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爱欲吻颈,恨堪破城(肖紫衿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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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肖紫衿/李莲花]迷魂 1
肖紫衿自始便恨李相夷。
这种事虽不曾掐着日头天天记录,但若问他自何时恨起。他大约也只能回答从相遇之时起。
倜傥少年,狂侠意气,剑逢对手,江湖同游,乃至结帮建派,讨邪除恶,这是笼统的始末,却并非重点的概括。
也说不好是初遇时的倨傲眼神,每每较量后的自在笑意,与兄弟商讨要事时的独断专行,或是对待女子时一反常态的温存体贴,总之李相夷所为,常常让肖紫衿胸口梗着一根刺。
时日长了,它便愈生愈长,愈生愈利,直刺入心里去。
常常叫嚣着愤懑,常常宣泄着不满。
肖紫衿起初还曾尝试将它连根拔起,将那些负面的阴郁的龌龊的情绪一扫而空,只做个心胸开阔正大光明的君子。竟是无法。
那便是恨了,他才意识到。
他却不知世上唯二最蚀骨的毒药,自己这便服下了一味。
但这恨是很经磨的。
又不是成日想着要他性命,只是看着他,便感到烦躁,烦躁中又隐隐含了几丝快意。
肖紫衿便近乎本能地贪恋这种快意。他的目光总要追随李相夷。
李相夷年轻俊美,身姿潇洒,气质脱俗,出手间一招一式都是摄魂的夺目,看他自然是没什么要紧的,甚至可说是一种享受。
在享受中痛苦,又在痛苦中咀嚼出几分享受的滋味。
曾经四顾门一行人前往皖北为无墨山庄庄主祝寿,少不得盘旋了几日。一日筵席中庄主江有墨道:“听下人们说,每见李门主,身边必有三门主一道。四顾门内情如兄弟,实可叹也。”
李相夷道:“紫衿自然总是同我一起的。”说罢转头打趣,“改日你娶了媳妇,也如今日这般同我寸步不离?”
肖紫衿付之一笑:“门主未谈婚嫁,紫衿何敢妄念。”
他笑起来英气十足,带着点点矜持的贵意,很是好看,加之平常不总笑的原因,登时令周围好几名婢女看红了脸。
李相夷极轻快地念了句,这可不像你。面上是清淡的好似掌握一切神情。
宴后肖紫衿独站在空庭赏星,听得李相夷的脚步声近,回身正对上他双星般的眸子。叶影铺落在天衣似的白衫上,月辉下谪仙似的人笑看着自己。
肖紫衿方将视线移开,“门主。”
“何以观星。”
“游目骋怀而已。”
“何不观月?”
“月未满。”
李相夷走来与他并肩而立,少顷,道:“星不如月。”
“……月未满。”
李相夷忽道:“紫衿,席间说的,你总是与我一起,你可有所想。”
肖紫衿淡然答:“要有何所想,我是你的三门主,合该——跟着你。”
他原是要说“合该陪着你”,话到临头生生改了口。
“那你喜欢婉娩吗?”李相夷稍仰起头。他比肖紫衿略矮几分。
肖紫衿忽觉喉头泛起一股既喜且悲的味道,情绪一层层蔓延四溢,辨不真是非,仿佛既恼他问这个问题,又似期盼了许久的。
想象着李相夷正一脸无辜地将心头那刺一寸寸往里推,原不知竟是如此难受。
他按捺下翻涌气血,强自镇定心神,复又盯着眼前的凶手,照实道:
“我没多喜欢她。”
“我有一点喜欢她。”李相夷干脆地说,让人猜不出他对答案可否满意。
他言毕没再开口,信手扯了道旁树上几把桃花。
绛红色的花瓣纷纷散落,挂在他精美白衣上。
他似觉得好玩一般,手指带着几分内力将落花弹开又弹拢,花汁飞溅在外衣上,暗红抵着素白,又顺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淌下。
肖紫衿默默地看着,直至自己的锦袍都沾了些许桃色,终于出得声,“行了,这花本配不得你。”
李相夷闻言住了手,思量片刻后噙着笑道,“好,下次再路过青竹山,记得为你讨一枝白梅。”
