彦佑起身,鲤儿问道:“彦佑哥哥,我们去哪儿啊?”
“你这孩子,不是告诉过你悄声莫问,刚问了娘亲,又问去哪儿。闭嘴!”彦佑略加责怪,随即挽起鲤儿滑滑的小手,快步穿入山林,边想:“你问我去哪儿,我问谁去?”想罢不禁苦笑。
彦佑心有余悸,一边走着,一边无法遏制脑海中浮现的才刚经历的一幕:天后亲统天兵从天而降,一道道金光从碧青的上空注入洞庭之水,随即血污翻腾,水体震荡,云梦泽中天塌地陷一般。簌离顾不得多想,抖衣振尾冲出云梦水府,中途驻足回眸,郑重朝彦佑凝视片刻。彦佑点头,簌离转身,箭一般射出那高高在上的湖面。
彦佑迅速回身,到后堂之中取出一个包裹,施法化入鲤儿体内,对他说:“鲤儿,我得去帮干娘。这包东西干系重大,你马上逃离此处,跑得越远越好,将来设法将它交给润玉。”
“润玉?就是上次来的那个大哥哥吗?”
“嗯。”彦佑交代已毕,即刻化作青蛇真身,曲折着朝上方水体翻红处游去。没想到没游多远,便被一条长大的龙鱼准确拦住去路。这鱼银光闪闪,身姿极美。
龙鱼返身朝水府方向飞去,带起疾速的水流,将彦佑裹挟而回。
“大殿?!”
龙鱼现出本身,正是润玉。“彦佑,不可莽撞。”
“莽撞?你眼瞎吗?天兵来势汹汹,征伐水族,干娘已经冲上去了。你让我坐视不理,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润玉待彦佑吼完,盯住他道:“此次是母……是天后亲身前来,你去了也是无益。天后志在必得,必然剿灭洞庭水族。你应该迅速逃离,还能为这里留下一丝血脉。”
彦佑听罢,二话没说,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润玉闪过。
“润玉!你让我逃跑?你把我当什么了?跟你一样的缩头乌龟吗?!”
“赴死何等容易!”润玉喝道,“我娘苦心经营多年,必定留有后手。这水府中的秘密想必也只有你知晓。如今你血气一涌,胡乱送死,我娘的千载苦心岂不白费!”
“哼哼,不愧是大殿。干娘的确留下一包东西,让我交予你。我刚交给鲤儿,你快去找他拿吧。”
“万万不可。如今洞庭事发,天后必定诛连于我,查抄璇玑宫也不是没有可能。此物还是由你保管,将来有机会再……”
“润玉!”彦佑怒不可遏,“我没想到你这么怕死,……”
“不是我怕死!”润玉打断道,“是你不知轻重。眼看大兵压境,你身系水族未来,却一味要逞匹夫之勇。我问你,就凭鲤儿那孩子,能够保全娘亲遗物吗?能够复兴水族吗?能够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吗?!”
“这……哎!”彦佑不再争执,拍了一下润玉的手臂道,“那我走了,你多多保重。”
“嗯。你们也是。”
彦佑转身离去,三推两晃便赶上鲤儿,一起从秘密小路逃离洞庭。
天兵包围云梦水府。
“将军,要不要搜查?”一个小兵向其长官问道。
“不急。你们将四周守好,等天后娘娘了结了岸上的妖孽,由她亲自监督搜查。”
“是。”
不多时,天后荼姚带领几名天兵赶到,身边竟还有两位陪同——水神洛霖和本方的土地神。
那天将赶忙迎上前来,“参见天后!”
“嗯。”荼姚对水神笑道:“好家伙,这里竟有如此辣眼的一座魔宫。看形制,就和妖姬当年在太湖的妖洞如出一辙。请问水神,这又作何解释?”
水神不慌不忙回道:“天后,方才我已说过,当年我怜惜她孤苦无依,便允她移居此地深居简出。既是居住,自然要有个睡卧之地。”
“睡卧之地?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此话怎讲?”
