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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刘的头衔是“视频/图片工作者”,他喜欢在路上抓拍一些特别市井的照片:裹着被子躺长椅上的流浪汉、光着膀子跑步的大老爷们、拉二胡行乞的盲人、嚼甘蔗的谢顶中年男、趴桌上睡觉的醉汉、电线杆上的小广告、“监狱老年之家”的门牌、贴着“青春”俩字的垃圾车。
“好多人出去玩,喜欢拍大好河山,喜欢自拍,我觉得特无聊。我喜欢拍那些阴暗的角落,拍那些可笑的东西。上街逛,看哪儿有阴暗的角落,或者走到哪儿,觉得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我就会停下来。”
火刘很少拍自己,更准确地说,也拍,但只拍自己的两只脚。走廊上、大马路上、城墙边上、空无一人的地铁车厢里……随便找个地方躺下来,举起手机,自拍双脚。
偶尔,他也会在微博上发一些人生感言,五六十个字一句话,没标点,读着有点费劲。比如:
“年轻时在个人爱好上都没全身心投入过的很难想象未来能在工作上死磕几十年或者稍有回报之后心态还能保持平衡。”
2017年03月10日 03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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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那天上午,火刘去了趟大兴,给手头的一条商业片补拍卸货的镜头。拍摄迟迟没能开始,有件道具被卡在了海关那儿,等待清关。火刘微信告诉我:老兄,实在是抱歉,下午不一定赶得回来,万一耽误了你的回程,我会承担你改签和其它损失的费用,回去以后给你现金。
下午五点半,拍完了片,火刘推掉应酬,坐地铁往回赶,顺手拍了张义和庄地铁站的照片发给我。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在他办公室楼下的麦当劳碰了头。他扎着马尾辫,见面后连说抱歉,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个盒子,递了过来,说,送你的。
这是他去年年底出差香港时买的一个《街头霸王2》角色失败表情的手办,盒子里的角色是随机的。我拆开盒子,是达尔锡,那个手脚异于常人的印度僧人,被打得鼻血长流,表情愁苦,手办的底座上印着“CONTINUE?”的字样。
2017年03月10日 03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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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吃了个巨无霸后,我俩上了楼,进了他的那间办公室。十来平米的小屋,地上堆着一盒盒游戏、一摞摞的书和杂志。火刘说,他家里还收着一堆日本街机杂志《ARCADIA》,从2003年买到2015年停刊,在中图订的,价格比实际汇率换算后的价格贵了近一倍。前阵子,有一哥们想收,他说,我还是自个儿留着吧,好歹是份回忆。
火刘的父亲是画油画的,这间办公室以前是他父亲的画室,两边墙上挂着几幅油画。靠窗摆着电脑桌,桌上两台显示器、可乐瓶、游戏机、五六盒格斗游戏,下面的搁板堆着书,上面的搁板堆着手办。旁边的地上扔着一台PS4,朋友两个月前卖给他的二手机器,和一堆SFC、N64之类的老机器放在一起,对面茶几上还有一台PS2。
我说,拍一张你玩游戏的照片吧。火刘走过去,在电脑桌前坐下,拿起手柄,玩起了《恋姬演武》。
2017年03月10日 03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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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志
“我对游戏也就那么回事儿,但我爱跟人聊聊天什么的。主要是北京现在也没什么街机厅了,要是有好点的街机厅,我还能定期去。偶尔碰见一些老玩家,也没以前那个气氛了。十年前气氛特好,大家都特年轻,而且特别热情。我好些朋友、好些工作上的,都是那会儿打游戏认识的,虽然靠谱的不多,但有几个还是很靠谱的。”火刘说。
采访前的那天晚上,他见了个客户。对方找人给北京女足写歌,火刘他们认识一些玩乐队的,两边碰了个头。中间牵线的,就是他以前在街机厅打游戏认识的一哥们的朋友。
前些日子,火刘还特意去崇文门一家经营了十多年的老街机厅逛了逛,气氛还行,虽然早已没了当年人头攒动的景象。对战机台寥寥无几,只剩两组特别老的《铁拳》。在那里,他碰见了王大志。
2017年03月10日 03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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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志是火刘以前认识的一个打《铁拳》的哥们,本职工作是律师,上过电视,有一档调解节目邀请他客串调解员。
王大志玩游戏特别投入,组织活动也很卖力,脾气又不错,经常被几个老对手各种岔。有一次,听说出了新作,他把出招表抄在手上,翘了班,直奔街机厅开练,边练边喊:“牛逼!牛逼!”还有一次,玩着玩着,王大志突然引吭高歌,被火刘抓拍下来,传到了网上,标题言简意赅:“王大志唱歌”。
那天,火刘在街机厅碰见了王大志,快四十的人了,玩游戏还和以前一样投入。挎着小包,戴着眼镜,脑门有点谢顶,面前放着瓶矿泉水,坐在那儿摇杆,身体跟着手上的动作轻轻晃动,一边晃,一边冲着屏幕叫唤:“瞎几把打,我操!”