语罢轻点足尖,凌空而去。
肖紫衿借着月色望向夜穹里一团白影朦朦胧胧。
四顾门终是没有再路过青竹山。
2017年08月21日 11点08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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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肖紫衿/李莲花]迷魂 2
李相夷名满天下的双剑里,少师最常出风头。
只因吻颈非劲敌不与出手,且素来缠于暗处,众人难得一窥,便只好对着少师剑一表仰慕。
肖紫衿是为数不多的得他以吻颈相斗的人。
少师温润莹华,寒光凛人,吻颈薄韧明艳,不可方物。肖紫衿用破城与双剑俱多次交手,更爱后者那份绰约。
实则二人少年时代虽时常比试高下,建立四顾门后却极少再过招了。
一来两人位高名重不好总把看家剑法拿人前演练,二来李相夷第一高手无人争锋的地位逐渐坐实,肖紫衿确也不愿再轻易与他过手。
但凡落败,便一凿定音了。
但他时不时也会回想起少年时比剑,剑锋相触,剑身相接。
吻颈如蝉翼般刺穿空气中微小的振动,韧若无骨地缠上破城。
软亮附着冷硬,柔静阻着灼烈。
然后肖紫衿的手一颤,触电般的麻意由剑尖爬过整个手臂。
入骨入肌,入心入躯。
李相夷腕抬剑转,击落破城,好整以暇道:“紫衿,你输了。”
一脸傲然,满心得意。
肖紫衿并不急着拾剑。他伸手慢握住吻颈轻颤的剑尖,指尖擦过,微力

了捏,道:
“输给吻颈。”
李相夷不以为然,“换少师来也能赢你。”
那不一样,肖紫衿想,少师易出鞘,吻颈难露锋。
我要胜的,不是败于少师剑下的碌碌众生,只是你。
所谓剑意,剑气,乃至剑道剑魂,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李相夷天纵奇才,喜欢拿蕴剑于心发剑以神那一套糊弄人,肖紫衿甚少与他探讨剑术,也从不下意琢磨他那些虚无缥缈的境界。
要揣测李相夷的心思,那毕竟太难。
就好像是对着一个云缭雾绕的幻影,朦朦胧胧地只见李相夷衣袂翩翩,笑得灿若春阳,却在靠近后转而变成一派冰冷的神气。
数次欲砍碎这幻影,却每每在举剑后才迎来消散的雾气。
肖紫衿老是觉得竭尽全力却一无所获,其实他只不过焦躁于,那个人的喜怒并不在自己掌握中。
李相夷潇洒不羁,李相夷冷酷无情,李相夷纯真如赤子,李相夷谋算胜狡狐,他的种种特质完美地融为一体,但肖紫衿恨这矛盾。他总为这人的言行无常而不安,就好像它们都针对自己,而在证明了并非针对自己之后,他又如劈出的掌打不上目标一样失力。
譬如李相夷说,二十人追截那批邪教残部足矣,备好醒神香。肖紫衿便依言着手安排人马。事后门人毫发无损得胜归来,庆幸道得亏门主吩咐,醒神香派了救命的用场。李相夷只冷言,这种事原该我提醒么,都等门主来照顾,你脑袋也留不了多久了。
这话由肖紫衿听来,自然又生出些别意,疑心他是在怪三门主考虑不周,这才需得亲自劳心劳力。肖紫衿一面这样揣测,一面又暗暗宽慰道他该不会这么严令苛责吧,都知道你能掐会算,何必要求别人也如此,但话说回来自己也非是未尽责,只不会料事如神而已……
他脑子里这许多乱哄哄的计较时进时出,忽冷忽热,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又去端详李相夷的侧脸,方要寻出些迹象才肯罢休,倒被一个笑声打断。
“紫衿爱瞧着相夷,我早发现了,不是一天两天。”
他慌慌张张抬头,发现单孤刀正促狭地盯着自己,嘴角几分意兴正起的笑容。
他心下嗤然,谁爱看他了,嫌碍眼还来不及,口上却辩解道:“自然如此,你若敢称自己长得胜他半分,我今后便只仰慕你单二门主了。”
李相夷顺口道:“也不是什么人看我我都乐意的,紫衿可以。”