“且搜了再说。”
“洛霖愿陪。”
“这正好。省得你们再像上回鼠仙那般反咬一口,说本座构陷你们。”
天后说罢,扦衮衣,迈金莲,踏入云梦水府。水神和土地一同进入,后跟着天庭的一将二兵。
正堂内鱼香缭绕,桌椅陈设虽然素朴,却也不失馨雅。水神指着左右两个角落的花瓶与立镜说道:“天后你看,这屋中毫无杀气,却有这一瓶一镜,足见此妖渴望平静之心。”
“哼哼,你倒会替她开脱。”天后冷笑道,“那杀气自然是在深处。”说罢继续前行,来到中堂,见其中陈设着琴、棋、书、画各样雅事,珊瑚开阖,水藻飘举。细瞧了瞧,竟也没有什么异常。
紧跟着来到后堂,见是一个卧室,床帐凌乱,衣柜半敞。土地神眼尖,向洛霖道:“上神你看,那是什么?”
荼姚和水神应声望去,见是一片羽毛状的物件。土地走上前去,将其拾起,交予水神。荼姚当下心头一惊!
洛霖面色轻松,“天后娘娘,这是何物?”
荼姚面色难看,“我怎么会知道?你自收着,待会儿上天交予陛下便是。”
继续搜查,这后堂也并无不妥之物。水府本来不大,主要就是这三进房屋,连个整院落也没有。荼姚不放心,又领众人前前后后仔细检视了一遍,尤其留心有无法术结界,依然没有收获,只得下令班师回朝,与水神和洞庭土地一道向天帝复命。
九霄云殿。
“天后回来了?”天帝道。
荼姚踱上丹陛,欠身施礼道:“陛下,臣妾接到急报,说是有了簌离那妖妇的踪迹,于是不敢耽搁,匆匆下界收服妖孽,才赶来朝会。”
太微道:“天后辛苦啦。不知那簌离……”
2018年08月29日 11点08分
2
level 6
02
“妖姬簌离已被臣妾处死。还有她这些年豢养的水族叛军,也已一并剿灭。”荼姚稍稍抬高声音,以便她说的每个字都被九霄云殿的墙壁反弹,震入天庭大臣们心中。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便开始交头接耳。天帝“哦”了一声,没什么表情,“天后归座吧。”
“是。”
荼姚还没坐稳,水神洛霖便掏出那片羽毛,将其呈递上去,并说明了原委。
天帝仍然面无表情,端详了一二,递给天后道:“这似乎是鸟族之物。”
水神即刻进言:“陛下,臣以为,应当传予众神辨认。”
荼姚瞪了洛霖一眼,将那羽毛交还天帝。太微将它置于伴驾仙侍手中的净盘之上,令其托至殿上每位仙神面前,挨个辨认。多数仙家都摇头表示未曾见过,少数几个似看出些端倪,但都是偷眼向天后方向望上一眼,便又缄口不语。
这月下丹朱本来座位靠近帝后,偏巧那仙侍是从其对侧起首的太上老君开始“U”型走过,传到他已是最后。月老细察,当即惊道:“这不是穗禾那丫头的孔雀翎么?”
“丹朱!”天后吼道,“你且看清了再说话!”
月老却无惧色,一面拉着长音:“没错啊。他们几个孩子我平时常见,此物正是穗禾那把羽扇上的翎毛。因她那把羽扇从样式到做工都是精巧之极,尤其是那羽毛的颜色,绚丽多变,特别耐看,记得老夫还问过她,这羽毛可有什么讲究。她说她们孔雀一族性喜啄食毒虫,所食之物毒性越大,周身的羽彩越纯,又据毒素属性之别对应各种光色。而她那把扇子所用之羽,都是她身上至精至纯的美羽,只有灵力至强、修为至真的孔雀才生得出。”
月老说着,拈起那片羽毛的杆端,将其扬至半空,慢慢捻动。那羽毛被不同角度的天光打在上面,投射出各色光辉,虽则有些纤弱,却是清晰可辨。多位仙家捻髯称善。
时穗禾亦在殿上,天帝便问:“穗禾,丹朱所言是否属实?”
穗禾出班施礼道:“陛下明鉴,我孔雀一族乃是望族,能达至如此修为者自然都是居于翼渺洲的封地,又皆是火灵之身,如何会去那人间水底?说到微臣,这就更不可能了。这等孔雀翎并非以血肉之质滋养,而是靠灵力维持色泽,故虽颜色艳丽,却不可久离于身,否则必然枯败。而穗禾近日皆在宫中与姑母同住,又怎会将随身的羽毛丢在万里之外?”
