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7
“当时有个念头,就是把这些东西保留下来,今后回头再看,你会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是刚发生过的事情,感觉非常奇妙。”火刘说。
那些年,北京街机厅气氛火爆,他举着摄像机,游走在人群中。镜头晃来晃去,记下了一张张专注的脸,一只只晃动摇杆的手;记下了众人合力将比赛用的街机抬进电梯,推过地下车库,再抬上去;记下了比赛组织者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下对战表,工作人员蹲在地上检修机器;记下了获胜者把奖杯高高地举过头顶,另一位获胜者在旁边冲他比了个中指。
每个周末,从街机厅出来,大家都会去附近的脏胡同,喝酒、吃烤串。进了馆子,火刘还在举着摄像机拍,镜头对准满桌的狼藉。
“你丫怎么老拿着摄像机拍啊?”旁边有个声音问。
“我真不想拍,我操,我就想留下生活的一个片段。这个录像带放五年之后再看,我年轻的时候还能阿修罗,特感慨,阿修罗!”这是火刘的声音。
“修你大爷!”旁边的声音回了句。
2017年03月10日 03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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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 7
▋地下摇滚
2007年,大学毕业后,火刘突然从街机厅销声匿迹,还把以往发在网上的那些讨论街机的帖子全都删了。按照他的解释,那是因为“价值观变了,变得特别现实,觉得街机没什么意思”。那时的他一边炒股,一边做生意,“炒股做得好的话一天也能赚不少钱,街机厅你打个一天,累得傻了吧唧的。”
街机不玩了,但朋友之间还保持着联系。一天,有个以前一起打街机的哥们问他,你不是有摄像机嘛,能不能帮我们拍点东西。这哥们是日本摇滚乐队X-Japan的歌迷,北京有个乐队准备举办跨年演出,翻唱X-Japan的歌,租了个小礼堂,想找人过去帮忙拍一下。
音乐是火刘的另一爱好,仅次于街机。事实上,他喜欢街机,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游戏里的那些音乐。
火刘听了,二话没说,扛着机器就过去了。跨年演出气氛热烈,让他想起了当年在酒吧举办《VR战士》比赛时的感觉。他觉得,应该把这种感觉延续下去。
他开始频繁出没于北京的各大LiveHouse,拍摄乐队。就像当初他穿梭在北京的各大街机厅,拍摄狂热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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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 7
火刘最常去的是南锣鼓巷的MAO LiveHouse,那里是地下摇滚乐队的聚集地。周三到周日有演出的时候,他独自扛着摄像机过去,买票进场,把台上那些知名不知名的乐队全都拍下来,回去剪辑后上传至视频网站。不为钱,就为记录。
火刘的拍摄对象主要是重型乐队,长年在北京LiveHouse演出的重金属乐队大约三四十支,很少有签约公司的,它们的成员大多利用业余时间排练演出,白天各有各的工作,晚上在舞台上狂野嘶吼。这样的双面人生,很像以前打街机的那帮哥们,白天,大家各自为了生计忙活,到了周末的晚上,街机厅成为他们挥洒热情的舞台。
混得久了,火刘在地下摇滚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经常和乐手们一起扯淡。有人开导他:人活在这世上,必须得有一些不赚钱的爱好,才能活得舒心。
火刘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于是扛起机器,重返久违了的街机厅。他发现,北京的街机厅多了不少推币机、抓娃娃机和山寨游戏框体,传统的格斗游戏已不复往日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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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俊杰
“其实我就是喜欢跟人面对面聊聊天,甭管输赢怎么着,见一帮朋友,吃吃饭,聊聊天,我比较喜欢这个。现在很多格斗游戏也能网战,但我对这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觉得不面对面打挺无聊的。”火刘说。
当年一起打街机的玩家,性格各异,有嘴特贫的,也有不爱说话的,有脾气暴躁的,也有成熟稳重的。各行各业干什么的都有,有学生,有公务员,有做生意的,有公司员工,也有瞎混的。有一哥们,被大家起了个“不玩”的绰号,因为没人见过他在街机厅玩游戏,但他又特别喜欢分析游戏的系统,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别人出一招,他就能指出多少帧有利、多少帧不利。大家都觉得这哥们挺神的,后来才知道他是公交车司机。