他这一说,众人皆想到一次在扬州酒楼,李相夷被几个醉汉以下流目光打量调笑,遂将之暴打一顿的趣事,不由齐笑起来。
肖紫衿却在暗自思忖,自己窥视李相夷的目光,怕还真是稍不含蕴了些,应当更加隐秘才好……至于为何非得执着去看一个自己讨厌的人,他一时未能想通其中关节,便也不了了之了。
2017年08月21日 11点08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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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肖紫衿/李莲花]迷魂 3
四顾门三位门主多年前究竟是如何结识,缘何相交,怎样的一番少年意气,斗诗拼酒,又怎样相逢恨晚,仗剑疏狂,素来是江湖中人百聊不厌的八卦秘闻。
有人说是恶霸当街欺侮良女,三人不约而同出手相救,因而结缘,也有人说是望族小姐设擂招亲,这三位赛得难分胜负,尽兴之后便向小姐告罪继而一齐离去,还有各种说法如同时看上一宝剑,同时破解一局旗,甚至同时爱慕一花魁……总之光怪陆离无奇不有。
肖紫衿甚少与人提及这些陈年旧事,一方面确是想维系点神秘感,另一方面乃是因为他自己都不怎么常记得。
那些所谓风流轻狂的青葱岁月,包括那肝胆相照的陈词滥调。
李相夷是扬州人士,单孤刀祖籍辽东,肖紫衿出身洛阳世家。
前两者相交,远在与他之前。
他跟李相夷遇见,是在洛阳花会。
灯起星阑,光彩似雨,街口万头攒动,檐内人声熙然,调笑吆喝招呼问安一类噪音不绝于耳,肖紫衿于团团暗香中只欲寻得一方清净地。
他兜来转去,行至天香园后山,斜对着濯仙池,倚一树干小憩。
濯仙池中正绽着大片白莲,朵朵盛满点点星斑,趁四下无人恣肆开放。
外头人人赏牡丹,倒把这大好美景静静晾下。
肖紫衿隔着一池碧波,遥遥望着满眼莲花,如云如玉,似霞似衣,随着清风飘渺地摆动,似要被仙人取了一般。
他轻轻吐了口气,很有几分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味道。
然后仙人便来了。
仙人一身雪白,黑发散于两肩,略空而过,皓指摘莲,足点碧叶,踏波而返,身影落于池边巨石上,清辉尽洒,暗华如罩。
肖紫衿静静地看着,他当然没蠢到真以为是什么仙人然后就此失了心迷了魂。
“此夜满城皆国色,如何逾墙夺素荷。”
那人自石上翻了个身,正对着肖紫衿,以说书人似的语调漫声道:
“你只道国色天香任君采,我方知素荷锦心为谁开。”
肖紫衿目力极好,看得到那人瞳若星坠眉如墨染,也看到他形容尚小,不过少年而已。
他有一种隐隐的冲动,对这比自己小很多的妄为少年,似乎是想极言拉拢,热切攀谈,又想一哂置之,拂袖而去。他实在也弄不很明白。
他只好呆了一阵,看那少年以指尖轻抚莲瓣,夜露滚入莲心,带得粉蕊微动。
“洛阳肖家二公子么?”
少年忽地出声。
肖紫衿看他,精致的脸上波澜不兴,有几分未加掩饰的不屑。
肖紫衿不好挑剔人脸上的表情,答道,“正是在下。”
想了想,又加了句,“如何得知?”
其实这话他不仅问得不耐,心中也确知自己问得半点水平也无。
果然少年意兴阑珊打个呵欠,懒懒道:“衣着华贵,嗜紫,会武,不过随口瞎问而已。”
“你怎看出我会武?”
“你隔这么远能看着我,好目力。”
“你怎知我看着你。”
“自然是因为我看得着你。”
分说至此肖紫衿也没甚好问了,他正打算起身离去,却听少年玩笑似的问道:
“肖家公子向来喜欢气派,爱好排场,为何却在花会时节避了众人躲至偏隅,莫非是因即将辞别洛城,独涉江湖,心下惶然才来此清修。”
肖紫衿抑住被拆穿心事的怒气,冷冷道:“肖某未入江湖,预行之事倒是扰得江湖中人一并知晓了,真是担当不起。君雅兴若此,出言关照,是否有心与肖某同游以指点一二?”