天帝听罢点头,水神却说:“陛下,方才穗禾公主提到,此羽靠自身灵力滋养。不如就将它贴近公主一验,若无异状,自可还公主清白。”
“水神!”天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帝道:“天后莫疑,水神所言有理。”随后问仙侍道:“方才拿给公主看时,可有异常啊?”
仙侍回奏:“陛下,公主刚才没……”才说至此,荼姚忽然咳嗽一声,仙侍随后道:“没有异常。”
天帝挥手让仙侍站下,又让穗禾归位,再问天后与水神可还有其他发现,得知没有,便宣道:“今日朝议到此。天后、水神,你们辛苦了,各自回去休息吧。”
--
后宫拱宸殿。
“陛下!”
“天后?卿还有何事?”
“陛下,如今龙鱼族逆天遭灭,只是那润玉……”
“润玉怎么了?”
“臣妾是说,润玉乃是簌离之子,按理说也是罪魁。”
“这……”
“陛下,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如今我们处决簌离、剿灭龙鱼一族,便是与润玉结下了梁子,埋下了祸根,迟早必发。”
“那么依卿之见呢?”
“一事不烦二主,臣妾好人做到底,替陛下拔除祸根!”
太微没有表态,原地踱步道:“润玉随本座多年,实功虽然不多,但一直忠心耿耿、恪尽职守。他虽是簌离所出,毕竟是天家血脉,况其为人谦恭有礼、仙声卓著,更兼处事稳妥、进退有度。此次你处置簌离、覆灭龙鱼族,他前后皆无拂逆争辩之言行。方才我留意观察,见他仍是像平常一般,眉宇间反更多了几分谦和,也算难得啦。”
荼姚道:“陛下,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您想想,生母被杀、合族覆灭,这于人于仙,都是多大的事体!他竟能无动于衷,不惊不惧,不露声色,这是常人能做到的么?足见其心机深沉,早已打定了主意。若说他没有怀恨,鬼才相信。陛下明察秋毫,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啊!”
天帝道:“簌离早年对这孩子不好,这些年又不在他身边,润玉在天庭长大,与他亲娘和族人本没有什么感情,故而他能如此淡定也是情理中事。再说,他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每夜挂星布斗,并未与簌离勾结,又岂能妄加责罚?”
“陛下,他表面上深居简出,背后有没有不臣之举谁也不知道。那水神也说簌离深居简出,可却一次次做出谋逆的事来。她远在洞庭湖,却能遥控天界,足见其手眼通天,结交广泛,绝非一个鼠仙而已。她岂能不与夜神勾结?前次旭儿被害,我们就怀疑过他,被他巧言掩饰过去。如今想来,正是有许多疑点。那人偷袭旭凤,怎么就偏偏跟他撞上,还交手伤了他?无非是自编自演、自证清白罢了。”
“怀疑归怀疑,堂堂天界,岂能以猜测定案、戕杀大臣?别说他还是天庭世子,即便是平常贵族、普通仙家,也不能如此处置。”
荼姚嗔道:“为了天界长治久安,特事特办也是使得的。陛下可要想好,若是失去这个机会,将来想发落他可就难了!”
“此事容当后议!”
天后深吸一口气道:“那水神呢?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天帝颜色稍缓,“水神收留簌离,确实有过。但说他助其谋反,却无实据。况且如今簌离已死,龙鱼灭族,更是无从查证。由本座下诏申斥也就是了。”
“这也太便宜他了!”
“水神资深望重,乃天庭耆宿、元老重臣。仅凭区区簌离一事还不足以对他重处,否则天纲动摇,影响甚深。”
2018年08月29日 16点08分
4
level 6
03
后宫梓潼殿。
天后怒气冲冲走入殿内,穗禾早已在其中等待。
荼姚挥手,“都下去吧。”内侍们躬身退出,穗禾迎上前来,没等说话,便被天后厉声责问:“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贴身之物怎么飞到洞庭湖底去了?!”