街机厅就像一个江湖,什么人都有,他们的阅历和待人接物的方式,对当年还是学生的火刘影响颇大,让他明白了海纳百川的道理。
“我这人好奇心特别强,听了别人的经历,发现生活原来还能这么过,作为一个参考,我也学习学习。比如有人就是看钱,不为交朋友,就是为了钱,在博客上巴拉巴拉写一堆,我看了以后,虽然不太赞同,但觉得这也是人生的一个过法。”
北京的《VR战士》老玩家有一个QQ群,大家没事就在群里唠嗑,聊一聊北京街机厅的那些奇人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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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 7
比如,2004年的万通街机厅有一个《街霸2》玩家,家住河北廊坊,为了研究警察的剪刀脚无限连,三天两头从廊坊坐火车去万通。每次到了万通,先从一楼火车票售票点买张回去的票,然后上楼切,掐好离开的时间,出了万通,赶往北京站,一路狂奔,但还是好几次因过度沉迷导致没赶上火车。
再比如,2009年的双井街机厅有一个原先打《拳皇98》、后来改玩《街霸》的玩家,人称“龟王”。曾有外地高手形容他的风格:“你们那里有个打得龟的,草稚下重拳无限连,克里斯永远后跳超重击加下重拳,大门开场就关自己厕所,龟的程度简直登峰造极。”
还有一次,一个哥们在双井街机厅打《街霸4》,机台对面有人乱入,用的是隆,上来就挑衅,最后惨死于他的阿贝尔手下。他好奇谁这么有个性,过去一看,是林俊杰。紧接着,林俊杰又被另一人九连,郁闷地走了。火刘调侃,你看见人家明星还不让两招。那哥们说,越是明星越得往死里切啊。
QQ群里的很多北京街机厅的段子,都是何峰搜集整理的,讲得绘声绘色。何峰也是《VR战士》的老玩家,后来改打《铁拳》,在去年年底上海举行的《铁拳》全国总决赛上,他还拿了冠军。 和王大志一样,何峰也已经是奔四的人,但热情不减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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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杆
2012年12月,《VR战士5:最终对决》两组公测机台登陆上海烈火,日本玩家板桥桑吉尔夫应邀来访。听了这个消息,北京众决定组队去上海观摩,火刘是第二个报名的。
前一天晚上,他刚去LiveHouse拍完“逻辑失控”乐队的演出,次日一早就赶到西单77街,和朋友碰头后,直奔上海。到了烈火,大家发现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毫无胜算,铩羽而归。
这些年,火刘摸摇杆的次数越来越少,倒不完全是因为街机厅的没落,还有另一个原因:他受不了“霸杆”的行为。
以前玩《VR战士》的那帮哥们懂规矩,就算是第一次见面,输了也会主动让人,火刘觉得这是街机厅的基本礼仪,可新来的玩家似乎不太讲究。
2017年03月10日 03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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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一个报名的。。
2017年03月11日 09点03分
我记得我和火刘是在北京南站碰头的。那天没睡觉,导致晚上非常困,被熊猫一顿8连,各种开胯,气死我了
2017年03月11日 09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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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玩得好玩得差,我觉得输了您就下去,您排队,这是一个基本素质。但很多人就是叭往那儿一搁,埋堆在那儿玩。我脾气不好,看见霸杆的就想直接上去一脚踹脸上,可是理性却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这么做,实在太痛苦了。你要说段位认定的时候或者切急了霸会儿咱也无所谓,可大多数时候不这样,没辙。
“这样的经历多了几次之后,发自内心感觉不玩也罢,想到平时花时间打游戏练,就是为了战胜这样的傻逼,真是觉得在对战游戏投入时间毫无意义。现在去街机厅纯粹就是看有人就拉走吃饭,也没心情切了,想切就肯定遇到恶德霸杆的,我这脾气真要投入,早晚还得打起来。”
虽然表面不怎么爱说话,火刘骨子里是个爆脾气。平时看见排队加塞的,他会直接指着别人鼻子说;夜跑碰见对面车辆开远光灯,他会站马路上冲司机竖中指。