少年微怔,片刻后竟笑道,好罢,明日起我便为你指点一二。
肖紫衿定神盯住他的笑靥,问道,“敢问尊姓大名。”
少年故作神秘地低语。
扬州,李相夷。
2017年08月22日 02点08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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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
前排
2017年08月22日 22点08分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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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8月22日 22点08分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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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肖紫衿/李莲花]迷魂 4
这便是肖紫衿与李相夷结识的全部了,听起来如梦似幻,浪漫多情,实际不过是个郁郁寡欢富公子邂逅艺高胆大采莲贼的故事。
直至第二日他与李相夷结伴游山玩水去也——所谓闯江湖,在功成名就前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只是游山玩水——他仍觉得十分荒谬。这小子来头不明意图不清,除了一个名字和一袭轻功,对他真算一无所知,何以便能觍颜与自己同行了。
况且一路吃喝用度多是自己支的。
肖紫衿每遇此事而心有不忿,李相夷便嘲笑道,“若不由你来支,你是更要不忿的。”
聪明得似能看透他的脸色,看穿他的脾性。
肖紫衿默然。他自幼阔绰惯了,如今说是游历江湖,游资总不得少带的。虽不能照着过去花钱如流水的性子来,开销倒也不必太缩手缩脚。因此一切纯依从前的习惯,乃是他本性使然:与肖家公子玩乐,哪有让他人掏钱的道理?
李相夷也脸皮厚得很,打尖住店必要挑看得顺眼的铺面,歇脚听书也要找人多价贵的茶楼,至于吃什么喝什么,买什么用什么更是他一口说了算。肖紫衿有时存疑询问,他便教训道,一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公子,哪懂得这许多。肖紫衿心中有气,但看他意兴盎然明快飞扬的样子,想想不过是个比自己小了生生六岁的半大孩子,便无论如何发不出火了。
他内心里,总觉得这少年是要做大事的——眼下闲游江湖无所事事,可谁知将来会不会跑出一个半个魔头教他消灭呢。自己对他武功并不十分清楚,也不知当初是有意接近还是无心结缘,更不知他对自己是如何看法,他欢喜之时会唤“紫衿”,调笑起来就叫“肖家公子”,似真似假时浓时淡,肖紫衿其实难以招架。
但如今这般已经很好,肖紫衿还从未享过这如此惬意的活法,跟着李相夷上上下下,走山闯水,偶尔揭榜应赏,偶尔行侠仗义,他喜欢这种醉意江湖的豪情。并不是喜欢跟李相夷呆在一起,他想,跟李相夷在一起会让自己烦闷,无所适从的不安附骨而至,令他担忧这样的情形能持续多久,尽管那没什么可担忧的。
然后他就想转头去不看这个人,但片刻之后又更加惶恐,仿佛怕这人趁自己稍不注意就变一幅别的模样似的。那新的模样他更没有把握。所以他仍要再距他近一些。
这古怪别扭的关系终于在会上单孤刀后改变。
一至徐州李相夷便雀跃不已,说于此处可与另一好友会合了。
肖紫衿问他何时得知,他答,一路上从来通信不绝嘛。
每至一处馆驿,确总能瞧见信函直如雪片般涌来,肖紫衿倒真不知道李相夷整天都忙着与多少江湖人士打交道,是嘘寒问暖,交换秘闻,还是聊慰相思。
待到了信中约好的酒肆,绕尽飞廊,步至上层,正见一男子倚栏独酌,听闻人声,回身而笑,背后一江接天,端的是落拓满襟。
李相夷抢先抓之过来问:“徐州好么?”
单孤刀懒洋洋道,“醒作湖山孤客,醉与佳人同卧,自然是好的。”
李相夷嗤之以鼻。
单孤刀望了眼仍立在门处的肖紫衿,会意道:“听说你拐跑了肖家的公子,我只道你又一时兴起抑或没了路费,便寻个不更事的小少爷来诓,没成想,竟真是位极出色的人物。”
肖紫衿微窘,又颇有些高兴道,“在下洛阳肖紫衿,久仰单兄大名。”
说完打量回单孤刀,见其相貌俊朗和善,并不似名字一般的有孤冷之感,不禁暗揣李相夷怎是净找比自己大的做朋友。
李相夷方才不知在想什么,半晌过后施施然回单孤刀的话,“紫衿确是小少爷,这一路上食宿全是我在打点。”
肖紫衿争辩道,“分明是你挑三拣四,客栈要自己喜欢的,酒菜要自己爱吃的,连路见不平都以心情好恶决定出手不出,到头来我唯你马首是瞻,你倒夸自己劳苦功高数落我没主意了。”
单孤刀看他俩稚童般斗嘴,独自捧腹,后又想起来问道:“你从来只叫我单大哥,怎现在学得嘴甜,这般亲热地直唤人家名了。”
李相夷不明所以,呆了呆道,“你本就比我大许多……紫衿……说来也奇怪啊?”