“姑母,”穗禾一脸委屈,“您也相信那羽毛是我的?”
“你也不必辩了。”荼姚将靠近穗禾一侧的手掌一展,那片孔雀翎出现其上,随即熠熠发光,渐趋饱满。
“这……这怎么可能?!姑母,这定是有人陷害穗禾。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她边说边屈身跪倒,双目泪光闪闪。
“咳,你这傻孩子!我还能真怀疑你不成?”荼姚边说边招手令穗禾坐到身旁,递给她一方丝帕,穗禾便用它抹眼泪,边抹边酿,渐至抽泣起来,靠在荼姚肩上。
荼姚安慰了她两句,随后道:“你呀,从小没受过丁点儿委屈,这点小事就荒成这样,让我怎么能够放心啊。”
穗禾道:“姑母,我确实是委屈嘛。那个水神上神,他凭什么冤枉人!”
“哼,这个洛霖,屡屡阻我大计,咱们走着瞧!”
穗禾添油加醋道:“对呀姑母,水族出了这样的事,他水神难逃干系。您一定得让天帝陛下严惩于他!”
“哎,”荼姚随手端过侧几上的一盏香炉,置于面前猛吸了一下,说道,“我焉能不提?陛下说他是天庭重臣,不可轻动。我让他处置润玉,他也不肯。看来咱们的路还长着呢。”
荼姚将香炉放回,沉了口气说道:“其实眼下最让我费神的,就是你这个东西究竟因何出现在那簌离的房中……”
“这也是我最想知道的。姑母,当时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形?”
“当时天兵封锁云梦泽,包围了妖洞水府。我在岸上了结了簌离那个妖精,偏巧此时水神来了,对我横加指责,又招出当方土地,说是要与我一同前往水下查看,以免我妄杀生灵。”
“这个水神真是无法无天了。姑母代天帝陛下执行杀伐,岂有他置喙的余地!这还有没有君臣之礼了?姑母,这水神究竟是何来历?”
“水神洛霖是上清斗姆元君在本届天元内的长徒。听陛下说,他自幼根基深厚,灵元充沛,其修为在六界同辈之中堪称翘楚。当年神魔大战,天帝定鼎六界,前前后后没少了他出力。因此他便居功自傲,我行我素,佯装恭顺,其实从不把天帝陛下放在眼里。天下水族对他的拥戴不次于天帝,端的是个难缠的角色。我看这次的事多半是他事先做的手脚。”
荼姚继续讲道:“我们进入妖洞,径直查去,一到那后堂门口,我就望见这个东西搁在地上。当时水神离我太近,我若作法灭迹必然为其察觉,只得公事公办。”
“可是姑母,这水神实际掌管的也不过是江河湖海而已,又焉能把文章做到我的身上?”
“这还不明白?定是你身边出了奸细。穗禾呀,不是姑母不信任你,鸟族之中也是良莠不齐。你毕竟年轻,遇人不淑也是有的。改日将你身边知近的人全都领来,姑母一试便知。”
“多谢姑母。不过依穗禾想来,多半是我前些日在人间历劫之时遭人暗算。姑母您不知道,我在人间之时与灵力隔绝,就连小小的蛇仙也来欺负穗禾,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彦佑?”
“可不就是他。我没能得到旭凤的心,与他从中作梗关系甚大!”
天后起身踱步,边说:“我竟把他忘了!是啊,鼠仙死后,他也销声匿迹了,想来必有文章。还有那个老不羞的丹朱,看来他们都是锦觅一党。”
“姑母明察秋毫,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也不知这锦觅修了什么媚术,竟让从天界到人间,个个围着他转!看来有她在一天,穗禾就一天抬不起头来了。”
“笑话!你是鸟族族长,我们鸟族傲视六界,怎可自甘人后?快快抛掉这些没出息的想法!”荼姚归座,叹道:“也是我所托非人,让他们去人间把那妖孽干掉,至今没个消息。”
“姑母,”穗禾自荐道,“姑母如此为穗禾操心劳神,穗禾实在不忍。我愿亲往人间,了却这桩心事。”
荼姚道:“你有此心固好,却要冒落人口实的危险。你看到了,我们的对手可并不少!人间不比天界,各路人马纷至沓来,眼下孔雀翎一事尚未查明,你还是先别去趟浑水的好。你且回去好好想想,我也需静下来认真筹算一番。”
“是。那我先去了,姑母好好休息。”
--
拱宸殿,天帝召见润玉。
润玉依仪拜过:“参见父帝。”
天帝本未升座。他亲手搀起儿子,细细端详片刻,点头微笑道:“真与本座年轻之时有几分相似啊!”随后移步桌案之后落座。
“玉儿,此次天后处置簌离及龙鱼族一事,你怎么看?”