2017年03月10日 03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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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公园
火刘从幼儿园就开始接触街机。那天,父亲对他说,走,带你去一特好玩的地方。两人去了东城区的中山公园,花五分钱买了张门票,进园后,直奔街机厅。
中山公园的那家街机厅不卖币,玩家得在入口处买票,三毛的、五毛的。进门后,有个大叔负责控制台,把票给他,告诉他你想玩的机器的号码,他会给你拨一个币。火刘记得很清楚,进去左拐是24号《魔界村》、26号《荒野大镖客》,右拐是《影子传说》。
小时候,火刘家楼下就有两家街机厅,父母管得松,他没事就往街机厅跑,用他的话说,“从小就在街机厅吸二手烟”。
街机厅最吸引他的,是争强好胜的氛围。小孩子没什么发泄的地方,找一台街机,投个币进去,从头打到尾,旁边一堆人围着看,觉得自己特牛逼,特满足。
2017年03月10日 03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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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从小学玩到了高中。2002年春天,火刘在街上瞎逛,进了一家叫“卡姆乐屋”的游戏店,碰见一哥们,说打算在北京组织一场《街霸》比赛。
“那会儿没这个,心想,我操,这必须得去啊。”火刘报了名,比赛地点在通州。那时候交通不便,他也没出过远门,一个人坐公交车到了那儿,认识了一帮玩《街霸》的,才发现,扎堆玩游戏这事儿,挺欢乐的。
相比《街霸》,火刘更喜欢《VR战士》。北京街机厅刚有《VR战士4》那会儿,八块钱一局,玩不起,只能路过搂两眼,后来出了PS2版本,他才正儿八经地在家用机上开始练习。
2017年03月10日 03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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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R战士
2003年7月,火刘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鼓楼东大街的一家游戏店与《VR战士》老玩家默文共同组织了一场比赛,那是北京地区第一场比较正规的《VR战士》赛事。大家凑钱在王府井大华电影院旁边的酒吧租了个地方,比赛当天,来了一百多号人。火刘打进八强,输给了对手,抱头痛哭。
“那会儿年轻气盛,觉得比赛必须得赢,现在看看,觉得挺傻的。”火刘想了想,补充道,“其实那样的状态也挺好,就是敢赢争胜。现在的格斗游戏都强调组队,我还是喜欢一对一,去游戏厅,投一币,打,打完就走,输了谁也别赖,就赖我自个儿,就完了。”
那家游戏店叫“极点电玩”,那家酒吧叫“摩登时代”。之后的两年,这两个地方成了北京《VR战士》玩家的根据地,一听说有聚会或比赛,大家呼啦啦就全过去了。
火刘的最好成绩是在一次组队赛上拿了季军,奖杯、奖牌、《VR战士》卡片,他收在了抽屉里,保存至今。
2017年03月10日 03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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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0月,默文带领这群北京玩家去上海挑战,七八个人,火刘也在其中。那时,上海的卢工是全国《VR战士》玩家心目中的“圣地”,国内第一台《VR战士4》即由卢工引进,最多的时候,那里摆放着四五组对战台,每周都有小型比赛。
坐了一宿火车,到上海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到了住处,丢下行李,大家跃跃欲试。火刘说,哥几个,我实在扛不住了,得歇会儿。等他一觉醒来,其他人刚从街机厅回来,一边讨论战局,一边兴奋地说,太牛逼了,赶紧打个盹,待会儿接着去玩。
那次上海行收获颇多,最大的感慨是:无论街机厅的硬件、氛围,还是玩家的技术,上海已经把北京甩在了身后。
回京后的第二个月,大家又在摩登时代酒吧办了场比赛,最后的获胜玩家在发表感言时说:“我听说新世界的老板准备进三台EVO(《VR战士4:EVO》)放在那儿,我希望今后大家,真的有这么三台EVO,大家都去玩。”
2017年03月10日 03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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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也去了,当时的卢工真好玩
2017年03月13日 03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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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单77街
2004年,火刘从家用机转战街机。当时的北京街机厅,号称“打机圣地”的小西天已经倒闭,老板尹冰同其他人合资在西单77街商业区地下开了一家新的街机厅,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西单77街。
西单77街的机器种类齐全,更新及时,经营也很用心,很快成为北京街机厅的老大。2004年《VR战士4:Final Tuned》发售后不久,尹冰第一时间从日本进货,火刘挺感动的:“甭管他是不是为了挣钱吧,起码能为玩家干点实事。”
2004年6月,西单77街试运营期间,火刘特意拿着父亲的摄像机,坐公交车过去拍了一圈。
火刘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他觉得,有些生活细节必须记下来,以免今后遗忘。街机厅是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上中学的时候,他就揣着相机在北京的各大街机厅拍照,从小西天一路拍到双安。
2003年,火刘把相机换成了摄像机。极点电玩的聚会、摩登时代酒吧的比赛、上海卢工烈火之行、77街争霸赛、新东安邀请赛……这些视频按年份日期归档,存满了一块又一块硬盘。
2017年03月10日 03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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