肖紫衿冷哼,“你也本就没把我当大哥吧,心里兴许觉我是初涉江湖的小弟呢。”
却也觉不出是舒服不舒服,只似食黄连后噙了一丝糖,心下麻麻痒痒。 [吉祥纹莲花楼][肖紫衿/李莲花]迷魂 5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肖紫衿茫然吟了两句,抬头望一眼湖上画舫乱立,星波招摇,信手又倒一杯酒。
“肖大公子,哪有你这样的大户公子,不念娇娘只念诗,进秦楼楚馆犹进书院的?”
单孤刀抛颗花生米张口衔住,一边嚼一边用小指轻轻将壳碾成粉。
“还是说,你更习惯洛阳的花楼,不好江南这口?”
肖紫衿是不大习惯扬州。
扬州自然是极好的,十里春风,二分明月,骏马闲出,千金暗游,李相夷回老家来如鱼得水,如龙还空。只是自己不喜甜食,不爱凫水,不怎么凑热闹作趣也不愿意四处惹风流债。他过得太好,肖紫衿便不那么好了。
就像现在,李少侠正不知被哪一堆粉黛包围,聊文品墨,谈茶论酒,而他对着满目珠翠,倒兴致寥寥。
“洛阳的……也就是堂皇些。”
“哦?”单孤刀不依不饶地追问,“你爱去的那家叫什么名字?”
肖紫衿默了片刻,答,“白玉京。”
“啧啧,是比这小醉轩气派多了。人比之此处如何?”
肖紫衿又想了想,一时想不起那些花魁鸨母长什么样子,随口道,“大约也……”
“也比这里气派?”
一角雪袖飘过,李相夷意气风发地坐过来,夺起他面前酒杯。
“也不如这里……”
他看着李相夷仰首一杯饮尽,话尾似被吞进对方微动的喉头里。
他拿回酒杯把玩道,“扬州城各家青楼的花魁,已没有你不认识的了吧。”
“袖月楼还不曾去。”
单孤刀嗤笑,“去了就认识了。”
李相夷的鬓发有些散乱,几缕垂在耳边,浓厚了此夜欢场的氛围。
但肖紫衿知道那并非是哪位软玉温香所赐,不过是他自己酒兴正盛时随手捋的。
李相夷仍旧是个孩子,从来不会起不堪的欲望。
肖紫衿如此品判着,倒不介意把自己也归入“不堪”的一类。
但这个人既不单纯更不无知,他是四顾门的门主,是江南武林的新秀,是扬州城无人不晓的风流客,他几乎……想让自己什么样就让自己什么样。
他此刻正执了把刀专心切一个橙子。
单孤刀要笑不笑地将欲开口,被李相夷冷冷打了回去,“知道你在想什么,自寻个相好给你‘纤手破新橙’去。”
单孤刀一笑,丢了几颗花生米便施施然离座寻“纤手”去也。
肖紫衿沉默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心情简直是有点愉悦的。
李相夷的手纤长白皙,姿态美妙,虎口处一层不明显的薄茧。小刀干净清冽,刀刃抵着橙皮,一压而下,浑圆分两月。
李相夷又划了两下,递过一牙,“吃吗?”
肖紫衿接过,在橙肉上略略一沾。
李相夷不屑道,“你再不喜欢吃也用不着这么敷衍吧。”
肖紫衿将橙子放回小案,“门主亲手为我切的,自然是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敷衍,所以才特此尝了一尝。”
李相夷也把脑袋趴在案几上,闷声道,“我就不觉得橙水粘手有什么难看的,再洗便是,你就是老这么自视甚高所以才……”
肖紫衿知他没甚好话,抢道,“这叫名门做派。”
“名门做派,好吃么?”
李相夷抬手取过一牙橙子啃了。
肖紫衿瞥一眼他尤更散乱的碎发,捉起一缕塞回耳后。
“想是没有。”
再一瞥他稚气犹存的脸。
“李相夷可不出自名门,那你的功夫究竟打哪儿学来?”