润玉郑重道:“启禀父帝:此次母神代天行罚,惩治奸党,功在天下,旭凤遭袭一案也有了结果。儿臣不胜快慰。”
“你可知道:那簌离乃是你的生母。”
“回父帝:儿臣业已得知。然俗话说‘生恩没有养恩重’,儿臣自幼受父帝生养、母神教养之恩,须臾不敢忘怀。簌离虽是儿臣生母,以身试法焉能不自戕?父帝坐拥天下,掌理天道,岂容悖逆?儿臣自幼从父受教,深知此理,岂敢不与父帝同心?”
“你母神方才劝我将你一并处置,你又作何想法?”
“儿臣幼年匿居水府,不见天日,幸得母神慈悲,下凡解救,将我带回天宫,浴沐圣恩。此恩此德,昊天罔极。儿臣身世特殊,母神如此说法,亦非母神之过。然而正因如此,儿臣自幼心怀感激,尤知止足,怎敢生丝毫异心?即使父帝依母神所言处决儿臣,儿臣亦需感戴父母长久以来长养提携之恩。”
“好!”太微问一旁的值日史官道:“方才大殿所说,可都记下了?”
史官起身回奏,称皆已记录。
“我儿今日所答,堪称天下古今第一贤论。必使传之后世,以为六界楷模!”
2018年08月30日 09点08分
5
level 11
既然都背上这口锅了,那就不要客气了。咱就是想看润玉传。
2018年08月30日 16点08分
9
level 6
04
润玉闻言,立即叩谢。太微又上前相搀,拉着他的手问道:“玉儿,自从旭凤沦落人间,其所司军务无人统筹,日渐荒疏。本座想以你代之,予以整肃,我儿可愿为父分忧?”
润玉听罢,波澜不惊,“父帝信任儿臣,儿臣岂能不愿为父亲分忧?只是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
“你不必顾虑,说吧。”
“谢父帝。父帝自然知道,天庭军务系六界之权重,儿臣以为,由父帝亲掌最为妥帖。我弟旭凤虽为人忠直,亦难保其麾下将弁俱忠直如彼。天兵弹压六界,变数多端,万一变生肘腋,不仅危及世间,且会陷二殿乃至母神于不义。至于儿臣,一向性喜安静,不善理事,承蒙父帝错爱,忝列夜神之职,已属惶恐不安。如今再将兵防要务授我,则实非儿臣所能胜任,必辜负父帝信任所托。”言至此,润玉再拜天帝曰:“还望父帝收回成命。”
良久,润玉没有听到太微回应,也没有发话让他平身。他移目观看,见天帝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目光空疏悠长……
“父帝?”
“哦,”太微回过神来,搀起润玉,边说:“你讲的也有几分道理,容本座再思量一二。你先去吧。”
“是。”
--
璇玑宫外,邝露翘首以盼,见润玉归来,轻舒了一口气,不由自主迎了过去。
“邝露,有事?”润玉边走边问。
“哦,不是。我宫务都做完了,就出来等一等殿下。天帝陛下没有为难殿下吧?”