“街机厅就是社会的缩影,如果大家都不讲规矩,这个社会就崩溃了。”火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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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田马场
2014年年初,朋友拉火刘一起去东京玩。那是火刘第一次去日本,别人都在看旅游攻略,他却在Google地图上把东京有名气的街机厅查了个遍,标星收藏。
“别人都说街机已经完蛋了,我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火刘说。
朋友去东京是为了购物、逛景点,下了飞机,火刘对他说,咱们各走各的,谁也别管谁。
他原先想着,到了这些街机厅,找当地玩家切几局交流交流就行了,可实地一看,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我之前也想过环境肯定很好,但没想到能好成这样,感觉和国内就是两个世界,特别感动。”
这些街机厅摆放的很多新游戏,他在国内从未听说过。有些老机器,不仅保养得好,还会定期举办比赛。没人霸杆,玩家排着队,秩序井然。“只要你站他身后,输了基本都会让给你玩,就算后面没人,也会主动站起来,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要玩,没人,再坐下继续投币。”
东京的高田马场Mikado街机厅给火刘留下了深刻印象,这家街机厅经常组织各种老游戏的比赛。他去的时候,那里正在举行《X战警:磁场原子人》的比赛,现场解说激情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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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战警:磁场原子人》是1994年的一款街机游戏,《电子游戏软件》当年的增刊《格斗天书》曾经提到这款游戏的土星版可以使用隐藏角色“豪鬼”。火刘那会儿刚上初中,看了杂志,立刻掏出自己的所有存款,买了盒土星版《X战警》。如今在日本街机厅看到竟然还有人在玩这款游戏,而且还有比赛,感慨万千。
在东京的那一周,他基本没干别的,每天就是逛街机厅。十多家街机厅,拍了上千张照片。“我也知道(在街机厅拍照)特别没素质,但确实太激动了,我想着,必须得拍下来,必须把它们给记录下来。”
回国后,他把这些照片发在了自己常去的游戏论坛上,回应寥寥。
去
年下
半年,火刘常去外地出差,每到一座城市,闲下来,除了跑步锻炼,他最常去的就俩地方:街机厅、书店。
今年年初,他又去了趟日本,陪一支摇滚乐队去冲绳拍片。冲绳没什么街机厅,Google地图搜到的一家街机厅已经被改造成饭店。南梦宫和世嘉各有一家,南梦宫以卡牌游戏为主,世嘉离得太远,没时间去。他逛了逛当地的游戏店,把能买到的二手PS4格斗游戏全都买了回来。
“我甭管怎么着,我有空得玩玩这些格斗游戏,不管时间投入多少。你要是老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下,很多东西慢慢就淡了。有些热情该有还是得有,你老不玩,曾经的热情就淡了。至于别人玩不玩,能不能找到一起玩的人,我不管,反正我得把这个热情延续下去。”火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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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追风逸
:其实在现在这个环境下,嘲讽还不算不可怕。最可怕的连嘲讽的人都没有了,坚持下来的老玩家越来越少。
2017年03月15日 01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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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
2013年,为了纪念《街霸》系列诞生25周年,美国人拍了一部纪录片《我是街霸》(I Am Street Fighter)。火刘看了这部片子后,萌生了一个念头:拍摄一部讲述中国《VR战士》玩家的纪录片。
“从2003年开始,我就和这个圈子接触,他们办比赛,我就过去拍,也积累了不少素材。十多年过去了,得有始有终。那会儿瞎拍,但你得把这事儿画一句号,你说现在街机基本上也差不多了,得把这事儿圆满一下。”
十多年前的那些老哥们,如今已各奔东西,很少联系。火刘想着,抽空去找找他们,挨个儿拍一圈。
“也没指望有多少人看(这部纪录片),就是想知道,他们现在都过得怎么样,还记不记得过去的那些事。”火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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