“你想听哪个?”李相夷眼睛亮起来,“都讲给你也无妨……扬州慢乃是我站在扬州城门日日仰望天边流云时悟出,婆娑步则是某年腊月间潜心观察雪径无踪的景象方才参透,相夷太剑是因我自小立誓要创一门剑法,后每夜于梦中参得……”
肖紫衿再听不下去,不住给他灌酒。
所谓侠客,研究的是十步杀一人,追求的是千里不留行,就算真没什么神秘出身或惨淡回忆,也仍需将那点背景保密工作做好。管它功夫是怎么习来的,反正没有谁是规规矩矩从武馆学来的。他自己明了,问也枉然。
三巡饮罢,李相夷似酒劲上涌,把大半张脸埋在胳膊里,闭眼小憩着。
肖紫衿伸手摸摸注碗,原本的温热已流散开,丝丝凉意贴着指尖低转。单孤刀仍未归来,白马湖上的嬉闹声似高起一波,遥遥飘进,又打个旋游出。肖紫衿静静看着手中的绞胎瓷碗,黑白纹理如流水相袭,形成一个孤独的漩涡,将此处与身外相离,隔绝了两个世界。
望一眼李相夷泛着潮红的耳朵,他忍不住又去捉那鬓发。
李相夷身体微动,慢慢抬头看他,目光懵懂而氤氲。
肖紫衿将手抽回,平静地回看,他觉得自己的眼神简直坦然到了冷淡。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以为你大概有点恨我。”
李相夷好似梦中般开口道,随即埋头重重睡去。
白月相照,霜侵肌寒,衣香微动风乱。
肖紫衿在如此良辰好夜中,忽然产生几许惶恐,那是对未来的浅浅窥探与不安。他不敢想象,也想不出他们三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可怖的未来永远伺伏在窗外,而心内的凶兽也偶尔张牙舞爪着,不仅把自己,还仿佛想把那张年轻的脸庞一并吞噬掉。
2017年08月23日 12点08分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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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肖李]子时
小青峰上月凉如水,寒华暗笼。半坡漫缀的小花,隐去了白日形色,拥作一团酣酣而眠,偶尔随阵起的轻风低摆,复又低头继续沉睡。青石板通着幽幽曲径,薄霜洗道,似银纱半掩,爬过百草坡沉缓的山势,尽里而去。
野霞小筑内悄然无声,飞檐沿着翘角顺入浓墨夜空,屏声静气地高踞一方。庭院花露初凝,低篱静候,一丝绵长的吐息也不教溢出。
长夜不耐消。
肖紫衿于黑暗中睁着眼睛,越过雕花窗棂,他看那树阴深深浅浅。婆娑叶影拂动着拍在木格上,缠绵又粘人地,仿佛能随起伏听见哗哗作响。
肖紫衿光看着也觉得身上粘稠闷热起来。
他本是睡着的,方才被梦愕醒了。
试探性地一伸手,却并未觉出半点汗,想是猜叶声猜恍惚了。
而那梦也并不猛利。不过是他迷迷瞪瞪,又回到扬州一趟。
梦里他穿的是套比现时更轻扬的紫衣,也未有金冠束发,只如同懵懂少年般莽撞着,奔到四顾门的后院,团团花影没头没脑涌来。淡粉架着绛紫,鹅黄衬着新绿,他一朵一朵看过,心想,他在哪里。
便在那不胜媚人的芍药丛中寻到李相夷。
李相夷仍是那时的模样,卧在长长石凳上,纯白衫子底下压着花瓣,皱褶的碎红如泥黏上。他半个身子斜撑,又似借不上力般歪倒下去,眼睛微眯着半醉不醒,待看见来人,方才闪起极清亮的光。
肖紫衿模模糊糊忆起来,这是单孤刀战死松林的那夜,李相夷独自躲此烂醉来着。
这么一想,仿佛嗅见清甜的酒气,自那人身上袭来。
李相夷一手拽过肖紫衿半面袖子,道,“单孤刀死了……你等我去手刃笛飞声……屠他金鸳盟满门……”
肖紫衿捉住他的手,软声应道,“我同你一起杀了他。”
因他想起确在不久后与李相夷联手一剑重创了笛飞声,遂无端欣慰起来。
李相夷仍不住喃喃,“他死了……死了……紫衿,你……我……”
肖紫衿看着他双目通红,竟慢慢地觉出了几分温情。
他伸手欲揽他的肩,指尖堪堪触及,却抓了个空。
白衣化作虚幻,如泡影四散。
再定睛一看,便已是十几年后的样子,李相夷文雅低眉,敛尽风华。
他年纪大了,功力失了,黑发与从前一般长度,可见常常修剪。光洁如雪的嬴珠甲一袭在身,反倒更显得茕茕孑立,半点气势也无。
而手中破城,正抵着他的胸口,分毫也不愿动。
自己口中正说着什么“……无意江湖,无意婉娩,谁能信你?”