润玉微笑,“嗯,没有。”
“我今天不经意听到两个侍婢闲言碎语的,说天后娘娘肯定不会放过殿下,所以有点替殿下担心。”
“你放心吧,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润玉说着,神色悲戚,脚步也慢下来,被邝露察觉。
“殿下今日一定没少费神,夜间还要布星,不如早点回房休息。”
“嗯,好。”
邝露陪润玉走到寝殿门前,润玉推门进入,邝露就要关门退出,被润玉叫住:“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也进来。”润玉淡淡地道。
邝露愣了片刻,随后缓步踏入房中,没敢掩门。
“把门关上。”
“这,……是。”
邝露返身关好殿门,就觉自己被一双冰凉的长臂轻柔地搂住,紧接着,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庞也搭上她的肩头。
邝露自觉全身僵直,动弹不得,还是润玉的一颗泪滴帮她恢复了柔软。
润玉抽泣起来,双臂将邝露越搂越紧,随后一声嘶吼:“娘亲——”
邝露潸然泪下,一边转过身来,与润玉拥在一起,双双泣不成声……
邝露手抚润玉的长发,安慰良久,润玉终于平复,渐渐松开双臂,又运功稳了稳心神。
“邝露,我失态了,方才多有得罪。”润玉说道,神情一如往日,平和优雅。
邝露破涕为笑,随即敛颜回道:“殿下说哪里话,能为夜神殿下分忧,是邝露之幸。”言罢告退。
翌日清晨,邝露照例早早坐于房中写字,却听有人敲门。邝露启门,竟是润玉。
“殿下,是你?”
“嗯。”润玉微笑,“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
润玉迈步踏入屋内,走到书案前,端详桌上的文房四宝。
“原来你在写字。记得我前些日跟你说过书道可以修身养性的话,就是从那时开始习字的么?”
邝露面上一红,“嗯,正是。”
“真没想到,你竟进步得这样快,而且……你的字迹与我所写如出一辙,有些地方竟连我本人也无法分清。”
“这个……可能我平时经常看殿下写字,不知不觉就顺着殿下的感觉写了。不知是不是有些……冒犯殿下之嫌。”
“怎么会呢?正好,我这两天正想给父帝上一道奏折,可又精神不佳,不愿提笔,不如由你代我书写吧。”
“这……可以么?”
“无妨。”
于是润玉口授,邝露笔录,写成一份奏折,大意是说:簌离伏诛,润玉本该按制守孝,但关乎天规法度,上行下效,不宜为罪人守制。故请改为闭关修行三个月,为六界众生祈福,以赎母罪。
--
再说太微,自那天召见润玉之后,整日沉吟不语,不知想些什么,如今又接到润玉的本章,更显得忧心忡忡。他思之再三,批准了润玉的请求。
是日大朝,朝会散后,水神洛霖造访璇玑宫。
润玉恰在园中写字,被水神看到,“‘上善若水’,好,夜神殿下的书法愈加可观了。”
“是水神上神?有日未见上神,多谢您还记挂润玉。”
“殿下与我有翁婿之谊,本就该常来你这儿看看。只是你也知道,一者我也是个好清静的性子,也就不愿打扰别人的清净;二者天后眼线众多,你我相会多有不便。今日朝会,得知你开始闭关,反而想来探望。看来真如天帝所说,我这人就是个改不了的不合时宜,呵呵呵呵。”
润玉笑道:“上神说笑了。润玉发愿抄习《道德经》,超度娘亲与族人,为众生祈福。方才出来透气,忽又忆起经中的这句名言,刚刚写好,上神就大驾光临了。真是上善若水,上善如水神者也。”
“欸,”洛霖摆手,“不敢当。”
润玉请水神宫内一叙,水神道:“这里就挺好。”润玉于是撤去笔墨,与水神在园中落座,烹茶闲话。
“殿下,”洛霖刚说到这,被润玉拦下道:“水神伯伯不必与我客套,叫我贤侄就是了。”
“那好,我比你父帝虚长几岁,你就称我为大伯吧。”
“如此甚好。”
“贤侄见识不凡,让老夫我钦佩啊。”
“大伯此话怎讲?”
“善避锋芒,修身自持,此乃仙家气派。”
“大伯过誉了,润玉唯尽本分而已。”
“呵呵呵。对了,不知贤侄这《道德经》参悟得如何了?”
“我正想与大伯聊聊这个,这《道德经》本是仙家开蒙之书,天界幼童个个习诵,润玉也不例外,自幼就曾学过。然这几日细细品读之下,方觉其博大精深,实含蕴超于六界之外的大道玄奥,也就不免自愧过去虚度光阴,竟没能认真参详,空入宝山而不自知。”
2018年08月31日 04点08分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