如今听来只觉刺耳无比,愚蠢至极。
李相夷也不与他分说,径自放下吻颈剑柄后起身。
竟直直冲着破城迎了上来。
剑身贯入胸口,尚未来及见血,肖紫衿大骇,欲拔剑,腕始动,却脱力而出。
漆黑夜色中他猛睁开眼,右手惯性往内紧收,握个空空如也。
不过是旧事入梦。
来去似露踪。
夜风灌窗,吹了好一阵子,总不见停。时有哒哒作响,肖紫衿顺这声息细听,心思漫散开去。
长江边上,抚江楼头的风比这还要猎猎些。
他漠然地想着,在黑暗中凭空描摹出李相夷的表情。
这两弯是他的眉眼,这一道是他柔和的嘴角,还有他消瘦的脸颊,微垂的鬓发,哪处都分明,哪处都清晰。
他是看不清的,但现下却有些明了,那一瞬间的李相夷,放下剑柄站起来的一瞬间的他,其实是对自己失望了。
所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自己逼他断剑,要他寻死,他已是无心再觅生路。
他早该失望的。
肖紫衿恨恨地想。
肖紫衿不是会痴心等你的副门主,不会永远尊你的红颜知己为兄嫂,不会十三年抱着你未身死的美梦不曾醒来,更不会将辛苦得手的江湖地位完璧归赵。
他不过是个小人,妒你恨你,慕你怨你……你不死他怕你纠缠,你死了他却再不得宁安。
你一直拿他当孩子,不恨不气,忍让退避,你终于不再退了。
你……终于对我失望了。
肖紫衿干涩的眼睛眨了两下,觉得呼吸几许粗重。
“醒了么?”
乔婉娩低柔的声音。
肖紫衿略嘶哑地回道,“许是叫夜风吹的。”
“我去关窗罢。”说罢她掀开薄被,披衣下了床。
肖紫衿看见乔婉娩只着单衣走近窗边,袅娜身姿在月影下似真似幻。
嫁做人妇自是贤淑良驯,却当年怎生能以冰雪之态夺李相夷青睐。
他兴起这般淡淡念头,又觉自己甚无聊。
人已不在,留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作何用处。
乔婉娩弯腰拉开柜橱,“我寻只烛点上。”
“不必了,一会儿又睡着。”
“添分亮总好些。”
肖紫衿便倚榻看美人掌灯,纤腰盈盈。少顷桌案跳起一灯如豆。
乔婉娩坐于桌旁,灯火照得她脸色红艳,莹润如脂。
“可是梦着他了。”
“……怎知的。”
“不知也知。”
肖紫衿无法接话,欲起身拥她过来。
“紫衿……他……算是把那偷来的十三年还回去的。”
乔婉娩眸中忽地隐隐罩出水汽,“欠他的已无法再还,我原只盼不再亏欠你更多。”
“你并不欠他,更不曾欠我。”
肖紫衿生硬答道。
“是我欠李相夷的。”
乔婉娩不知他心内的龌龊,不知他几度欲杀他,不知他是因他才自寻死路。
她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肖紫衿懒言。
于烛光明灭之间,端看暗红堆泪。
满室晕辉,压过外头沁寒月色,亲切得让人昏昏沉沉。
他又想起洛阳牡丹,扬州万花,簇簇拥着相同容颜。
长夜不耐消。
君还入梦来。
2017年08月23日 12点08分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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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爱相夷!!
2017年08月24日 02点08分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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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8月25日 06点08分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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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喜欢
2017年09月10日 01点09分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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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一个 总算找到个喜欢的同人了
2017年10月19日 10点10分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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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笔力惊人,我也觉得肖对李就是这么个感情
2019年04月07日 09点04分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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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8月16日 16点08分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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